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七八年前，單位內部大調整，工作上遇到大V. 第一次見他，覺得好眼熟啊！原來他很像小時候掛在牆上一排領袖像里的恩格斯，滿臉大鬍子蓋住了嘴，講話時候氣流震顫着卷着的鬍鬚須，聽着有點嗡嗡的隔音效果，感覺他一邊說話，一邊邊咀嚼什麼東西。


有一次在會議室開會，因為人不多，他把一些多餘的帶滑輪的椅子推開，結果一把椅子反彈回來他沒注意，回身一屁股撞在椅子扶手上，“Oh！” 他突然臉通紅，彎腰90度，雙手痛楚地“趴”在桌上。


“Are you OK?”

“I’m —-OK”


他艱難起身，跨一步，抓住那椅子扶手生怕它會自動滑走一樣，拖到身後，然後緩緩地，很吃力地坐下，扭曲的臉好久才緩過勁兒來。


我納悶兒，怎麼挺大的壯漢，椅子把兒一碰，咋像個不倒翁一樣？


平時大V說話很柔，善解人意。尤其對所有的女同事們都特別殷勤，特別關照。有一天閒聊，他說他有很嚴重的二型糖尿病。所以特別注意飲食。他也說了很多關於鍛煉的話題，並撩起褲腳管給我看鞋幫處綁着的粗粗的腳環沙袋，足有幾十磅重。

熟悉後，他給我講祖輩從歐洲移民的故事，爺爺去世那天是個周末，他打的911，一直守候在爺爺身旁，可沒能等到救護車到，爺爺走了。那時他7歲，一點也不知道如何處理爺爺身後的事.....

就是從那時開始，他開始發現自己和別的男孩子不同。經過長期的迷惑，糾結和探索，尤其是讀到科學家對猴子的實驗，他堅信他的性取向是先天性的，只不過在爺爺去世後才突然開始覺悟到。這是第一次親口聽人面對面訴說同性戀的心路歷程。


加拿大不僅對多族裔友善，寬容，接納，而且對LGBT給予尊重和平等的權利。作為走在世界前列的國家之一，加拿大在1969年宣布同性戀合法。


他娓娓道來，我一點也不吃驚。可下一片段，我開始暗暗的吃了驚：他和同事小V是室友，聯名房主，和夫夫。世界真小啊！

小V，剃光頭的瘦高個兒，臉刮的油亮，人看着光溜溜，性格卻刺嘎嘎。他不愛理人。連開會討論時該他發聲都少有發聲。聽說他上班永遠遲到，還和頭兒時不時鬧彆扭。


大V小V的家，在所謂的“第二紅燈區“，那裡還有不少當鋪，XXX錄像帶的舊招牌還隱約可見。他說這個區房價低，他們只能供得起這裡的房子。日子過得經常入不敷出，他說着說着把手提電腦推到我面前，給我看他的賬戶-$860。 我第一次知道銀行賬戶還有負值之說.這就是所謂的“透支保護”. 難怪常聽同事們在群里歡呼：“Today is payday!”真有太多的人“等米下飯”呢！


大V里里外外打理家，一日三餐悉心安排，處處照顧小V。我好奇問小V在家負責啥，“Gaming”，小V是遊戲高手！


不久後聽說小V和領導大吵一架，當即甩手不幹了。很快大V也申請到了其他部門的職位。有一天我偶爾上臉書，居然看到了小V：粉紅色的芭蕾舞裙子坦肩露背，額頭戴着粉色的花冠，抱着一根鋼管......


大V和椅子把兒，小V和鋼管兒，他們的歡樂痛苦我們也許不完全懂。


可是慶幸大V沒有因為小V而工作不保。他們有自由選擇自己的喜好。他們是幸運的，因為生活在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