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說娼妓(四)煙花女子 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歌妓們,她們中間大多數是沒有資格嫁人生子過正常女人生活的,這些在夾縫中謀生的煙花女子,她們既然沒有良家女子婚姻的權利,當然也無須遵循禮教道德的義務。她們追求的唯一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按照男人的意願來塑造自己,從而贏得生存的空間和質量。正因為如此,她們中的佼佼者,苦練功夫,以舞蹈彈唱,詩詞歌賦,書畫琴棋,娟艷美妝來增添自身的魅力,以最佳狀態取悅於男人,同時也展示着自身的價值。
青樓名妓對於中國文學的的貢獻,不僅在於她們自己詩作的成就,傳唱詩人的名篇佳作使這些詩篇得以家喻戶曉的能力,還在於她們為詩人們提供了激發靈感的環境和藝術氛圍。翻開中國厚重的歷史,數千年的文學精華,我們最為熟悉作的唐詩, 宋詞,元曲,它們都是與無數的歌妓密不可分。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沒有了她們,這些人類的精神財富就不會如此博大精深,輝煌燦爛。 有人說過,沒有青樓,中國文學藝術恐怕要減色一半。
詩這種文學形式到唐代已發展到鼎盛,所以妓女能詩者,也以唐朝為最多。清康熙朝編的《全唐詩》中所載的詩人中,就有薛濤,關盼盼,劉采春等二十餘名妓女,共計一百三十多首詩。薛濤的
薛濤《謁巫山廟》,此詩無論其格律或意境,那都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 亂猿啼處訪高唐,路入煙霞草木香。 小色未能忘宋玉,水聲猶似哭襄王。 朝朝夜夜陽台下,為雨為雲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自斗眉長。
薛濤的另一首《送友人》,古今以來一直為人傳誦,是一首巾幗不讓鬚眉的名篇: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 誰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
劉采春——唐時越州歌妓,極有文才,當時被稱為薛濤第二。她的詩作很多,流傳也廣。《全唐詩》錄其《囉嗊曲六首》,詩句樸實感人,情真韻切,得人喜愛,其中一首為: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 載兒夫婿去,經歲又經年。
張窈窕——蜀中名妓,擅長寫詩,《全唐詩》收錄有《寄故人》,《上成都在事》,《西江行》等六首,其中一首為《贈所思》,此詩清麗動情,很為時人推崇: 與君咫尺長離別,遣妾容華為誰悅。 夕望層城眼欲穿,曉臨明鏡腸堪絕。
在唐代,由於官妓制度的完備,聲妓冶遊之風非常盛行;詩人們的“聽妓”,“看妓”,“攜妓”之作多了起來,其中不乏有血有肉的名篇佳作,比如白居易的《琵琶行》,杜牧的《張好好詩》等。
有人作過統計:《全唐詩》將近5萬首詩中,詩人們寫的有關妓女的詩達2000多首,約占《全唐詩》的 1/20。 詩仙李白一生鬱郁不怎麼得志,時常四處漂泊,出入青樓會館對這個風流才子來說也是常事。李白現存有近1000多首詩,其中有關攜妓狎妓的詩作也有30餘篇。這裡隨便找幾句來讀一讀: 《江上吟》中這樣寫道:“美酒尊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
又有《送侄良攜二妓赴會稽,戲有此贈》: “攜妓東山去,春光半道催。遙看若桃李,雙入鏡中開。” 而在《秋獵孟諸夜歸置酒單父東樓觀妓》中,描寫更為令人咂舌: “出舞兩美人,飄搖若雲仙。留歡不知疲,清曉方來旋。” 詩仙不愧為詩仙,《襄陽歌》中還有: “千金駿馬換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
李白還寫過《邯鄲南亭觀妓》: “把酒顧美人,請歌邯鄲詞。清箏何繚繞,度曲綠雲垂。”。
詩聖杜甫一生窮愁潦倒,他筆下的詩作大多抒發憂國憂民之情,為民請命之心,就是這樣一位的大詩人,也有風雅之作:
他在《攜妓納涼晚際遇雨》一詩中就這樣寫道:
“雨來沾席上,風急打船頭。越女紅裙濕,燕姬翠黛愁。纜侵堤柳系,幔宛浪花浮。歸路翻蕭颯,陂塘五月秋。”
可見,這“聖人”也畢竟是食人間煙火的。
張籍的詩更是直白:“無人不借花間宿,到處常攜酒器行。” 這句詩讓今天的我們覺得,好像當時攜妓游宴,幾乎成了不成文的規矩了。
詩魔白居易,除有那享譽千年的,借歌妓之杯盞,澆心中之塊壘的《琵琶行》外還寫過不少和妓女有關的詩。 他在《 庭亦有月》詩中寫道: “菱角執笙簧,谷兒抹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詩末又自己註明:“菱,谷,紫,紅,皆小臧獲名也。”所謂臧獲,就是奴婢,這四個人實際上都是家妓。 我們形容美人常用櫻桃小口,楊柳蠻腰來形容。這其實是真有其人的,就是白居易的兩個家妓,一個叫樊素,一個叫小蠻,一個善歌,一個善舞。老先生寫詩讚道: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黛青描畫眉,凝脂若雪膚,回眸一笑過,傾國傾人城。
晚唐詩歌多寫民生疾苦,也追求綺艷清麗的詩風 ,並嚮往淡泊情思與致遠境界。這一時期青樓詩寫得最好的當推晚唐傑出詩人杜牧,杜牧一生風流自賞,問柳尋花,他幾首有名的絕句,大半都是為青樓妓女而作,《張好好詩》,《贈別》是其代表作。
他那首有感而發的《遣懷》詩: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詩中訴說他揚州的浪漫生活,
而在《嘲妓》中,他吟道:
“不須惆悵憂難嫁,待與將書問樂坤”。似乎不只是在為歌女憂傷,也是在感嘆自己的命運。
還有他那傳世的得意之作《泊秦淮》: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聽後庭花。”
其實不知亡國恨的又豈止是商女。
李商隱的《碧城三首》之二:
“紫鳳放嬌銜楚佩,赤鱗狂舞撥湘弦。”也是寫歌妓之樂。
有道是“自古才子多風流”,詩與情素來就是水乳交融。在中國古代,歌妓將歌舞與美麗奉獻給士大夫們,這對從事詩詞創作的文人來說無疑能獲得靈感。由於青樓女子有着種種才情,寫幾筆字,畫幾幅畫信手拈來,說些文雅之事,滔滔不絕,她們天然的和文人士大夫集團有着很多共通的情趣和話題。而文人雅士們在創作文學作品的同時,還需要文字以外的傳媒,而歌妓們的演唱又正好補充了這種需要,這就客觀地搭建了一種近似市場化的舞台。在這個舞台上,文人與歌妓們既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又相互融合,相得益彰。 妓女進入文學藝術伊始,被重視的就是“藝”而不是“色”,這些歌妓青樓女子們,她們是最卑賤的女人,而她們中的佼佼者確實又是女人中的精華,如果要寫中國文學藝術史,無論是詩詞歌賦,音樂舞蹈、雜技戲劇,離開了才藝雙全的青樓女子和歌妓們,我不知道這歷史的書寫能不能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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