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上高中的女儿AP化学遇到了一点儿问题,依照惯例,先叫游击队---老妈。老妈拿起书来看了看,像是分析化学的平衡方程式,不像是随便放两枪就能解决的事儿,于是招来正规军---老爸,原化学脑残, 今“挨踢”人士。 正规军果然是不简单,迎难而上,而且越难越高兴,好显本事啊。 看着父女俩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讲得带劲,听得认真,不由得想起了大二时分析化学的那场期中考试。 一九七八年三月,带着那颗在广阔天地炼了三年多的红心和一付革命老苏区的红薯,南瓜养育出的好身板,我终于回到了武汉,成为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的一员。记得那时每周回家都正正地戴着那白底红字的校徽,不动声色地享受着周围羡慕的目光。 我们这一届学生,工农商学兵俱全。我班八个女生四个知青,三个工人,一个实验员,其中一个是走读生---一位老三届的大姐。 可以说,除老三届的以外,其余的基础知识都很差,而且程度参差不齐。比如英语,像我们会几句“Long live Chairman Mao”, “ The Working Class is Leading Class”的人就算中等水平了,很多人得从ABCD开始学。教我们英语的汪明华老师可是费了老劲了。教高等数学的阮荆州老师,上课一丝不苟,认真调教我们这些年龄相差十五年的各界人士。刚进学校时,我连正负数都不懂。 买来一本高数习题集,几千道练习题作完以后,期末考试就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了。阮老师最后一次冒着酷暑为我们复习,汗衫全部汗湿透了的情景让我们终生难忘,至今还会在我们的同学聚会时被提起。 还有一点就是,我们虽然是在化学系,却不知化学为何物,而且很多人都是像我一样,根本没报化学系这个志愿,是被扒拉去的。 记得第一次化学摸底考试,我就得了五十九分。 由于是肩负着全国人民的希望和学好本领,建设四化的重任,更因为对知识的渴求,我和我同学们可以说是拼了命地学习。由于文革内乱的影响,七八年的晚上会经常停电。于是我们想方设法找有灯的地方读书,可以说是哪里有灯,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包括路灯下。 系里各教研室也派出最强的师资给我们上基础课。当年提出恢复高考的查全性教授亲自给我们讲授了物理化学。无机化学是由查先生的夫人,张婉慧女士执鞭。分析化学是由当年高校《分析化学》教材的主编,赵藻藩教授亲自担任主讲。教有机化学是刘盛荣老师。 虽然我们基础很差,但是我们却不怕苦,敢拼命。于是“考不倒的七七级”着实让老师们吃惊了。老师们当然也都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把憋了十年的恶气连同知识一起撒在我们身上。老师们个个温文尔雅, 风度翩翩. 讲课时,挥洒自如,态度和蔼可亲,回答问题非常耐心。考试的时候却是另一番景象。那年期中考试前,我们敬爱的赵藻藩教授就“恶狠狠”地叫嚣要考得我们三分之一的人不及格。 那次期中考试让我明白了老师要是想难倒学生,他就真的能难倒学生。那次果然是考得昏天黑地。记得总共是五道题,印象是跟过刘文彩的“收租院”似的,一道更比一道难。考试从下午一点开始,到了下午六点半,我还在第四题和第五题之间转来转去。尤其是最后一题,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搞清楚的问题。记得最后一题有点像做菜的调料,在一个有水的容器里加了一把盐,加了点醋,加了小苏打,又加了一些可酸可碱的白色粉末。要我们写出方程式,算出最后产物浓度是什么。 可怜我拿着笔东比划比划,西比划比划,绕来绕去绕不清。到了晚上九点了,就觉得脑袋也绕得嗡嗡响,肚子也绕得咕咕叫,我带着满腔怒火交了卷。 而等到七个女生都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最后结果是两百多人只有三个在六十分以下。(我先坦白了吧,我不在那三个人里面。本人得了七十二。)从此以后,敬爱的赵教授再也不为难我们了,英雄相惜嘛,嘿嘿。以后还有几次考试也很残酷,印象却没那么深了。 噢,对了,那次得全班最高分九十七分的,把最后一题也绕出来了那个“不正常”的人,后来被我收编成了我家的正规军,现在正在给我女儿讲化学呢。 赵教授,我虽然绕不出那道题,我找个会绕的回家来总可以吧?(几年前听说赵教授丧生于一场车祸,愿赵教授在天国安息)。 谨以此文向当年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把一批集十几届工农商学兵的乌合之众训练成当年各大专院校,研究所,及各行各业的急需人才的老师们表示无限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