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房客,三教九流都有,关键在你的房子所处的地段,和房子的状况。照理两居室带大阳台,最好租,可刚开始当地主婆,没经验找什么样的主儿。一次来了两位从加东Halifax来到一对“发小”。年纪大的,有快六十的样子,高个子,灰白,凌乱的长头发,一脸灰白的大胡茬,年轻的,四十多岁。脑门儿发光,整个脑袋刮得蹦儿亮,好像一根胡子也不长。他们俩从小在一个小镇里长大,孩子都成人了,老婆都离掉了,一前一后跑到我们石油省来“开发大西部了”。他们俩在Motel租了整整一年。每人九百一个月。从不拖欠。 我查了他们的雇主,他们都是年薪六万多的电焊工。就把房子租给了他们。第一年初春,他们种了好多的花儿,连阳台栏杆上都挂满了盛开的鲜花,买了BBQ炉子,夏天割草,到冬天扫雪都不用我操心。第二年夏天,我常看到他们一起去打高尔夫,告我每周都打。回来喝着冰啤,吃着烤肉,日子过得好开心啊。 可是突然有一天,楼下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事要我去面谈。电话里不好说。我赶过去,看见阳台上站着个巨大的女人,背靠栏杆站着。上上下下穿的可真少啊,露着白花花的大背,粗壮的胳膊,一手里夹着根香烟。一手攥着小酒瓶,高声嚷着,大笑着,我走进楼下的人家,租客告诉我,实在忍不住了才给我打电话。楼上每晚都闹腾,走马灯的招妓,动静实在太大,睡不着觉啊。还说楼上没有床,就在木地板上叮叮当当的。难怪不好在电话里讲,是想让我看看招的妓女啥模样啊。我又不能直接上楼,坏了人家的好事儿,我跟楼下说,我会找他们谈的。 回家写了个检修通知,本来也是要查浴缸龙头的,我又加了一项检查纱窗。趁机看看卧室。打电话约了时间。我去了。两“发小”都在阳台上,和往常一样喝着啤酒,吃着烤肉,这回没有“外人”。我看了卧室,还别说,他们真的没有床!都睡在地板上。连个床垫都没有。卧室也全给我漆成了深绿,和深蓝,挡着厚厚的黑布,让人透不过气来。怎么搞的,客厅里有那么漂亮的大皮沙发,转椅,大电视,和高尔夫车家伙事儿,每个屋里还有小电视和电脑,全在地下放着,看他们也不是日本鬼子,怎么统统全放在地上,真想问他们,“你们,什么的干活”! 又要像模像样开会了,我看看大胡子,又看看大光头,说,邻居有意见了,你们晚上能不能安静一点儿?如果影响了别人休息,人家可有权叫警察,我只好请您们走人了。 么有用啊!过了两天,楼下又连打几次电话来,说是平常好点了,可是周末还是老样子,甚至变本加厉。干脆整夜都不停了。周末那天正好碰到旁边的邻居,告我,“发小”们在阳台上抽的不是香烟,是大麻。 得,管你是什么假日本鬼子,统统给我走人!我下了十四天驱逐令,亲手交到他们手上,签字画押。我没扣他们押金,但是他们还是愤愤不平。我们又不差钱,为什么赶我们走人?! 搬家那天,我发现光头早就不在了,我站在一边看大胡子一趟趟搬他锅碗瓢勺,那丁零当啷拖在地上的被子,床单,大胡子那气鼓鼓的腮帮子,随风飘飘的花白大胡子,到现在,我还记忆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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