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望与底层人、名人(下)
——纪念王若望九十诞辰之二
黄河清·西班牙
从王若望一生与底层人、名人的交往中可窥王若望人生轨迹、性格、品行之一斑。编写匆促,挂一漏万。
底层人:绍兴铁匠。国民党师长。胡宗南部门卫。汤丽娟。陆行良。许铁生。
陈锦华。三个表弟。纪康·顾准。郭玉和·吴女士。小孙。周慧珺·林翠芬。许宪民·林凡·徐建。两个保姆。
名人:凯丰、方纪夫妇。张琴秋。李锐。徐特立·成仿吾·杜颖甫。林伯渠。罗荣桓·王力。柯庆施·李锦。匡亚明。马天水。姚文元。魏金枝。张春桥·石西民·周而复。夏衍·吴强·刘知侠·孙峻青。程子华。胡乔木。柏杨·茹志鹃。
·凯丰、方纪夫妇
凯丰,延安时代中宣部长;方纪,延安时代革命青年、大美人。王若望认识凯丰、与方纪则是好朋友。凯丰停妻再娶,威逼小他十几岁的方纪嫁他,方纪不从。王若望与妻子李明支持方纪,组织了一伙年青女子成立抗婚小组为方纪打气。凯丰让许多人来做方纪思想工作,说动了资格最老的女革命家蔡畅来动员方纪听党的话,嫁给他。胳膊扭不过大腿,方纪最终不情不愿地成了凯丰的新妻子。
1952年,王若望作为赴朝鲜慰问志愿军代表团秘书长在沈阳邂逅方纪。
“有一天下午,我发现电梯间旁的一间小屋,一个女服务员送进窝窝头和一点儿小菜;当她打开门时,我好奇地看里头究竟是什么人生了病。我惊奇地发现,小房间里是一位女性,面色憔悴,头发不整,似曾相识,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我就问那位女服务员,她说:‘她是神经病,丈夫是东北局的大官,不要她了,就把女人扔在我们这里不管。’这位不幸的弃妇原来是方纪同志。方纪的美貌我曾作了如下的描述:“她的美丽在群芳中确实有突出之处,她端庄里透出娟秀和灵气,青春的光芒四射,她一旦进入会场,随便什么人都会向她行注目礼,觉得能多多看她几眼也是一种享受。”
王若望设法取得宾馆负责人的信任,了解到凯丰遗弃方纪的原因:凯丰爱上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文工团演员,方纪闹着要离婚,党组织以影响不好不允许。方纪气不过,得了癔症,其实就是神经病。凯丰离开满洲,就把妻子扔在这里,而且特别关照要保密,也说传播出去影响不好。
王若望请宾馆负责人安排与方纪见面,请方纪吃饭,方纪还认得她,其癔症并不严重。王若望看着像祥林嫂似的方纪,叉开手指梳拢头发,才知道她连梳子也没有,想起以前的大美人方纪,心中发紧发酸。王若望终于设法联系上方纪在天津的母亲和哥哥,安排她回到了亲人身边。
·张琴秋
张琴秋,女红军将领,四方面军总指挥陈昌浩夫人。
1937年国共第二次合作,坐了三年半牢的王若望获释出狱,在南京与西征时全军覆没被俘,这时也获释的张琴秋结识,成为忘年交。他们的结识很有戏剧性,是在合唱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中开始惺惺相惜的。曾留法而具自由民主思想的张大姐给王若望影响很大。延安时交往频密,政治上、生活上,王若望每遇不幸和挫折,就会找张商量讨教,张每每对王都有实质性的指点帮助。
1968年冬,王若望得知时任纺织部副部长的张琴秋被逼跳楼自杀身亡的消息,哀恸无已。
·李锐
李锐,曾任毛泽东秘书、水电部副部长、组织部副部长。王若望和李锐在延安大砭沟同办《轻骑队》墙报。为此,两人皆遭整肃,王若望调往山东,幸罗荣桓“刀下留人”,虎口余生,捡回一命;李锐被关了半年,险些丧命,幸胡耀邦援手获救。1986年,王若望再次遭整肃时,李锐赠诗曰: 当年意气小资产,一队轻骑大砭沟。五十来年君不改,满头辫子让人揪!王和诗云:忆昔窑洞识同俦,轻骑一队足风流。敢效诤臣志不老,赢得辫子挂满头!
·徐特立·成仿吾·杜颖甫
徐特立,中共五老之一、毛泽东老师。成仿吾,创造社主要成员、陕北公学校长。杜颖甫,陕北公学学员。
延安陕北公学开学典礼晚会上,王若望表演双簧戏。参加晚会的有李维汉、秦邦宪、罗瑞卿、张国焘、徐特立诸人。余兴节目刚结束,徐特立拉着校长成仿吾登上戏台,气呼呼地狠狠批评了王若望演的双簧丑化了党的形象。因为王若望戴了纸糊的高帽,脸上抹了白粉,是个丑角形象,说的台词则是代表党的大道理。徐特立德高望重,又刚过了毛泽东为他祝寿的六十岁生日,威信如日中天,平素轻易不表态不说话。可为什么这次当众发怒,对几乎是小娃娃的王若望如此疾言厉色。五十年余年后王若望回忆这段往事分析徐老冲冠一怒为高帽的缘由:白无常黑无常鬼戴高帽;毛泽东发动湖南农民运动,给乡绅地主戴高帽游街;纸糊的高帽正是罪恶的象征。徐特立出身湖南,以湖南学生毛泽东自豪;徐老正直、忠诚,言出由衷,无关痛痒的敷衍不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杜颖甫,当晚演了口技节目,模仿毛泽东讲话,朗读毛写给陕公同学的祝辞,惟妙惟肖,传神至极。虽然当晚未遭批评,第二天却有两位中央首长写信向成仿吾校长批评杜颖甫的节目“侮辱了毛主席”。此后这位杰出的相声大王杜颖甫事事不顺,入党申请打了回票,连参加青年救国会也未被接纳。一气之下,杜颖甫开了小差跑掉了。
1953年,王若望在上海接待一个印度尼西亚工会代表团,其中有一位工人代表偶然谈起他们那里有一位华侨大富翁,名叫杜颖甫,会说闽南语、马来语,还会说英语、西班牙语……正是十五年前延安陕北公学革命晚会的革命逃兵。王若望感叹不已。
·林伯渠
林伯渠,中共五老之一、陕甘宁边区主席、1949年开国大典的主持人。1937年林伯渠被派往西安任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代表。王若望曾被被往西安工委任青工委员,做产业工人工作。林伯渠在西安接见王若望,讲了些指导性的大道理外,亲切地询问王若望有何具体要求,尽管说,一定帮助解决。这使王若望把一直不敢提的调女朋友来一起工作的要求婉转地提了出来。林伯渠立即从工作大局理解王若望的意见,对西安工委负责人说:“他这个意见很好,你们工委还缺一个女工委员,是不是?我倒想到有一个张大姐,让她兼管女工工作。……”林伯渠欣赏王若望,关照办公室主任为他办一张自由出入“八办”的通行证,又要王若望书写自己的签名存在“八办”,凡王若望介绍西安的工人去延安学习,只须对照签名相符就可以了。林伯渠再下指令:他在安吴堡还有个妻子,你通知那边把她调来西安。林伯渠的工作作风,五十余年后,王若望还念念不忘、欣赏钦佩。
·罗荣桓·王力
罗荣桓,元帅。王力,曾是中央文革小组成员。
王若望在山东整风运动中受整肃,一是老毛病不改,在民主座谈会上的发言中对山东分局书记、部长提意见批评;二是延安城工部给山东电报称:在延安抢救失足者运动中,有人告发王若望有国民党特务嫌疑,此人在中央青委参与了反党墙报《轻骑队》的编委,不宜参与党的机要和秘密工作。云云。王力当时是秘书,起草整肃王若望的报告。王力同情王若望,不仅在报告里做了点手脚,也给王若望通风报信。报告内容有:王若望准备逃跑开小差,因为有一次会议中间休息,大家聚在天井里,发现围墙上长着一株草,有人提议谁能跃起将那棵草拔下来就是好汉,王是挨批的对象,但是他跟大伙儿一样,跳起来去拔那棵草,这是为了训练越过墙垣的本领,外逃。报告指称王若望是山东的王实味,提出将王若望移交军区锄奸部处理。一送锄奸部,十有八九是死。因敌后没有固定的牢监,判有期徒刑是没法执行的,干脆只有死刑一项;要么就只有放人。这样的报告山东分局书记和委员竟一致同意。
或是王若望命不该绝,或是天佑好人。此前,王若望参与为胶东肃托案平反,出力甚大,救了三十余条人命。肃托案平反后,中央来电,凡判死罪的,必须经当地军区政委亲自复查才算终审判决。罗荣桓系一一五师政委,又兼山东分局第一书记。这份报告自然须送呈罗荣桓审阅,方能执行。罗荣桓虽然是井冈山绿林下来的毛泽东嫡系,原先却是大学出身,不是莽夫一个。罗荣桓在病中看了这份报告,不以为然,就把山东局领导舒同、李林、朱则民、刘居英等召集到病榻前,作了以下的指示:“我看哪,王若望的问题只是个思想问题,说他是国民党特务,不像嘛。他既然坐过国民党的牢狱,放出来已是国共合作的形势,他会甘心充当蒋介石的特务吗?道理上说不过去呀!”“中央来电,只是说有人揭发他有国民党特务嫌疑,没有做结论嘛,中央只是要求我们掌握使用,没有说可采取镇压手段。人头落地的事一定要慎而又慎,去年胶东枉杀了八个好同志,是刘居英同志亲自下去弄清白,可惜脑袋壳再也装不上去了。这就是教训嘛。”罗荣桓召见王若望,声色俱厉地把王臭骂了一顿,以平息其他领导成员对王的愤懑,然后调王若望去党校学习。
这就是罗荣桓刀下留人,王若望虎口余生的故事。
罗荣桓1963年在北京病故。王力1968年下狱,关押14年后释放,1996年在北京病故。
·柯庆施·李锦
柯庆施,延安时期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八大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李锦,柯庆施前妻、王若望恋人。延安时期,李锦与大他二十岁的丈夫柯庆施感情发生危机,李锦决意离婚,组织不同意。李锦暂时来到宝鸡县工作,与王若望相识相恋、如火如荼至谈婚论嫁,准备五一节举办婚礼。婚礼前十三天,王若望被紧急召回延安。李锦虽没嫁成王若望,与柯庆施的夫妻缘却是再也没续上。
柯庆施在1954年到上海当地一把手,王若望夫妇是他的老熟人,也是绝难改变的下属。1957年,王若望成了右派,此后,厄运如影随形,再也未离开过王若望。这中间是否有柯
庆施对夺妻之恨的报复,只有柯庆施自己知道,只有天知道。1962年10月14日,柯庆施在上海中苏友好大厦作报告,则有一段整肃王若望的白纸黑字:“上海的右派又蠢蠢欲动了嘛,像王若望,刚刚给他摘了帽子,一遇到风吹草动,他又翘尾巴了,最近他就写了‘一口大锅的历史’,这是公开攻击三面红旗,你们去找来看看,就看出他的攻击多么恶毒和巧妙。无产阶级松一松,,资产阶级就攻一攻。你们看,要是放松了阶级斗争,就会闹成什么局面!”王若望妻子李明因此神经病复发,不久即撒手人寰。
王若望、李锦、柯庆施三人之间感情纠葛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另文详述。
·匡亚明
匡亚明,曾任南京大学校长,文化革命中第一个被批斗被中央点名的大学校长。
王若望与匡亚明是国民党苏州反省院的难友,匡亚明教过王若望日语。1937年国共合作,他们同时被释放、同时赴延安。在陕西三原云阳镇,他们再一次被政审,互相说在监狱中的表现,揭发变节行为,以表明对党组织对革命事业的忠诚。19岁的王若望据道听途说检举匡亚明革命意志不坚定,随其它自首分子一同唱过“三民主义,吾党所宗”的党歌等等。匡亚明因此被排除去延安。其实,匡亚明是与王若望一样忠诚的革命者,其革命经历的传奇惊险九死一生甚于王若望。1945年,中共七大召开,匡亚明作为七大代表来延安开会,与王若望重逢。匡亚明既余怒未息地训诫王若望,又原谅了他,知道他是出于对党的忠诚。匡亚明领王若望到自己单人住的窑洞,那是部长副部长级干部住的,窑洞墙上挂着康生的书法:路遥知马力。康生时任中央社会部部长,操全党党员的生杀予夺大权。可见匡亚明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真金。
文化革命。1966年6月,人民日报发表“打倒黑帮匡亚明”的文章。点名匡是叛徒的正是赠他“路遥知马力”五字的康生。匡亚明在南京大学校长书记任上被揪了出来,斗的死去活来。南京大学“揪叛徒小组”来找王若望调查了解匡亚明。王若望为以前曾轻率害苦了匡亚明后悔不叠,内疚惭愧,这一次写了匡亚明对党如何忠心耿耿,如何久经考验的材料,并引了中央文革顾问康生的亲笔题字来佐证。王若望的这份材料,尚未对匡亚明有丝毫帮助,先害苦了自己。上海作协召开紧急大会批斗王若望,牛鬼蛇神巴金、魏金枝、孔罗荪、师陀、李子云等人全部到场。工人作家胡万春宣布王若望的罪状是恶毒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 “我们的无产阶级司令部的首长怎么会题字赞扬—个大叛徒?”王若望声辩了几句,换来了胡万春和几位打手的拳打脚踢。
匡亚明于1978年获平反,1996年病故。
·马天水
马天水,上世纪七十年代上海的实际负责人,是张春桥姚文元江青在上海的代理。“四人帮”倒台后,马下狱,疯了,庾死。王若望任上海柴油机厂厂长时,马天水是华东工业部部长,是王若望的上司。王若望任厂长期间,动用基建资金2万元,扩建翻砂车间的场地,提前20天完工了原来完不成的任务。未料这被视为违反纪律,不事先请示汇报,擅自动用资金云云。要王若望检讨。王不检讨。马天水作为部长,亲自找王谈话批评。王若望还是不服气,语言顶撞。马天水以华东工业部的名义,发出一个内部通报,其中有王若望写的检讨、马天水的批示:“上柴厂不经工业部同意,擅自动用基建资金,这是违反了财经纪律”云云。
·姚文元
王若望任上海《文艺月报》副主编时经常收到卢湾区宣传委员姚文元的投稿。姚稿空洞无物,全是一些马列政治术语的堆砌,王若望无法用姚稿。不用之稿一般不退,积压得多了,看在他父亲姚蓬子是三十年代老作家的份上,请他来编辑部面谈,当面把一大堆来稿还给他。姚做出一付虔诚模样,提出把其中某些片段凑合起来,那言外之意只要发表就好了。王若望任副主编期间,只刊出了姚文元批判王若望是“五把刀子”的短文。反右以后,姚文元炙手可热,骄横不可一世,成了王若望的上级领导。姚文元找王若望谈话,姚坐在东厅的太师椅上,宣布开除王若望党籍,将王月薪减了60元。王的党龄比姚的年龄还大,开除党藉,或是秉承上意,无可奈何,减薪则是明显的个人报复。
·魏金枝
魏金枝,五四时期老作家,与王若望一起关在牛棚。魏曾在上海师院教过书,所以除了在作协做“牛”外,还被经常拉回师院批斗,魏总是胆颤心惊而去鼻青脸肿而回。王若望看着年逾古稀的魏金枝强挣着被打瘸的腿,被勒令站在热水池边洗碗,真想代他干那些杂役。魏感觉到了王的悲悯体恤,有一次悄悄地问王:“这些人究竟要把中国引导到哪里去?” 魏金枝不堪折磨,进了医院。他的“公费医疗证”上注着“叛徒”字样,医生碰着牛鬼神社看病,管用的药也不敢开。魏金枝1972年死在华东医院。
·张春桥·石西民·周而复
张春桥,曾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第一书记,1957年是上海文教书记。王若望的右派是张春桥直接打的。1957年7月30日,张春桥在《人民日报》化名“徐汇”发表文章“王若望是谁家的香花?”;紧接着,姚文元投稿上海《文艺月报》:“王若望的五把刀子”也是点名批判王若望。王若望时任《文艺月报》副主编,发表了姚文元的稿子后,就被调离《文艺月报》。
上海作协只打了一个王若望右派,没完成任务,于是拉了一个年轻人王延龄来充数。王延龄是《萌牙》编辑,此人绝顶聪明,却在一个会议上犯了糊涂,他向主持会议的书记胡德华提出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人才算右派?胡以为王延龄提这种问题不怀好意,当场回答:“我看你就是右派”。大家以为胡书记这句话是跟他开玩笑,直到双王:王若望、王延龄都调到图书馆整理旧书,才明白王延龄也戴上了帽子。二十年后,右派分子可以改正了,还是那个胡德华,宣布王延龄本来不是右派,所以谈不到‘改正’。有关改正右派有少许补助他也享受不到。这一下弄得王延龄哭笑不得,于是有一位摘帽右派赋诗咏之:正册无名另册无,廿年难得是糊涂。江南亲友如相问,幸喜今吾即故吾。
上海宣传部两位副部长石西民、周而复不同意把王若望打成右派;宣传部办公室给王若望电话:尽管放心,写文章要小心。上海作协党组吴强、孔罗荪也保王若望。但是都无法敌得过张春桥和大势。周而复还为此做了检讨。 王若望成了右派后,其在安徽劳动局工作的三弟和在海军服役的幼弟都成了右派,交群众监督改造,下乡劳役;其妻李明,被逼与王离婚,导致精神失常。书呆王若望叹曰:“孟子曰‘泽梁无禁,罪人不孥’。孟子所说犯罪者是真有罪,而当今的右派分子却是莫须有哪!”
·夏衍·吴强·刘知侠·孙峻青
王若望欲脱离上柴厂,写信给华东局宣传部副部长夏衍,要到文艺部门来。夏衍知道王若望在山东时出过小说集,立即同意调入任文艺处副处长;处长黄源,另一副处长吴强。王若望认为:夏衍对文化艺术宁松勿紧的态度不错,几年以后,夏衍因此得了个“自由主义” 文人习气的美名;做他的部下倒是开心的,过了一年快乐神仙的日子;在这个时期里,吴强完成了小说《红日》。1954年,华东局撤销,王若望与吴强被分配至上海作家协会,王任作家协会机关刊物《文艺月报》副主编(主编巴金挂名),吴强任作协副主席兼党组书记。 孙竣青当时写的忆苦思甜作品迎合党的方针政策,甚为走俏;孙投稿《文艺月刊》的稿子在王若望眼里并不怎么样,未予发表。孙便联络几位老解放区的作家,指责王若望偏爱上海作家,排斥老区作家。王若望的两栖作家身分很主动:“我也是老解放区来的吧,为什么你们没把我看作同类?《文艺月报》是公开的园地,好菜好饭我都要。”吴强则主持正义,在党组会上,吴强把孙峻青批得哑口无言。结果,吴强也成了与王若望一伙的偏袒上海作家的宗派主义者。真正的宗派主义者孙峻青一伙中有大将刘知侠。刘后调到山东改编他的《铁道游击队》;另一名大将陈山则借调至浙江搞“戏改”,上海文艺界这个“六人帮”才散伙了。不过,刘知侠在王若望反右落难时竟从山东自费赶来上海落井下石,政治觉悟之高和报复心之强亦可钦复可叹可怜也。
·程子华
程子华,内务部长,1984年受派到上海蹲点试验选举人民代表。王若望参加竞选的录音讲话带被上海宣传部干部刘金呈送程子华作为王若望戴过右派、反革命两顶帽子,又攻击毛主席,怎能当代表的证据。程子华回复他:“批评毛主席,只要他讲出事实来,这正是人民代表的优秀品质,也是公民的权利嘛,我们的宪法没有这样的条文吧”。“私下里录下某人的讲话,如果不是司法人员,这么做倒是违法的,我若是听了就跟你一起违法”。程根本没打开录音带,给了刘金一个难堪。王若望感叹:“一位红军老将军,如此嫉恶如仇,如此尊重选民的民主权利,他那宽容和鲜明的态度,着实使我诧异。他是我遇到的中央级老干部中罕见的第一人!”
·胡乔木
王若望与胡乔木渊源甚深。延安时代,胡乔木支持王若望办墙报《轻骑队》。康生欲整肃王若望时,胡乔木利用自己任毛泽东秘书的便利,提供毛泽东在油印《轻骑队》墙报天头空白处题写的“此报人人爱看”给康生,救了王若望诸人。
1943年,王若望从延安到了山东,撰写《毛泽东的故事》在《大众日报》连载,所据大多是在延安时与胡乔木闲聊听来的毛泽东逸闻。歌功颂德的文章不胫而走,转载、印行单行本,一时间,王若望在山东地区声名鹊起。
1983年,胡乔木要王若望来京面谈。胡乔木用延安时代的“小王”亲切地称呼年近古稀的老王。
胡:我们决心清除精神污染,这个词概念并不清楚,不过叫惯了,给这个概念加进一些极右的东西,还是可以的。中宣部草拟了一份名单,其中也有你,我觉着你所犯的污染还不算突出,我了解你并无一定的主见,认为你是可以争取的,我们认识有半个世纪吧,在名单中只有你跟我有这么久的历史。我对力群(即小邓)说了,我可以说服你,看能不能挽救,在两条路线斗争中,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胡:(压低嗓子,似乎还有更严重的消息)这些人的问题不大,全国范围除了周扬同志,巴金的表现也令人失望,他对毛主席的否定,连王震将军都跳脚。他在香港报纸上诋毁他。
胡:王震缺乏涵养,不该在外国人跟前讲。我们的批评首先要与人为善么,象钱钟书,他就不谈政治么,没一个字讲到主席,所以没一个人骂他。…… 上海的文艺,改选的问题拖了五六年,按你的资历,当个副主席或主席,不会有问题,到了正式召开的时候,我会告诉王元化的。你的问题就是党性不强,紧要关头你就不听党的话,而你却对巴金、王蒙非常欣赏,王蒙至少是半个自由主义者吧?(胡掏出很小的笔记本,看了一下)这里有两三个题目,随你挑其中一个,象王若水同志批评某某那样,也写一篇批评精神污染的文章,先在《解放日报》刊登,由《光明日报》转载,回到上海你就动手写。 王若望虽老却不糊涂,装傻应付了胡乔木的招降术。王怕胡下不了台,表示回到上海试试看。回到了上海,王若望继续写精神污染、自由化的文章。
·柏杨·茹志鹃
1988年3月8日,柏杨夫妇从台湾来到上海,要见王若望。上海作协负责人茹志鹃回答道:“他回山东老家探亲了,近期内不会回上海,真是不巧呀”!茹志鹃给羊子电话嘱咐:“有台湾的柏杨夫妇要访问王若望,我已告诉他们说王回老家了。所以如果柏杨先生来电话找老王,就说王不在上海”。羊子犯难了:“原则上我肯定与你保持一致,不过柏杨来电话很可能是老王接。发生此情况该怎么办”?茹说:“那就说,老王刚从老家回上海好了 ”。果然,柏杨夫妇来电话了,首先热情地问候一番,然后问起王先生是哪里人士?羊子说:“王是江苏常州人呀”。柏杨说“不对呀,茹志娟女士说他是山东人呀。”柏杨夫妇来与王若望夫妇见了面聊了天。王赋诗赠柏杨:十年隔海共文罗,今古清流禍自多。一夕灯窗如旧识,古稀豪氣岂消磨。
本文根据王若望自传编写。
2008、8、3午夜于地中海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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