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第七十五期(电子版号:ly9612c) [本期目录] [通讯] 中文学校放假通知 [杂谈] 回忆“工宣队”进校那一天 老青蛙 ==================================================[[通讯] 中文学校放假通知: 家长请注意: 中文学校将放假三星期。下学期一月十二号开学。地点不变。 [杂谈] 回忆“工宣队”进校那一天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 老青蛙 华夏文摘在陆续登载回忆文革的文章。我是几乎每篇文章都读,也几次想写点儿什么投投稿儿。可就咱这点儿芝麻谷子,不说又沉又烂吧,也不是做大菜的材料。所以就来点小吃儿在“聊园”上聊聊算了。敬请诸位千万别当成历史的正史来考证和引用。 话说二十八年前的夏天,七月二十七号那一天。。。各位,七月份可是够玄乎的,唐山大地震就在七月份,是七月二十八号。。。。的中午午睡过后,我们几个同学从强占的教师宿舍里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来往大礼堂,当时的校文革中心方向走。 有几件事要交代一下。头一样,为啥说是强占的教师宿舍呢?因为那不是我们自己的宿舍。我们自己的宿舍在东区武斗战场上,人家那儿整天战备不懈,戒备森严,宿舍早已成了前沿阵地,宿舍里的床都堵窗户挡碎砖飞石了,哪儿还有我们的安身之地?可有的学生是外地的,回家也是战火硝烟,就是回了家,没钱没粮票也是没法活。我们北京人呢,就负责在学校给同学们领助学金和粮票。在学校住哪儿?校东南门儿那儿有一片单身教师宿舍,文革不上课,教师们就放了假。也不知是游山玩水去了还是偷蔫儿地搞对象去了,反正宿舍空了,一把千层锁积满了灰尘。上去拧下来换上自己的铁将军,就变成了自己的宿舍。当然,这些老师都是普通教师,那些大教授,校系领导们可能正在牛棚马圈里触灵魂呢,没假。 第二件要说明的是当时校内的形势。当时清华校园内以学生为主分为两大派,一派是以蒯大副为首的团派,取名自林彪的“二十八团”,俗称“老团儿”,另一派是以沈如槐为首的四一四派,取名自成立的日子。六八年全国武斗盛行,清华也不例外,二派里的铁杆儿占楼为王,相互械斗以致后来枪斗。当时人数和地盘是老团儿占压倒优势。东区宿舍楼区仅八号楼为老四据点,西区仅科学馆和新航空馆是老四据点。因此大有老四被赶出校园的劲头。 诸位也许会问,你参加武斗了吧?要不怎么知道。嗨,君不见报上电视上常报道中东战事,欧洲战事,尽管战火连天,枪炮齐鸣,可老百姓们仍然过日子。本人其实并未有幸亲眼看到清华几次大武斗,都是武斗后到学校听说了,顿觉错过机会的悔恨。别看没赶上大的武斗,可听说过,而且绝对可靠。我的武术师傅高我一级,是个上海人,自称小瘪三,在校武术队长枪队任队长。瘦瘦的小小的不起眼儿,可浑身的武艺。别人(如我)肋条骨中间往下凹,没肉,呈搓板状。他肋条骨中间却是凸起的肌肉。平时在一起闲聊,他挺起肚皮让块头大的同学打他的肚子,要真使劲别留情。一拳下去,肚皮啥事没有,握拳的变成撒手掌,一个劲儿地抖落,还呲牙咧嘴,嗷嗷直叫,手腕子戳了。我师傅就参加了一次武斗。一次对方来犯有四十余人。得到消息后他随手抄起一杆破枪带着八九个人就冲出去迎战了。他是艺高人胆大呀,己方人少,自己的枪又被别人借走了,枪不趁手,却丝毫不惧。到了战场,双方站住阵脚,一看,我师傅心里就盘算了,对方人多,我方人少,形势不大有利。可绝不能装忪,只能胜不能败,别人都在看着自己呢。对方首当其冲三员大将手持三支锃光瓦亮的三棱带尖的丈八长枪,枪头分装着黄红蓝飘樱。黄樱居中,红蓝分立两边。双方无马,否则与古战场无异。对方黄红蓝三人形影不离,一看就知道是不好对付的阵势。对方也看出我师傅是主要人物,三支长枪直指我师傅。我师傅是枪短,头儿钝,不趁手。可那时候讲究精神过硬,不迷信武器。我师傅迎上前去,知道黄樱乃主将,擒贼先擒王嘛,秃枪一抖,“啪,啪”震开左右二支长枪,一个直刺,黄樱大将的大腿上着上了一家伙。只觉得阻力甚大,“咚”的一声,知道这一枪力道甚大。只见黄樱顿时萎顿在地,但不幸同时红樱已调过枪头,一枪戳在我师傅的左腿上。显见也是高手。我师傅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倒下。如果自己倒下,对方蜂拥而至,自己倒霉不算,这十来个人也全都玩儿完。我师傅傲然屹立着,大声招呼,二梯队准备。巧在此时远处真有一队人马。对方一则主将已倒地不起,二则怕有埋伏,抬起主将,且战且退走了。这时我师傅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血早已湿透了裤腿,积在脚下。但,胜利了。我后来见到我师傅时,他轻松地笑着如往常,还稍跛着脚,说,那个时刻,似乎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另一次大武斗是东区五月三十的大武斗。那一次老团儿老四各调动了几乎全部兵力,且用上了土坦克(拖拉机加焊钢板)和燃烧瓶(汽油加白磷)。我原同宿舍室友周剑秋是老四东区战区副总指挥。原本很普通的小周儿被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冲上了浪尖,凭的是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激情和满腔年轻的热血,在东区跟上孙怒涛如火如荼地干了起来。我们同学曾劝小周儿,算了,回家吧,打个什么劲儿?小周说,不行,我跟他们没完。这天武斗小周是乘土坦克指挥战斗。土坦克掩护,后面一堆持枪斗士。老团儿的一员曾是高校重剑冠军的大将被土坦克所逼,节节后退。身为将士,当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不想一个土坎儿将其拌倒,一时爬不起来,土坦克后面的战士们乘机踊上一阵乱枪,戳翻在地,后死在太平间。老团儿为了报仇,组织了大批人马反攻,土坦克抵挡不住,调头撤退。也是个土坎儿,只一颠,铁门开了,一个老团儿顺手塞进了个燃烧瓶,顿时车内火焰弥漫。不敢跳车,只好内部灭火。灭了火可活命,如果跳下车只有死路一条。结果是小周的脸严重烧伤,右手手指全部烧掉,还得说命大,保住了。原来小周是大家公认的美男子,长的象“红色娘子军”里的小庞。可伤愈后却目不忍睹了。当我们终于证明我们不是密探,纯是为同学服务,送钱送粮的,才辗转找到小周时,确实吓了一跳,为了安慰他,艰难地控制住了表情。他抽烟,用右腕把火柴盒夹在身上,左手擦火柴。话是说得很豁达的了,言语中仇恨无疑是更深了,也许深似海。后来毕业分配照顾他,留在了北京的工厂。但在花花的大城市里盘子亮的活得才滋润,剩给毁了容的除了抽烟就是时不时地照镜子,试图适应和原谅这令他悔恨不及的面容。但,对镜唯有泪两行。后来他回家去了,和一位痴心的农村姑娘成了家。 当然,小的溜儿的战斗还是亲眼见过一二次的。比如“一教“(第一教室楼)和邮局后身的新航空馆之间的弹弓战就曾见过一次。此二楼中间原为二校门,文革刚开始不久就被知名红卫兵马楠率众弟兄用拖拉机拉翻,连夜赶着学校众黑帮手搬肩扛运到不知何处去了。后来就树起了伟大领袖挥手的巨型雕像,底座上刻着副统帅的题词,“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一教”楼是老团儿的前哨阵地,扼住了科学馆里老四的出路。听说曾有老团儿从大礼堂向科学馆开枪(机关枪),有个大意的人,一露头,给打死了。大热的天儿,就停在楼里,还是等工宣队进校后才抬出来,已经腐烂不堪了。科学馆里的老四被困在中间,不得接济饮食,也曾有敢死队冒危险搞吃喝。二个人到校外弄来一排子车(二轮手推车,较大)的肉蛋菜粮,飞速从二校门(塑像)处冲向一教的封锁线。如果冲过去了,这一车吃的可救若干天之急需。不幸,却在即将冲过去的一刹那,从天而降的一大铁丝网将人带车拍在其下。推车人几经挣扎钻出来,没命地逃窜而去,一车好吃的落入了老团儿手中。 学生们不仅读书好,动手能力亦强。超级大弹弓由铁管及医用胶管制成,大皮兜可放四分之一块砖,射程可达百米,准确度几乎百分之百。大弹弓旁树一挡“砖”板,对方射击时,躲在其后,等对方换装“子弹”时,就迅速出去发射一弹。全看手急眼快,技术之娴熟了。 这二楼中间有领袖塑像,如果谁误中了塑像,那就是自己找死,从此背上洗刷不掉的黑迹。不过还没听说有谁因此受累。倒是后来工宣队组织两派头头儿办学习班时,沈如槐脑子开了小差,竟然用笔在“毛主席”三个字周围画框框,还来回描。被老团儿头头儿发现了,报告了工宣队。沈如槐小伙子登时脸色煞白,手脚发麻,等死吧。二队踢足球你不小心往自己门里踢,你可赖谁?对方幸灾乐祸,自己队友少不了给你卫生眼珠,骂你个狗血喷头。不过那次工宣队表现得水平确实没那么凹,没判定沈如槐是由于灵魂深处对伟大领袖有什么刻骨仇恨。当然沈如槐小伙子检讨得也有水平。 好了,咱回到七月二十七那一天。 午睡后大家还都眼皮发涩,呵欠连天,伸胳膊蹬腿儿地就出来了。忽然都觉出气氛有异。一定神儿,听到院墙外人声噪杂,隔墙一看,校园外到处是人,男男女女,五颜六色,队伍虽不整齐,却也成行。一打听,说是工人把校园围住了,而且从各个校门往里进呢。又听说有几个地方和老团儿有些摩擦。有多少工人可不知道。这一消息很使大家振奋。那时候,人们挺希望有新消息新情况发生,年轻人嘛,就象根儿绷着的琴弦,新鲜事就象拨弄琴弦的手,喜欢人心被激动。本来是到工字厅去领助学金和粮票,然后再撩两眼战区战事走人,有了新情况,钱粮的事就先放一边儿了。在工字厅那儿就见到通往大礼堂的“二教”旁的路上挤满了人。人都好奇,哪儿有点儿热闹,哪儿有不凑之理。于是就争先恐后抢上前去。哪知道这就叫自投罗网啊。一个慈祥面孔的中年军人拦住我们,问,“你们是这儿的学生吗?”“是啊。”我们答得理直气壮。你想,这学校是我们的,不就是我们的家吗?“啊,那你们就别走了,到工字厅那边儿去。”“哎,我们还有事儿那。”“有什么事也先到那边儿去一下吧。”倒也不是生硬霸道的命令。好在我们心中无愧,心里没鬼。“去就去。”当了好几年革命群众,有斗黑帮的份儿,还没被剥夺过自由呢。“看你还能怎么咋?”心里想。 我们如被打上标记一般,被几个非学生模样的人拦着,一路二排注目礼地进了工字厅的一个屋子。屋子里已有不少的学生模样的人了,有的正在围着另一个中年军人叫喊,“我们是普通学生,没参加武斗,干吗把我们抓来?”哎哟,被逮捕啦?心里一凉,要坏事儿。心想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把我们当坏人变牺牲品,得争竞一下。我也上前理论,说,我们是班上的留守人员,负责领取助学金和粮票,我们不能在这儿呆,你们得放我们走,云云。军人说,你的声音挺好,来你给大家念通告和报纸吧。这话把我吓了一大跳,心说,别让他们认为我是广播站的广播员。那时候广播员绝对是“一级战犯”,属格杀勿论之列。不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历来是我对敌斗争的法宝。虽然身陷圄囹,这政策哪能忘?给自己用一用吧。为了表现好,争取宽大处理,乖乖地念报。一段一段,一篇一篇,军人似乎满意,群众听不听,关系不大。后来想起来,我其实是吃了大亏的,你想,念报的时候要眼看报,心想字,哪有脑子捉摸伺机逃走的事?虽然当时是天网恢恢,里外几层的人,但毕竟是密而有漏。我的同伴就有半数逃之夭夭了。 从下午二点多,到傍晚六点,我们一帮人关在工字厅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所干的就是念报,抱怨,询问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回答千篇一律,大家耐心等待,是革命群众就请相信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是坏分子我们决不放过一个。 六点左右,忽然人群骚动起来,人人神经都绷了起来,等待着什么事要发生。果然,有噪杂的声音从工字厅旁门和后门传了过来,是争吵声。接着一声脆响一声闷响。“有人放枪啦!”声音特近,就象在耳边,感觉就和学军时打靶的声音差不多。这下子乱了套,大家都低下了身形,原地转着找藏身之地。我傻呵呵地原地转了仨圈儿也没找到地方。墙是芦苇加灰,一脚能踹一坑,不保险。再看大家,有的钻了桌子,有的沿墙角儿爬下,有的还在那儿寻摸,好象是在找缝儿。我一看躲也不是事儿,一把抓住那军人的袖子,“你看,现在怎么办?”军人说,“别怕,有我们在,就保证你们的安全。”等我一转身,再找人就找不到了。忽听有人喊,清华的学生走旁门儿。我冲出屋子,冲向旁门儿。那儿有几个手持手榴弹和土造手枪的学生,问,“什么人?”我们急答,“学生,学生”“是学生举学生证走荷花池。”我们纷纷举起学生证经过那几个学生的面前穿过旁门儿一路冲刺奔向了荷花池。跑得那份儿快,真可惜了儿的了,若是有跑表掐一掐,保不齐就破个记录什么的。后来听说了,救我们的是蒯大富手下的任传重。任传重是名风流才子,写得一手好诗好文章,又相貌堂堂。救命之恩嘛,哪能忘?至于枪,据说是土造无膛线,子弹飞出来翻着跟头走,打在树上也许就是一个横印儿,打好了,很脆,打不好,闷声闷气,叽哩骨碌飞向前,不一定打得死人,可吓死人。 等我们躺在教师宿舍里喘气的时候才想到我们并没用完全脱离险境。等我们的气喘得匀和了,出去想辙的时候就看到凡是有缝的地方都有人把守。工人就多了去了。听说主楼一带和大礼堂一带有学生扔手榴弹炸工人和用扎枪扎工人的事,而且都是老团儿干的。当然后来也听说了,大部分还真不是清华的学生干的,而是外地造反派来京串联或避难,打顺手了,真刀真枪地打起没武装的工人来了。也还听说,老团儿这次可是误解了工人,人家工人是星期六下午收拾好东西准备到清华走一圈儿,游个行,支持一下革命派,然后回城过礼拜的。蒯大富是当然的革命派,所以工人是支持老团儿的。没想到老团儿步步为营,堵截工人。为什么?因为老团儿已胜券在握,觉着用不了多久肯定就把老四彻底赶出清华园了。工人这么一来,无疑是为老四解了围。一定有黑手在后面操纵。不知道毛主席革命的无产阶级司令部知道不知道。当晚工宣队通过广播宣读中共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的通知,让蒯大富到人民大会堂应召面见伟大领袖毛主席。蒯大富哪能全信工宣队?开始以为是要抓他施的诡计。等弄明白了已经迟了好久了。在战友们的掩护下,跳墙出了清华园,去了人大会堂。传蒯大富一进屋,见到学生五大领袖的另四大领袖已在场。蒯大富一见伟大领袖就哭了。毛主席也没理他,说,你蒯司令不听我的话,硬是搞武斗。我手一挥,三万工人进校,就把你扫平了。你要抓黑手,这黑手就是我呀。(仅是大意,不是诚心篡改最高指示)。蒯大富更高声地嚎啕大哭。 不提呼风唤雨的老蒯们,咱这儿还不知道怎么出门呢。 挤在东南小校门的人群中探头探脑,心里紧着打鼓,这份着急上火啊。校门只准进不准出,叫做避免放走坏人。我们这儿叫,“可我们是好人啊。”人家工人不说,“谁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策略。人家说,“知道你们是好人,所以希望你们帮我们抓坏人。”还是不让出去。 有时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伸头缩脑地坏人般找缝钻呢,肩膀上觉得一沉,回头一看,就觉得在黑暗中突然见到光明一般,惊叫起来,“魏连元!”魏连元是我中学同学,高中毕业后我上了清华,他高考落第,进了工厂当了工人,这次是作为工人宣传队队员来到清华。五年不见了,魏连元还是那样,而且还更多了些笑容。他其实很聪明,成绩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挺好,不稳定。正好高考那段儿状态晃到下面去了,所以落了第。记得发榜那天在学校传达室外拆信时,大家表情不同,我是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全不顾魏连元垂头丧气闷闷不乐,不声不响地骑上车走了。等我回过味儿来找他,他已经骑出百十米远了。我确实朝他走的方向发了回呆,他并不知道。而如今不同了,魏连元意气风发地站在我面前,笑得很灿烂。我说,“连元,找个地方,要么上我屋里去聊聊。”他说,好。到了我们屋,魏连元说,他们工人宣传队其实是有备而来的,倒不是冲老团儿或老四,而是冲武斗的学生。谁武斗就反谁。还撩起上衣让我看他的大宽铜头板儿带。我忙说,“好,好,是得准备,哪能干挨打。”我当时是绝对真心诚意为工人着想的,向当时的毛主席保证。我们俩叙了会子旧,挨个儿说中学的同学,某某在哪儿上班,某某在哪个大学,我说,“你看,我这上了大学有啥好,他妈臭老九,还跟着武斗的背黑锅,真他妈倒了血霉了。”魏连元说,“也别这么说,国家科技还要靠你们,可别打架呀,你看糟蹋了多少东西呀!工人上班,农民种田养活你们哪,你们这儿武斗,让人气不气?”“气,是气,要是我我也气。”我能设身处地为工人农民想。聊得差不多了,天也黑得差不多了。魏连元说,“我得回队了,你是怎么咋,今儿还回家吗?”我忙说,“回呀。我家还不知道我在这儿,不回家得着急。”魏连元说,“那咱们想个办法。”后来,我手提二暖壶,脚踩鞋趿拉儿,扮作出校打热水的模样,有魏连元陪着,到了小校门,魏连元冲守门的说,“我是XX厂的。这是我高中同学,出去打点水。你看这身儿打扮儿。让他去吧!”语气肯定又有商量,而且特中肯。我眼中流露出哀求与随之而来的感激,嘿,守门的眼一滑,头一歪,手一挥,说一声,去吧。我就拖着趿拉板儿,尽量踏出匀和的点儿来,掩饰着惶恐的心情,直奔了校园外北大的公寓,我另一高中同学的姐姐姐夫家。敲了门,门开了缝儿,姐夫左右摇着头,顺门缝把我扫描过以后,确定是我无疑,放我进屋。我匆匆说明来意,姐夫帮我找了套衣服,一双鞋,还让我吃了东西,嘱我快回家,免家里老人着急。我这才奔了海淀中关村汽车站,蹦上了开往城里的大汽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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