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虽然身体不是很好,但人长得漂亮,也上过几年学,知书达理,为人正直,开朗大方,穿着打扮简洁得体又不失新潮,在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中,很有些与众不同,从而深受四邻五舍的喜欢。母亲还拥有一手漂亮的针线活手工,更得年轻姑娘们的喜爱,她们总是三五成群的聚在母亲身旁围着煤油灯一起聊天和做针线活,时至今日我还清楚记得姑娘们被煤油烟熏黑的鼻孔,以及嬉笑打闹的情景。有心计的女孩子则会悄悄委托母亲在外祖父的村子里帮忙寻得一个如意郎君,虽然母亲很少在祖父母家中长住,但因着对两个村中年轻人的了解,也成就了不少姻缘,大多是祖父母村子里的姑娘嫁到外祖父母的村子中,不过并不都是美满姻缘。 在我的童年早期有两件事情,我是没有记忆的,都是后来母亲或大外婆断断续续告诉我的。在我两岁以前,奶奶家里和姥姥家中发生了两件大事,先后失去了两位亲人。在我一岁的时候,奶奶因长年患疾而逝,两岁的时候,外婆突发意外,高血压不治身亡。因而我对奶奶和外婆没有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奶奶是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太太模样,也是干干净净的,而我的外婆则高高大大,健壮结实。外婆去世的时候,年迈的大外公和大外婆已经和过继给他们的大舅一起生活,由于外公长期工作在外,面对家里四个年纪还轻,尚未婚嫁的弟妹,母亲毅然决然地带着我回到了外公的家。这对从小在舒适环境下长大,无忧无虑的母亲而言面临着极大的挑战,面对生活的突然变故,母亲并没有畏缩惧怕,她以她骨子里铸就的那份坚强,勇敢地面对现实,独当一面,艰难地撑起了整个家。由于外公家是一个大家族,叔表亲戚众多,大外公和外公在外又结交了许多朋友,亲戚朋友间的走动往来非常频繁,虽然有大外公从旁指点,但大事小情,红白喜事都得由母亲亲自出面打点处理,可想而知,母亲的担子相当繁重。渐渐地母亲成熟了,在待人接物,处事为人上显示了她非凡的能力,母亲的外交能力也得到了充分的锻炼,与各路亲戚朋友相处的关系友好而融洽。母亲具有的这种处事不惊,果敢坚强的性格,深深地影响着我的成长。在我懂事以后,第一次理解了坚强这个词的含义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母亲般的人乃是坚强的人。不仅我的长相酷似我的母亲,性格上也遗传了很多母亲的基因,我长大后,无论工作中,还是生活上,处世为人的分寸把握,面对问题的冷静判断,以及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都深深印有母亲的影子。就这样在我两岁的时候,跟随母亲又一次回到外公家长期住了下来。 那时候外公的家,是一座中国北方农村少见的青砖墨瓦房。从通往县城的大马路上弯下来,一条南北大道直通外公的家,大道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头、遍野成片的梨树,每年四月清明时节,梨花盛开,真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飘雪般的覆盖着整个大地,非常美丽壮观,好似一片无垠的雪海。穿过这片雪海,抬头向北望去,只见一座高大的青砖墨瓦房高高地矗立在村子的东头,在周围成片的土坯房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这就是外公的家。外公家实际上有两个宅院,分为东院和西院,被这条南北大道分隔开来。东院是一座深深的青砖墨瓦四合院,高大的墨瓦青砖门楼坐东朝西,门楼前伫立着两个石狮子,左侧是一个与幼狮嬉戏的母狮子,右侧的公狮子在身下滚着绣球,石狮子下面各有一个石礅,可供人坐下来休息。据说这些石狮子是大外公从很远的山区让石匠专门定做,用马车拉回来的。穿过门楼,迎面是一座长方型的影碑,影碑同样的青砖墨瓦,中间似满月般的圆形白色墙面上画有一簇墨竹,挺拔而苍劲。左转身来到深深的宅院中,坐北朝南是四间高高的北房,东西两侧各跨三间厢房,一样的青砖墨瓦,只是北房显得更加高大气派,拾步登上八级台阶才能抵达各个屋中,由于房子太高,使得院子显得不是很大,并且有点暗。北房是主人房,外婆和外公带着母亲和其弟妹们住在这里,穿过北房的起居室是一个宽大的后院,用来储存柴禾、煤炭和冬菜等物品。厢房用来招待长住、短留的亲戚和客人,母亲长大后就住在东厢房里。我所见到的东院北房实际上是重新修缮过的,原来的北房屋顶有一个夹层,大概有一米来高,一排墨瓦从屋顶倾斜而下,每一行墨瓦的末端瓦片刻有一个老虎头,下雨时,雨水从虎头的口中流下来,很是有趣。屋檐两端用青砖雕刻了许多的动物,在屋檐上或坐或立,或动或静,动物的有趣姿态给人以错觉,掩盖了房子的真正高度,只觉的房子有些高,无论从屋内还是屋外都看不出来内有夹层,这个玄机设计得非常巧妙,这个夹层是专为给共产党做地下工作的外公准备的,以备不测时急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