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望与康生

王若望九十诞辰纪念（之3）

黄河清 

王若望一生遭际坎坷，除了时代的原因与他自己的性格有关外，也与
中共党内最专业的整人鼻祖、最大的特务头子康生的始作俑分不开。

1938年11月3日，王明作为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团长，受斯大林派
遣，从苏联飞来，团员有康生、陈云。毛泽东、张闻天、高岗诸最高
领导人，齐集延安机场。延安所有机关、学校人员，全部被动员来欢
迎。王若望随大众在凛冽的寒风里，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是王若
望第一次见康生。这一天延安的活动是一次历史事件，但党史一般略
而不记。

康生在延安大作报告，不谈抗日救亡大事，讲的是斯大林如何铲除加
米尼夫、季诺维也夫和托洛茨基匪帮，最后归结到中国也有托派分子
钻进了抗战阵营，我们必须提高警惕，无情消灭。康生指陈独秀就是
汉奸！

1941年，王若望诸人在延安大砭沟创办《轻骑队》墙报，与王实味的
杂文《矢与的》是同类货色。康生配合毛泽东整肃王实味的同时，也
对王若望诸人动手了。因为胡乔木原是《轻骑队》的赞同者、支持
者，后又调任毛泽东秘书，看到毛泽东在油印的《轻骑队》墙报上批
了“此报人人爱看”，就把毛的批示拿给康生看，康生表面上才不了
了之。但是，康生背地里还是整了王若望的材料。一起办墙报的李锐
被关了起来，王若望被调往山东。李锐被关起来，邓力群乘虚而入，
诱惑了李锐妻子；王若望前往山东，留下新婚不久的妻子李明在延
安。康生手下红人ＸＸ打起李明主意，大献殷勤，向李明透露康生整
王若望的材料，掌握着王若望是特务的证据。李明相信王若望，忠贞
不二，对ＸＸ虚与委蛇，套出了许多话。原来，康生在王若望过去从
西安介绍来延安学习培训的人员中，启发诱导他们检举揭发王若望跟
国民党陕西省党部的人有来往，和陇海路特别党部的特派员关系密切
……等等。根据这些莫须有的材料，康生以延安城工部名义给王若望
前往工作的山东城工部发了电报。ＸＸ把这份电报透露给李明，说王
若望可能掉脑袋啦、在敌后根据地比在延安处理更无情啦等等。李明
没有象李锐的妻子那样上当，后来千里寻夫到山东与王若望团聚。王
若望在山东则得罗荣桓刀下留人，留了一命。那份有意置王若望于死
地的康生电报由山东局、王力、罗荣桓、李明四人证实了确实存在；
后来康生自己也承认了。

1946年春，康生来山东巡视，附带召开了一次小型会议，说是要给王
若望公开平反。到会的是华东局组织部长张鼎臣、财经委员会主任曾
山、宣传部长舒同和方毅；王若望本人没有参加，会议的情况由方毅
在会后告知王若望。

康生一开始这么说：“你们这里的老党员王若望同志，其实是个好同
志。1943年初由我签发的那份电报，对王若望作了不恰当的情况通
报，伤害了一个好同志；山东分局在罗荣桓的直接干预下，没有给他
任何党纪处分，这是做得非常正确的，使得由我造成对他的伤害大大
减轻了。只是原来那个电报并没撤销，这个疏忽由我负责。现在我代
表城工部，向华东局正式宣布撤销这份电报。”

华东局几个领导人讨论如何为王若望恢复名誉，一致认为：既然党内
并未给王党纪处分，因此谈不上“平反”，只是当时他的“山东王实
味”的名声很响，挽回影响的办法，不如在报上公开刊出王若望新的
工作任命较为妥善。于是，在《大众日报》某一天的头版右上角，公
布了成立华东职工运动委员会的委员名单里，王若望的大名排在前
列。

康生难得讲了这么几句人话。未料，翌年，同是这个康生，从陕北再
来山东检查土改工作。康生对王若望仍不忘情，在沂南一片树林里，
集合了各大军区、党委的高层干部听取他传达报告，传达毛泽东的
《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在传达中，康生忽然指名批评王若望
道：“毛主席开头是这样讲的：‘现在已经达到了一个转折点’。你
们山东的王若望，他在《文化翻身》上对这个论点作了歪曲的解释，
说什么：什么叫转折点呢？好比一个人生了病已经恢复健康……难道
说我们党以前是个病人吗？”讲到这里，博得了听众的笑声。接着他
做结论：“这位王若望似乎比毛主席还高明，显然这是一种误解，写
的文章势必流毒全党。”

其实，康生引述的这篇文章作者不是王若望。王若望虽曾任《文化翻
身》主编，但当时已调离《文化翻身》，参加以康生为首的中央农村
工作队。此文与王若望完全无关。这些情况康生应该知道，这个康生
却就是要如此借题发挥。王若望十分恼火，报告华东局，要求迅速予
以澄清，以正视听。华东局研究了王若望的报告，由方毅通知处理意
见：“我们已经了解到：《文化翻身》那篇‘解说’与你无关，华东
局将真实情况告知康生同志，由他在适当场合加以说明。山东的党组
织对你是了解的，你也不必介意。官场陋习，地方照顾中央要人权威
为重。”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1957年反右运动前，康生来上海煽风点火，报告中鼓励大家鸣放。王
若望亲聆康生传达毛泽东名言和他自己的话：“‘党外无党，帝王将
相；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没有墙，没有派反而不正常。”就写了
篇《康生谈党外有墙》，支持“拆墙”的文章给《解放日报》。《解
放日报》改了标题、删去康生大名，以《王若望提出党外有墙的主
张》头版头条刊出。全部玄机就在这个改发的标题上。上海作协揪出
了王若望这么一个右派，掀起了批斗王若望的高潮。无论王若望如何
申辩：“这两句话原是康生同志说的，到会的作家都听到的吧？这笔
账怎么算到我的头上？”，无论作协领导、作家都听到过康生的这个
报告和这两句话，这个“党外有墙”主张的发明权还是非王若望莫
属，“拆墙”的种种自然演译成各色罪状戴到了王若望的头上。

（本文主要所据：《王若望自传》）

（2008-08-04午夜于地中海畔）

〔原载《自由圣火》2008-08-30；http://http://www.fireof
liberty.org/。提供者：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