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高中毕业没赶上下乡。当时的政策是父母身边可以留一个孩子。爸爸说,等我长大政策也许会变,就留他进厂当学徒。当年推荐工农兵学员,北航有一名额,是材料分析专业,小哥想等到下一波喜欢的无线电专业,可这机会一等就丢了,一去不复返了。 那时我们家四口人,刚刚搬到江苏的小城,也算是举目无亲。小哥刚好是二十岁出头的棒小伙,十八般武艺不知练就了几般,反正胸肌,臂肌藏不住,显山显水的,小哥人很温和,说话慢腾腾,见人笑眯眯的,惹得一些热心的大妈,父母的同事们来提亲了。她们说,谁家姑娘嫁给小哥,就是老鼠调到大米缸里了。我心里纳闷,老鼠在米缸里是啥滋味啊?不懂!万一是个北方的老鼠,喜欢吃面,掉到米缸里,不定还伤心落泪,大海汪洋地把米缸变鼠泪米(汤)缸了,嗨,咱就别操那份心了。 爸爸手下有位“得力干将”,他家有一儿和两千金,儿子比小哥大些,小女儿比小哥小点儿。人家有意,主动邀请我小哥去他家包饺子,说是孩子们一块包,没有大人什么事儿。小哥带着我,难得啊,小哥居然带着我这个“电灯泡”去他们家!本来是让人家闺女秀一下“才干”,结果是,南方人家包饺子,才叫搞笑! 俩男孩儿,一边说话,那姐俩,长得像张艺谋手下正在拍片儿的,还没出名的演员,丹凤眼,平平常常,文文静静,个头小小的,瘦瘦的,她们把面和好,擀成一个大片片,再用瓶子,碗,一个个扣在面皮上,拧一下,“挖”出一个圆,放馅儿,对折,捏紧,变成一个半圆形的“扁扁饺子”。我逞能,想学“大娘”一手转,一手擀皮,功夫又不到家,皮子像Mickey Mouse, 突突生出了两“耳朵”。七整八整,饺子像面片儿汤,不管怎么说,总算填饱了肚子。“辛苦:了几个小时,就压根儿没听到小哥和那女孩说上一句话。那家姐姐哥哥倒是大方,我也像回事儿地忙。后来偷偷听爸妈问小哥。小哥说那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一天傍晚,有人咚咚咚敲门,爸爸一位老战友的太太,带着小女儿路过我家,“顺路”来看看我们。她是家里“王熙凤“,那洪亮的嗓门,泼辣的性格,远近闻名,他们家有三千金,一个比一个漂亮,个个伶牙俐齿。早就耳闻人家父母有意,放话过来说三个闺女那个配我小哥都“中”,保证是让人羡慕的“门当户对” 的“天仙配”。那位太太,特意搞个“突然袭击”,看看没准备的时候,我家是啥样的。 小哥英雄鼠胆,“蹭蹭”一闪身躲进了厕所。好一场“大干”,直到她们离去,才“钻”了出来。爸爸妈妈问他为啥不出来,没礼貌,他吱吱呜呜地狡辩说,那样的丈母娘多怕怕啊。 高不攀低不就,小哥乐得当个快乐的单身汉。每天坐班车去上班,回家“宅”在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买《大众电影》了,积攒了一大打子电影杂志,放在床头,他的床头的墙上还贴了一张巨幅的龚雪的大画报。她穿着高领的毛衣。听小哥说起,在每天早晨等班车的车站上,都能看到一位漂亮的,穿着各式不同的红裙子的姑娘,长发飘飘,骑一辆崭新的红色的女式自行车,穿过行人齐涮涮,火辣辣的目光,风一样地飘过,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真像龚雪。 一天,小哥的要好兄弟要给他介绍个对象,是他太太的同事。说是就在小哥等车的车站旁的工厂工作。小哥长了个心眼儿,说是能不能偷看一眼再介绍。那位好兄弟就假装找他太太,带小哥去了那家工厂。他要介绍的女孩是仓库保管员,他俩就假模假样地去领料,小哥走到窗口一瞄,了不得,不得了,里面端坐着那位红裙姑娘! 小哥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哆哆嗦嗦,语无伦次,本来就“不熟悉业务”,被那红裙姑娘一顿训斥。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跑了。 不久,小哥欢天喜地去相亲了,一百个愿意。那红裙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我家的米缸,还是屈于父母的压力,也没反对和小哥交往。那个“未来”的丈母娘,真是好喜欢的我小哥,每天晚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小哥虽然不是正牌军,可也是十八般武艺会一大半的“汪家军”小头头。又没有两地分居的牵挂。从此小哥就不宅了,不在自己家宅了,每天在家见不到他的踪影,他宅到那红裙姑娘家了。 我愿做一只小羊 跟在她身旁 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 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这首歌,印证了小哥一路走来的几十年。他是个平凡,真诚,友善,重情义,特别的有爱心,也可以说是特别的没野心的人,上帝给了他最喜欢的,最想要的 -- 他的初恋,他的红裙姑娘,也是他一生唯一的爱! 二十多年一转眼过去了,他那一米八多的帅儿子,今年博士毕业,是一把即将出炉的外科“小钢刀”。儿子曾经对他说:“爸爸啊,您的一生做的最伟大的事情,就是娶了我妈妈,生了我”。虽然一生功名就这样被“否定”,小哥的得意还是藏不住,眼睛都笑成一条眯缝,有最爱的红裙姑娘,最自豪的儿子,他是多么的知足,多么的幸福。 最新博文: 小哥的青春期 洋姐的圣诞 * 六个女人一台戏 2012年的最后一个梦 复旦狐哥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