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初游
尤水
瑞士,在我的心目中,可是何印象?只知道瑞士出名表,Rolex,雷達表;瑞士有 譽滿全球的銀行業, 人均收入名列世界前茅;此外, 瑞士的名城日內瓦, 中美 建交之前無數次的秘密會談都是在那裡開的。
鬼使神差地, 我有了一次去瑞士的機會,去Fribourg大學參加一個學術會議。
初入瑞士, 在機場就見到了一件T恤衫,上邊一個詞:Small;中間是一個瑞士國 家地 形的幾何封閉曲線;底下仍是一個詞: Beartiful. 名符其實,Switzenland 確實 很美。 坐在火車裡,隨着窗外掠過的一陣輕綠一陣鵝黃, 我瀏覽着連綿不絕 的五光十色的農家田舍,和家家戶戶窗邊門前碧葉中的點點花簇。
Atea! 這是一家世界連鎖的著名的瑞典家具店,在我所居住的Houston也有一家分 行。我在一晃而過的遠遠的綠色山坡地上見到了她的白色的巨大廠房。
Fribourg是個小城, 從地圖上看,方圓不過幾英里,人口不足三萬。 一條已經流淌 了至少數千年的清澈碧綠的河流,緩緩地蛇龍般地把整個城市劃成兩片。河的一邊, 是講法語的 居民;河的另一邊, 是講德語的居民。 無怪乎在火車裡的播音員 報站的時候, 用了法語, 德語和英語三種語言。法語念Free-bur,而德語念Fri-burg 。
雖說城市不大,街市上絕大多數是高層的公寓樓房,頗象上海的那種樣子的。在具有現代繪畫色彩的遮蔭涼蓬下,幾乎家家的陽台上都放着一盆盆的鮮花, 有金盞 花, 也有黃水仙或紫羅蘭。瑞士人愛花, 這是 毫無疑問的。事實上, 街道上花 卉店不僅接連不斷,而且, 細數花卉 製作之精美和細膩, 色彩搭配之和諧和講 究,也是遠勝於他人一籌的。
瑞士人的汽車大都是中小型的,有日本的, 德國的, 也有不少美國的。 雖說是世 界首富,汽車卻大都是 比較老舊的。Ford的新型的甲蟲式的小車, 古董的風味中 透出現代抽象畫的線條,特別引人注 目。
我有感於瑞士人的環保。一般在超級市場購食物,那怕是香蕉葡萄買了一大堆, casher 不會給你塑料袋; 不比在美國,哪怕買一塊姜,沒準也得一個大口袋。 在 清晨的馬路兩側,各家各戶的門口堆着一小袋一小袋的垃圾,體積大約只有美國人常用的四分之一。我曾注意到一位清道夫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個紙袋裡的舊雜誌倒入垃圾車中, 然後再把紙袋放回大門旁。
瑞士鮮少有胖子,包括男女老幼,這點使我不解。據朋友分析, 可能與他們 每天 要走很多的路有關。
瑞士人的飲酒,令人叫絕。市井中有無數家酒鋪,一大半的桌子散散落落地分布在店外面的石塊鋪成的街道上,蓋有涼蓬,伴之以中世紀情調的蠟燭燈。日頭稍一偏西,三三兩兩的酒客,便結伴而至。有的合家而來,扶老攜幼。為數眾多的是許多軍校的 學生, 右邊的肩上是蓬起的綠色的肩巾,是每晚的常客。間或,也有幾個 看着當天報紙獨 飲的。 穿插於酒座之間的,偶爾有個把賣藝的, 演奏着古老的 中世紀的我不知其名的樂器, 空竹般 的音韻,悠然中透出幾許蒼涼。 隨着暮色 的漸近,滿街上處處是明明滅滅的燭火,大可想象出夜深後“家家扶得醉人歸”的畫面。
如此優閒如畫的節奏徐緩的日子,無怪乎在我們的會議閉幕的致辭中,L教授代表我們全體與會者讚嘆道,“真是太美了!特別是同美國的節奏極快的生活相比,真
是無與倫比!”
對我來說, 參加學術會議,是難得的會聚老朋友或者熟人的機會。 一進 大廳,我 就看到了盲人S教授. 我們倆十幾年前曾見過面, 其時我還是學生。 S教授一聽 到 我的聲音,不僅說認識我,而且還記得我不愛喝雞 尾酒而愛喝橘子汁。
人人都會同意,學好數學不易;做一個數學教授更為不易。 然而, 作為盲 人數學 家的S 教授,其難度是不言而喻的。別的不說, 尖端的數學根本沒有盲文書, 一 切公式運 算定理,S教授全得靠腦子記憶。 聽演講時, 有時演 講者 一邊書寫着 數學公 式, 一邊沒有照單全念, 而只是籠統地說着“We have this and this ...... ” 這時, S教授 會在座中大聲喝問:“What is this?”演講者連忙補讀全文。 現代的 科學分工越來越細,一般人很難 掌握全面的知識,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 S教授 能理解幾乎所有的學術報告,並且每每總能提出獨到的見 解。當 輪到 S教授 做學 術演講時, 他請一些學生幫他事先在黑板上 用膠紙貼 出一行 一行 的格子, 做報 告時, S教授用手摸索着膠紙, 一邊書寫一邊進行演講, 場面令人動 容。
幾天后, 我和S教授倆人還曾在一家PizzaHut 里共進了晚餐。那是在一天的會議結 束後, S教授問我能不能帶他回旅館,我一口答應。
在斜陽暮色中, 我攜着他在小街上 行走。S教授是一個極要強的人。 他不讓我走 得慢,非得箭步如飛; 也不讓我每逢上下街沿台階時提醒他, 說是他能夠感覺出 我的上下趨勢。 S教授 興致勃勃地說, 他昨天發現一家 餐館不錯, 要請我吃飯。 我有點兒納悶,他一個盲人怎麼再找得到那家餐館呢?S教授解釋到, 先找到火 車站, 餐館就 在對面。可是, 火車站對面有好幾家餐館, 是哪一家 呢? S教授 狡然一笑道, “I can tell by the chairs.”原來如此。
我們倆坐在PizzaHut放在當街的餐桌上,品嘗着瑞士風味的Pizza. 我忍不住問他, 他的眼睛是什麼時候失明的?“十歲時。我生了一場大病。”S教授答道。我又好 奇地追 問:“失明以後,怎麼念中學大學呢?”
“我父親。他是工程師。從中學到大學,” 他舉起啤酒杯, 一飲而盡,“he read everyhing for me.”
我極感震撼,極力想象着那可敬的父親的模樣。並為他們父子的毅力所折服 。
這次學術會議是由F 教授一手籌辦的。雖說 她已是一位人到中年的有着四個 孩子 的母親,仍然楚楚動人,遠遠咋一看,象極了英國的Diana 王妃。 她曾在美 國的 San Diago 大學取得博士學位,是一位相當優秀的女數學家。
在會議閉幕的下午,我有機會和她相遇。很詫異地, 我注意到她臉上的一臉愁 雲。閒談之中, 她告訴我,下個星期, 也就是我們的會議結束 的下一個星期, 她將失業了。
“ Really?”
她平靜如初,“是的。我將不得不跑到中學去尋求職位,將不得不去教Chemestry 和 Biology,將不得不每周十幾小時地去上課。”
“But why?”我不解。難道她被解僱了不成?
“我們學院的院長昨天告訴我,”她邊說邊搖頭,“我的合同已滿,大學將不會聘她為終身教授。無論我的學問做得怎麼好, 無論我發表多少篇論文, 這個位置是 肯定不留給我的。一切的一切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一個女性。”
“莫非,”我仍然試圖緩和氣氛,“莫非,你的男同事們在業務上都比你強許多吧?”
“No,”F教授 委屈地嚷道,“好多人根本不做研究。” 頓了一會,她說開了, “ 你可知道,這是瑞士的傳 統,大學裡沒有女性。象我這樣的, 已經是少之又 少的。你跟別人說吧,誰也不會同情你。婦女們不喜歡我這樣的有PhD的人,男人們當然更不願聽我說。”
我不禁脫口而出道,“這豈不是性別歧視嗎?你是可以告他的。”
“那是在美國,”她苦笑一聲。“在這裡, No way。我有一位同事, 也曾在美留 學,很同情我,可沒有什麼用。”
我還能說什麼? 按照英語的習慣, 我只能說,“I am so sorry to hear your story。 ”為了安慰她, 我還講了我的一位朋友的故事。 他92年在UCLA得博士學 位, 其後6年一直在Berkeley, New York, Jonhs Hopkins 幾所名大學任教, 寫了數十篇 一流水準的論文,可是在最後兩年, 他橫豎找不到工作, 不得不放棄他的原來 的專業。
F教授 聽了, 目光仍是呆滯,緩聲說到,“剛才會議的 閉幕式上L教授還熱情 洋溢地讚美Fribourg。”她停頓了一下,“其實,這裡,並沒有那麼美。”
和H教授教授聊天, 實在是一種享受。我與他相識已近十載, 他聊起來海闊天 空, 無所不及, 又極富人生的哲理。
晚上, 我們一起在小城中心的一張酒桌上對酌,旁邊伴着一盞忽明忽滅的昏暗 的 蠟燭燈。他瞅着逍遙自在的飲酒的人們, 稱羨地說,“這才是典型的歐洲風 味的 小城。”隨後,他對我解釋了一番 為什麼意大利的空心面的原味, 只有在 意大利 才能享受到的道理。原因是這樣的, 在意大利吃麵, 一共有三道, 它們 是 火候 溫度色味極精巧的組合, 價錢呢, 也是一道比一道貴。可是, 一旦移植 到了美 國, 美國人只挑那便宜的第一道吃了就完了,後面兩道全免掉了, 這 樣, 飯莊 豈不虧本?沒有其它辦法, 最後,飯莊也學乖了,三道菜合一, 就是我 們現在在 美國 吃的意大利麵的樣子。H教授 說着, 咽了一口意大利麵,一抹嘴, 無 奈地 說, “你看, 即使 在瑞士, 味道也不正宗, 還是三和一。”
當我告訴他關於F教授的故事後, H教授睜園了雙眼,“I am so shocked!” 他 細細 地分析道,他可以想見, 她籌辦這樣一個會議, 頗為不易,但是, 這 至少可以 給她帶來比如升職加薪之類的好處。真沒想到瑞士人這樣歧視婦女。
“難怪,”H教授 自言自語了一聲,告訴我說,“怪不得我聽人家說, 瑞士好象 是數軸上零的兩邊, 有着極好的一面,也有着極丑的一面。”
“這話怎麼講?”
“Well,”H 教授灌了一口酒,“從好的一面講, 瑞士接納了許多非洲的和亞 洲的 難民。但是,從壞的方面講,種族歧視不無存在。有一位德國人, 在瑞士旅 居了12年,申請入瑞士國籍。於是警察就對他的鄰居作了調查。調查調查鄰居, 這也沒啥,看看是否有犯罪行為,不軌舉動。無可非議。可是, 警察詢問的卻 是,`他是否有把衣裳晾在室外?' 這也構成拒絕入籍的理由? 簡直是豈有此 理。”
話鋒一轉, H又說:“不是一天到晚嘮叨中國的人權問題嗎? 我看對這一點這裡 要糟得多。”
我也說道,“就是, 中國的大學裡有那麼多的女教授, 女科學家,這是極其平常 的事。當這樣一位 女數學家業務上正在蓬勃發展之際, 由於性別關係而被迫離 職, 簡直海外奇 談。”
“你知道我們學校的Yang 嗎?”H教授 一仰脖子喝完了杯中的酒。
“你是說楊振寧?”
“我記得大概十五年前,” H教授 又斟了一杯酒,“我們數學系和 物理系的一 些 教授們在喝咖啡聊天, Yang 也在內。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談到了中國 的人權問 題,特別是中國的婦女的人權問題。突然間, Yang 火氣挺大的樣子站了起來, 說 :`You don't understand Chinese! You completely don't understand Chinese! You missed the main point. '有個傢伙問,`What is the main point?' Yang 回答說,' 當 我 小的時候, 中國婦女的地位就象奴隸,但是現在完完全全地不一樣了。' 或 許, 中國的人權情況是糟糕的, 但變化的速度驚人;瑞士呢, 當然沒有人權問 題, 但 變化的速度幾乎是零。”
別離瑞士的前一天, 為了趕次日一早的飛機, 我到了日內瓦,準備 在此住上一 晚。早就聽說了, 日內瓦是一個聯合國似的世界都市,什麼膚色的人都有。 至 少,在這裡不用去擔心人家聽不懂英語。
日內瓦很小,幾乎都是可步行的距離。橫貫日內瓦市區的河流呈綠藍色,極清, 時而還可以看見幾個小小的泛着青白色的旋渦。不由得聯想到童年時最常見的蘇州河。掠過一縷鄉愁。遠遠近近的建築,清一色地保留了一百年前的風格,有精雕細琢的屋檐,有古色古香的油漆,濃密的樹蔭,更使整個都市添了好幾分涼意。有一棵巨大的樹的綠蔭, 居然把一個十字路口的面積全部覆蓋住了。
我手裡掂着一分地圖,拖着一大一小的兩個箱子,邊行邊尋找。到了一個四叉路口,拐角上還有着一家放着十幾張桌子的酒店,坐着不少顧客。 我睥見招待員端着 酒盤子正出來,便擱下兩個箱子趨上前問路。才幾秒鐘時間,等我一轉身,天啊, 小箱子已不翼而飛! 裝着我的護照, 綠卡和機票的小箱子已不翼而飛! 有一位 好心的酒客過來告訴我說, 他見到了一名男子, 拎了我的箱子張惶 地跑掉了。 此時正是上午10點, 發生在熱鬧的十字路口。
好心的酒客見我着急的樣子, 聳了聳肩, 好心地建議我, 該去警察局去試試運 氣, 或許,箱子還能找到。他還告訴我去警察局的路線。OK, 我準備去了。 還有 什 麼更 好的辦法?來美國十多年, 我 還從沒有跨進過警察局的門檻, 沒想到, 在 Geneva 卻開了先例,這也許是天意。
我於是先到旅館放好了行李,準備去警察局。旅館裡值班的小伙子倒也頗同情我, 一邊搖頭一邊嘆息地彬彬有禮地聽我講完,說“I am sorry。”爾後又畫蛇添足地 加了一 句,“但是我是沒有義務告訴您怎麼去警察局的。”“見鬼,” 我心裡罵 道。
一路走, 一路問,我尋尋覓覓地朝警察局靠近。無奈, 我所遇到的路人, 都是 聽不懂英語的,我只得變幻着“police,”“policman,”“policewomen,” “police department”幾個詞,翻來復去,連比帶畫。天幸得法語中的 '警察' 一詞 也是 “police。”所以對方總是能理解並且指點出警察局的方向。
總算, 穿行了十幾條嘈雜而狹小的街道, 我看到了“POLICE”的招牌, 一點兒 也不起眼, 就好象一家上海的煙雜店上的一方招牌。我推了推門, 門紋絲不動。 定睛再一看,門上有一個朝左方向的箭頭。順着箭頭, 拐了個彎, 我見到了一扇 緊鎖着的大門。 門旁懸着幾塊白地黑字的招牌。我雖說不諳法語, 然而依稀地仍 可分辨出“安全局”的字樣。
怎麼大門又是鎖着的呢?
一個老婦人挎着個藤製的籃子蹣跚而來,我便問她。 老婦人只能一丁 點兒英語, 又拼命地說法語,比劃了半天,我弄明白了她的意思:這裡周末關門不上班, 得 星期一才開門。
星期一?我一下傻了眼。難道, 日內瓦就鶯歌燕舞到這種地步,連 周末也不需要 警察 ?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無話可說。那老太還在那裡嘰哩呱啦地說着法語。
畢竟,人有時還是有點靈感的。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呀,剛才似乎是聽到過警車刺耳的喧叫聲的,所以警察局一定開門,因此這裡說不定不是警察局。
我於是告辭了好心的老太,找到了一位學生模樣的年青人。她懂英語,我如釋重負。她指點給我說,警察局就在那塊“POLICE”的招牌底下,但必須按 電鈴與裡面 聯繫。
我終於和警察取得了聯繫。可是,這裡只有一個人值班, 我必須到 另一個警察分 局去才行。我還的再去找。雖然是口乾舌燥, 飢腸轆轆, 除了發揚兩不怕的精 神,我別無它法。
我突然想到了NBA以前紐約籃球隊的 教練萊利說的話。 那是當紐約隊在總 決賽 中輸給休士頓的ROCKET時, 有記者 問 他屈居亞軍有何感想時, 他作了如下的 回 答,“ 假如在一年前NBA剛剛 開始比 賽時,有人告訴我,NEW YORK 隊保 證是全國亞 軍, 我肯定是會很高興的”。
同樣的, 我想,如果二十年前,當我遍身油膩地一天連三班地車間裡加班的時 候,若有個會算命的人跑來告訴我,“二十年後, 我將會在瑞士的日內瓦作學術 訪問, 只不 過我的一個 箱子必須被竊。”我絕對也是會大喜過望的。
我坐在警察局的一間辦公室里,壁角邊有幾盆綠葉扶疏朝天怒放的矢車菊。我的對 面, 是一位穿着短袖天藍色警察制服的姑娘,中學生般的模樣。 我們用英語 對 話, 她斷斷續續地敲打着電腦的鍵盤。 電腦是IBM的, 只是舊了一點,似乎是 486 的。
我們一問一答地折騰了半個多小時, 她打印出了一份用法語撰寫的報告書。
我簽完名字後,便問她,“是不是有可能把箱子找回來?”這本來就是我來訪警察局的初衷。
姑娘一笑,“象這種案子很多,但是, 我們從來不曾找回過失物。”
我吸了一口氣, 認了。又問道,“剛才有位先生讓我問一下, 能否請你們打一個 電話給日內瓦市的失物招領處?”
女警察一邊笑一邊搖頭, 似乎是在聽一個笑話。 “ 在一般情況 下, 小偷得了錢 以後, 就會把箱子扔到垃圾桶里去。”
我頗為失望,覺得有虛此行,白跑了一趟警察局。於是提了最後的一個問題:“我的護照,綠卡, 機票全沒了,您能建議我該怎麼辦嗎?”
那姑娘讓我等等, 可能是跑出去找上司請教。 不多時, 她迴轉 來說,“唯一的 辦法,是你馬上到飛機場去,找你的航空公司商量。 Right now!”
從警察局告辭出來不多久, 我馬上趕到了飛機場, 找到了我所乘飛機的 LUTHSNA 航空公司。當我訴說我的故事話音未落,櫃檯里 面的小姐劈頭 就問: “你有沒有警察局的報告書?”我立刻意識到, 我的警察局之行沒有白跑。
Lufthansa 是德國的一家大航空公司, Janice小姐是該公司的一位 極為幹練 的職員。她同情我的遭遇,但同時馬上指出必須補辦護照和簽證。
補辦護照和簽證?一想到此時此刻是星期六,飛機原定是次日清早7:00起飛,而 領事館又要星期 一 開門, 我心裡就涼了半截。 Janice 一邊勸我不要急, 一邊急 速地查閱厚厚的一大 本工作手冊, 不斷地與美國駐歐洲 各國的移民局聯繫。 半 小時之後, Janice小姐 便微笑地朝我說, “美國駐德國的一位移民局 官員現在正 在上班, 她願意承辦你簽 證的事。 我現在馬上起草報告,請你等我半小時。”
半小時以後,Janice見到我說,“我已經把報告用fax傳過去了,剩下的事就是等回音了。”
一直等到六點鐘Janice下班,德國方面仍然沒有回音。Janice便說,“忙了一下午 ,我的頭也脹死了。我明天一早六點鐘來上班,你也在六點以前趕到,以便簽證 一落實便走。”
我坐在臨街的沉浸在蒼茫暮色里的旅館的房間裡的椅子上,心裡有點忐忑不安。細細地打量着老舊的旅館。這種旅館, 大概是想以古董式的美來 取悅 與顧客吧。房 間裡的電線歪歪扭扭地盤屈在牆壁上;黯淡的電燈連燈罩也沒有; 電 梯只能擠兩 個人;當有人走動時, 牆外的樓板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使我油然產生 一種回 歸到福爾摩斯年代的感覺。
Geneva仿佛是一座不夜城,一整夜, 我不時地為嘈雜的車流聲所吵醒。 我步出臨 街的陽台,在午夜的夜幕中,馬路上不停地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走動。夜風習習,月光微明。我想起昨天與韓國的Kim教授話別時的情景,他告訴我,由於經濟蕭條的關係,大學教授都減薪10%。“你會不高興嗎?”我問。“哪裡。我們都很高興的,因為許多人失了業, 又沒有技能,遠比我們要慘得多, 真的。”想到這些, 我 也覺得無趣的很, 便回屋睡覺去了。
次日一早, 我便早早地趕到了機場。 來自德國的美國移民局的 傳真是深夜裡到 的, 上面寫到, 如果我能夠準確無誤地回答出下列問題, 我便可以拿到機票返 美。 Janice小姐於是對我進行了提問:母親的名字? 父親的名字?去年離美出境 時經過哪個海關?......。 我終於拿到了機票, 按時登上了Lufthansa的飛機。
到了Houston入關, 大家排着隊,人人手裡都拿着一本本護照, 就我手裡只有一 張紙。當輪 到我時,我遞上那張來自德國的傳真的紙, 那個黑人的胖胖的女警官 楞了一 下, 說, “Oh, boy! you get trouble. Go to that room.”其實,一點事也沒 有, 經過電腦 核實了有關資料後, 我便入關了。
記得臨行時,曾與我的系主任見了面。他是個每年度假,極富於世界旅遊經驗的老手。他給了我一番老馬識途般的指點:“瑞士的小城小鎮很有風味,初游嗎,最好隨旅遊團,走馬觀花, 待到有了概念,第二次旅遊就可以自我設計。 日內瓦嗎, 是個有點象聯合國般的城市,我不太喜歡。” 回家後, 無意中想起此話,回味再 三,覺得有點同感。
這畢竟是一次初游。假如我還有機會游瑞士的話,我將到 Fribourg小城再好好 逛一 逛。還有,好好看一看乘飛機的必經之地日內瓦, 當然,我將格外地當心身邊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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