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妹雖然住我隔壁宿舍,但是老在我們屋“泡”着不走,多數時間是“粘”着我,成了我們宿舍的“編外”人員。畢業設計我們在不同的市搞設計,她特意趕過來“探望”我。江南的初春,咋暖還寒, 我們一屋人擠在一張小床上,搬來凳子頂在床邊,大家的腿上鋪着一個被子,擺上她帶來的零食小吃,放上兩付牌,管他高高低低,一邊摸,一邊打,一邊吃,一邊聊。直到天亮。學妹的牌技,不一樣的高超,運籌帷幄,沉着機智,有大將風度,爭起來當然大家也都臉紅脖子粗,可沒見她玩過犯規的“小動作”。 畢業後,學妹分配進工廠,雖然不理想,但是干的挺紅火。她一邊和領導,師傅們“打”成一片,不僅上上下下關係處的好,下班“連軸轉”,打牌水平提高很快,另一邊利用周末時間苦讀日語,一心想出國。一陣子不聯繫,她准搗鼓出“新花樣”來。 八十年代中的江南,大企業開始向鄉鎮擴張,幫鄉鎮搞“項目”,學妹也和“師傅”一塊,殺到鄉鎮企業,白天上班在一塊,晚上打牌成一桌。幾個月下來項目結束時,拿到一筆獎金,整一萬塊。那時候,工資好像四五十起,這可是一筆不小的“外塊”。師傅特別的“大氣”,不好意思分紅,就全給讓了她。 不知道誰當了小喇叭,嗒嘀嗒,學妹成了我們班第一個萬元戶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同學們的耳朵里。過不多久,聽說學妹結婚了,對象就是和她一起搞項目的師傅 -- 一個心靈手巧的高中生。她請我去她家做客,好傢夥,她的家,那個被“一萬塊”裝飾成了日本鬼子家!家具全打在牆裡空蕩蕩不說,榻榻米都出來了,還整了個糯米紙,木格格的,說不上是屏風還是移門的東東,就差她穿着和服,婀娜多姿,邁着小碎步,從的屏風后面踢踏踢踏地走出來了! 她送我出來的路上,說當時真是因為不好分那一萬塊,乾脆嫁給他了。師傅除了沒學歷,個子不高外,其他都好,牌技高她一籌有餘,她最看重的是他對她百依百順,體貼入微。她還說:“我剛剛查出來懷孕了,氣死了,在榻榻米上蹦不夠,還蹦到床上床下累到快趴下,就是為了蹦掉那孩子”。可不是嗎,孩子出生,她的出國夢可就飛灰湮滅了。 幾年前回國,難得一小聚,他們兩口子早早把孩子送國際學校,天南海北地做項目。好像全國沒幾個地方沒有去過。 忽然有一天她從美國給我打電話,說正好送女兒讀大學。她沒實現的出國夢,女兒替她實現了。當年那個沒被她蹦掉的孩子,如今聰明,漂亮又獨立。活脫脫一個年輕時代媽媽。我們一起回憶她那個日本鬼子家,和她蹦啊蹦啊蹦不掉的故事,好開心啊! 原來當時他倆拿了那一萬塊,並沒有用多少來裝修,他們雙雙辭職,開公司,創實業,如今事業做得很大,去年同學聚會猛一看她,矯竅玲瓏卻開着巨大的寶馬SUV, 細溜溜的高跟鞋,鏤空絲襪,超短裙,叫不出名堂帶捲兒的髮型,劉海上還別着一朵精緻的小花,咋和電話里的學妹真不一樣呢?和曉慶一樣,她演繹着不老的童話。相對那些當初分配在研究院,現在還在原單位等退休的,一生“風平浪靜”的同學們來說,她的創業經歷,曲曲折折,波瀾壯闊,足以寫部長篇小說。她喜歡找我單個聊,聊個痛快。她把全班同學邀請到她在浙江的“基地”玩,費用她全包,可惜我回國的時間有限,沒能湊上這份熱鬧。 保不准,哪一天,學妹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因為又一個新項目落地加拿大了。這世界很小,學妹的心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