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芹泥的《从一个病友想到的中国户口制度》使我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一件与户口有关的往事。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一个9月份的周末,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领回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穿着举止与城市女孩儿不怎么一样的女孩。女儿拉着她的手说:“妈妈,她是我的同学,名叫小兰”。我一边拿出零食招待这孩子,一边问她住在那栋楼,小兰腼腆的笑着不说话,女儿抡着说:“她就住在我们学校旁边。” 女儿上的是医科大学的附属小学,这所小学一般来说只接受医大及三所附属医院职工的孩子,所以我也就很自然的认为这孩子是医大或者是医大附属医院职工的子女。 中期考试后学校通知家长开会,我去了女儿的班级,发现女儿班上孩子们的课桌与课桌挨得很紧,其间的距离仅40公分左右,成人很难进得去。只应容纳40个学生的教室,而实际上超过了50个孩子,使得本来就不大的教室显得特别拥挤。有的家长告诉我,差不多每个班级都接受了农民工的子女,少的3~5个,多的十来个,尤其是一年级就更多。这些孩子由于不是医大的职工子女又没有城市户口,所以上学要另外付费,每个学期好几百(具体多少我记不清了)。要知道那是20年前的90年代中期,我记得我每月工资也就两百左右,加之医院的奖金,岗位津贴,夜班费什么的,也就五,六百吧。所以几百元钱不是一笔小数目。而这些农民工的孩子为了上学就必须付这笔钱。 不一会家长会开始了,主持会议的是班主任王老师,王老师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老师,她在简单介绍了班级情况后,重点谈了期中考试的情况,突然她声音提高:“我们班有几名来插班的孩子,这次成绩很糟糕,你们当家长的怎么搞的呢?李小兰的家长来了吗?" 我马上明白了李小兰就是我女儿带回家的那位小女孩。只见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农村打扮的女人站了起来,王老师一阵电闪雷鸣,好一顿教训:"你对孩子到底负不负责任,你是怎么管她学习的? 她数学都没考及格,这个样子,读什么书!你们的孩子成绩差,将全班平均成绩都弄低了,我的奖金都受很大的影响." 只见那位母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直站着尴尬地接受训斥,赔不是。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就说了一句:“王老师你也别生气,孩子还小,刚上学,适应一阵就好了。”王老师曾到附属医院找我看过病,所以对我还算客气,但她仍然余怒未消的抱怨了好一阵。 这件事使我心中不舒服了好几天。农民工进城,干最苦最累的活,拿最低最少的工资,可孩子由于户口限制却上不了学校,就是上学也要缴比有城市户口的孩子高很多的学费。(后来我才知道,李小兰的父亲在一家沙发厂打工,母亲在做保姆。)李小兰当时已经8岁了,才读一年级,其实一年前她就该上学了,可是她父母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就是没找到一家小学接受她,拒绝的唯一理由就是孩子没有该城市的户口。好不容易付高价插班到医大附小,不说她自卑,也不说她受歧视,就是她聪明努力,她的家庭环境也使她的成绩难以比过同班的其他孩子。医大职工的孩子个个像宝贝似的,这样补习那种家教多的是。 我真为这孩子不平,都是中国小公民,都在同一个城市打工挣钱吃饭,为什么她就上不了中国人自己办的学校?为什么她要付高价才能上学校?不就是她没有一张所谓的城市户口?!我也在心里为这孩子的母亲难受,她被孩子的老师当着全班学生家长的面训斥,原因也是她没有城市户口,是农村人。因为那位王老师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训斥一位有城市户口的医大职工的。但我除了愤愤不平和心里难受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帮不上。我持有城市户口,是户口制的受益者。 户口啊户口,你活活地把同文同种同民族的国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中国农民, 尤其是四川山区农民真是苦啊!好多当过知青的人都知道,他们每天天不亮下地,天全黑才能收工回家,每天劳作十几个小时,男劳动力挣10个工分,10个工分只值两三毛钱,一年下来,不但没有任何余钱反而倒欠生产队,因为挣得那点工分钱不够分回家里几个人的那点口粮。可是1978年前的中国农民,被户口那道枷锁锁在一块土地上,是死是活均动弹不得。好在近三十年情况逐渐好转,他们可以自由流动,可以去城里打工了,虽然没有城市户口,享受不到城市人口可以享受的福利, 仍然免不了受不公平待遇,但好在可以挣到钱让自己及家人有条活路或生活得好一些。但正如有的网友所说:只要户口制度存在,人与人之间就难有真正意义上的平等。我们期待着这不合理的制度真正消失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