今年5月的最後一天,是兒子大學畢業典禮的日子.為了參加這個活動,去年九月就在兒子讀書的大學附近訂好了旅店.這幾天,我正懷着不平靜的心情,忙着訂機票,準備先飛往多倫多,然後再去美國參加兒子的大學畢業典禮.

自從06年8月把兒子送到美國讀書,等到他適應了學校的新生活後,12月底我回到了日本.那之後,我沒再去過北美,這次是我第一次準備回多倫多.十幾年前,可以說一半是為自己,一半是為兒子,選擇了移民加拿大,並在多倫多生活了八年.八年,一個不短的日子,留下了很多的回憶,其中有自己人生中最難忘的各種經歷(上ESL學校,學開車, 做博士後,找工作,買房子,當房東,跳槽,賣房子,送兒子去美國讀書,經歷公司裁員等),也有孩子一步步成長的足跡,那是一段特別的生活,永遠不能忘記的移民歲月,所以,這次利用參加畢業典禮的機會,很想回多倫多看看還生活在那裡的親人,朋友,看看以前住過的房子,逛一下以前常去的商場和經常走過的路,去重溫一段過去的時光. 

這幾天,像回放電影一樣,許多已經忘記了的細節又出現在腦海里.想起了初到加拿大時迷茫和彷徨的日子,也想到了後來對加拿大的喜歡.離開加拿大時,我已經是難捨那裡的親人,好友,難捨那裡比較寬鬆,自由的人文環境和美麗的自然環境.但是,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知道在自己的價值觀里什麼是最重要的,所以,還是義無反顧地背起行囊回到了日本.在這裡,我只想寫一點點初到多倫多的感受.

99年初,在我去多倫多之前,我的親戚在離他家不遠的地方幫我租好了房子.一家三口人是在晚上8點左右到達的多倫多.接我們的親戚在黑燈瞎火之下,開車把我們送到了住處,我們等於完全不知道東西南北,什麼都沒看見就住進了新家.因為新到一個環境,一股興奮勁和時差的原因,到加拿大的第一個夜晚幾乎沒睡覺,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和老公就迫不及待地穿上厚厚的衣服想出去轉轉,看看周圍的環境,看看嚮往已久的多倫多是什麼樣.

那是三月的多倫多,走出門外,先看到冬天堆積在馬路邊上的雪已經開始融化了,皚皚白雪失去了潔白,美麗的魅力,變得灰土土,髒兮兮.路兩旁有些二，三層小樓的住家,也有看上去一點不豪華的小獨立屋.有些房子裡的燈已經亮起來,馬路邊上的路燈發出微黃的光線斜照在馬路上,拉着長長的影子在冷風中輕輕地搖曳着.路上看不到行人,也看不出繁華都市的樣子,更看不到像東京那樣的摩天大樓,能看到的是很多帶着泥雪的髒汽車,或在日本早該淘汰的破車飛馳而過.周圍一切顯得那麼寂寞,荒涼.心想,這哪有先進國現代化都市的樣子呀?這些匆匆忙忙開車的人一定是為了衣食生活起大早趕着上早班的吧? 兩個人四下環顧,卻一直沒看到讓你心動,興奮的景和物.我們默默地,一言不發地走在只有兩個人,孤苦伶仃的路上.在那個無語的時刻,我想我們是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個我們自己選擇要移民的國家最初給我們的印象.也許加拿大和想像中的印象相差很遠,心中對新生活和新環境的熱情一下子降到了很低點,心裡莫名地襲來一股從外到里的淒涼和失望感.

多倫多的中國人有幾十萬,可我們住的那個社區中國人卻很少很少,而且交通也不方便.白天去超市買東西時,發現加拿大的東西什麼都顯得那麼大又笨重,連裝買東西的車也是大的推不動,一使勁推車,車直拐彎,不像日本超市裡的車比較小,好控制方向.那時,我會想起日本的東西有多麼精緻小巧玲瓏,生活有多方便,服務有多好,經常拿日本和加拿大做比較,然後對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發出疑問.

我們登陸時正好放三月的春假,兒子在家玩了一周后才辦了入學手續,兒子被插進的年級里沒有一個中國人,他一下子掉進了一個沒法和人溝通的世界裡.那時,雖然我的英語也不怎麼樣,但每天我要花很多的時間幫助他搞懂學校教了什麼,作業怎麼做,也正是在這樣沒有講中文的環境裡,讓他的英語進步很快,但這是後話.

每天把兒子送進學校後,我去上ESL學校.在日本生活了10年後去加拿大,我英語的聽,說能力已經很差,所以不得不去ESL撿起英語.ESL學校離兒子的小學很近,中午休息時,我會經常跑到他的學校悄悄地看他.兒子一直是一個很陽光,快樂的孩子,臉上總是堆滿了笑容.可是在剛到多倫多的時候,因為他沒有朋友,他總是一個人站在一棵樹下,臉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別的小朋友玩,我一直忘不了那個畫面.

有一天,兒子突然看見站在校園外的我,他沖我笑笑,開始圍着那棵樹一圈一圈地跑.放學後,我問兒子,“你為什麼跑呀? ” 他說,“我怕你擔心我沒有朋友難過.我想讓你知道,我暫時沒朋友也沒關係,我自己也能玩的很高興.”聽到孩子說這些話,我心裡一陣難過,說不出一句話來,眼淚刷地流出來.那時我真的開始懷疑我移民到加拿大值不值,反覆問自己,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大人要從頭吃苦,讓孩子也跟着我們一起受罪,我什麼時候能找到工作,這裡的生活有那麼吸引人嗎?值得我去奮鬥嗎?

自己對加拿大感覺上的變化是經歷了一個很長的心理路程,說起來會是一個很長的話題,要寫的話會很長很長,往事如煙,還是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