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耻辱:知识分子不可废言
在2010年赫尔曼.凯斯滕奖 颁授刘晓波典礼上的致辞
廖天琪
┌────────────────────────────┐ │ 〔独立中文笔会2010年11月12日讯〕德国笔会昨日提前庆祝 │ │ 国际笔会11月15日的“狱中作家日”,在德国西南部的达姆 │ │ 施塔特举行今年赫尔曼.凯斯滕奖颁奖仪式,独立中文笔会 │ │ 会长廖天琪应邀出席,代表本届得主、系狱的本会荣誉会长 │ │ 刘晓波领奖并致辞。 │ │ │ │ 赫尔曼.凯斯滕奖是德国笔会于1985年为了庆祝其荣誉会长 │ │ 赫尔曼.凯斯滕(Hermann Kesten,1900~1996)先生85岁 │ │ 生日时设立的一个奖项,专门奖励国际上那些受到迫害的作 │ │ 家们,以彰显国际笔会章程中所强调的自由写作的精神。原 │ │ 先是每两年颁发一次,从1994年起年年颁发。赫尔曼.凯斯 │ │ 滕出身奥地利,成长于纽伦堡,1933为逃避纳粹迫害,移民 │ │ 法国后转美国。在流亡期间,他和托马斯.曼及美国知识界 │ │ 合力营救了许多受到纳粹迫害的作家。获诺贝尔文学奖桂冠 │ │ 的格拉斯和品特都曾经是此奖的得主。今年在刘晓波获得诺 │ │ 贝尔和平奖的前一天,德国笔会宣布他是今年赫尔曼.凯斯 │ │ 滕奖的获奖者。刘晓波目前在狱中,妻子刘霞被禁闭,下落 │ │ 不明。德国笔会邀请廖天琪代为领奖,以下为她的致辞。 │ │ │ │ ──独立中文笔会 编按 │ └────────────────────────────┘ 11月是个历史负荷沉重而又暗淡的季节,但是对于德国和世界,这是 个充满了欢乐的月份。21年前的11月9日,柏林墙坍塌了,分离了半世纪的两德统一。接下来的多米诺效应促成了东欧和苏联共产政权的解体,东西两大对立阵营不复存在,民主自由获得胜利。 对于中国人来说,1989年是充满痛苦、愤怒、恐惧和羞辱的一年。6 月4日中共政权血腥镇压了天安门广场和全国各地的和平示威、要求 民主自由和改革的群众运动,造成数千人丧失性命的惨剧。这个事件 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以文学、文化评论著名的本届赫尔曼.凯斯滕奖的得主刘晓波,当年 匆忙从国外返国投入了如火如荼的民主运动。以后每年的。 “6.4”,他都写纪念文章。有五首长诗是在历届的周年所写,还有 许多篇人们熟悉的文章,都是献给“6.4”的。他多年来支持“天安 门母亲们”,努力收集当年死去的人们的数据和资料。这次,当10月10号他的妻子刘霞见到他时,他含着眼泪吐出的第一句话是:“这 (诺奖)是给‘6.4’亡灵的。” 10月7日我曾跟刘霞通话,她已经获知晓波获得赫尔曼.凯斯滕奖 了。她很愉快地说,正在办手续,要来德国的达姆斯达特市,代晓波 领奖。一天之后,消息传来,晓波亦获得诺贝尔奖。从那时以后,我 无法再跟刘霞说话,她的几个手机都被关闭,我们还互通邮件了一 周,但是从10月20日以后,她音信渺然,连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都不知她的下落。所以今天获奖人刘晓波和他的妻子刘霞既无法在场领 奖,也不能亲自致感谢答词。本人跟刘晓波十年来是好友和同事,深 知他获得这个具有高度荣誉的奖,内心会感到欣慰和骄傲的。 对于刘晓波而言,德国是个他所钦佩的国度,这并不只是因为它产生 了许多音乐家和哲学家,也不是因为这里的尖端高科技,他所心仪的 是,这个国家在以往的一个世纪里,经历两次极权制度的蹂躏,幸存 下来,并且毫不逃避地敢于直面本国以往令人羞辱的历史。 赫尔曼.凯斯滕本人受到法西斯主义的摧残,却能在流亡美国期间救 援了许多遭到纳粹迫害的作家们,他终其一生都为人权和自由写作奋 斗,为了追求民主自由和维护独立写作的尊严而身系囹圄的刘晓波能 获得以赫尔曼.凯斯滕命名的奖,这不是最能安慰他心灵的一项殊荣 么?我相信,今天的颁奖典礼上,晓波的精神是与我们同在的。 在以往的20年间,刘晓波四次入狱,他深深地明白,作为一名思想异 见者将承担如何的风险。因此他和妻子决定不要孩子,因为他不愿意 看到自己在孩子的眼前被警察从家里带走。他说。“作为知识分子而 保持沉默是可耻的,对我来说,这无异是判了死刑。”他不避风险, 毅然选择了生存下去的路子。 一封他于1999年11月24号谢给廖亦武的信中说:“因为这首《大屠 杀》,你坐了四年牢,我以为值得。牢狱比私下的自责和忏悔更能安 慰仅存的、那么一点点良知。”现在晓波自己在牢狱里,我认为,作 为一个独立知识分子,他的良知完好无损,脊梁是挺直的。 “反思、集体罪责、历史记忆、施暴者和受害者/有权者和无权者之 间的关系”这些都是刘晓波这位文化评论者写作时重点思考的课题。 就象俄国的史学家清算斯大林主义一样,刘晓波也同毛主义决裂并检 视中华人民共和国过去的历史。“大陆的政治改革之所以到今天还没 有实质性进展,很重要的原因是:没有彻底清算毛泽东的罪恶。”他 于2001年在“党权的滥用和民权的空白”里这样写道。“拒绝遗忘” 是刘晓波写作中一再重复出现的主导思想。 刘晓波一向支持声援缺乏法治的制度下的受害者,象天安门母亲们、 不锈钢老鼠刘荻、新青年学会四君子、盲人律师陈光诚、法轮功维权 律师高智晟、残疾青年罗永忠以及许多其他的人。反过来,大陆的知 识界人士也一样勇敢地站在他一边,不仅在《零八宪章》上签名,也 在其后的一连串镇压之中,骄傲地顶住来自上层的打压。 自从晓波获得诺贝尔奖之后,中国政府的压制层层加码,独立中文笔 会的会员和其他的知识分子们不断受到骚扰、干预、警告、抄家甚至 拘捕。有的“被喝茶”、被遣返原籍,有些遭软禁,甚至更有人被预 防性地收押,免得他们去参加晓波的庆功宴。以前纳粹也用同样的 “防患于未然”的手段来预先抓人。 然而,抗拒者们的招数也能够花样翻新。人们善于用玩世不恭的讥讽 方式来直面傲慢的权力。最新的抗拒妙法要数艾未未了,他刚刚举办 了一场巨大的“河蟹宴”,就是跟那位党主席的政治口头禅“和谐” 干上阵了。中文里面的谐音很适于一语双关,大可以犯上不敬。对中 国老百姓而言,政府口里的和谐,就是“冲突、紧张、压制、审查” 一大串的同义词。在座的嘉宾,你们别被中国政府花言巧语的“法制 改革、法制对话”糊弄了。平民百姓只能用幽默、反讽和嘲弄来化解 心中的郁闷和逃避无所不在的国家权力。刘晓波多年前就已经看到 了,他的《未来自由中国在民间》那本书就明白无误地指出,只有普 通的人民百姓才是中国步向自由民主前途的希望所在。 刘晓波并不是单纯的异议作家,他是一位思想家、文学和文化评论 家,也是一位诗人。我愿以一首他于1996年12月28日在监狱中度过生日时、写下的一首献给刘霞的诗,来结束我的发言: 承担 ──给苦难中的妻子 你对我说: “一切都能承担” 你顽固地让眼睛对着太阳 直到失明化为一团火焰 火焰把海水全部化为盐 亲爱的 让我隔着黑暗对你说 进入坟墓前 别忘了用骨灰给我写信 别忘了留下阴间的地址 骨碴会划破信纸 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碎裂的笔触刺痛了你 烧灼中的不眠之夜 让你为自己而惊奇 一块石头承担了天地 以其坚硬猛击我的后脑 白色的药片由脑浆制成 毒死我们的爱 再用这中毒的爱 毒死我们自己 晓波、刘霞之间的爱情动人,是因为它往往也升华为一种超然的感性 力量,这种力量保护他们俩度过艰难的岁月,也照亮了无数向往自由 和尊严的普通人的暗夜。 谢谢大家。 (德国笔会和独立中文笔会同属于国际笔会在全世界的145个分会之 列。国际笔会致力推进世界各地作家间的友谊和理性合作,为言论自 由奋斗,代表世界文学的良知。更多信息请参阅:http://www.pen- deutschland.de和 www.chinesepen.org,www.liuxiaobo.eu。 〔提供者:(瑞典)小乔〕 | 自由与记忆:从晓波承诺到老廖现演 余世存 一. 一个人活到了自觉拒绝社会流行的时候,他对荣誉几乎是本能地拒绝。当狱中人员告诉晓波,他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的时候,晓波哭了;他对妻子刘霞说,这个奖首先是给六四亡灵的。在我的印象中,前年决定授予晓波为2008年度当代汉语贡献奖得主的时候,我把有关材料工作做完后,就离开了北京,第二天在大巴车上接到晓波电话,他笑骂我给他奖也不提前告诉他,他还是从网上看到的消息。我听他的口气,他得到这个汉语奖有些不以为意和朋友间的怯情,这中间的微妙,我能理解。他很快写了一篇获奖感言,也没有给我看,就发布了。我读他的文章,很感动。 今年8月初,我写下“梦中的老崔”一文。我几乎忍不住了。我写下这样一句话:“崔健是少有的可以获得当代汉语贡献奖或诺贝尔文学奖一类的中国男人。”这篇文章放了一个多月,多次修改,我却没把这句话的意思表达精准。结果文章在九月底的最后几天发表在南方的报纸上,我多少有些后悔沉淀不够。十月一日,我读到了刘霞公布的1997年晓波写给她的书信:“我们对这个社会的拒绝,不是出于愤怒和仇恨,而是出于宽容和爱。”我感动异常。我想我本来可以把男人的尊严、荣耻和明德表达得更好的。 十月八日下午,晓波获得诺奖的消息在网上流传。中国人的自由精神和记忆力终于得到了承认?我一时不敢确信,动了久不翻墙的念头,爬到墙头上匆匆扫了一眼外网,结果看到的网文还是旧文,直到在外媒上看到消息,心里才落实下来。晓波得奖了。晓波得奖了。晓波被拣选了。中国人没有被忘记。…… 我坐在家里,有一阵子失掉了思维。生存的诸种艰难、漫漫长夜的无明、周围亲友的闲碎和关爱,诱惑又挑战了我们的心智,但现在似乎突然间大地震动、天际现出真实不虚的霹雳闪电来了。我多次引述过这样的话:尽管我们天各一方,我们同居一城,我们为活着所苦,我们易受诱惑,我们犯下罪错,但无论如何,这世上还有“我的朋友”,他是世上某处总还存在的一位高人和圣者,他是全知的心灵和畏悯的眼睛,他有真理,他知道真理;那么在地上就还没有灭绝,将来迟早会传到我们这里来,像预期的那样在整个大地上获胜。 是的,今天,我们胜利了。虽然,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一切。 二. 一个人的人类情感认知、生命的本义和当代真相、言路和思路的上帝形式、大道似弱和儒侠如懦般的眼睛……要越过市井和中国的虚荣和荒凉,抵达人心的柔软处或高贵处,多么困难。要让自己进而民胞物与获得适得其所的安慰和救济,有着不可通过的当代高墙。要做自己的主人,并有所服务于世界,往往报愿无门。在无可奈何的日子里,我经常想起自己和千千万万的苟且、沉沦和坎陷,我经常想起爱因斯坦的话来:我的生活都是以别人(包括生者和死者)的劳动为基础的,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着的东西。是的,我们必须努力回报这个世界。但一切都艰难,考验着我们的耐心和毅力。我从边陲回到首善之区,说我仍相信自由、正义和良知,这“弱弱的”一声表决却难以穿越社会的重重黑幕。 在网上跟人聊天时,不少人激动起来,告诉我,他或她哭了。是的,这个奖终于让暗夜中的人们痛快了一次,让多年来专横的官商、庸俗或帮凶的无良文人一再蹂躏摧残的人心得到了一次抚慰,让人们以为全球化即资本、权力、异己知识相勾结一体化的生存事实由文明、价值、弱者等教训了一次,让几个世纪以来中西方的“公理与强权”、“遗忘与自由记忆”之怨恨争讼在一个对抗专制生活和帝国的个人那里得以集中表达或展示…… 当天晚上跟人饭醉时,我给北大的朋友敲出手机短信:大快人心事,晓波获诺奖。其由来也渐,当习大直方。我希望我且醉,朋友续。朋友问后面是什么意思,我回复说是大地之歌“坤卦”中的意思。朋友说难。我们酒友则忙于接收各地朋友的问候。陈丹青的手机上收到一朋友的短信,是手写在一张纸条上的,因为晓波是敏感词,那位朋友居然手写照相发给了丹青。80后的朋友则毫不顾忌地发来向刘晓波老师祝贺的短信。不少人发短信说,向你们祝贺;他们把此奖看作是一群人的荣誉了,我当然有“与有荣焉”之感,但更愿意把此奖看作是晓波实至名归的荣誉,更愿意把此奖看作是对英灵、志士、中国人民的承认。同样让人感动的是,居然有不少六七十岁的人,即晓波的上一代人,表达了他们的激动心情。 第二天早上,我把打油诗敲完整了:大快人心事,晓波承诺奖。其由来也渐,龙战血玄黄。东方法西斯,正声何微茫?上昏下暴戾,围观变群盲。朝三生暮四,中国劫何长?幸存忠贞士,人生涵宪章。言行抗俗处,敌意在括囊。画地自狱时,何惧三牢房?且有西风起,天牧又天放。华夏路德金,念兹绝彷徨。中夜浮大白,何人无梦想?和平争自由,正道是沧桑。 三. 想起前年底,我为胡佳、杨佳、晓波写的一幅对联:大漠生胡杨,千年荒凉;古井起晓波,死水微澜。晓波得奖了,晓波、胡佳以及晓波并不喜欢的一些人还在狱中,晓波也不太认同的杨佳仍是孤魂野鬼。晓波得奖并不能改变什么,倒是关于晓波得奖的过度诠释和谩骂文字一时扑面而来。这种文字,或者仍是死水中的微澜。 关于晓波得奖的左右评论已经并正在大量生产着,但这种评论除了随喜或随怨没有更多的意义,我国国是问题也并非左右翼的单口相声或对口相声可以解答。左翼分子、自由及其派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民运和它的爱好者们,直到今天和未来,仍必须解答它们各自的正当性,其次有效,最后才是因名因信称义。每一个人并非一旦会开口说话、上推表决就有着合众或完善群己的能力。民主运动的爱好者、毛份子、现世安稳的维稳者、求做奴隶不得和做稳奴隶位置的类人孩、宪政或国家主义的信奉者们,如果仍只是份子或分子,就要么在浪费人民大众即纳税人的血汗,要么在做历史进程的搭车者。 这些分子往往以为自己是精英或成功人士,今天随着现代技术的加持,他们也强化了自我良好的感觉。有时候我能理解人们的这种感觉,更多的时候我仍想抱持一种晓波说的那种“拒绝”。我写“老子传”一书的时候,从个人本位即自由的立场理解了老子绝圣弃智一类的想法。老子的同代人表现了喧哗骚动,但利己少,益人处不多。没有任何人有权力要求他人去多读书、逼迫他人致富、命令他人表态或去做战士……一个自由的心灵必须拒绝这一切诱惑、逼迫或影响。在我看来,分子或信徒们如能弃绝耍小聪明的机会,如能拒绝显示自己智而圣的机会,真正皈依生命、岁月的大道本身,人们的自处或相处才可能和谐圆满。记得记者们曾问诺奖的另一得主特蕾莎修女,修女,我们能帮您什么,能做什么?修女回答说,回家去,爱你们的家庭和亲人。这就像我们中国的另一位圣哲胡适所说:“争你自己的自由就是争国家的自由,争你自己的权利就是争国家的权利。因为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 没有立足于个人自由,就没有真正的历史记忆,一切热闹都是泡沫、权宜、瞒和骗的把戏;没有介入社会演进,就没有正义,更没有个人自由。但我们大多数人以为避席即得个人自由,以为参观、赴宴即得正义;我们大多数人不约而同或说“合谋”地做了盛世的悲喜剧材料,纸上谈兵地推演历史的演进、评点人物的高低,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做真正的立德立言立功者。用年轻朋友的话说,多是假的阿隆信徒,假的胡适分子,真正的阿隆和胡适传人是少的,真正鲁迅和萨特式的人物是少的,真正加缪、沈从文、陈寅恪、钱穆式的人物是少的…… 从现象观察,书斋、文字、表态中的信名称义、智力自负或道德优胜,多无济于事,多成全了自己一时的私欲。很多不曾捅破天花板的朋友,或腹诽或在天花板外面叫骂,或在众人面前低声说话做俏皮相或冷幽默者,多半是孤家寡人,甚至是二丑,是作践我们人类劳动的绝物。相反,我愿意在几代人面前作证说,晓波虽然拒绝这个社会长达二十多年,虽然他的毛病仍为各种分子或圣者智者们层出不穷地翻出来,他却是我们中间少有的人脉最广、人缘最为真实、生存最为纯粹的人之一,用我自己的话,他的社会化程度是极为充分的。 四. 以我的理解,晓波活得真实,正在于他尽命而活,本份地活着自己人生发展的过程。在他的青春时代、他的文艺批评时期、他的政论时代、他的独立中文笔会会长时期,他的言行并非都“政治正确”或“知识正确”,并非周密自洽,而是矛盾、庄严与嗑巴、冷嘲和热讽、轻蔑与爱……等复杂的统一。晓波受过严格的哲学训练,却是一个“操蛋”不离口的凡夫俗子。他对朋友的关怀、对刘霞的爱为人称道,却是一个出语惊人的社会生活的旁观者。他是戴着眼镜的东北汉子,是一个自觉于世俗的精神个体。 问题不在于晓波过去有错现在正确,也不在于他应该如众人所愿,而在于他是否将自己的岁月锻造成一个可观的作品。这种可观,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个人自由和历史记忆的统一。确实,晓波虽在狱中,却比绝大多数国人更为自由,更能得到自由对他的护念。晓波虽不曾参与时代社会的主流游戏,却比绝大多数国人更记得我们时代世道的来处、现状和未来,他是苏格拉底意义上的“牛虻”,是我们社会演进的护法。 但我们社会的各类分子们,无视这一人生作品,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如跟晓波的某一时期同行过而受过刺激,如记忆特别得只记得晓波说过软话、错话、大话、狂话……如看到晓波某个阶段的言行可以显示其知识或思想或道德判官的高明,如对国运民膜的观察自以为可以教训晓波,从而言谈之间总是把晓波置于自己想象的位置作践、耳提面命,他们甚至以为这一二十年的一部人生作品,这种人生的拒绝、牺牲当作自找的笑话或有其谋划的名利。这种思维方式或人生逻辑,其实正是官学威福或大行其道的基础。 这种思维方式或人生逻辑,甚至就是当下大陆社会的生态。断章取义、攻其一点、捕风捉影……一类的作法,除了显示心理的卑怯,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是不自由的人,他们生活在现代,却跟原始人的意识相差无几,他们的心智处于极低的阶层。他们以学者、过来人、大师、知情者、通儒、成功人士、权威、网友、才子、偶像等等名义,组成一个喧哗甚至狰狞的汉语江湖,污染毒害了我们生存的环境。十几亿人、数代人的生命展开,无能有着人生的创造,在世界知识、精神和物质创造性服务方面贡献几可忽略不计,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受害于我们自己的这种夸夸其谈吗?“活力不及黑人民族,思力不及犹太民族,大创造不及白人民族。”数代人的生存如同空过,还自以为赚过挣过值得过有资质教训他人……自有史以来,还有此种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经济实体或欲望动物吗? 这种创造力的匮乏一度引起有识之士的不安。不少人因此研究极权国度的精神奴役现象,并感叹同样专制,华人世界不如俄罗斯民族、法兰西民族、拉丁美洲人……在文明精神高端的创造;结论往往是中国专制文化更强大,“不是我们无能,是中国式专制太狠”。这种研究成果,随着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以及今天几乎同步的全球化生存秩序,早就成了一个笑话或伪命题。是的,这种成果,跟专家研究如何永久保存粉笔字写出的“新家园会有的”一样,是一种知识笑话,甚至是一种脑残的精神毒素。 五. 我华人世界的精神自由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外部的奴役触目即知,精神的彼此绝缘和孤苦无助却难为外人道。人们除了参加权力、市场游戏,就是在圈子的假面舞会里忘乎所以,人们很少给自己和周围提供足够的劳动创造。 在我看来,公开承认这一点日益重要,即真正拥有现代精神自由的人极少,且在众人及其游戏里向隅或为其放逐,他们是各种力量躲避或合谋打击、默杀的纯粹精神。即使今天异族文明技术使普通人也获得了锦衣美食和文字等美和精神方面的简单拥有感,但对共同体或人类情感认知的此时此刻有清醒意识的,对生命和文明有加持能力的,只是少数人。那些真正生活在历史长河里以及生活里此时此刻的人,实际上寥寥无几。他充分意识自己作为个人的存在,并为此有着最紧张最广阔的时空意识。由此,我们也知道,尽管历史热遍大陆社会,有历史记忆的专家学家众多,他们最欠奉读者大众的恰恰是民族历史演进的真相、真精神和遗产,因为他们缺乏真正的精神自由。 拥有精神自由的人是命中注定的孤独者,但其生命力之波动广阔、创造力之强悍非常人所能理解。他们朝着精神自由的极境趋进一步,就更远地远离了他的名利欲望和本能因循地对社会群体的乌合参与。他们的人生精进一步,即意味着自己同圈子人群生活于其中的舆情、权力或协从罗致能力相脱离。他们在很多时候因此显得是“非历史的”、“非社会的”,他们的被OUT跟与时俱进者之间有一条鸿沟,他们仿佛犯下了不识时务世故的罪孽。但他们站在时代社会的边缘,从彻底的孤独和虚无中生长一切,守望着同胞和文明。 与此同时,大众同胞及其精英们日益失去明认精神自由的勇气和能力。事实上,在我国近年享用人口、人民和全球化红利的喜庆、富贵或要债心理中,一大帮没有价值的人跳过了都市化和全球化的各个阶段,并无视自己作为类人孩的心智进化和权力争取、正义实现等人生任务,由不差钱的伪善、饮食男女的傻美和微博客式的现眼示众精神,装饰自身以小康、文化、成功一类的虚假的现代气概。 这种虚伪的现代派、自由派或成功派,无论如何混世或悲壮,诚如孙中山当年感叹,在精神的专横和破坏性上,南与北如一丘之貉。值得痛惜的是,他们及其影响的大众,遮蔽了真正的人类之子,这也是文明史的一个规律性现象。直到今天,我们社会所谓的各类有识之士仍以类人孩式的智力、记忆一较人生短长,老革命党人的余热不过是“宫女说玄宗”的变种,毛泽东的奴仆们则以发现其智力缺陷进而发现马克思的低下为成就,至于社会病症原因的原因的寻找者们,当然会以记取康有为、孙中山、鲁迅等历史人物的卑下为满足,示众以明哲威权之士,自然会从晓波一类的人生牺牲中寻觅并放大其创痕和错误…… 六. 我在云南生活期间,曾跟孩子般纯粹的廖亦武多次酒肉欢聚。在饮食、箫声等“钟鸣鼎食”般的日子过后,回荡在我们心头的是东方陆沉和亲友沦落的惆怅。我们多次谈起世运人心,感叹社会的艰危和生活的无望。我们共同数过那些穿越时间的玫瑰,那些坚持生命理想的朋友,那些拒绝时髦、流行和各种体制圈子的志士,那些在猪圈泥泞里仍特立独行并仰望天空的同胞,那些长年奔走服务于底层的圣贤。我们都希望为这些人做点儿什么。 老廖以打卦奇准见长,多次卜得“明夷”、“剥”、“井”之卦,我开玩笑说,善易不占,此时占亦无好卦,世运不过是“涣”卦下的大小变种。老廖深以为然,并很快卜得“涣”卦。我们为涣散的社会生活谋,以为世人虽不差钱,在钱权之外,也该有力量夯实价值系统。我们以为以如此不差钱的华人社会,可以有条件彰显同胞中的人格人生成就。虽然明知真正够格的人和产品不多,但代不乏人,十数亿众,仍有一些国家社会和文明层面的人格人生。只有铺直他们的道路,把他们从人群中提撕出来,我们这个蒙昧的社会才堪立心立命。在此之前,社会不过是黑暗中摸索,或混世坐稳小康成功和求做小康成功不得的日子。 我们因此商议创办一个文化中国大奖,老廖甚至为名字费了一番事,在他看来,种族的历史记忆快要丧失了,故该叫种族记忆大奖。我说给一人的奖金必十万欧元以上,老廖怀疑,你能找谁要这个钱呢?华人社会出得起这个钱吗?随后又同意,是需要这样的做法,才能在课题费研究、市场商业写作之外,给世人尤其年轻人安慰,才能在华人社会重建人生价值。 这样的创意当然不了了之。有时候想起跟老廖的“白日梦”来,不免叹息。我们当时都明白,这个奖一旦创立,那么老廖自己,包括晓波等人,都是当之无愧、当仁不让的得主。晓波不用说了;老廖经年累月,在底层生活,他极度悲观甚至不无残酷地打量民众,因为人性的残酷比他揭示的更为惨烈,他几乎玩世却极为悲凉地为无名的国人记录人生。我们开玩笑又庄重地谈起,老廖的写作已经在司马迁式的和冯梦龙式的写作之间转换自如。我们应该表彰老廖。这种奖励,不仅在于给经济动物般的东方生活一种参校,而且可以真正以价值观输出或交流对话来服务于文明世界;这种奖励,也是对老廖等人长达一二十年坚持个人自由和族群记忆的迟到的安慰。虽然我知道,老廖需要钱,更需要去外面的世界去呼吸自由的空气,去为那些自由的心灵表演他的即兴音乐。 七. 遗憾的是,我大陆社会至今难以在价值和价格统一的高度为人生立法。用先圣的话,这是不为也非不能也,这是有条件人惯常表现出的“肉食者鄙”。因此,无论大陆社会如何成功,如何有势,我们没有或平易或高标的人生之道,我们没有可以演进可以说得出口的价值观。 东生西裁。当大陆社会无能无力说明自身的正当有效时,当我们不足以捍卫我们的道统并教训庙堂江湖的虚伪丑陋,当我们难以成全自身的价值系统,我们大陆社会就跟外部世界合成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里,大陆社会的权力及其他各类子民可以以生存权、家累为自己辩护,但将不得不接受其他社会的打量、审判、裁决。如果我们仍不能明认我们的男女之爱,仍以二奶、包养情人来为大陆国情张目,那么不仅另外世界的爱情来收编我们校正我们,而且生命的性情本身也会教训我们。如果我们仍以骗出一个新体制或混出一个新生活来自欺欺人,以为经济学规律政治学规律因果规律不适于大陆社会,那么无需外面世界的提醒,我们自身也将持续地生活在维稳的高风险压力中。……在生生不已的数代大陆人生中,人们确实接受了“末日般”的命运和悲悯裁判。 当我们无能为晓波加冕光荣的荆棘冠时,当我们无力听取廖亦武的音乐时,……那么,自有另外时空的慈悲认可他们的价值。 八. 晓波承诺,这是多么苦难的历程,而且仍在进行时。老廖现演,经历几十次的申请、被拒绝、逃亡,终于在异邦痛快淋漓地“耍”了一次。一如自由和文明记忆回报晓波的,文明和自由也回报了老廖。很多人不解老廖的执着:既然人家不给你到自由世界呼吸的机会和权利,你就不必坚持,死了那条心吧。但老廖却一次次地碰壁、试探、努力,终于出去了。我和他都不是基督教徒,但用得上“旷野呼告”中的意思了:“你仍然要持守你自己的纯正吗?弃掉你的神死了吧?”老廖没有死,他仍持守着自己的纯正,跟拒不出国的朋友一样,在持守纯正的个人自由中取得了胜利。因此,老廖虽然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但他仍义无反顾地回国。 有时候想起师友们,晓波、老廖、高尔泰、王康、毛喻原、野夫、陈建霖、王兵……都生活得不容易,一些人的经历惨苦难为外人道,一些人今天仍为生计奔波;但这些人,无一不活出了个人自由意义上的自己,并在某种程度上保存着民族和时代的记忆。他们争取了自己自由生存的权利,拒绝了各种热闹,拒绝了饭碗,拒绝了聪明、技巧和所谓的道德、派别。他们活着自己,也活出了中国人的风骨、气象和关怀。 在社会生活中,一些朋友不仅是自由的象征,甚至在记忆缺席时也充当了在场的角色。我们社会欠缺的东西太多,自由是其中之一,想象力是其中之一,哲学理论是其中之一。人们一直这么理解老廖,他是诗人,王怡说他有“肉体意义”,但在孤苦的生存中,老廖居然也有理论家风范了!因为没有多少人思想,没有什么人提供思想资源,老廖不得不一身多任地充当了这些角色。他不会说体制生存与自由一类的话,但他说他知道吃自己的口粮;他理解司马迁,但他说冯梦龙的伟大是文学史家和历史学家们至今低估的;他喜欢编故事,但他说他从未在中国作家笔下看到比现实更有想象力的东西,……都可圈可点。 这一次,晓波获奖,老廖的看法同样同非一般。他对媒体发表的谈话说:“刘获奖是20多年来,中国记忆的胜利,中共及汉学家及告别革命的文人共谋的遗忘黑幕终于撕破了。”这种认知跟80后年轻朋友们的认知一样值得我们重视:“刘得奖让许多我的同龄人,或者比我还小很多岁的青年,受到了一股清新振奋的世界主义眼光的熏陶。这一次的教育,左和右,革命和改良都否认不了。”年轻朋友告诉我:“话说几个朋友去租房,胡同里老北京房东问他们知不知刘得奖了,房东发觉年轻人居然知道,更为激动,连呼牛逼。” 牛逼是市井语。我们说说可以,但作为一个无时不在经验自由并表达自由的人,却需要活出并说出更多的东西。我们承认晓波、老廖或一些朋友有一个发展的过程,有一些前后变化不同,但是,不能因为前面有错就否定之,后面有价值就神圣之。我们承认的是整个的人,是对自由和记忆的追寻、失而复得的中国人生。晓波、老廖等人值得我们尊重并介绍给世人,正是因为他们活着此普通而自由的人生。正如罗曼·罗兰在驳斥所谓有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托尔斯泰的论调时所说:“只有一个托尔斯泰,我们爱他整个,因为我们本能地感到在这样的心魂中,一切都有立场,一切都有关联。” 2010年11月7日定稿 《中国人权》第39期 言论出版自由:无法绕过的政治开放起跑点 何清涟 中国人在热切期盼政治体制改革尽快来临,但却被卡在言论出版自由这一政治开放的起跑点上了。 10月11日中共党内老干部李锐、胡绩伟、李普、江平等23人发表“给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公开信”,要求中共执行宪法第35条,取消审批制,改行追惩制,兑现公民的言论出版自由。信中痛陈香港的言论自由远不如回归前的殖民地时期,提出八项具体要求,包括取消媒体的主管单位、给记者以自由采访的权利、取消对互联网的控制、党史无禁区、转变宣传部门职能等等。 这封信通过互联网广为传播。对这类公开信,中国政府以前采取默杀的方式对待之,这一次却不同,而是在最高党报《人民日报》与最高党刊《求是》杂志上高调地不点名反驳――不点名的原因当然是不希望为23位老干部做“广告”。 《人民日报》10月21日发表署名“李平”的评论“如何认识言论出版自由?”这篇文章认为,“事实上,任何一个法治国家都会对威胁国家安全与社会稳定的言论进行依法处理,而决不会任其泛滥。我国依法对有关违法行为进行处理,恰恰是为了保 护更多的人享有言论出版自由。”这篇文章的要害是完全回避了中国立法权由党高度垄断,中国的法律已经沦为统治集团用于自利的工具,运用这种法律规范言论自由本身就是个谬误。 《求是》杂志在11月1日发表署名“赵强”的文章“舆论失控:苏联解体的催化剂”。该文痛陈前苏联亡党亡国的教训:“戈尔巴乔夫的新闻改革使苏联经过几十年努力构筑起来的社会主义思想防线,短短几年间就从内部土崩瓦解。”然后借学者之口把前苏联从新闻改革到政权丧失的过程概括为:“新闻改革——媒体放开——外力介入——阴暗面曝光——群众不满情绪积累——反制无力——舆论彻底失控——政权丧失、国家解体。”最后表态:苏联“前车之鉴不远,我们不会上当”。 11月2日,在湖南省内颇影响力的《潇湘晨报》总编辑刘剑、执行总编辑龚晓跃被停职。为两人引来麻烦的是10月30日该报刊发的“辛亥革命100年特刊”。湖南省委宣传部为他们安上的罪名是“影射”。我从头到尾阅读了该组文章,发现被引用的史实与观点,都来自于中国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相继出版的书籍与文章。只能说这组文章的“错误”,只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发表于“错误”的地点。于当局而言,中国如今已进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那句“从十九世纪中叶开始,这个国家及其国民的愿望,可以归总为‘宪政’二字”,在舆论警察的眼中看来,是逼迫中共改革政治体制;那段“清廷越处处修墙,人民就越善于翻墙,‘面壁十年图破壁’。这近在眼前的历史,实际上就是翻墙者对抗修墙者的历史,修墙者的心魔之墙高到一尺,翻墙者的攀越之道必然暴涨一丈……”,自然会被当局视为对目前互联网及思想管制的讨伐。 《潇湘晨报》事件再次表明了近十余年日渐显化的一个事实:中国政府现在最畏惧的事物还包括自身曾极度推崇的历史。1989年以后,当局不再强调“五四”与“一·二九”的学运性质;1990年代中期以来,中国农村群体性事件日渐增多,政府不喜欢学界再讨论太平天国农民革命;近几年以来,则明显讨厌学人谈论清末立宪及辛亥革命。尽管太平天国革命、辛亥革命与五四运动等,都曾被当作革命先驱运动镌刻在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上。这种回避,显现了中国政府今天的政治虚弱。 美国第三任总统杰弗逊说过,“新闻自由是我们的自由的唯一保护者,而要限制新闻自由就有失去自由的危险。”至今为止,新闻自由、出版自由与示威结社自由均被美国视为人民权利的根本,即保护其它权利的最基本权利。中国如果要想迈向政治开放的大道,言论出版自由仍然是无法绕开的起跑点。我衷心希望,中国能在这个“点”上尽快开跑。 国新办官员透露打压《潇湘晨报》内幕:针对温家宝/博讯独家 到10月30日,《潇湘晨报》特刊刊登了批判清政府的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的文章——《天朝垮台前,爱新觉罗利益集团已丢尽了它的脸》,随后,其总编辑刘剑被免职,执行总编辑龚晓跃被调离原部门。这篇文章喜怒笑骂,并不严谨,更不用说和袁伟时等老师的文章相比,可是,这次处理却异常严重,让很多人大惑不解。如果说只是因为借古讽今,实在有些过不去。 其实这次事件另有内幕,日前北新办陈华在一次与亲友的聚会上说到此事透露,对《潇湘晨报》下重手,其实这篇文章只是一个借口,而且是故意用来作为借口的。否则,再傻的人也不会用这样一篇文章作为借口,这不是有意要炒热这篇文章?还贼喊捉贼地把纪念辛亥革命与当今扯上关系? 陈华表示,这是一次“秋后算账”的报复行为,主要是报复前不久《潇湘晨报》率先刊登温家宝讲话,当时全国那么多媒体,只有两个媒体(另外一个是“快报)全文刊登了温家宝谈政改。中国的媒体有一个以前曾经“成文”现在早就成为“不成文”的规矩:凡事涉及中央领导人的消息与讲话,一律采用新华社通稿,没有新华社通稿,就不能做报道,更不能自行报道。可是,“快报”与“潇湘晨报”恰恰利用了这个“不成文”规定的模糊性,转载了温家宝谈政改的讲话(CNN采访)文章。 潇湘晨报10月13日半版文摘《温家宝接受CNN专访谈政改》(博讯记者到潇湘晨报网站查询,发现该文已经被删除) 陈华说,《潇湘晨报》报道温家宝后,在国际上引起的猜测——中共内部发生分歧,结果消息传到中南海,多位政治局常委震怒。可问题在于,虽然宣传部当时就对《潇湘晨报》怒火中烧,并多次责令他们检讨,却没有一个人在当时就“处理”他们,原因很简单:一旦处理他们,将会引起更大的国际关注;第二,处理他们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只不过报道了堂堂大国总理的讲话,如何处理? 陈华说,从那以后,不但中宣部与国新办,连几位政治局常委的手下都把目光盯住了《潇湘晨报》,他说,这次只不过找到了机会。他说,不会因为那样一篇文章处理两位总编的,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擅自报道温家宝讲话。 博讯记者北京独家报道。 《潇湘晨报》总编因刊登文章批判清廷而被免职· 作者:维权网(肖武) 湖南《潇湘晨报》因在10月30日出版的“辛亥革命100年特刊”中,刊登了批判清政府的文章——《清王朝垮台前,爱新觉罗利益集团已丢尽了它的脸》,其总编辑刘剑被免职、执行总编辑龚晓跃被调离内容部门。) 据悉,是因为“有关部门”点名批评了《潇湘晨报》的“辛亥革命100年特刊”,报社迫于压力,宣布对总编辑刘剑与执行总编辑龚晓跃进行处理。《潇湘晨报》将为此刊登认错函。 对此,著名媒体人士、前《南方都市报》总编程益中愤怒骂道:“因潇湘晨报刊登纪念辛亥革命的文章,总编辑刘剑、执行总编辑龚晓跃被宣布停职,继民主自由人权等等之后,辛亥革命也沦为敏感词,太鸡巴盛世了,太鸡巴和谐了。” 而媒体人士王佩也表示:“听到《潇湘晨报》因为纪念辛亥革命,总编、执行总编双双被下课的消息,我的第一反应是:‘爱新觉罗家族复辟了?’” 下面是《清王朝垮台前,爱新觉罗利益集团已丢尽了它的脸》的具体内容: 曾鸣:清王朝垮台前,爱新觉罗利益集团已丢尽了它的脸 2010年10月30日 潇湘晨报 “假使当时中国的统治者不是异族的爱新觉罗王朝,而是同族的什么王朝,那么,在社会转型当中就少了一项种族间的猜忌与倾轧,也许比较容易实施像日本那样的立宪步骤。”著名学者王亚南在《中国官僚政治研究》一书中曾这样评价过清王朝爱新觉罗“部族”这个特殊的利益集团。 满驭汉,中央驭地方,是清王朝“部族政治”的基础。这两个基础的崩坏,构成了王朝的衰竭。而尤其是后者的改变,清晰地决定了1911年辛亥革命的形态:王朝不是被革命派中央军、民众义军或者外族军队推翻,而是在各省宣布独立的革命形态中退出历史舞台。蓄积于民间的“一省之力”的壮大、成熟和独立,在王朝部族集团自身衰败的同时,从另一个方向揭示了帝国政治走向革命立宪的独特的中国道路。 皇帝的独裁路径 在美国梦之前,大抵无数人有过“中国梦”。中国美梦,就是做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个国家,皇帝最大,乃至大过一切梦想,可以制约一切梦想。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中国传统政治,皇帝独裁。不过,如果你想做一个独裁者的美梦,我建议你把梦境放在明清两朝;在汉、唐、宋诸代,你并不是那么为所欲为的,那时还有一个宰相,相权与皇权,是制衡政治的二元。 你说宰相不过就是你的小弟?不不不。就拿唐代来说,宰相可能是你的“一群”小弟--唐代的相权,分赋于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三省合体,才相当一个宰相。宰相不是一个人,这叫委员制。在汉代,宰相是领袖制,那时候,相权才由一个人掌握。 如果你在唐代当皇帝,你的命令,并不就是国家的命令。唐代政府的最高命令叫“敕”,但这个命令不是由你下的,而是由中书省发令,就是所谓“定旨出命”。那你有什么权力呢?中书省的命令送到你那儿,你画一个“敕”字,表示同意。就是说你有同意权。 但最终拿主意的并不是你。你画完“敕”,命令还要送去门下省,门下省如果有意见,就大过你的意见,原诏书就要在被批注后送到中书省重写,这个叫“涂归”。而你画的“敕”就等于白画了。 最后还有一个尚书省,等到门下通过了敕诏,就送到他那里去执行,它下面有吏户礼兵刑工六个部门,专门执行各种命令。这就叫三省六部制。但如前面所说,这个命令,并不就是你的命令。因为你画的“敕”字之下,得加盖一个“中书门下之印”,要是没有,就说明是你直接发的命令,这在当时是认为违法的,不被下面各级机关承认。 如果你横一点,一定要自己下命令,那又怎么呢?武则天干过这事,结果遭到一个臣下耻笑说,“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当时武则天把中书省改称凤阁,门下省则改称鸾台。这个意思就是,不经过中书门下,怎么好意思叫“敕”呢? 后来的唐中宗,也自顾自地下敕封官,但他到底不好意思,于是装“敕”的封袋,就不敢用平常的,改为斜封;写的那个“敕”字,也不敢用朱笔,改用墨笔。表示这是皇帝的命令,没经过中书门下,下级机关请打个马虎眼通融一下。通融是通融了,那个被封的官,从此被人看不起,得到一个“斜封官”的外号。而皇帝干的这个稀奇事,可称为“斜封墨敕门”。 到了宋朝,宰相的地位就差一点了,最明显的是,他见你的时候得站着。在这以前,群臣朝见,宰相是有座位的,还有茶喝。这个叫“三公坐而论道”。到了宋代,宰相上朝,就站着不坐了。 宋朝还有一个变化就是,门下和尚书办公地点搬到皇宫外边去了,中书省单独成为宰相。 同时,宰相的权力也小了,军事、财政、用人三种权力都被别的部门分割拿去。他主要剩下的事情就是给你写命令,但跟唐朝不一样,他写的只算草案,决定权和同意权都在你。不过,你的命令最终还是要中书省点头同意。话说南宋宁宗那时,国家快要完蛋了,一个命令转几次手才能被同意,就显得缓不济急。于是皇帝就写小纸条,当时叫御札,觉得效率高一点,结果朝臣愤慨,说事不出中书,是为乱政…… 举这几个例子,你就知道,中国的传统政治,并不全由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它有它的制度和法律。只不过,唐代以后,相权与君权此消彼长,皇帝的专制,慢慢形成了。而到了明代,由于宰相胡惟庸谋反,朱元璋就撤掉了宰相的职位,并且交代以后的皇帝们也不准再设。到这会,事情都由皇帝拿主意,他差不多可称独裁了。 “部族政治”——清朝统治的基础 1903年,《国民日日报》有一篇文章,称“故至秦而民权尽亡,及宋而臣权尽亡,至明末而汉人之权尽亡。凌夷至今,遂成一君权专制达于完全极点之时代。”这个意思是,在秦代,民权完蛋了;在宋代,相权完蛋了;在明代,人权完蛋;到了清代;一切权利都完蛋了,无论什么都是皇帝说了算,专制到极点。 为什么一切权利都会完蛋呢?清代一个大背景是:统治者是少数民族,连百万都不到,他却要统治几亿的汉人,怎么办?这就产生了“满-汉”二元体制,字面上,是满族与汉族共同管理;但背后,就是钱穆说的“部族政治”--“政权之后面,有蒙古满洲全体部族在拥护此政权……他们想拿一个部族来控制政府,掌握政权。” 牌面上看,清朝沿袭明制,中央设六部,依官阶大小分别是吏户礼兵刑工,每部门有两个尚书和四个侍郎;六部上面三世内阁,由四名大学士和两名协办大学士组成;地方上,有18个行省,总督和巡抚是最高长官,下面分别是布政使和按察使、道、府、县(州)。 这种制度的有趣在哪里呢?首先,不管是内阁还是后来的军机处,都没有给地方上下命令的权力,所有的命令,都由皇帝来下。其次,六部里头的尚书侍郎虽然是名义上的上下级,但他们要是意见不合,却都有向皇帝上奏的权力,这么一来六部虽然是中央机构,可它非但指挥不了下级,连自身都指挥不了,谁来指挥?皇帝。地方上也一样,总督比巡抚高半级,但都能给皇帝打报告,所以俩人掐起架来也只能请皇帝来做裁判,如此这般,皇帝就真正成了全国的独裁者了。 而清代君主独裁的最大看点,还要数军机处和密折制度。 军机处产生自1729年,顾名思义,它本来是雍正皇帝就秘密军务成立的一个小班子,后来因为效率高,就沿用下来。然后,起草谕旨、敕令和诏书这些本来属于内阁的活,就转移到了军机处。军机大臣作为皇帝的亲信幕僚,每天至少与皇帝见面一次,就军务、边防、度支、税收和外交等各个方面提建议。 “密折制度”,即“寄信上谕”。清代政府的最高命令称上谕,又分明发上谕和寄信上谕两种,其中明发上谕由内阁拟好,皇帝看过,再由内阁转交六部,但这都是些不要紧的事情;要紧的事情,由皇帝从军机处直接寄给受命令的人,其他人谁也不知。 钱穆认为,从汉到明,中国是一种士人政权,政府掌握在读书人手里,而读书人既不是皇帝的私人势力,也不是一个固定集团,因此这个政权是公开、开放的。而到了清代,作为皇帝私人秘书的军机处加上密折,就构成了一种秘密政治。这种权力集中,也就成为了满族作为“少数人”却可以统治“大多数”的制度基础。 从官员人数上看,除了道、府、县这些地方长官都由汉人担任、理藩院只有满人和蒙古人担任以外,其他所有官职,看上去是满汉平分的,“满-汉”二元达到了公平。实际上,权力的分配与军机大臣和皇帝的亲疏成正比,而皇帝一般都信任满人胜过汉人,于是大量特殊和机密的使命都委派给满族军机大臣。 事实上,在太平天国以前,清代的军政要职都由满人担任,汉人在清朝头两百年带满洲兵做大将军的,只有一个岳钟麒。而25岁的和珅却能在两年之内从御前侍卫升上军机大臣,如果他不是满人,这是不可想象的,怪不得清末革命者邹容说,“汉人必由翰林出身,始堪一拜,而满人则无论出身如何,均能资兼文武,位裁将相,其中盖有深意存焉”。 及至最后时刻被迫立宪政改时,清朝还曾于1911年演出过一台“皇族内阁”的临终丑戏,彻底暴露了其死也不想开放政权、视国家权力为一姓私产的反动面目:13名内阁成员中,满洲贵族9人,汉族官僚4人,而满洲贵族中皇族又占7人! 著名学者王亚南就此曾写到:“假使当时中国的统治者不是异族的爱新觉罗王朝,而是同族的什么王朝,那么,在社会转型当中就少了一项种族间的猜忌与倾轧,也许比较容易实施像日本那样的立宪步骤”。 中华帝国是一艘陈旧而又古怪的一流战舰,在过去的一百五十年中,代代相继的能干而警觉的官员设法使它漂浮着,并凭借其庞大与外观而使四邻畏惧,但当一位才不敷用的人掌舵领航时,它便失去了纪律与安全。它可能不会立即沉没,它可能会像残舸一样漂流旬日,然后在海岸上粉身碎骨,但却无法在其破旧的基础上重建起来。--马戛尔尼,1794 “部族政治”对清王朝的自我杀伤 所以,如果你梦想做清代的皇帝,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精力。“朕即国家”的另一面是,万事都由你做主,你得多忙呀。光奏折,每天你得批百来份;然后你还是最高法庭,案子你都得过一下;你还是宗教首脑,你要祭拜天地孔圣人封达赖喇嘛;你还要做学术工作,四库全书编完了都得送你给看一下,殿试由你主持,有时你还要去国子监讲课…… 所以,在清代,皇帝能不能干,就决定国运昌不昌盛。康熙、雍正、乾隆能干,就是康乾盛世;嘉庆、道光算是才智平庸;咸丰也一般,国家这时开始蒙耻;同治、光绪都是小孩,权柄由慈禧掌握,历时近半个世纪。慈禧不是庸人,堪称多谋善断,但她不得不受制于时代与个人见识,等到慈禧完蛋,大清的阳寿也就被折腾得没剩下几天了。 而整个清代王朝的衰竭,也许就是从乾隆65岁那年遇人不淑开始的。 话说1775那年,65岁的乾隆遇见了25岁的和珅。当时和珅只是一个御前侍卫,应役在大内抬轿。一次乾隆出行,走到一半发现少了仪仗,大怒,左右皆震慑,和珅却应答如流,令乾隆异之。 和珅就此交上好运,之后一年,这个年轻人到了户部侍郎,再过两个月后升任军机大臣,接着一个月后荣升内务府大臣。到27岁时,和珅就有了在紫禁城里骑马的特权了,这种殊荣一般是给那些年迈走不动路的极品勋臣的。后来,和珅又执掌户部和工部,40岁时迎娶乾隆最小的女儿。 随着和珅扶摇直上的,是清代吏治的败坏,他建立的庇护制网络,渗透到各省官僚特别是军事部门之中。而围绕和珅的庇护网络,亲属关系、同乡关系,到师生关系、上下级官员关系等私人关系渗透进非私人的政治制度中,不仅破坏行政效率,也成为腐化的根源,这与和珅的贪腐,又互为表里。 和珅的好运一直交到1799年乾隆驾崩为止,他的倒台见证着乾隆朝最后年月的体面丧尽。嘉庆抄查其家产,总值达8亿两。清代国库在1777年达到鼎盛时,年终结余亦不过8182万两。 乾隆末年,循吏、清官几已灭迹,贪墨之徒充塞中外。当平庸成为主基调时,也就是官场上下利用权力埋头捞钱的时候了。及至道光时期,鸦片走私以新的时代形式,再次极大地败坏了晚清官僚政治。 其实,和珅式的“权力决定财富”方式,不过是“部族政治”在经济上的表述。皇帝以“天下公主”的名义集中一切资源(土地、财富、知识、权威等等)时,这些资源就都被“权力化”了,而这种“权力资源”的“代理人”,就理所当然是和珅这些“部族政治”的得益者咯。 如学者王亚南所言,真正使晚清官僚政治“把一切弱点暴露尽了,一切丑丢尽了”,以至于成为“中国官僚政治史上结局最悲惨”的,还是清代官僚政治的另一层结构--满-汉二元体制。 “满—汉”“中央—地方”两个体系的破裂 “部族政治”的一个命门在于,由于满人的任命不能进入道、府、县等地方上的基础政治,这就要求地方不能够拥有力量,否则满人王朝可能会遭到覆灭。而太平天国这场叛乱,恰好调整了“满-汉”二元结构的力量对比。从此,汉人在官僚行政中得势,亦令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焕然一新。 曾国藩正是这种风云际会的集中见证者。1852年,太平军叛乱初起时,他还只是吏部侍郎,正在湖南老家为母亲守孝。由于太平军席卷湖南,于是朝廷任命其为“团练大臣”,要求他在湖南组建一支团练。团练是八旗兵和绿营兵这两种中央武装以外的地方自卫体系。当时,抵抗太平军的主力,仍是南京东郊的江南大营,和扬州城外的江北大营,团练充其量不过是辅助力量。 但曾国藩很清楚,绿营和团练,都不是太平军的对手,如要有所建树,必须超越皇帝的命令组建一支新军。于是一支湘军,便以类似“戚家军”的军制、以共同地方背景的基础、灌输以“维持名教”的使命感,建立起来。 事实上,湘军的本身,就隐含着对清帝国权力的高度颠覆性。清代的军队,如旗兵和绿营,从来都直属中央政府,曾国藩的湘军,却因为士兵都由将佐招募,也只对官佐效忠,而不知有中央。这实际上是成了地方上的一支“私家军队”。 湘军的军饷用度影响了清制。湘军薪饷很高,普通兵士每月饷银达4两半银,是一般家奴的十倍。面对这笔巨额军饷,地方上就要有固定的财政支持,首先是卖官鬻爵的收入,不久就有更大的来源--厘金。厘金1853年开征,是对存货、运输途中货物或茶叶等产品按价征取的商业税,金额稳定,数目很大。曾国藩的湘军先后征取过湖南、江西、湖北诸省的厘金。这么一来,地方就慢慢拥有财政权。 1860年5月,江南大营的再次瓦解,成为清代历史的拐点。这意味着南京以东的清朝正规军被全灭,曾国藩和他13万湘军成为朝廷唯一的依赖。6月8日,曾被任命为代理两江总督和钦差大臣,拥有指挥长江下游地区军事的最高权限。 在形势所迫下,“部族政权”终于网开一面,让一个汉人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这是清代历史上开天辟地的事情。 这种“网开一面”,因为曾国藩的用人而继续扩大。1861年,曾国藩举荐李鸿章为江苏巡抚,1862年,左宗棠被任命为浙江巡抚。这些都是汉人。事实上,曾国藩的私人幕僚和将官班底成了输送行政才干的温床、管道,其中涌现出许多一流地方官员,他们在19世纪后来的年代控制中国的军政大权。 1864年7月19日,南京陷,17日后湘军解散。但在此前,曾国藩已按湘军形式创建了淮军,淮军的继续存在,使得曾国藩的权力传递给另一个汉人--李鸿章。日后,李鸿章身为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在1870-1895年间乃是中国实际上的“首相”。 曾左胡李等汉族名臣,终于守得清代中兴。但如乾隆末期的极盛隐藏衰败的因素一样,中兴也埋伏着终亡的阴影。满族君主政体与汉族上层分子中的领袖人物融为一体的这个保守联盟,本身就是对“部族政治”的颠覆;王朝在苟延的同时,政府的权力也从满人慢慢转到汉人手上。 太平军叛乱平定以后,中兴名臣尽成封疆大吏,后来,淮军渐变为练军,练军中著名的还有袁世凯的新建陆军和张之洞的自强军。地方上从财政到用人再到军队,都有了自己的权力,以省为单位新体制框架慢慢形成了。而“私家军队”这种军阀特征,尤其成为了“部族政治”的挑战因素。 既然满不驭汉,中央不驭地方,“部族政权”的戏,就渐渐有心无力。待到1911年武昌新军擦枪走火,各省相继宣布独立,而袁世凯又不能完全受中央节制的时候,大清皇朝终于就垮了台。 (参考资料:费正清刘广京:《剑桥中国晚清史》;徐中约:《中国近代史--中国的奋斗》;谢和耐:《中国社会史》;钱穆:《中国历代政治的得失》;吕思勉:《白话本国史》;李剑农:《中国近百年政治史》;王亚南:《中国官僚政治研究》) —— 原载: 维权网; 《观察》刊登日期: Sunday, November 07, 2010 华夏快递 : 北大教授夏业良遭举报“反党反社会主义”· 记者:陈苏 北京大学知名教授夏业良遭学生举报,说他在授课过程中有“反党反社会主义”言论。但学院领导表示不知情。与此同时,夏业良教授说,他的人身行动自由最近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限制。 夏业良教授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领导找他谈话,说有学生反映他“反党反社会主义”。他解释说,在讲课过程中他谈到中国与其他国家在专利发明数量上的差别时,提到台湾,引发了一些误会。 *因台湾而起的反党帽子制作过程* 他说:“我当时列举了很多国家,我说:韩国、以色列、新加坡、台湾、芬兰、比利时等,我当时想说的是: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但在专利数量上还不如一些小的国家。如果严密一点讲的话,应该讲‘小的国家或者经济体’,但是由于讲课时不是能像念书那么准确,加上‘经济体’这几个字。但是大家都知道,凡是学者,经常看国际论文的,在很多国际组织公布的资料里面,台湾都是被列入国别里面的,一长串的名单,没有说台湾是个地区,把它单独列出来。” 夏业良说,每年有大批中国学者到海外参加国际会议。在国际场合,没有人公开说台湾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但在讨论各种话题时,台湾往往被列入这样一个名单的行列里。他说,他从来没有看到哪位中国学者立马站起来,抗议这种国际间已经习以为常的把台湾列在国家名单里的做法。 但在夏业良的课堂上,当时就有两个人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授课。他们说:“台湾不是一个国家”。夏业良当时停下讲课,向这两个人解释了一下国际间的通常做法。他说,看来他们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 *北大90后新生令教授震惊* 夏业良授课的对象是北大一年级新生。他说,当时上的是开放性的大课,去听课的有400人左右,其中应该有他的270名学生,其余的都是来自其他院校的大学生,也有看上去3、40岁的中年人。 夏业良教授说,他并不认识当时站起来打断他讲话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学生还是外来人员。不过,夏业良说,领导表示是学生反映的情况。他说,这令他非常震惊,因为他在北大讲课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有学生告他讲课言论的情况。 夏业良说,能考到北大来的学生都是全国各地所谓的状元,但这批90后学生从小学到高中的成长求学过程是在巨大的升学压力下度过的,除了考试,他们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学习独立思考,培养健全的品格与人格。 *中国特色:学生告老师思想有问题* 学生告老师,给老师扣上反党、反社会主义、反革命的大帽子在中国的学校中时有发生。近年来比较轰动的一起发生在上海华东政法大学。该校人文学院的杨师群教授在讲课时的言论被某些学生视为是“反革命”。据杨师群本人两年前发的博文说,学生把他告到上海市教委与上海市公安局。 夏业良教授说,自1949年以来,从57年之前的一系列思想改造运动,57年反右运动,尤其是文化大革命,学生告老师的现象直到现在一直存在。他说,中国大学目前存在一个让年轻学生充当告密特务的所谓学生信息员制度。 他说:“学生信息员,名称很好听,实际上就是特务。当然他们不是那种正式发展的特务,只是学校的领导、学生的组织找这些学生,要求他们把同学之间和老师中他们听到的一些不正常的话,或者违反他们的理念的话要及时上报。这些学生信息员会得到经济上的补贴、政治上的信任,将来实习也好、找工作也好都会得到多方面的关照。” 美国之音记者给北京大学经济学院负责人打电话,询问是否有学生告夏业良教授“反党反社会主义”,一位接听电话的学院领导说,他并不知情。 *数名学者、律师人身行动自由最近受限* 与此同时,夏业良对美国之音说,自刘晓波获诺贝尔和平奖后这段时间以来,他感到他的人身自由受到更多的监控管制。 他以11月3日警察找他谈话3小时,阻止他去电视台接受访谈为例说:“比如说上次阳光卫视约我做个访谈,是崔卫平对我进行访谈,谈政治体制改革。当时他们知道后就由北大校方给我参加压力,说我不能参加。后来我就同意了,我说我不谈政治体制改革,我去谈经济问题。结果北大校领导倒也没说什么,第二天我一出门,我在我家门口就被三个警察拦住了,不让我走,非要找我谈谈。我说,电视台在等我做节目,你们可以跟我走,但他们非要找我谈,一直到5点,跟我谈了三个小时。” 此外,夏业良教授说,他在11月6日星期六参加财经传媒大会时,又遭警方骚扰。参加这次经济峰会的有中国各个部委的部长级官员和国外的一些官员与学者。 夏业良答应英国一家电视台的邀请,在开完这个会议就去接受该电视台的采访。 夏业良说,有关当局显然通过监听电话得知了此事。他们先是通过北大校领导发手机短信阻止他接受英国电视台采访,于是夏业良答应校领导不去了。 但夏业良没想到,警察竟然闯到会场要带走他:“这个会场由于有很多高官在里面,会场是有严格的保安措施的,没有牌子是不能进去的,结果这个警察非要闯进去,说闯进去的目的是为了找我,要把我带走。” 夏业良教授气愤地说:“我还是一名公民,应当享有公民的权力,但事实上我已经受到人身自由的限制。这种限制人身自由、行动自由的做法毫无法律依据。” 最近以来,人身行动自由受到限制的显然不仅仅是北大教授夏业良。北京电影学院电影系教授郝建受香港中文大学邀请前去参加一个研讨会,他11月8日在北京机场被拦截,禁止出境。维权律师江天勇和李苏滨准备前往美国参加法学界学术交流活动,但10月30日当他们在机场出境时,也被拦截。 报道飙车案.祝刘晓波获奖. 中宣部令成都记者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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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乔龙2010-11-12的采访报道〕在西南地区有 影响力的《成都商报》记者殷玉生,因追踪发表河北大学飙车案的调 查报道,本周被勒令“自动离职”。殷玉生对本台披露,是中宣部下 令,除了发表李刚案相关报道,另一个原因是在庆祝刘晓波获奖的聚 会上,有人看到他也在场。 10月中旬发生的“河北大学校园飙车事件”,因肇事司机一句:“我 爸是李刚”,经媒体披露后,在中国民间引起极大反响,而追踪报道 该案的《成都商报》记者殷玉生,本周三在报社的压力下辞职。该报 的一位记者周五告诉本台,驻京记者殷玉生已经离职,同时透露辞职 还有其他原因,“他辞职了,刚刚辞职。” 〔“记”≈记者;“答”≈回答;“殷”≈殷玉生〕 记:刚刚辞职? 答:我听说的好象还有其他事,但是这个事我说不太准确。 记:你们报道的河北大学的飙车案,应该是很轰动的。 答:其实全国所有的媒体都在做了。 记:你们商报好象报道的早。 答:是,是。 记:上面的压力吧?应该是。 答:就是压力啊!连篇累牍、天天在报道。 记:说可能是受到中宣部的压力,报社受到压力,要他转岗或者降 薪? 答:这块反而我不太清楚。 而网友对此感到惋惜,认为殷玉生作为一名记者,客观报道了“飙车 案”的事实。记者联系到在北京的殷玉生,他告诉记者,已经离开报 社,“正式离开,前天(星期三)。说是因为我一篇河北大学的报 道,里面他说失实了。” 记:但是网友都认为您的报道是客观的。 殷:这个我也这样跟他们说的,所以当他们降我职的时候我不同意。 (报道)是客观的,我都有各方面的证言,多方各方面的证明, 我说我的报道是完全符合事实的。 记:那您认为是哪一句报道他们不满意? 殷:他们说我的失实。就是我报道里面学生们告诉我校方封口,不让 他们谈论“我爸是李刚事件”,不让他们谈论车祸。认为这一点 不符合事实。 10月16日晚上9点40分许,位于河北保定的河北大学工商学院学生生 活区,发生“校园飙车案”,导致两女生一死一伤。几位目击者形容 肇事司机李启铭当时很“嚣张”,下车时“一身酒气”,甚至和门卫 “有说有笑”,还说:“看把我车刮的……我爸是李刚。”引起民众 强烈不满,各省媒体都做了大篇幅报道,结果主管意识形态的中宣部 下达了封口令。 殷玉生说,报社找他谈话时告诉他,是来自中宣部的压力,而受到警 告的不仅仅是《成都商报》,“我们领导告诉我,因为这版报道,我 们被中宣部点名批评了,受到上级的压力。好象有几家吧,我不知 道,但是我们那里告诉我,通报了不仅是我们,还有别的媒体。” 殷玉生以报道社会及突发新闻为主,他认为这次离职,虽然报社对他 做了一定程度的补偿,但既是上级下令,重回记者行列,可能并不容 易。他说:“我是有新闻梦想的人,就这个事情只能说明了中国的新 闻现状。官方或者直接说中宣部对新闻的控制越来越严厉。” 记:本来您好象是可以不辞职的是吧? 殷:他说他要求我调职,调离采编队伍,记者和编辑都不许做,我不 同意。 对于被要求离职是否还有其它原因,殷玉生直言,与刘晓波获诺贝尔 和平奖有关,“跟诺奖有关系,刘晓波获诺奖,在当天有一些人庆 祝,我在现场,这可能有关系。” 近期,当局封锁维权新闻及人权新闻的例子接二连三,尤其对刘晓波 获奖,访民网上投诉及因强拆引发的群体事件。殷玉生说:“这几个 月都一直是大规模的搜索,控制媒体什么异地采访,宣传报道越来越 多。” 记者登陆殷玉生的博客,看到他报道的突发事件及维权报道,网友非 常赞赏,其中一位网友郝景义,对殷玉生被逼离职,他说:“我是在 网上碰到他,加他(为好友),我看他写的文章不错。那就大家声 援,我现在对中国的公检法有一种仇恨感,现在记者被辞职,律师被 那什么,这事我是相当气愤,我现在看到这种事已经很多了。” 〔原载自由亚洲电台《普通话网》2010-11-12;www.rfa.org/ mandarin/〕 内蒙古维权人士高布如特.琴呼被软禁
自由亚洲电台 〔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唐琪薇2010-11-17的报道〕南蒙古民主联盟成 员、维权作家高布如特.胡琴呼已经被有关当局软禁一周。胡琴呼本 周三向本台表示,她目前的遭遇应该和内蒙古异议人士哈达即将刑满 释放有关。 胡琴呼告诉本台记者,11月11号下午她外出散步,刚出楼道门就被两 个便衣阻拦,要求她去辽市公安局科尔沁区公安分局走一趟。 “我说:‘你们有传唤证吗?’他们也没有。我说我上一趟网吧 吧,把这个遭遇告诉我的亲朋好友,要不然他们会担心的,我一 下子消失了。他们不让我去。然后上了他们车里去了一趟公安 局。也没什么事儿,到现在为止,公安的哪一个人也没有正面地 跟我说过提起过为什么要这样。” 胡琴呼表示,当局对她的监控到本周三已经有一个星期,直到现在她 家楼下还停着两辆警车。胡琴呼说,虽然警察没有告诉她为什么监控 她,但她可以肯定当局这样做,是因为她的同窗好友、南蒙古民主联 盟主席哈达将于12月10日刑满出狱。12年前,哈达因“分裂国家罪” 和“间谍罪”被呼和浩特中级法院判处15年有期徒刑。 “15年呀,一天也没减刑。我是在博客上写过,我要去看看他, 去接他。他们可能早就把我软禁起来估计是怕我出去宣传吧。” 胡琴呼说,内蒙古之前并不属于中国,直到满清时期才被满族人收 复。1949年中国共产党执政以后,蒙古族的语言和文化严重流失,随 着大量汉人的流入,蒙古人原本的游牧文化更是强行被汉人的农耕文 化替代,造成内蒙古地区生态严重失衡。 “比如说我们的五畜,养得家畜被圈起来了。它本来不是那样的 东西,它是一个生态系统中的很重要的一个成员,但是被圈起来 了。然后草场都分了,用铁丝网圈起来了。这个是不符合内蒙古 高原无论是气候还是土壤的。这里只能适合游牧生活。” 胡琴呼告诉本台记者,哈达被关押了15年,她自己也从15年前开始受 到有关当局无数次的骚扰和恐吓,心力憔悴。胡琴呼说,她一直赞同 哈达要求内蒙古的高度自治的政治主张,因为在所谓的内蒙古自治区 里,蒙古族人根本没有任何言论和思想的自由。 “第一步我们是争取高度自治;第二步我们是等到中国变革的时 候,我们尽量哪怕是把这内蒙古的一部分土地让出去,然后我们 蒙古人建立一个自己独立的国家;第三步是全民公决,大家都愿 意和蒙古国合并的话,我们可以合并。不愿意合并的话,我们就 不合并。”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博士王军涛表示,在辛亥革命之后,满清连 同内蒙古一起成了中国的一部分,这一点已经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同。 虽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国际社会也表示各个民族有寻求自由、 表达自身愿望的权利。但能否让一个民族从原有的国家分离出去,建 立一个独立的国家,这在目前还没有一个国际通用的准则。但王军涛 强调,无论如何,有关当局因为哈达发表了一些不同意见就将其判刑 15年,因为维权作家胡琴呼支持哈达的观点就将其软禁等做法,是非 常残酷、不符合国际准则的。 “除非她能招致一个直接的严重的政治后果。或者是政治上一个 实际的违法活动中一个部分的言论,可以考虑是不是要追究法律 责任。而且即使她是一个政治过程一部分,如果她是和平表达自 己的愿望。那么,你也不应该镇压她。” 胡琴呼最后告诉自由亚洲电台,希望有更多的国际媒体能够关注内蒙 古维权人士哈达的境遇,关注内蒙古人的生存状况和人权问题。 〔原载自由亚洲电台《普通话网》2010-11-17;www.rfa.org/ mandarin/〕 中共近期狂压言论表达. 各地《零八宪章》人被控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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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丁小2010-11-17的采访报道〕《零八宪章》 签署人,独立意见人士武汉的李铁上月被以“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罪” 逮捕。本周,宁夏民主人士陈小昶被警察以在网上下载和传播煽动颠 覆国家的信息为名抄家传唤以及罚款;另外,在广州刘晓波传单案中 被以煽动颠覆罪名拘捕的郭贤良至今不准会见,律师发函投诉警方违 法。 据海外《博讯新闻网》周三消息,曾发起公开祭奠林昭活动的武汉网 络人士李铁在失踪多月后已经被以涉嫌“颠覆国家政权”批捕。 本台周三联系上李铁的家人获告知他在9月13日被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名刑事拘留,10月22日由武汉江岸区检察院批捕时罪名变成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罪”。他的弟弟李健说:“批捕的时候就没有了煽动两个字,是颠覆国家政权。李铁没参加什么活动,就是文章,9月13号我和他见面他就说有个什么文章马上要发表,15号就刑事拘留了。武汉市公安局江岸区的国安大队拘留的,家里抄了底朝天,电脑、优盘、文章、信用卡拿走的东西多了,我们回去看到空空荡 荡。” 曾任职国企后下岗的李铁长期在网络上发表探讨民主宪政的文章,是 北京德先生研究所成员之一,也联署了《零八宪章》。他曾参与发起 2008年4月在苏州举行的网友公祭林昭活动;今年4月再度赴苏州拜祭林昭途中被武汉市公安局国保强行带回。而他这两、三年来长期处于武汉警察监控软禁。 该案目前未有律师介入,暂时不清楚涉及的案件。家人认为李铁不过 是写文章谈对政治的看法不应被问罪,而曾任职武汉公检系统的李健 认为,请律师也没用,现在唯一担心哥哥在关押期间的情况:“我们 认为是莫须有的,写文章只是表达思想,李铁说的是民主不是颠覆国 家,只是说国家制度的问题,不是说毁掉国家呀!而且他一直处于监 视状态,以前是软禁拉到宾馆看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我们 家没给他请律师。我们国内律师都在检察公安指导下工作,他不会站 在事实道理上说话。我多次打听李铁是混押,这是我们家里最担心 的,我以前在这个部门,我最担心公安检查部门为了报复或打压他的 民主态度,把他和刑事犯一起关押。另外担心是他进去之前是生病 的,头疼和发烧,我给他送过两次药。” 另据《维权网》消息,宁夏银川民主人士陈晓昶11月16日上午在自家经营的礼品店内,被富宁街派出所警察上门以他下载和传播大量“煽动颠覆国家和破坏国家统一”信息为名,传唤并扣押两台电脑。其本人被带回派出所讯问长达七个小时,其间警察以他在facebook社交网站上转载的《零八宪章》作为处罚证据之一,后宣称对他作出“扣两台电脑并处罚款2,000元”的处罚,并警告如再犯将会被劳教。陈晓昶周三告诉本台记者说:“说我下载大量煽动颠覆及分裂国家信息。列举就是我在facebook转发的《零八宪章》,说这是证据之一。(但是facebook不是大陆打不开,翻墙才看见么?)所以就是说欲加之罪嘛!现在就找碴,我也不知什么原因。临结束说要处罚2,000元,说以后再下载传播就要劳教我,再不行就判刑。刘晓波获奖后总的来说国内情况紧张,我就担心他们这种手段,果真就来了。” 陈晓昶曾因参加89民运加入过工自联,90年因积极参加反革命集团罪刑两年,98因中国民主党组党活动被多次抄家和拘传,《零八宪 章》联署人。近月曾因商务申请往香港时出境不获批。 另外,在上月的广州刘晓波传单案中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拘捕的 工程师郭贤良,此前被公安以“案件特殊”为由拒绝律师会见的要 求。家属委托的律师刘正清本周准备了法律意见书投诉广州公安此举 违法,刘律师周三说:“昨天我已经写了材料要求公安遵守法律规 定。” 〔原载自由亚洲电台《普通话网》2010-11-17;www.rfa.org/ mandarin/〕 | 特務治國「警察國家」的底色:國保 動向總302期(大陸)劉 水 「十‧一」國慶日,我不知道該慶祝,還是祭奠,抑或詛咒。 我依照慣例還是給父親──一位六十一年中共黨齡的老八路致電問候。一九四九年他在西北戰地火線加入中共,時年二十五歲,軍齡六年。國慶對於我的全部意義,除了關乎父子情感,還意味著不自由──多年在國內四處躲藏流亡,被限制出境出國。 今天,如果不能與六十一年前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宣稱建設自由和民主國家的諾言匹配,那就只剩下暴力勝利者及其後代、中共黨員和政府擁護者的狂歡,與人民無關,更與自由民主無關。常識和良知讓我在二十一年前、甚或更早逃離這支勝利大軍,幸或不幸。 國保具備超越法律的特權 國慶節與國保,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在政權邏輯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構成「警察國家」的特色,國保、警察、武警和黨軍維護著這個共和國政權的盛大節日,這個日子不是人民自願選擇的節慶。今天天安門廣場密佈的秘密警察,恐怕超過遊客數量。 如果你不知道斯塔西,那麼可曾知道契卡?這兩個組織曾是臭名昭著的社會主義陣營東德和前蘇聯秘密警察的別稱,毫不遜色於納粹黨衛隊。其實他們就像魔鬼一樣遊蕩在我們身邊窺探,只不過換個叫法:國保──國內安全保衛的簡稱,其前身叫政保──政治安全保衛。公安部一局即為國保局,省公安廳和直轄市市局下轄國保總隊,地市局和直轄市分局下轄國保支隊,縣市(區)設國保大隊。國保負責組織偵察、處置所轄地區的危害國家安全案件和線索;及時處置影響社會穩定的群體性突發事件和苗頭;打擊、取締所謂反動會道門、邪教、非法宗教等非法組織的活動,查禁非法出版物,防止境外所謂「敵對勢力」、「敵對分子」以及「敵對組織」的滲透破壞活動;及時收集和掌握影響社會穩定的各類情報信息,分析研究敵情、社情、政情動態;加強對秘密力量和信息隊伍的管理工作;負責信息網絡的監管;對重點部門、對象和重點單位開展安保。 國保屬於警察系列,他們每天進出公安局大門,但是很少穿著警服,行動詭秘,面目模糊。他們專幹違法之事──這話有些詆毀這些國家公務員,準確地說,他們具備超越法律的特權,可任意剝奪公民的正當權利,但是卻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國安與國保的區別在於,前者不屬於警察系統,一九八三年由「中共中央社會調查部」改制為國安部,專門針對外國派出特工人員,搜集所在國情報。簡單而言,國保對內,國安對外。 手機、互聯網成最簡捷監控方式 跟全國許多地方國保打過交道,但更多的國保躲在背後秘密竊聽、跟蹤監控,他們從不會露面。最為恐怖的一次是在二○○六年四月,我的手機被監控,一路從甘肅、西安、成都、昆明、廣州到深圳都遭嚴密監控,中途在成都落地剛剛幾個小時,甘肅國保竄去親屬家,打問我的去向,同時接到深圳朋友報信,國保去她學校和家裡警告別跟我來往;在昆明到廣州列車上,五名警察藉口查毒品,擁進臥鋪車廂,將我所有行李、書本翻遍,用手持電腦查驗身份證,卻沒查同車廂其他旅客,然後揚長而去;我關閉手機潛入深圳僅僅兩天,國保指揮派出所警察,跟蹤至朋友家,然後將我拘捕,稱我撰文誹謗深圳市公安局,審訊至半夜才釋放,交換條件是讓我書寫保證書:必須在三日內離開生活工作將近十年的深圳。他們稱我「危害深圳治安,破壞深圳形象」;又稱不離開也可以,他們每天會去我工作和居住的地方。隨後兩名便衣警察跟在屁股後面寸步不離,訪友辦事他們駕警車載送,終被甩掉。期間我憤於國保的肆無忌憚,致電深圳市長期監控我的某國保(他們慣用化名):去公安局跟他談判,被拒絕,他稱你想去哪告就去哪,歡迎去北京上告。三天後我被迫離開深圳。 手機和互聯網是最為簡捷的監控方式,當然還有其它秘密方式。對於重點人群──持不同政見者、異議人士、作家、記者、律師、上訪者、宗教人士、NGO等民間組織和群體事件領頭人等等他們認為有違維穩的力量,採用不同的監控和限制方式。他們會去你的家人、同學和朋友處調查──了解經濟收入狀況,與你如何來往,談過什麼,你現在哪裡;甚至剝奪你的工作權利、切斷你的合法收入來源、禁止你出境出國──說你出境會「危害國家安全」。兩年前我隱居南方期間,國安局通過我發表在海外文章和電子郵箱等渠道偵悉互聯網IP地址,然後通知公安局,轄區警察與居委會聯合以查訪流動人口名義登門調查,隨後通過房東轉告實情並威脅房東私自出租房屋未繳稅勒令搬家,稱我是「民叻肿印梗黄纫荒陜热伟峒摇_@已經算是國保比較「文明人性」的驅趕方式。 國保作為個體非常神秘 當然國保會發展線人,現在最為時興的叫法為「信息員」──可能是你身邊的每個人,絕大多數人是被蒙騙成為幫兇。必要的時候,國保會非常禮貌地找你喝茶吃飯。他們文質彬彬,措辭得體,甚至會與你主動握手、問好、道別;會給你遞香煙、倒水。但是,他們可能轉眼就會羅織罪名,將你送進監獄;可能去你父母家或兄弟姐妹或同學的單位和家庭調查,我的家人屢屢被國保騷擾、施壓。有人被假象迷惑或出於恐懼和自保,竟會感念國保執法文明,理解他們都是在執行上級命令,從而願與國保交朋友,隨時提供受害者行蹤。國保所做的一切騷擾、迫害和監禁,無非想通過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讓敏感人士屈從於淫威閉口或放棄維權行為。有關國保與國安的介紹,在大陸網絡隨處可見,但作為個體則非常神秘,無名無姓,這也正是他們不怕將來受到清算而為所欲為的原因。 國保肆意剝奪公民權利直接構成「警察國家」底色,他們對人性中恐懼、貪婪與無意識的精準發揮和利用,超過哪怕是最為偉大文藝作品的描述。對於國保的迫害手法,除非作為受害者親身體驗──年年月月,時時刻刻,會將正常人逼到拋棄法律等遊戲規則的復仇境地。用文字和影像展示「警察國家」真相和內心最為真實的想法,有太多的局限性。 我,我們,從未放棄對民主自由的追索,哪怕明天國保就找上門。 德國之聲為中國人權仗義執言 動向總302期(德國)彭小明 駁斥中國關於人權的謬論 二○一○年七月二十八日第八屆中德人權對話開始,中國副外長傅瑩在接受德國《時代周刊》採訪時不僅不檢討自身,反而批評說西方在人權問題上「用不正確的尺度衡量中國,因為中國畢竟還處於工業化的早期階段」。她還指責西方的人權批評表現出「模式化」傾向和「居高臨下的傲慢」。這番講話遭到德國之聲中文部新任主任吳安麗(Adrienne Woltersdorf)女士的反駁。傅瑩的說法在吳安麗的反駁面前顯得缺乏起碼的常識:法國大革命的時代就發表了《人權宣言》;而那個時代卻僅僅擁有蒸汽機工業。吳安麗斬釘截鐵地表示:人權的本質決定了有關人權的要求就必須是「模式化」的。 眾所周知,二○○八年德國之聲電台曾經發生編輯的言論不符合聯邦基本法的爭議,一度鬧到議會召開聽證會調查處理。新任的中文部主任吳安麗不僅及時反駁中國副外長缺乏歷史常識的謬論,而且還以聯邦基本法的人權原則為基準,批評德國政府人權事務專員的錯誤言論。本屆政府人權事務專員是馬庫斯‧勒寧(Markus Loening),此人的表現大大遜色於其前任諾克。吳安麗批評說:德國的人權事務專員勒寧也圍著中國的指揮棒打轉,在記者面前聲稱:「對於處於饑渴狀態的人,言論自由相對來說用處不大,這一點必須要看到。有句話說得十分形象:如果根本沒有餐桌,那麼空談餐桌上的禮儀是沒用的」。吳安麗指出,勒寧的這番話可以理解為:處於饑渴狀態下的人不僅對基本人權不感興趣,而且也因為沒有使用這些權利的機會,從而不該擁有這些權利。 這位自由民主黨政治家的話並不讓人吃驚。他自從今年四月上任以來,已經好幾次因在人權問題上令人奇怪的妥協調子而引起人們的注意。他似乎完全服務於政府的經濟利益,只關心不要讓德中關係的脆弱幼苗受到威脅。吳安麗寫道:勒寧拍中國的馬屁讓人感到憤怒,因為二十年以來,中國的人權狀況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人感到擔憂。獨立作家、《零八憲章》的發起人劉曉波被判處十一年監禁;維吾爾族記者海萊提‧尼亞孜因為接受一次外媒採訪而被判刑十五年。中國還是世界上對媒體實行最嚴格新聞審查的國家,每天都在發生警察和保安人員殘酷對待抗議者和上訪者的事件。吳安麗的評論說:「照顧利益集團和讚揚經濟成就,不是人權事務專員的份內之事。但是,令人遺憾的是,再次有人落入了這一陷阱,富有吸引力的中國市場已經讓眾多民主人士跌進陷阱。應該一再強調的是:人權事務專員不應該為任何一屆政府的利益服務。他必須要為那些例如在中國這樣的國家沒有說話權利的人代言。而這些人在忍饑挨餓的同時,也希望他們能說出自己的觀點而不受到懲罰。」 中國文化自古重視人的尊嚴 勒寧先生應當聽取吳安麗的批評,改變態度。作為人權事務專員應該為低人權發展國家的弱勢群體做代言人!勒寧的「餐桌禮儀論」也是完全的胡說八道。中國文化自古以來就十分重視人的尊嚴,恰恰是一黨專制戕害了中國文化的仁的觀念。兩千多年前的《禮記》中就有「嗟來之食」這個成語的典故。齊國大饑荒中,有人在路旁設立賑濟點,恰好走來一位餓得不行了的人。賑糧者不甚客氣地讓他來領取飲食,他拒絕了。他說,我就是因為不吃嗟來之食才餓成這樣的。你這樣不給我尊嚴,我餓死也不吃你的飲食。最後他終於餓死路旁。這個成語故事意味深長,任何人即使沒有餐桌和食物,也應該享有尊嚴,因為人權是高於一切的。 自從德國之聲建立中文部以來,歷屆中文部負責人,從崴斯Weiss到馮海音von Hein到張丹紅,乃至合同制記者,都可能成為中國使館和中共統戰部門拉攏、統戰或施加影響的重點對象,其手法不露聲色而十分人性化。贈送小禮品,請吃中國點心,品嚐名菜佳肴,邀訪名山大川,關心子女表現。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中國當局更加注意海外的宣傳和統戰,宣揚所謂的中國模式,遮掩中共當局的獨裁面目。這類拉攏和收買,出手更大方,更帶文化色彩。與中國官方直接開展人權對話的勒寧先生就更應該謹慎了。 ----------------------------- 毕研韬:西方人怎样解读西藏——专访旅居瑞典的作家茉莉 ┌────────────────────────────┐ │ ◆采访者──毕研韬:中国传播学者;海南大学传播学研究 │ │ 中心主任、北京三略研究院传播学研究所所长 │ │ ◆受访者──茉 莉:瑞典华人作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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