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 园 | 第一四二期 电子版ly0009c 二OOO年九月二十三日俄亥俄州现代中文学校 美国中西部中国科技文化交流协会聊园编辑部 | | ===================================================================================== 本期目录 [通知] 好消息:吴祖法医师免费为大家服务 [论文选登]从我心中的大陆文化和民族情结来看两岸关系和台湾独立 赵明乡 ===================================================================================== 好消息 骨伤科主任,中国峨嵋气功医师 吴祖法 免费为您提供医疗服务 主治:跌打损伤、各类骨折、关节脱位、胸腰部扭搓、闪伤、颈、腰间盘突出等症。 吴祖法医师每星期日下午中文学校上课期间在中文学校教授太极拳、太极剑,并在CafeteriaRoom免费为您服务。请届时来就诊。 如果您要电话联系,电话号码是:486-6224。 ================================================================================= 消息报道完了,可还有几句话忍不住要说。说什么?说的是钱啊,钱。 大家还记得吧?以前有黄志华大夫在中文学校提供免费医疗服务,黄大夫回国了,现在吴大夫又来了。两位大夫有许多共同处,比如都是医道高明的老医师,再比如都是免费为侨胞提供服务。 免费,意味着不收费,就是不要钱。当我听到吴大夫说“我不收钱”,我觉得怎么那么别扭,那么不习惯,不要钱?这两天尽听要钱的事儿了,你怎么就不要钱呢?这反差也太大了。和谁反差大?和只要钱不要脸的人的反差太大,和只认钱不认人的人反差太大,和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的人反差太大。 大伙儿都听说过一句话,叫做“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是说钱再多,也不是啥事都能干。旧社会讲究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是一种形容,小鬼儿要你的钱干吗?到哪儿去花呀?可一子儿没有也不行,那就得要饭,所以才要奔小康,求个又温又饱。这道理人人都知道,但从不同角度去理解。有人强调钱不万能,所以不为钱所累;有人强调没钱万万不能,所以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小时候听说有个老头儿画家要钱要的特狠。50年代中国逐渐走入世界的主流,一次友好国家元首来访,周总理说请画老写几个字吧。着人说明了来意,老头儿画家也不说话,伸出干枯的手,五指分开,来人就明白了,赶紧回转去报告周总理,说他要500块。那是什么时候,钱值钱啊,500相当于现在的5万有余。总理为大局重,咬牙说,给。老头儿画家就写了歪歪扭扭四个大字“和平万岁”。那几个字怎么个好法我是不懂,看不出来,怎么看怎么象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写的。不过有人说了,能写好的人故意写坏,那就是艺术,就值钱。尤其是名人,留下来的任何东西都值钱。玛丹娜穿过的内裤都能卖好价钱,气是生不得的。鲁迅有篇文章提到古代墓葬里发现一种玉石做的东西叫“屁塞”,是塞到有钱人屁股里以防尸体腐烂的。时日久了就成了古董,价值连了城。后来的名人们自是识货,手持“屁塞”使劲在鼻子上蹭来蹭去,嘴里念念有词,说,嗯,货真价实,真正的“屁塞”。老头儿画家的字画就值钱,而且当仁不让,只认钱不认别的。他的钱放柜子里,一罗一罗的钱,很整齐,却从来不花,只买笔墨纸张,其余都攒着。点心倒有的是,都是人家送的礼。时间长了,风干了,硬得能砸死人,就那样也不给人吃,要给只给招人喜欢的漂亮小姑娘们吃。新凤霞就得到过一块,梆硬咬不动,说带回家再吃吧。可见她没政治头脑,应该说,这么有纪念意义哪能吃?吃了意义就没了。老头儿画家一门心思地要钱,老得走不动了以后名气更大了,随便涂一张就卖不少钱。大家大概见过不少大窝瓜画儿吧,俩大黑疙瘩中间还不连着,倒也维妙维肖,菜园里的一个扁扁的大窝瓜。可你知道那是怎么画的?不知道真假了,听说不是画的,是坐的。由老头儿画家最小的姨太太伺候着,准备好一盆墨汁,脱掉抿裆裤,搀扶着往盆里一蹲一蘸,就手儿就往宣纸上一坐,搭上老头儿屁股又瘦又尖,正好一个大窝瓜。至于窝瓜有大有小,那取决于姨太太往起拽的快慢,快则小,慢则大。多铺几张宣纸,顺便成批生产,多坐几个大窝瓜,多挣几把钱。 有钱的感觉怎么样?当然好,起码可以做很多好梦。70年代中叶,我在天津塘沽接运从日本来的化工设备,没船来的时候就闲扯淡,听说塘沽有位退伍兵儿,有笔退伍费,加上工资光攒不花,有个四、五千块。70年代四、五千意味着小富翁。此老兄每天晚上从屋里不知什么地方拿出钱来,一罗,在大腿上啪啪摔两下,往手上吐点唾沫数起来,连数上二、三遍,然后包好,再放好。过会儿再拿出来,再吐上唾沫数上二、三遍,过瘾!别人打扑克聊天,喝酒扯淡,品茶抽烟,他就是数钱。退伍兵儿三十大几了,还单挑着,说是要找个可心的媳妇。怎么个可心法?就是要漂亮,不漂亮不要,宁缺毋滥。有这么多钱还愁找不着漂亮媳妇?二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二条腿儿的爱钱的婆姨有的是。后来我们也没认真跟踪考查,不知道后来的故事。估计他要是再抻着,到了80年代,90年代,四、五千也就贬到四、五十了。漂亮的两条腿儿的妞儿都傍了大款了,他那四、五千还不够开一瓶XO,好可怜的退伍兵儿啊。 大陆改革开放以后,不少人出国留了学。那时候国内条件还很差,我们当时的工资也就是一个月不到70块人民币,合当时二十块美金。可美国随便一个餐馆打工,一个月下来怎么也挣一、二千,甚至二、三千。这差别使得咱们中国人格外勤劳勇敢,有的一天打俩工,甚至仨工。又当保姆,又当招待,还给人家打扫卫生。生了病也不休息,你想一天的钱就等于国内一个月,二个月的钱,为什么我不干?想想也真没有道理不带病坚持工作。这钱呢,挣着挣着,大部分人就觉得过了那股劲儿了。没钱确实不行,“万万不能”嘛。可要是让钱迷住了也就没了“生活”,不划算。大家都知道那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然也有那少部分人,捞钱捞起来没够,而且还有紧迫感,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能浪费年华,时间就是金钱,不挣钱的事不干。我们办中文学校的初期,一位老板就问,你们不挣钱那干什么?驳得我们哑口无言。有紧迫感好象也可以理解,年龄不饶人啊。80年代OSU来了个访问学者,年龄嘛大了点儿,到了美国发现,啊呀,美国这个自由民主劲儿啊,真好。就觉得如飞出了笼子的老鸟儿,赶紧的吧,好好自由自由,补贴补贴。怎么补贴?借X级录像带。在国内看个黄色录像带还要抓,警察抓就算了,街道委员会的老太太也抓,抓得你偷偷摸摸不自在,光顾了害怕了,找不着情绪。美国好,想借几盘借几盘,想怎么看怎么看。于是看X级录像带成了他每日生活的一项如吃饭喝水拉屎撒尿一样规律的活动,每晚不用到别处找,肯定在屋里看黄带,还不能打扰,说是雷打不动。年轻的时候没能有机会享受,憋得够呛。现在有了条件,却上了年纪。趁还能整他二家伙,赶紧赶个末班车吧。人们背后说他是老色鬼,让他知道了他也不往心里去。名称嘛,只是称呼而已,不要紧。若是当初把“老色鬼”定义为人见人爱的漂亮小姑娘,那不就是个好词儿了吗?人为的东西,不去理他。这位老色鬼其实挺可爱,比如他就开诚布公,坦承自己喜好这一手儿,不扭扭捏捏,做婊子不要牌坊,认了。 咱们有些国人对机会抓得很准也很狠,逮着了机会,那就不客气了。60年代自然灾害,吃不饱,饿呀,有位老兄趁人不注意,钻在柜台下,等人家打烊走人了,他出来招呼“高级”点心,干了大约五斤“高级”点心,撑得站不起来了。你想五斤干点心在胃里什么滋味儿?第二天早晨开门人家店员一看吓一跳,好心,喝点水吧。一喝水,撑死了,落个饱死鬼。到了美国,虽然不是满大街拣钱,可挣钱的机会确实很多,不趁这机会多捞俩钱儿,对得起谁呀? 可实际上咱们国人对美国的国情有时候了解的很片面。象道德问题。有人讲美国人只为自己,不管家庭。其实不然。美国人顾家的太多了,孩子管得比我们管的好。在公共场合美国孩子表现比我们中国孩子有礼貌。美国家庭对孩子的教育也非常重视,学校开会,美国家长都准时出席,又提建议又提要求,投入得很。又如以前都觉得美国人只认钱,成了咱们的榜样。其实也不然。美国学雷锋的事太多了,只不过没有树一个叫雷锋或叫约翰的那么一个人。美国人干不要钱的事不宣传,不是为了做那种有无穷力量的榜样,他是自己自愿做的,是做给自己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86年南方大旱,北方的卡车司机免费用自己的卡车送牧草,我们听了以后很是汗颜。咱们国人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且专拣自己爱学的学,学了还发扬光大,当婊子也比他西方来的新颖,花哨。 不过,很值得咱们自豪的是,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正派人还都保持着正常人的本性。美国人如此,咱们中国人也如此。不说别的地方,就说咱们中文学校,从94年建校那时起,多少人无偿地付出了多少心血,时间和精力?包括工作人员,包括老师们,都用自己的辛苦证明了做人的价值。我对“聊园”杂志更津津乐道,自打“聊园”办刊以来,有太多的人热情关心了,除了帮忙出版,投稿外,多少人慷慨解囊,赞助“聊园”啊,让人很难忘怀。第一位就是陆琴老师,陆琴把头一个学期的教课收入160块钱全部捐给“聊园”。后来陆续有郑元芳教授(二次),李大伟,赵明乡,祖鸿翔,铁肩,邱岭,胡光,邵幼瑜,鲁深,黄慧娟。。。以及许多没留姓名的同胞捐款。光说感谢二字表达不尽我的意思,真的。 正是: 物欲横流,方显精神美, 纸醉金迷,更觉友情贵。 ============================================================================= [论文选登] 从我心中的大陆文化和民族情结来看两岸关系和台湾独立 赵明乡于2000年9月5日 一、前言 两岸关系僵持胶粘到今天的局面,相信全世界的华人心中都很难受。尽管两岸的领导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辩解,他们所讲的每一句话,所走的每一步棋,所做的每一个政治或非政治的动作,似乎都非常地有理,都是为争取各自一方的最大利益而作的有逻辑的选择。但是,从实质上说,弄到煮豆燃豆箕,豆也煎,箕也燃,双方的政治家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大陆而言,不能在两蒋时代,就作出实质性的让步,从而订出一个谈判的框架来。延致到昨日和今日要与暗独和明独的对手来谈,实在是错失了上上良机。对台湾而言,敢于堂而皇之地用中国话喊出“我不是中国人”,根本无视对面95%以上人的极端反感,这实在也是下下之策。 造成如此的局面,自然是有其深刻,复杂,广泛的原因的。究其之一,是源于两岸之间老百姓们以及政治家们都长期互相极端不了解的原因。五十年的鸡犬隔绝,本来是政治家的杰作。政治家们除了自己不来往,也不让老百姓们互相来往。除此以外,他们还要制造故事来加深这种隔绝。结果造成了不但政治家们互相隔阂,连老百姓之间也往往互相有了偏见。这次我有机会谈自己对两岸的看法,之所以写下面这些东西,正是痛感于从台湾的一些人,一些媒界所表现出来的某些心态,他们一面对大陆国力,军力的内心恐惧,一面却又对大陆人民的某种轻视。这种心态,二十年前我初离开大陆时,时时处处可见可体会。现在好一些了,但还是存在。这种心态的产生,是源于台湾方面对大陆政治和文化教育的歪曲和不了解。于是,我想写一些自己所受到的大陆的文化和政治教育。以及我对台湾独立思想的认识。希望台湾的朋友由此可以了解一些我们那一代大陆人思想深处的烙印,或也可被称之为“情结”之类的东西。 二、我所受到的大陆的文化教育 大陆的文化教育事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比不上台湾的。这是一个无可争论的事实。非常具有说服力的是,华人中拿诺贝尔奖金的科学家有四五个,他们都是在台湾读的大学,后来去美国才有此成就。而在大陆教育制度下出身的科学家,至今还没有一个能登上这个顶峰。大陆教育制度的弊端,相信大陆搞教育的专业人士,已经在开始深刻检讨了。我以一个不懂行的人的眼光看来,大陆的教育制度确有很多问题值得批评和改造。比如说解放初到1966年止,大陆全盘接受了一套苏联教育制度。我记得那时候中学的数理化教科书,大都是苏联的译本。大部份的课外参考书读本,也都是直接从俄文译来。连我在中学读书时教室里的课桌椅,也全盘仿制苏式的。那是一种单人用,将桌椅用铸铁连在一起的东西。很笨很重。我有一个教了几十年数学的老师。他在比较了解放前的中学数学(以英美系统教材为主)和解放后(以苏联教材为主)的教材后说,苏联的东西,结构很严密,思维也严谨。但缺点是繁琐,实用性不强。他的批评可能是一言中的。这个教育思维和知识结构的缺点,加上大陆当时政治气候对学术研究和知识分子本身的不重视和压制,再加上文化革命的爆发,使整个大陆的教育停止了十二年(1966-1978)。这就造成了大陆教育事业、科研事业在一个阶段很落后。可是这种落后,是在谈论诺贝尔奖金人才水平上的落后,或与此相近水平人才上的落后,当然也反映了是在一个相当基础层面上人才水平的落后。但这并不是说,大陆的整个人群,甚至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也是愚昧无知的了。我刚离开大陆时,与台湾来的一些亲戚 们交谈。这些亲戚,都是一些台湾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士,有些还是当时台湾的高级政府工作人员。他们所持的态度,我可以明显感到,他们是把大陆整个人群素质看得很低。从知识水平、文化教养,到道德水平。台湾的很多人,由于看了太多的有关大陆的反面宣传,以为大陆长期搞共产党教育,搞阶级斗争,所以只有红卫兵时代人斗人的道德,从没有人爱人、人帮人的感情。以为大陆搞文化大革命,摧毁了中国文化的传统。所以大陆也没有文化教养可言。这其实是很不正确的偏见和某种狭隘的势利。就说最基本的道德教育吧。大陆在中、小学里进行的道德教育,虽然在六十年代以后常常给披了一件阶级的外衣,但其实质内容,还是讲帮助弱小,帮助他人,讲社会公德的道德。象六十年代的学雷锋活动,起初的兴起,完全是鼓励人们无私地帮助他人,作一切有益于社会公益的事务。我这个年龄的人,都完完全全地投入了这个活动。当时感到为他人、为社会多作好事,非常兴奋,也是陶冶个人情操的事。除了学雷锋以外,我们那一代人还受过很多其他教育。比如说,大陆解放军中著名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教育。那是被广泛地宣传和让每一个青年人去学习的。那一套东西,其实是教育一个人要遵守纪律、奉公无私和爱护他人、不打扰他人的品质。这三大纪律是(1)一切行动听指挥,(2)不拿群众一针一线,(3)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的内容也是要求每个人说话要和气,买卖要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尊重妇女等等。这些内容几十年里被反复地宣传和教育,所以应该是很有影响和深入人心的。由于得到大众的认同和支持,几十年里也成了大陆道德标准的规范和基柱。大陆近十几年来,人们到处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腐败、官僚、贪污的发生和报导。这当然反映了一部份人的道德水平的下降和社会制度上的很多弊端。但人们在几十年来受的这些道德基础的教育,我相信还是深入在一代大陆人的心里。社会上一小部份人的反道德行为,因此也特别地引起大陆老百姓的反感,厌恶,和憎恨。我在美国,我周围有一批和我年龄相仿的来自大陆的朋友们,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他们以助人为乐、无私无偿地服务于大众的这种基本道德。你到大陆去,如果不是以一个新闻记者的眼光去猎取有报导价值的刺激新闻为己任,你是能发现大陆社会中非常温(xin)和道德的一面。再说大陆的文化教育,也从来没有象海外有些文章宣扬得那么可怕遭糕。有一个阶段,学生都被说成是考试只会交白卷了。大陆在解放初的十几年里,数理化等各种理工科的教育,固然太多地、无批判地吸收了僵化的苏联的系统,以至于造成学生创造性不够,但同时这一系统也为大陆的大量知识分子打下了非常牢实的基础理论知识。在后来的年代里,一旦大陆的政治空气变得活跃,即改革开放以来,走出国门的人们,像我们这些人,很快就并不太困难地拿下了美国的高学位。而留在国内的知识分子,也迅速为中国的科技事业、国防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中国整个国力和军力在短短二十年内以巨大的速度前进,这是绝不可能在一个整体知识水平很低下的地方可以做到。所以台湾的一些报章一面对大陆人看不起,却一面又对大陆国力、军力内心的恐惧,实在是很不逻辑的事。从更长远的观点来看,今天的美国仍然是全世界高科技人才的摇篮和温床,大陆和台湾今后社会经济发展所必须的高科技人材在美国的培养和教育,台湾和大陆之间也已经在开始进行一个反转。我举一个例子,在我所知道的医药学、生物学领域里,八十年代中我在美国读博士的时候,学校里还有好几个台湾来的同学。九十年代初,我在俄亥俄州大药学院做博士后时,那里一百多个研究生里,中国大陆学生占了一半以上,而台湾学生好像仅有两三个。到九十年代末和现在,整个俄州大的药学院里已经没有一个台湾来读博士的研究生了。反之,倒有七、八十个大陆的博士留学生和博士后。我并不知道其他学科和美国其他大学的情况。虽然,从统计数字上来说,台湾在美国留学的学生数量可能仍不少,但绝大部份可能只是under-的水平了(即大学)。而under-在今天美国的社会里,是论不上高科技水平的。从整体角度上来说,我不知为什么台湾来的graduatestudents锐减的原因。从俄州大生物医药领域来说,我知道这是台湾学生无法同大陆学生竞争的原因。现在研究生院的入学GRE、TOFEL水平都已高到快接近满分的地步了。俄州大药学院研究生办公室申请入学的名单中,以GRE、TOFEL成积高低排队,前四、五十名都是大陆学生。而学院每年只能录取十名左右。于是位置当然都被大陆留学生占了。这种情况如果再持续个四、五年,我们可能就无缘再见到,象当年的赵宁先生那样才华洋溢的台湾研究生在美国攻读博士、硕士学位。说起赵宁,我是很喜欢他二十年前写的那些留学文章。他是一个热爱生活、文学功底很好的人。说起文学艺术,不得不说的是,台湾的一些人错误地以为,我们那一代大陆学生只知道江青的八个样板戏,而其他什么都不知了。其实那是很不了解大陆的情况。我读小学中学的时候,学校里和家附近的街区里都有非常好的图书馆。里面的书籍多得不得了。我因为是准备大学读理工科的,所以每天被功课压得很紧很紧,从来都感到没有时间去读那么多有趣的 书。就是这样,我还是忙中偷闲地读了一些小说书。几十年过去了,我今天还能回忆出其中好多书名来。我在小学时代读了很多中国现代的长篇小说和各种外国的童话故事、民间故事。我在初中的时代,主要感兴趣的是各种科幻小说和侦探小说。还记得的有,法国儒勒凡尔勒的十几部小说(如神秘岛、机器岛、气球上的五星期、地心游记、八十天绕地球等),俄国大量的科幻小说(如大战火星人、火星恋情、隐身人、水陆两栖人等),俄国二战时期十几部小说(他们叫卫国战争作品),和英国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大约有十几册)。到了高中时代(1963-66年),我读了列夫托尔斯泰山的三大部(复活、安娜卡列妮娜、战争与和平),萧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高尔基的绝大多数作品(大约有十多本),法国莫伯桑的绝大部份(如漂亮的朋友、羊脂球,大约5-6本),美国马克吐温的几部小说集(如汤姆沙雅、哈克贝利费等等),还有零碎的小说如基督山恩仇记、雾都孤儿、茶花女、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七十年代初期和中期,我记得比较多地读了中国古典和近代人物的作品,水浒三国、红楼、聊斋、三言两拍(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喻世明言、一刻二刻拍案惊奇),还有沈雁冰(茅盾)全集、沫若文集、鲁迅全集。文学史也读了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史。历史书读了如中国通史、第三帝国的兴亡(美国人写的希特勒二次大战史料),等等。在大陆,除了在文革有几年极左的时间里大家不能堂而皇之地谈论这些书之外,其余时间,人人还是可以随意地阅读大量世界名著和中国古典、现代的名著。大陆不但有大量真正有知识的国学大师在编排注释古典文学,也有大量的翻译大师勤勤恳恳地把各国的文学精华、世界名著翻成汉语。以简体字出版,供大众阅读。除了这些小说之外,大陆的电影、戏曲文艺也非常丰富。我记得读中小学的时候,我大概每星期都起码看两三场外国电影。这些电影主要是英、法、俄、以及东欧各国,还有印度、墨西哥的影片。还要陪我的祖母到书场听一两次苏州评弹。八十年代初,我到了香港。起先以为香港人的英语水平高,人们大概都在读英文原著了。但其实不然。香港人读英文原著的是少之又少。大部份年轻的白领阶层不是读马经,就是只看荒诞无稽的连环画。这种连环画,并不是指象台湾的蔡志忠那样有寓意、有教育意义的东西。我指的是那种武侠不象武侠、怪异不象怪异的不伦不类的连环画。据说却是香港报刊杂志中销路最好的一种。 写这些的目的,是想说明一点,大陆在建国以后的几十年里,她的教育、科研、文化方面与台湾相比,都有值得讨论、值得批评、显得不够的地方。所以出不了象杨振宁、李政道、丁肇中、和李远哲这样的诺贝尔科学奖获得者,也出不了象李敖这样无与伦比的文学家、历史家和批评家。可是,大陆也培养了千千万万脚踏实地,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有道德有抱负的教育工作者,科学工作者,文化艺术工作者,和各行各业的劳动阶级(workingclass)。他们工作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阶层。这些人,他们始终地如一,是大陆社会的中流,抵柱和不可动摇的磐石。 近几年来,我每年回大陆探望父母。可以看到大陆每一年的变化,发展非常快,非常大。这是全世界的人都看到的事实。我总在想,大陆这二十年来的巨大发展,难道仅仅是因为所说的改革开放政策好吗?这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我感到,另一个很根本的原因,也是因为大陆在改革开放前的几十年里,就积累了巨大的能量。这些能量,是大陆在文化、知识、科技、教育、干部、道德、和整个民族素质的综合积累。也正是有了这个积累,加上了政策上的改革,才能有今天的发展。任何忽视、轻视,或出于政治上的狂热和盲目,偏听偏信、看不到大陆上这股巨大的能量的存在和作用,都是不正确的。 三、大陆的民族主义教育 我从小学到中学,受到学校里很多民族主义的教育。小的时候,我不是很懂这些事情的真正意义。只知道帝国主义列强和中国在中国的土地上打过好多次仗。但最终,每次都是以中国割地赔款了事。台湾,澎湖就是被日本人割去的一块地方。我成年以后,再回顾这些中国近代史,回想起小时候自己所见过的一些事情,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心中是很痛苦的。我小时候住在上海的江宁路,过去叫做戈登路,那是一个英国人的名字,他好像带领过英国的洋枪队在中国打过仗。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条马路,过去叫罗伯逊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来历。1949年以前,上海还有几十条这样以外国人名字命名的马路。很多年后,我到了香港。知道只有香港这个英国人的殖民地才会有这种事情。上海过去是有许多租界的,如英租界,法租界。这些租界里,有英国人法国人自己设立的警察局。中国警察无权管租界里的事。1949年以后,租界没有了,英国警察和法国警察走了。在上海却留下了许多曾在这些警察局里做过事的印度人警察。大概他们回到英国也没有饭吃,没有房子住,于是他们留了下来改做工 厂的警卫。我们小时候,把他们叫做红头阿三。租界里的电力系统也不一样,英国人用英国人的电压,法国人用法国人的电压,所以上海有110伏和220伏两种电压。五十年代的时候,我去街上买灯泡,妈妈一定会关照我:对面几条街是法租界,灯泡是110伏的,千万不要买。 我最近读美国当地的报纸,有一篇文章介绍加州一个墨西哥裔的议员,为墨西哥裔人的利益而抗争。得到了人们的尊敬。他作的一件事,就是以压力除去了几家美国餐馆门前写的招牌:“墨西哥人与狗不得入内”。这是墨西哥人在美国人的土地上所作的抗争。但几十年前,外国人在上海外滩的黄浦公园门口,竖着牌子:“华人与狗不得入内”。这是外国人在中国土地上作的污辱中国人的事。我是见过这牌子的原始照片的。中国,作为一个国家,竟沦落到这种地步,可以说主权皆失,自尊扫地,实在是非常非常悲惨的。我读过一本小册子,叫做“可爱的中国”,是一个名叫方志敏的共产党人三十年代在牢狱中写的。他说中国就象鱼肉在刀板上,被列强们任意宰割。做为一个中国人,他感到中国就象是自己的母亲,却眼看母亲被这些强盗们任意地凌辱,奴役,被糟蹋得遍体鳞伤。我相信他是一个爱国的人。一个民族主义的人。他后来被国民党政府杀掉了。我见过他临刑前的照片。披着一件破旧的大衣,带着脚镣手铐。眼光非常从容,沉着,没有半点惊慌的神情。我相信他是抱着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民族的心去受刑的。我很尊敬这个人。在中国大陆,我知道,无论是过去或现在,有千千万万个有着像他这种抱负,理念和勇气的人。毛泽东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在大陆,在海外的华人文章书籍中,现在对大陆这个过去的领袖有各种各样的评价。有些是批评他私人的生活问题的,有些是批评他执政时国内政策错误伤害了好多人,也有人批评他搞文化革命。他确实是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但我没有发现有人对他在重树民族自尊性方面的批评和指摘。毛泽东这个人,抗战时敢于跟日本人打。大陆刚易手时,面对一个千孔百疮,百废待兴的国家,他在建国后第二年就跟最强大的美国人在韩国打起来。打了三年,照他自己的说法,打了个平手。六十年代末,他也跟苏联硬顶。为了一个弹丸之大的珍宝岛,他摆出了准备真打、大打的架子。当时上海的许多大工厂,企业都已搬迁到了内地的山区里,以防打起来遭到大的损失。中小学里,也都有叫做“拉练”的紧急疏散的训练。记得在这种紧急的状态下,苏联的总理柯西金利用去越南参加胡志明葬礼的机会,一定恳求在北京机场停一下,要与中国领导人见一面,谈一谈,以缓解局势。毛泽东这个人,以他个人的独特作风,使世界上所有的帝国主义列强,不得不对他退让三分。 印度曾有一个甘地,为印度的独立,以一副苦行僧的作风,以非暴力主义与英国统治者抗争了好多年。英国人后来无法再统治下去,但终于以体面的方式退出了印度。毛泽东不相信这个哲学。他的名言是:“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他真的挥起了铁扫帚,把帝国主义列强统统扫出了中国大陆。扫得真是一个都不剩。以致于60年代,70年代,中国的老百姓看见路上走的洋人,都要把他们围起来观望,象是见了什么珍奇动物似的。帝国主义列强离开中国大陆时,都是非常非常地不体面,被大陆形容是象挨了打的狗样“夹着尾巴逃跑了”。大陆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被孤立被封锁了几十年,穷了几十年。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大陆的老百姓真的并不报怨这些。因为任何稍懂一些道理的人们,知道一些中国历史的人们,有一点点良知的中国人都知道,从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的100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毛泽东是第一个人,使中国人挺直了腰杆,真正摆脱了被外国列强欺侮的日子。 中国大陆绝大多数人的强烈的民族自尊心,我相信也是从那个年代奠定,坚实的。最近二十年来,中国大陆变富了,国力军力都比过去更强了。大陆老百姓中的民族尊严心,也更充实了。这个自尊性,不会下降,消失,只会一如既往地更坚定更成熟起来。 现在有些国家和地区的报纸提起中国民族自尊心日益增强,以一付很不以为然的口吻说话,似乎那是很不好的事。但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中国有一百多年被人欺侮,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历史。今天中国人要说几句气粗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过份的事。世界上,民族主义,民族自尊性最强的国家可能是美国。很多居民自己的院子里竖有挂着美国国旗的大旗杆不说,随便去看一场蓝球,足球,赛前大家都要站起来,手梧着左心口唱美国国歌。中国大陆的民族主义或爱国主义精神,比起这种当代的美国精神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台湾问题,是被大陆95%以上的老百姓视为是中国人、中华民族最后的耻辱。先是被日本人割走五十年,又由于美国人插手而五十年不能解决。我相信大陆的政府确实不是要去管理、管制、或统治台湾。他们仅是要个名义上的统一,以扫清中华民族头上的最后一个阴影。所以才提出“只要讲一个中国,其他什么都可以商量”这句话。这实在是一个不算过份的,很低的要求了。一个政府,在中国统一这个问题上,代表着95%以上中国大陆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华人的愿望,那是代表着十几亿人的心愿啊。现在向台湾提出一个很低的要求,却被对方所漠视,所回避,所不回应。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个要求是简单而不是复杂,是很低而不是高得不合理,却被如此的漠视,这就可以产生巨大的反差效果来,可以孕育出掀天翻海的巨浪来。 我生活在海外快二十年了。每当我从各种报章上读到大陆提出这个要求时,我的内心总是非常地不平静。我实在是非常了解大陆和大陆大多数人的心态。因为从这句简单的话语后面,我实实在在地感到几亿大陆人,他们那早已短促了的呼气,他们那渗汗的手心和他们那已经喷张了的血脉!台湾,要想从这一代或下一代的中国大陆独立出去,朋友们,你们啊!实在是太不了解大陆!太不了解大陆的民众,太不了解大陆的政权了! 四、我对台湾独立主义的认识大陆的很多人,以及在美国或其他外国留学、侨居、有中国大陆或香港背景的中国人,只知道台湾有很多本省人有台独的主张,想要台湾独立。但他们并不是很清楚,这个独立的主张和思想是何时开始的,是从哪里来源的。由于政治家们的各种说法,对于这个问题的解答,早已有了不同的版本。我并没有去比较过这些版本的不同之处,和出于什么不同的政治目的。我听到过一个版本,我相信是颇为真实和可信的。 那是我在美国俄亥俄州读学位时,一个很要好的姓萧的台湾同学告诉我的。这个同学与我有很好的私人关系,但他是主张台湾独立的。他现在早已在美国的某个医院里做执业医生了。他告诉我:1945年台湾从日本人手中回归大陆(当时称为台湾光复)时,台湾的老百姓也是非常高兴,毕竟不再做亡国奴,而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他们非常天真地以为,回归到中国以后,台湾老百姓的日子应该比日据时代会更好。谁知这种愿望完全地错了。接管台湾的国民党政权从行政管理机构(政府各部门),到纪律武装机构(如警察驻军),简直是糟透了。他们比日本人那时的一套差多了。仅短短的一两年里,台湾的老百姓就开始灰心和不满意起来。其实台湾的老百姓们并不知道,比起大陆其他各地的老百姓来说,台湾的老百姓还是很有福气的。因为当时的国民政府派去台湾,接下来管理台湾的一班接管大员,可能还是当时政府中属于最优秀和相当优秀的一班人马。而大陆各地老百姓们的福份,却只有享用那些比较差、很差、和极差的父母官呢!这种灰心和不满的爆发,是有一天当时政府的税务局或稽查人员抓了一个贩卖私烟的穷苦老太婆。没收了她的私烟不算,还把人家关进警察局。于是,不满的台湾民众们就去警察局说理、说情、或交涉,请他们作事不要太过份。但政府中非常优秀和很优秀的父母官们感到事态严重,是刁民们闹事。于是派来部队军警弹压。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一批台湾社会上的精英分子。其中很多是社会上的名流或医生。于是事态更为严重了。这就是二二八事件。二二八事件之后,台湾的社会精英们开始沉思。既然清朝政府把台湾割给了日本,台湾人也受了五十年日本人的统治。现在日本人走了,原想回归中国了,但反而大陆来的人如此杀我们,镇压我们。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独立呢?我们不要日本人管,也不要大陆人来管,让我们自己管自己吧!于是台湾独立的思维就形成了。这种思维,当然是非常容易在台湾当地民众心中得到共鸣和得到支持。 我相信我的那位姓萧的同学给我讲的是真实的故事。这可能也就是台湾独立思想真正的原始根源。平心而论,台湾独立思想的诞生是很自然的,是有其理性的一面。我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自己也生在那个年代,生在台湾,我也是有可能接受这种思想,站在这个思想一边。但问题的所在是,一个事物或思想的诞生,即便有他自然理性的原因,但他能不能够就此不断地成长,发育,壮大,成熟下去呢?这就不一定了。这就还必须要两个条件:第一,这事物或思想,它本身内部是不是有足够理性的,自然的优秀基础,来支持和适应它今后不断的发展和壮大;第二,外部的环境是不是能够允许或容忍,让这事物或思想的不断发展和壮大。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生存原则。美国人拍了很多很多电视片,如动物世界、Nature、NOVA。在这些片子里,他们常常用非常简练的笔划,通过描述南美热带雨林中的一种美丽的小鸟、或非洲原野上一群凶残的狮子群的故事,来论证这个大自然按排下的生存原则。随便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吧。某一个季节里,有几十头几百头小羚羊在非洲的一片草原上诞生了。但是很不幸,它们中的很多,在不同的时间表里被逐渐地淘汰了。原因就是这两条:有的天生长得较弱小,抵不住寒冷、疾病的侵袭。有的是跑得不够快,被狮子、豹子捕杀了。有的则是由于长时间不下雨,没有水,没有草,于是就饿死了。这些羚羊,它们的诞生,是自然和理性的一种结果。但随着它们一天天地长大,它们就必然一步步地要把自己暴露到新的、和更新的环境中,去接受挑战。有的本身基因不强,于是被淘汰了。有的基因足够强,但环境不允许,也被淘汰了。只有基因既强,又遇上允许的生存环境,这样的羚羊才有可能存活下来。那么,我们是否也可以用这个眼光来看台湾的独立呢?有一次偶而的机会,我去看了一个主张台湾独立的台湾同学会举办的展览会。这个展览会的目的,是向美国人(主要是大学生),可能也包括像我这样的中国人,用资料来证明台湾独 立的合理性。主题是列举两岸地区人民的风俗或民俗的不同,来证明台湾地区的人是不同于(被称作)中国人的人。展览会中也有一些台湾的历史资料,但很显然,历史部份他们明显地避去了很多史实。说良心话,这个展览会的水平是很低的。看了以后,非但不能说服我去相信台独的合理性,连一般的美国人好像也说服不了。因为有个美国人当场就跟我说:"Idon'tthinkso"。展览会主题思想,如果归结为三段论,就是:(1)我(台湾)与你(大陆)有不同(这里指风俗习惯);(2)因为你是中国人;(3)所以我不是中国人。这个逻辑推释,其实是有错误的。但这里即便我们不去谈论这个逻辑上的错误,单就展览会的内容,证明台湾、大陆民俗的某些不一样这一条,资料也是没有说服力。因为从我的眼光来看,他们就象是在证明上海人与北京人的不同一样。更何况在中国大陆辽阔的土地上,我知道还有四川凉山彝族人和东北原始森林中鄂伦春人的不同了。但彝族人和鄂伦春人也都是中国人啊! 从这个小小的展览会里,我明显地感到这些大学生们见识的狭隘和所持理由的贫乏。这种狭隘,有人称为岛民思想。照中国的老话说,叫做“井底之蛙”。我从这个展览会里感到的,却是台湾独立思想在其发展过程中所表现出来自身本质上的缺陷。台湾独立思想,不说其他,就在证明“我不是中国人”这一条上,这里到底有多少拿得出、站得稳、真正能说服(convince)其他人的道理呢?举一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吧。就象是一个被一对贫穷、无可奈何的父母遗弃的孩子,多年后这个孩子满怀热情、满怀希望回到自己家。虽然父母不在了,却又被大哥或无知的大嫂冷落欺负,且得到不公平待遇一样。按理说,这长大的孩子心中的那种不满意是人人能理解的。但以独立、否认血缘关系这种激化的形式表现出来,就得不到其他兄弟姐妹、或邻居(除了别有用心的邻居)的同情和支持了。从这点上来说,我感到台湾独立在本质上,是一个小地方主义思想激化的产物。事实也是如此。因此,他具有这种狭隘的小地方主义的一切特色。比如不能被不是这个地方的其他人所接受和同情。于是我们所看到的,这个思想只能在台湾的本土和一部份台湾的本地人中间得到认同和发展。过去,台湾独立思想在岛内这个环境中争自己的生存,他占有本土、本地人的优势。所以尽管他本身的基因缺陷被忽略,不被一些人所认识,他也得到了发展、长大的机会。但是,在现在的时间表上,他已把自己摆到中国和世界这个大环境中,要为自己争生存了。这个时候,这种激进的小地方主义的狭隘的自身缺陷,就充份地被暴露出来了。一方面,他没有足够的合理性去说服他人,来博得更多人的理解、同情和支持,这是他本身生存基因不强所决定。另一方面,他又将面对和挑战大陆强大的民族主义,巨大的经济力量和人力资源,具有无限潜力和发展趋势的科技力量,占尽优势的地理位置,和本来就是一个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压力。显而易见,台湾独立主义有缺陷的基因是完全无法去对抗、去抵挡这个新生存环境的挑战的。 我相信,台湾独立思想作为一个理念,早期在台湾的一些仁人志士心中酝酿、产生,这是一件很悲壮的事。我从内心来说,也非常尊敬那些有理念不服压迫的人们。但是,不得不说的是,浪漫的悲壮时代已经过去了。在认真严肃的生存原则面前,一切以政治为生涯的人们,如果不认清自身基因和外界环境这两点,或明知如此而继续走下去,那实在是很不负责任的啊! 五、后记:记一次美国人的聚会(party) 今年春节前后的一天,我收到一个电话。叫我某日某时到某地址去,为一些领养了中国小孩的美国家庭成员表演用毛笔写中国字。英文叫Chinesecalligraphy。我收到这个电话时,心中并不感到什么特别。因为我有好几次被邀请到美国的中学或其他地方去作这件事。当学校里讲到中国这一课时,我常被当作活的教科书来用。让美国孩子亲眼看看,中国人是如何用毛笔来写复杂的中国字。这也是很好的一件事,至少可以宣扬宣扬中国的文化。所以那一天我也象往常一样,准备了几枝毛笔,墨汁,墨锭和印章就去了。到了那里,我确实吃了一惊。那是借用了一个教会的地方,大礼堂里早已至少有五六百人了。所以我估计有三,四百左右的家庭。我这才知道,在Columbus和附近地区,有几百个家庭领养了中国小孩。他们还成立了一个协会,经常聚会,交流领养中国小孩的经验。今天仅是一次较大的聚会。会场里,完完全全是中国化。墙上,桌子上都布置着有关龙的装饰(因为是龙年)和一些有关中国文化的东西。家长和小孩都穿着中国式的衣服。由于都是女孩子,所以都穿着五颜六色的小旗袍。食品也是从中国餐馆订来的中国饭菜。这次聚会的宗旨是明确的。组织者,发言者都再三地说,要让这些中国小孩尽量多接触中国的传统文化。聚会上还有各种中国的表演,如中国舞蹈,太极拳,中国民乐,甚至安排了一对老年夫妇给每一个中国小孩子发压岁钱(一个红包)等等。我在台上用幻灯机投影表演写字后,组织者又早已安排了一张桌子,让我为这些小孩写名字。即用毛笔将他们的英文名字(音译)和中文名字用中国字写在一张张红纸上。很快,我的桌前排成了长龙。一对对的美国夫妇抱着他们的中国女儿,耐心地等上一,两个钟头。来到我的面前,告诉孩子的名字。她们是凯瑟琳,丽莎,艾莉丝等。绝大多数的夫妇还告诉我,他们到中国领养时,中国孤儿院告诉他们这小孩的中国名字。他们用不准确的发音说出,又用英文解释给我听那是什么意思。于是我知道,小姑娘们原来名叫“梅”,“柳”,“虹”等。而且这些美国父母都坚持要我把小姑娘原来的中国名字也写在红纸上。他们告诉我,这张纸他们会放在镜框里,挂在小孩房间的墙上的。我于是非常非常努力,认真地写每一个名字。因为我知道这些名字所代表的意义:某一天的清晨,中国某地的一个街角,或一个孤儿院门口的台阶上,过路的人们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襁褓和这个可爱的婴孩。打开襁褓,人们会发现里面应该有一封信,歪歪斜斜地写着孩子的出生年月、日期,可能还会有孩子的父母为祝福孩子而留下的一点点表示吉祥的纪念品,如一个小手镯或一个小锁片,还有这孩子的名字:梅,柳,霞等。这是孩子的生身父母为孩子所能作的唯一的义务和权利。当然每一个孩子的后面都有一段令人心酸的故事。仅是这些故事没有人会去挑破,人们也无从知道的了。我写着写着孩子们的名字,眼睛就一遍一遍地湿润了。那一天晚上,我久久不能人睡。我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出白天那一对对美国夫妇诚恳,坦白,幸福,满足的脸。也浮现出那些天真、可爱、洁白、无瑕的中国小姑娘的脸。然而,我在想,二十年后,这些孩子长大了,那又该是怎样的一个情景呢? 我相信,这些美国父母一定会一如既往地,坦率地告诉孩子,她是某年某月某日,在中国的某地被领养的。他们甚至会鼓励孩子去那个地方看看。于是,这个孩子去了。带着她原来的名字“梅”和那一个小锁片作为唯一的信物。但是,她一定会很失望的。她不可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也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她的故事。于是她会怎样想呢?她会诅咒她的生身父母:你们为什么遗弃我?她会诅咒中国当局:你们为什么要让我被外国人领养走呢?她会诅咒整个中国:你们对我不公平吗?或者,也许她会感到庆幸,我到了美国?我实在无法推测这些孩子的感情。因为感情这样东西是从来无法预测的。但是我大致可以知道:不管这些孩子对他们的生身父母,二十年后的中国当局,对整个中国(包括传统、文化、民族、国家等等概念)是怀着如何复杂的感情,但他们大概是不会喊出:“我不是中国人,我从来就没有中国血统”这句话的。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在她们的美国养父母那里受到过这种教育。 当然,台湾的故事和中国被领养小女孩的故事是不同的事情。但我们大概也能看出美国民族和日本民族的不同之处。因为我听说有些台湾人在日统期间就根本以为自己是日本人,源于大和民族了。 我愿以我最诚挚的感情,祝福那些领养中国小姑娘的美国家庭。 我愿以我最诚挚的感情,祝福我的那些小同胞:被领养的小姑娘。 我愿以我心中最深沉的爱,祝福我生活在大陆和台湾的同胞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