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热播正酣。编剧兰小龙阐述其创作理念时曾说,“一个很明确告诉你什么的戏,没有必要再写。我更喜欢莎士比亚,就是一股脑虚构一个世界,收获什么需要自己去体会。”这大概能解释眼下关于“团长”的各种声音为何会如此嘈杂。对于《我的团长我的团》,完全捧为经典难以服众,毕竟它的缺点和优点同样明显;轻言“烂剧”也太过武断。最有解释权的导演康红雷选择了沉默,坚决表示要整剧播完才接受采访。剧中第一男主角段奕宏已经开始走红,他对“龙文章”的感受和理解,或多或少解释了这部难以一眼看透的奇特作品。
“龙文章太不自信了”
中戏科班出身的演员段奕宏,因出演《士兵突击》中他原本并不喜欢的老A中校袁朗“鬼使神差”地成为“大众明星”。然而此次从“士兵”到“团长”,他塑造的“龙文章”夸张、癫狂、歇斯底里、时常露出猥琐相,不再是像“袁朗”一般容易让人一眼就热爱上的人物,对此,段奕宏特别平静地微笑:“夸张是我想要的,猥琐也是我想要的,疯狂的劲儿也是我想要的”,总之眼下观众对他表演上的批评、不理解恰是其有预谋的自我突破。“龙文章这样是因为他太不自信了,太脆弱了,他要引起大家注意,音量一定要放大,肢体一定要夸张,才能找到继续交流下去的机会。”
“剧本表述得太跳跃了”
连很多有“预谋”收看“团长”的观众,最终都因为“看不懂”、“节奏慢”、“不知所云”以及时好时坏的情节而最终放弃追看。到目前为止,“龙文章”仍是个谜,他集天使与妖孽于一身,如果说其他角色都是个性斑斓的人,“龙文章”更像个符号。“直言不讳地说,我一开始看不懂,剧本表述得太跳跃了,我跟导演和编剧都说过,龙文章我抓不到,他为什么连哄带骗地把这帮烂人拉回战场,难道就是一种使命感,有大志向?”
段奕宏搞明白“龙文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鬼使神差地与剧组两次重大事故相关。“开始他冒充团长,是骨子里太想领兵打仗,有一种未必能拿上台面的野心;就像我们来拍《团长》,片酬一分钱没涨,大家还是都来了。可当你看到十米之内,一个认识的人倒在面前,胸口冒着血,说救我,救我……一刹那间,桥廊突然塌下来,压了很多人,你背着伤员往医院跑,身上滴着血,那是个可怕的现实。”段奕宏当时在大会上拍着桌子质问制片人,“我把生命交给这部戏,但你们没有给我丝毫安全感”。他想到买票走人,却一直感到心里还有隐隐召唤,没有行动。“在这种状态下,我发现自己跟龙文章特别近了。”
“我们展现的是真实的人”
有一种对“团长”不满的声音,是它从头到尾以一帮溃兵、烂人、散兵游勇来回溯滇缅战场那段残酷的战争,认为它所谓底层人性化的视角反而掩盖了历史的真实,“中国远征军的历史长期以来被忽略,没想到少有的正面表现却是以这种令人沮丧的相貌留在记忆中”。
对此,段奕宏表示,“团长”本来就不是在表现战争的辉煌和战士的英雄主义。“我不相信,这些底层的炮灰士兵就那么想打仗,都是在保家卫国的精神驱动下。所以,我必须要找到他们的心理轨迹。有场戏,拍我们打日本军,老康在现场喊,不要显得那么不怕死,不要去演大义凛然,他们就是一群真实的人。”
段奕宏说,他们主创一直在强调人物状态和气质,“这帮烂人已经丧失希望了,不愿意打仗,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他们打了没有?冲锋陷阵了没有?千万不要把他们的结果和心理画上等号。做任何一件事时,都会有很多理由,有些是上不了台面的。人们往往会认为,你做出这个结果,就必定有一样的行为和心理,怎么可能呢,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这就是我们所要展现出来的。”(杨文杰)
“团长”的困境
《我的团长我的团》在开始播出的时候,人们相当惊诧于这部电视剧天马行空式的风格和不可思议的想象,期望有过《士兵突击》的团队能够创造一个新的奇迹。但在持续播出之后我们才惊异地发现,这部电视剧快要结束了,奇迹并没有发生,惊诧还在延续,所有的期待并没有得到丰美的收获,这其实正是《我的团长我的团》造成的困扰所在。
《团长》的编导给了我们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宏大任务,就是通过一部题材独特的电视剧给予关于中国“国民性”的深切反思和追问,同时给予我们中国精神和价值的象征。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远远超过《士兵突击》的企图心和对于精神象征性的追求。
表演和故事都前所未有地强化了其象征性。同时,为了表现这种高度的象征性,表演也相当夸张和注重表现性。人物都是符号化的,他们的表演都推到了极限。他们被赋予了高度的象征性,已经无力变成故事里的有血有肉的人。每一个人都是“中国”的一个侧面象征,负载了太多的精神和文化内涵,反而显得缺乏生活的复杂性和丰富性。因此,观众突然发现在这里找不到在《士兵突击》中找到的感情和精神认同。问题并不在于演员,而在于提供的情境和情节本身没有更好的条件。(本文作者张颐武系北京大学教授,限于版面,内容有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