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到天津出差,久仰大名狗不理,俺下定决心要尝一尝。 那是一个冰寒地冻的季节,在大街上行走,时不时得躲进商店暖和一下。商店的门口,常有小商小贩,叫卖着我在南方不曾见过的水果。比如黑乎乎,软乎乎的冻梨。几经劝说,都不敢一试,最后勇敢地尝了一个冰凉凉的柿子。那种正正的冰甜滑润凉爽的快感,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大商场的大门口,挂着厚实却透明朔料布条儿,在举手的高度,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抓的模模糊糊,朔料布的里面,是大厚棉帘子,一进门,热浪夹杂着煤炉子的烟熏味儿扑面而来,熙熙攘攘的人,和街面的冷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我的目光寻找着栗子糕,枣泥糕,小麻花儿等没见过的小吃。 走走停停,逛逛吃吃,我好容易来到狗不理包子店,正赶上午餐最忙的时辰,排的队像长龙,拐着弯儿,甩到大门外,我先站在队伍的最后,忍不住好奇,跟后面的人到过招呼,走进店里,问过店员,说至少要等一个小时。年轻时的耐心,真不敢自夸,加上肚子里冰柿子和小麻花搅腾在一块儿。我毅然决定不等了。这一回头,恐怕失去了一生中亲口体验正宗狗不理包子的机会。为了弥补遗憾,走之前,在天津买了本《面食食谱》,准备有一天自己做“狗不理”包子。 原来“狗不理”创始于1858年。清咸丰年间,河北武清县杨村有个年轻人,名叫高贵友,因其父四十得子,为求平安养子,故取乳名“狗子”,期望他能像小狗一样好养活。 狗子十四岁来天津刘家蒸吃铺学艺,他心灵手巧又勤学好问,加上师傅们的精心指点,很快就小有名气了。三年满师后,狗子独立出来,自己开办了一家专营包子的--“德聚号”包子铺。他精心调制配方,制作的包子口感柔软,鲜香不腻,形似菊花,色香味形都独具特色,生意兴隆,名声鹤起。由于来吃他包子的人越来越多,狗子忙得顾不上跟顾客说话,人们开始戏称“狗子卖包子,不理人”。久而久之,人们喊顺了嘴,都叫他“狗不理”,真正包子铺的名字,反而被遗忘了。 据说,袁世凯任直隶总督在天津编练新军时,曾献贡“狗不理”包子进京献给慈禧太后。慈禧尝后大悦,曰:“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不及狗不理香矣,食之长寿也。”从此,狗不理包子名声大振,逐渐在许多地方,甚至海外开设了分号。 那年代,南方人也兴包包子,不过是过年时候各家自己准备好喜欢的馅儿,到包子铺里请人蒸包子,烧煤的大炉子,加上电动鼓风机,呼呼的火苗夹带着火星儿,拼命往上串。师傅说,标准的包子,有十六个褶儿。咸的有猪肉,萝卜,青菜,甜的有豆沙,芝麻,枣泥,包子蒸出来喧呼呼,白胖胖,热腾腾。愿意的话,店家还给点上红点点,像印度少女眉心的痣,以区别咸的还是甜的。拿回家,想吃点时候,拿蒸笼热上几分钟。想起蒸包子,就想起了过年的热闹和红火。 平时店家卖的大包子,总是南方人的口味,糖比盐要多的多。刚到南方时,还以为厨师拿错了糖罐子。想念北方的包子,大娘包的包子,还想那闻过香却没尝过的狗不理。好在南方的小笼包不是那么甜,心想蟹黄小笼包还是可以和“狗不理”有一比,对吃包子的渴望,不是那么的深切。 出国的行李箱里,没忘记塞了那本《面食食谱》,在厌倦了芹菜,西红柿,土豆,包菜,胡萝卜这些“老面孔“蔬菜时,更加想念故乡的美食。买个蒸锅,找出食谱,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大葱,开始依样画葫芦,做我计划已久却没有实践的“狗不理”。记得第一次试验,包子在蒸笼里白白胖胖,一掀开锅盖儿,“噌”地全瘪了下去,半死面黑黑瘦瘦扁塌塌的一锅,还你挤我拥,剪不断理还乱。褶儿是十八个,可那赶上正宗狗不理青春靓丽,我好容易用筷子揪出一个缺皮少肉的,一尝,嗯,味道还不错,葱香,柔嫩,猪骨皮冻汁儿粘粘的,比想象中的狗不理也不过如此吧?我一口气吃下六个,第六个实在吃不动了,悄悄挖出了馅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想给老公一个惊喜。 我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不断学习,包子的花样越翻越多,得心应手,不是因为俺勤劳,是因为嘴馋,不过常常反思,怀疑自己的翻版“狗不理”到底和正宗的有多大的差距。现在天津狗不理开始用加拿大面粉了,我们在原料上的差距会越来越小了。如果再有机会去天津,即便不能预约,就算等上三小时,我也要尝试一下“狗不理”。一了几十年的心愿。 天津的狗不理,是我想象中最唯美,最可口的包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梦里寻她千百度”? 侯宝林的相声:卖包子 祝大家周末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