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平随笔 | 求知爱智30. 为啥用存在论,取代形而上学以及本体论 明白了西式形而上学,由于入魅生成的致命弊端,俺老汉为什么拒绝,再度让它复兴一下的理由,便一目了然咧:既然形而上学的非认知魅惑,不是它原本就有的,而是硬塞进去的,“有魅—祛魅—复魅”的三部曲,就没法用在它身上了;毋宁讲,对症下药的当务之急,恰恰是诉诸去神秘化的祛魅,让它以与认识论合一的存在论形式,重新回到哲学科学的队伍中来,嗯哼。 问题在于,眼下不少学者,打出复兴形而上学的招牌时,其实木有意识到,它在两千年的西哲史上,由于入魅的异化演变,导致的种种缺陷,甚至木有察觉到,它何以成为,与存在论(本体论)也有所不同的,所谓形而上学的根本原因,结果在重振雄风、重建架构之前,也木有认真反思一下:自己准备复兴的,是怎样的形而上学?这样子的复兴,如何可能? 比方说,历史上那么些,形而上学的理论,阁下重建的时候,打算以谁为榜样呢?要是选了康德,莱布尼兹会不会发脾气啊?要是选了这俩德国佬的,岂不是有可能,惹得笛卡尔们不开心咧?要是您不准备,仿效哪个前辈,自己来个全新的,它又在神马意思上,有资格号称形而上学吔,不是? 不用讲,假定阁下就事不就人,只是在重新考察,某些共享话头的意思上,集中围绕第一推动者、上帝存在、灵魂不朽、柿油意志等,博大精深的专属课题,展开理论上的攻关动作,您的确有资格,号称自己是在复兴,那个源远流长的形而上学,而不是某种,莫名其妙的全新玩意儿。 可是哦,这样子的情况下,阁下面临的尴尬窘困,貌似一丢丢也没少:您凭啥自以为,阁下用自己找寻原因、进行推理的理性能力,描述分析这些无因自生,因而原本没法分析描述的东东,能比老亚、老笛、老莱、老康这些人儿,说得更清楚些,哪怕只是一丢丢或一丁点呀?胆肥。 于是乎形成了一个,很难做决定的艰巨两难:一方面,您要是不去研究,这类无因自生的神性劳什子,就不能算是西哲语境里,原味正宗的形而上学;另一方面,要是去研究了呢,no good sense oh,亲,就凭阁下那种,先天有限的理性能力,结局好像注定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白了,对于正宗原味的西式形而上学,这种严重异化了的入魅产物,任何重振的复魅努力,统统只会重蹈覆辙,再次落入,前辈们早就陷了进去,到现在还没拔出来的深邃泥潭,如同魅惑巫术的跳大神那样子,看起来花里胡哨、万分诱人,可就连跳大神者自己,也讲不清个中的门道在哪,只好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神秘无比的模样,吓唬吓唬别个,嗯哼。 进一步观,假定阁下下定决心,不怕别个牺牲,排除自己创造的万难,去隆重宣布,您打算断然放弃,第一推动者、上帝存在、灵魂不朽、柿油意志等,这些无因自生、说不清楚的神秘劳什子,如同老亚当年开头做的那样子,单单基于好奇心,研究作为存在的存在,亦即看不见摸不着的,抽象存在自身,从最早的起点处入手,复兴更原味更正宗的形而上学…… 可是哦,尽管这下子,您的确有资格算是,诉诸祛魅的手段,把入了魅的形而上学,从异化的泥潭中,拯救出来啦,可还是会因此,面临另一种窘困尴尬:这样子被复兴了的非神秘玩意儿,与其叫“形而上学”,不如叫“存在论(ontology)”,更符合它的本来面目:旨在揭示“存在”真相的学科分支,理应美其名曰“存在论”嘛,就连改叫“本体论”,都有点不合适,不是? 说穿了,中文语境里,“ontology”这个词,更经常地译成“本体论”,也有老亚入魅后,被异化了的扭曲烙印:“存在(being)”作为一个,抽象不过的概念术语,本来仅仅描述了,所有东西在“有、是、在”方面,统统具有的共同点,虽然确实也能当“本”看,但无论怎么瞅,好像都木有神马“体”,附着在上面。 然而呢,亚里士多德不知道,哪根筋抽抽了,非要让它附个“体”,居然宣称:“原初的存在,必定是本体(substance),……如同‘人’是在每个人中,呈现出来的本体那样子”,甚至主张,除了物理学琢磨的,形而下的“能感知的本体”外,还有形而上的“不动变本体”,包括但不限于:无限星空中,神性充沛的众多星辰,嗯哼。 于是乎,原本能讲清楚的东西,这下子又变得,怎么讲都讲不清楚了:要是阁下原本只准备,考察存在自身,那它尽管看不见摸不着,您毕竟还能揭示,它的某些抽象特征,包括但不限于:前面大概解释过的,各种“有、是、在”的对象,在人为自然立法的过程中,呈现出来的运动与静止、时间与空间、原因与结果、必然与偶然等属性。 可是哈,等到阁下让存在自身这个“本”,附着了这样那样的“体”,麻烦就会以几何级的速度,瞬间扩张开来:撇开您要是打算探究,众多星辰的神性“本体”,会不会将阁下,琢磨了一辈子的形而上学,变成形而下的天文学不谈,假定您只关注,人这个“本体”,又该从哪个角度入手呢:物理学,化学,生理学,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还是军事学啊? 说破了,这个意思上的本体论,如同形而上学一个样,实际上也是将,种种并非“作为存在的存在”的东西,塞到了存在论里面,结果也把它异化了,不再是哲学的一个特定分支,倒变成了某种,不知道研究些啥的怪诞学问咧。 要是再将这种西式的“本体论”,与中味的“本根论(本体论)”搞混了,捎带着也去琢磨,宇宙万物产生消亡的,无形无象的本原根据,包括但不限于:似乎也是无因自生的,道、气、理、无、心等等,甚至深入到了,博大精深的体用关系中,得出神马“明体达用,体用贯通”的结论,那可就着实有点像,著名的中西医结合咧,既治标,又治本,因而最终肯定能治出个,打通中西,贯穿天下,指明方向,垂范万世的哲学标本,不是? 回到正题上来。三十郎当岁的海德格尔,掀起存在主义大批判的时候,矛头恰恰对准了,西式本体论的这个老毛病,所以才会主张:本来意思上的形而上学或存在论,理应把“存在(在)”自身,而不是拥有各种“体”的众多“存在者(在者)”,当成基本的主题来追问。 他甚至鼓吹:只有通过考察,唯一能够追问存在意义的特定存在者,亦即“此在”,及其提问、观看、领悟、理解的存在样式,人们才能把握存在的本质,并以此作为出发点,建构了“作为基础存在论的,此在形而上学(The Metaphysics of Dasein as Fundamental Ontology)”,几乎有想用这玩意儿,向率先揭示了好奇心效应的,亚里士多德老前辈,表达一丝敬意的味道咧…… 然而很不幸,存在主义的魅惑立场,同样引诱着小海,背离了纯粹基于求知欲的,实然科学道路,南辕北辙地彰显了,人在“畏—烦—死”的情绪体验中,造就的规范性存在,结果炸裂推出了,某种反理性版的应然人性逻辑,宣布这个才是,以往被“遮蔽”了的,此在形而上学的“真理”,嗯哼。 相比之下哟,俺老汉严格遵循,老亚的原初指示,在纯粹基于求知欲,为知识而知识的实然道路上,一方面在《人性逻辑》里,推出了旨在描述分析,人的存在自身的第一哲学,另一方面又在这个系列里,推出了专门考察作为存在的存在,因而与认识论同一的存在论,并将它排在《人性逻辑》后面,与《道德元理》联手,构成了第一哲学,落脚于认知与伦理领域的直接体现,旨在描述分析,人在这两个特定的价值领域中,分别形成的存在自身。 这样子瞅,浅人其实是再次诉诸,从内部攻破堡垒的,自我批判手法,用亚里士多德打败了亚里士多德,一方面根本否定了,他通过入魅弄出来的,神秘形而上学和本体论,另一方面又设法保留了,在古希腊颇有来头的,与认识论保持同一的存在论,不是? 末了瞎蒙一回:不少论者复兴形而上学,原本是想为自己琢磨的,具体研究对象,找个“第一哲学”的抽象根基,却木有意识到,这样子的抽象根基,只能到人性逻辑学,以及合一了的存在论暨认识论中找;否则的话,倘若转到了上帝存在、灵魂不朽、柿油意志、各类本体中,哪怕你的研究课题,就是高大上的自由权益本身,哪怕你扯得再天花乱坠,再义愤填膺,结果也只能是,既缺少扎实牢靠的实然描述基础, 又缺少令人信服的应然证成意义。 谓予不信,敬请脑补一下:要是柿油意志理论,连人有木有,追求现实自由的意志源头,都说不清道不白,它又怎么可能,为阁下证成自由权益,提供一个只“底”不“的”的,形而上根基呀?根子业已烂透了的一条藤,能长出啥样子的瓜果来,您的内心深处,难道真的一丢丢,那啥数都木有么,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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