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园 第一四O期 电子版ly0009a 二OOO年九月十日 俄亥俄州现代中文学校 美国中西部中国科技文化交流协会 聊园编辑部 | | ===================================================================================== 中文学校开学了! 同学们好!老师们好!学校工作人员们好! ===================================================================================== 本期目录 [作品欣赏]祖母的脚 王一乐 [海外散聊]美国乒乓老国手约翰 王立国 ===================================================================================== 通知 俄州现代中文学校董事会于二OOO年七月二十九日召开全体董事会议。经董事会讨论研究,现作如下决定: 一。任命何剑为2000-2001年度学校校长,并负责组成新一届校务领导机构; 二。聘请王建军担任学校名誉校长。 此决定。 俄州现代中文学校董事会 董事长 沈小平 二OOO年八月一日 ===================================================================================== [作品欣赏] 祖母的脚 ⊙一乐 离京的前一天,一月十三曰下午三点,我像往常一样 去看祖母。父母两地分居十九年,我从生下来五十八天开 始就跟着祖母,可以说是祖母一手带大的。文革期间,祖 母一度被红卫兵打得精神失常,情绪很不稳定。自从有了 我这个长孙之后,老人因为一门心思全都放在孙子身上, 精神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我成了老人的精神寄托,而自 己也相当依恋慈爱的祖母。在回京探亲的这一个月,几乎 天天都要陪祖母一段时间,以期安慰老人家的心。 隔着玻璃向屋里张望了一下,祖母好像正在睡觉。仔 细一看,原来老人正望着天花板想着什么。她在想什么? 期待着什么?是在等我去看她吗?十二月十八日我回京的 那天下午,她也曾这样静静地躺着等我,那时她肯定是充 满了盼望。每次我去看她,她总是算我还有几天就要走了 。当我和弟弟一起打计算机游戏的时候,祖母还常常拄着 拐仗过来,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看我玩。在我即将离京 的此时此刻,她又在想什么呢?看着她那直望天花板的双 眼,我不忍心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 祖母看见孙儿,眼睛放出光彩,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祖母的身边,和她聊童年的记忆,从下午 聊到了晚上。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心头却堵着一件事, 总也说不出口。出国前我常常帮祖母洗脸、洗头、擦身、 洗脚,让年迈的她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晚年。这次回京, 虽然一直想着这件事,但又莫名其妙地在逃避。不断自问 为什么,却没有答案。在即将离京的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 了。 “奶奶,我帮您洗洗脸,洗洗脚吧?冬天冷,头是没 有办法洗了。”奶奶点点头,没有讲话,好像等这句话已 经等了许久。拿起脸盆,开始打水做准备,但感觉却似乎 是在进行着一项非常神圣的仪式。那一片躲避了很久的丝 絮终于飘过心头:难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低着头,一下一 下地将水捧起来,撩过她的脚面。望着那双苍老干瘪的脚 ,望着前面要走的遥远的路,我终于情不自禁了。水从指 缝间淌下;时间从心头流过;泪水默默地爬过面庞。我在 心底大声地哀求,让这一刻成为永恒吧,请让我永远地停 滞在时间的这一点,拥有这份情感和浸透了魂魄的幸福。 “奶奶,那我去我爸妈那边睡觉了,明天再来看您。 ”祖母很幸福地躺在床上:“好吧。晚安。”我关了灯, 飞快地走出屋门,知道明天不会再来。望着满地的月光, 我诧异自己对亲情和时间竟是如此贪婪。上帝啊,何时我 可以再踏上这片土地?再有机会给祖母洗脚? 时间带着我往前走,我在时间里向前走。祖母那一双 苍老的脚却挣脱了时间的束缚,不时浮现在眼前。上帝啊 ,谢谢你让我曾经拥有,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七日夜 于密西根州立大学 [海外散聊] 美国乒乓老国手约翰 王立国 二OOO年八月二十日 在美国俄亥俄州哥伦布市提起约翰,你说,那是个怪人,认识他的人都会点头,说,就是。 那天人民日报海外版上登了篇文章纪念中美乒乓外交,附有美国国家队在长城上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二个人,一个是披头散发的嬉皮士科恩,另一个就是约翰。我赶紧把照片扫描到电脑里,再印出张大照片,兴冲冲跑到俱乐部找到正在打球的约翰,问,你看这是谁?约翰看了一眼,笑了一下,还给我。我说,这是给你的。约翰接过去说,OK,就放到了一边。我这儿脸上兀自挂着兴奋的笑容,由于没有共鸣,表情定了格,一时半会儿还不了原。那情景,感觉是上赶着巴结人家,却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滋味不对,赶紧找平衡,心里笑骂一句,嘿,这个怪人!自我解了嘲,烟消云散,没事儿了。 照片上的约翰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一晃,如今已是奔五十的人了,身体精瘦却精力充沛,深度大近视眼镜后面的眼睛眯着,总是在一头金色乱发下面扎条红布带,身穿运动衣,脚蹬运动鞋,挺着一米七、八的个头儿,战斗在乒乓桌畔,天天几身臭汗,练得特苦。这不,今年全州乒乓球锦标赛他拿了冠军。嘿,你看,快五十的人拿冠军,也不知道是他太天才呢,还是别人都草鸡。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乒乓球迷们早早晚晚就都聚在乒乓桌边,久而久之,都相互认识了。约翰就是在俱乐部打乒乓球认识的。有人介绍说,这人当初中美乒乓外交的时候代表美国国家队到过中国。噢,我说怎么打那么好呢。当然了,我们这样的业余高手说什么也打不过他了,只好服气,可他要是到了北京,少年宫的孩子说不定也能宰他。这点中国人的自信和自豪不能没有。当年美国国家队到中国作外交访问的时候,正是中国乒乓球队傲视全球的鼎盛时期,庄则栋,李富荣,徐寅生,周兰荪,张燮林五虎上将打遍天下全无敌,美国国家队算什么?排名表上第一页不一定找的着。打他们还不和玩似的?让你得几分就给你几分,吊你二边儿就不打你中段,着实让中国老百姓享尽了乒乓大国的优越感。那时候,中国老百姓都知道美国佬傻乎乎的,帝国主义嘛,又是傻大个儿。听说美国兵在朝鲜战场上兜里揣着二张条儿,一张中文的,一张朝鲜文的,上写,我投降,请给我吃的。见人呢,就会OK,哈罗,你说傻不傻?体育外交,弄个啥队不行,弄个乒乓球队到中国,那不是他的鸡蛋碰咱的石头吗?可好象他们不大在乎,倒让咱有些失落。人若是什么都不在乎,那就是怪了。就看约翰吧,一辈子就是打乒乓球了,除了打球啥也没有。一个过去的国手总该有个好工作吧?约翰没有。他的工作是给“救世军”看大铁箱,收人家捐来的旧家具,旧衣物,给人家开个票,写上折合多少钱,好免些税。挣的钱比国家规定的最低线高点不多。可他说这工作挺好,没压力挺自由,人家来了接待人家,没人来就自己看书。咱也没和他深聊过,不知道他灵魂深处的活思想,可看上去挺满意,上班看书,下班一门心思打乒乓,倒也无牵无挂。还有一样,你要说哪个美国人没汽车,就和说中国人家里没自行车一样。可约翰就没车。不过他总是能找到人搭上车,没耽误过事。实在不行就步行,背上背包,一副长途旅行者的打扮,在马路边上一步一步量着走。若是太远,就倒着在路边走,边走边伸出胳膊,攥起拳头,伸出大姆哥,截个车拉他一程。 约翰的球艺虽然不能和中国国手相比,打我们这些业余的那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我们一般能在他拍下走上六、七个回合,算是比较运气的,通常我们内部比较都是在十以内多拿一分少拿一分的事儿。跟他打球就觉得没脾气,左一板右一板你这儿呼哧带喘就是打不死他,他挥着大厚板上两面单正胶的拍子,球就和粘在拍子上一般,控制落点,左右旋转,变化速度,得心应手。说他是美国一州之高手,实至名归,受之无愧。一般乒乓球打好了都不愿跟庸手过招儿,不过瘾,还出不了汗。不用说专业高手了,就我们这些业余高手偶尔跟低手过招儿,也常自己觉得站在了高境界上怀着哄人家玩儿的心态,挺自豪。约翰不是,他和任何人打球都是认认真真,对我们业余者也不例外。 为了提高球艺,跟他学两招儿,有时候就开车拉他到家中来,在地下室乒乓桌上“切磋”。约翰仍然是一板一眼,一丝不苟。你不问,他也不说,你问了,他就告诉你什么方面好,什么方面欠缺,应该如何改进,简单明了且关键中肯。大家都觉得有所受益,之所以不太深,那是个人天赋局限所致,不赖约翰。打球打到精疲力尽了,约翰依然是生龙活虎,不说累。不累也不打了,他第二天去看大铁箱,我们还得上班干活呢。落实一位开车送他回家,第二天一碰面,开车的人说,哎哟我的妈呀,这约翰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这身狐臭熏的我脑瓜子迷糊,方向盘都快把不住了,窗户开了一天还有味儿。即使这么痛苦,还是常拉他来指点,他呢,依然是有求必应,也总是认认真真。 美国是讲究实际的国家,能挣钱的事业才能发达兴旺。体育运动也一样,三大球,篮球,美式足球,棒球,年年搞得轰轰烈烈,观众多,肯花钱,球员们个个儿腰缠万贯,个别耀眼球星更是亿万富翁。可乒乓球不行,球小,看不清,而且乒乓球的尖儿早让别的国家占了去了。在美国投资少,没人赞助,就总也发达不起来。作为乒乓球球迷,经常刻骨铭心地思考,深感美国若是多些约翰,那该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