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个国家生活过,领教了不同国家的医疗系统,发现穷人有病都很难得到治疗。
谈到中国的医疗系统,有一个人我永远忘不了。我是在东北农村认识他的。远看,他家的房子院子和周围的人家没有区别。走近就发现与众不同:干净,特别的干净。没有鸡鸭猪狗之类的嬉闹,也没有储存农产品的凌乱。进屋一看,立刻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他的所谓家,简直就是一个空房架子。可是他一站起来。就让我眼睛一亮。他大约一米八十的个子。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皮肤白里透红。“英俊”或者“帅”已经不够形容了,那得叫漂亮。当时脑子里跳出来一个词是“玉树临风”。本来就听说他是公社中学的“男校花”,但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漂亮。问他为什么老待在家里。他苦笑一下说,我得了肺结核。我一惊,问他看过病了吧?他说,看了,我打过青霉素,一打就好,可是没有钱再买药,大夫不给治了。看我吃惊的样子,他好像是安慰我的说,其实这种病住院一治就好。我清楚的看出他的无奈和向往。无语,我默默离开。大队医生告诉我,给他买药一个月,就把全大队一年的医疗费用完了。所以只好停止治疗。也难怪,医生“赤脚”可以,“赤手”是万万不可以的。几个月以后,听说他死了。死于一个人类早以征服的疾病。死在一个“穷”字上。因为怕传染,在我看到他的时候,其实所有人已经离开他了,我都有些怀疑他是饿死的。
他是第一个让我知道什么是“穷”的人。看到了没钱苦命,有病要命,没钱又有病只有送命的现实。现在中国农村依然是医疗不足。城市里却是是过度治疗。国内的老医生告诉我,现在凭老经验看病已经不行了。开出的药买不到。因为他开的药都是又便宜又有效的“普药”,但是利润低,所以市场上没有货。医生只能在不断更新的药单子上根据说明书挑选,不可能真正知道效果。等你刚刚了解某一种药物的效果,新的产品就把它取代了。药品更新的快,价格就升的快,苦了老医生,更苦了老百姓。在中国,有些是赤裸裸的对病人掠夺,有些是对穷人的忽略。 和中国不同,加拿大是发达国家。医疗系统是全民医疗保险。据说在医院里,百万富翁和要饭的人享受完全相同的医疗服务。实际上,这就象一个美丽的泡沫,当你碰到它的时候,它就会破灭。让我知道这一点的是我在蒙特利尔认识的一个人。 邻居说他的朋友肺癌晚期,知道我在医院工作,问我有什么办法。正好参与一个肺癌新药的临床试验项目,想看看他是否愿意参加。朋友就带我去和他谈谈。到他的家的时候没有人答门。邻居打电话找人。我就想像着一个垂死的人如何躺在家里等待生命终结的悲惨情景。忽然,一辆小卡车风驰电掣的开过来,吱的一声停在我们旁边。车上跳下来一个工装打扮的东欧小伙。个头不高,身体单薄。满面春风的和我握手,连连道歉说,活太忙,耽误了。我说先看看病人吧。他说,就是我呀。我大惊,这大概是史上最“牛”的晚期肺癌病人吧,他居然还工作,而且是体力工作!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很难和晚期肺癌联系到一起。当谈到病情,他变得黯然神伤。感觉就象从春天一下就进入了冬季。他告诉我他一大半的肺已经丧失了功能。我问他的治疗情况,让我难以置信的是,除了是英文以外,他的回答和那个东北帅哥极其相似:可以报销的药用过了,医生推荐的自费药他没有钱买。医院停止治疗,他只好回家等死。对于临床试验,他问我延长生命的可能性有多大,眼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我老老实实的告诉他可能性不大。他说我只有不到6个月的时间,不想再被当做小老鼠一样做试验,还是尽量挣些钱留给家里吧。实际上,很快他就不能工作了。他是死在人类还不能治愈的疾病,但是在一个发达的国家里,仅仅因为没有钱,就享受不到发达国家的医疗水平的治疗,还是让我十分震惊。进一步了解了一下加国医疗的细节,我吃惊发现,钱在医疗过程中原来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以安省对直肠癌的治疗为例, 每年安省有大约8100人被诊断患上直肠癌。同时接受化疗和阿瓦斯丁(Avastin)治疗的病人的生存期平均为两年,而只接受化疗 者为 15个月。这个能帮助癌症病人延长生命的阿瓦斯丁报销次数是16次(共2个月),超过次数,就必须自掏腰包或停止治疗。这个次数不是由医生和病情决定,而是由政府决定的,由于反对声音太大,最近政府与制药商Roche协商到更好的价格,所以刚刚放宽到24次(加一个月)。其他贵重药品和新药的限制更苛刻。原来如此,原来有钱人和穷人可以享受的相同的医疗的说法只是一个幻想。 加拿大声称是最公平的医疗制度,每年收缴大量的税款来维持庞大的“官医”系统。浪费就不提了,效率低也不提了,现在连口口声声说的“平等”也变成了海市蜃楼。 看来, “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钱少,就要保养好身体。身体好,就多赚点钱。钱多了,才好保障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