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斜着眼看着女儿,觉得自己开始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以前她总觉得,陈绒就是一个孩子,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可是现在,陈母却发现,其实自己的女儿早已长大了,长大了的女儿比以前更加让她感到不安和牵挂了。她走到厨房,在厨房里闷声闷气地说:“小绒,你怎么总不能安定呢?!别人找个男笥丫桶舶参任鹊亟峄楣兆樱阍趺淳筒荒馨研亩ㄏ吕茨兀 ?/p>
陈绒坐在沙发上想着妈妈的话,或许,真的该定下来了。可是,对象是谁呢?丁恪?那个缥缈的梦一般不真实的男人?她甚至想象不出和他结婚过日子的场景。在拉萨?和雷雷?或者还有她和他的另一个孩子?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梦,没有多少令人信服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她又是爱他的,爱和托付是两码事吗?
开学了,陈绒被分到初三带毕业班的语文,一听到这个,她的头都大了。一想到下个学期,那无休止的考试和补课,陈绒心里不禁烦躁起来。公开课,升学率、素质教育、新课改……新花样层出不穷,搞得老师和学生们都叫苦连天。陈绒有时都糊涂了,不知道从何入手。既然搞新课改,搞素质教育,那为何升学率还是衡量学校和老师成绩的主要标准?考试成绩还是影响着孩子们的一生?真是越改越糊涂。
一直很忙,陈绒整个身心都用在了备课、猜题和教学上。丁恪是她的发泄口,每天晚上的电话粥是唯一放松的时候。丁恪笑她太认真了,她有些生气,老师是育人的,就像你们军人一样,你能把保卫国家当儿戏吗?他认真地说不能,而后又叹了口气,要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么想,那这个社会就完美了。
欧海洋找到陈绒的时候,她正在学校的食堂吃饭,王老师戳戳她,挺兴奋地说:“你的白马王子来了!”陈绒回头望去,却是欧海洋。她有点吃惊,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联系了。
陈绒和欧海洋漫步在学校外的马路上,这里是新区,马路宽敞,路两旁是高高的法国梧桐,路边的花圃里是鲜艳的不知名的小黄花,漂亮极了。这是南京难得的好季节,秋高气爽,蓝天白云。
因为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和欧海洋见面,所以,陈绒的感觉还不错。她对他笑了笑,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爱情真是奇怪,它能让一个乞丐变得和国王一样威武,也能使英俊的少年变得面目可憎。第一眼见到欧海洋时,陈绒被他的清爽和温文尔雅吸引住,可是现在,那些优点却变成了油头粉面和曲意奉承。
不过陈绒并不在意,因为今天天气很好,所以心情也难得地好。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说了说学校的事情,发了发牢骚,又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提及自己的现状,欧海洋有些气短。他站住了,对陈绒说:“不好,想你。”她顿了顿,扬起头来看着他,不能否认,他的确很帅,不是油头粉面;他或许也真的想她,不是曲意奉承。但是,陈绒的心还是告诉自己:就这样算了吧。
陈绒实话实说时,他有些吃惊:“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你知道,我是想和你结婚的。你是我相亲以来,最喜欢的一个,我是爱你的。”
“我也曾经喜欢过你,但是,可能我们的缘分太浅了,我终究没有说服我自己。”
“我知道,这已经不存在原不原谅,是我们的感情真的出了问题。”欧海洋很平静。
欧海洋转过身去,看着他略显无奈的背影正一点点离自己远去,陈绒忽然有些不忍,想叫住他,然后跟他说对不起,可是,又觉得这很多余。
欧海洋却停住了,肩膀耸了耸,放松下来,缓缓地转过身来。他走向陈绒,在她面前停住。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我到底应不应该坚持。你知道,自从那件事后,我在你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我很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是,我又庆幸我没有一错再错。我和她约好,不在你面前提起,可是,我觉得对你不公平,你应该知道真相!”
陈绒看着他,等着他说出真相,那插在口袋里的手开始渗出汗水。
“一个女人,她每天晚上和你在网上谈情说爱,甚至还做爱。你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可是这么多天来,她却给你带来了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享受。这是一种很新鲜很刺激的感受,因而我希望能看到她,这有一种探险的刺激和快乐。”
“于是,我去苏州赴那个约会。她已经开好了房间,在网上把酒店和房间号码告诉了我。我们说好不留联系方式,这样,在对方不满意时,就可以潇洒地离开而不必再受骚扰。”
“我敲开了房间的门,门开了,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女人风情万种,美丽极了。”
陈绒有些眩晕的感觉,正午的阳光刺眼得要命。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听欧海洋讲下去。
“那个女孩就是丁丁,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我和丁丁都很后悔,觉得伤害了你。其实,要说伤害,我才是真正伤害你的人,丁丁却是无辜的。可是,丁丁比我更痛苦,因为你是她最好的好朋友。所以,她选择了离开。她以为她的离开能促成我们合好。”
“其实,她错了,我并不在乎对方是谁,我只在乎你怎么想。让我觉得屈辱的不是别人,只是你。”陈绒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是的,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的不信任和猜疑。现在有,将来肯定更多,与其这样勉强彼此,真的不如痛快地分手。”
陈绒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个俊朗的男人,她又一次叹息造化弄人。如果没有那一次相亲,说不定,丁丁和他倒是般配的一对。
这次见面后,陈绒换了新的手机号,把头发剪成了短发。虽然做这些的时候,觉得自己挺傻,可是,这么做了以后,她倒真真切切地舒了一口气。
那天,有一些学生看到了陈绒和欧海洋的约会,迅速地,同事们也知道了,但没有人问她,也没有人提及。从她这几天反常的行为上,他们已经揣测到了这场恋爱的结局。
“小绒,你这几天有空没,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王老师已经开始热心地给陈绒张罗起来。她是陈绒的初中老师,总不能驳她的面子,陈绒支支吾吾地应允着。王老师便有些急了:“你这丫头,总不能老这么拖着吧,那个小伙子不错的。”
陈绒答应一有空就去,她这才满意地走了。
陈绒似乎一下子又成了香饽饽,说实话,要不是早对爱情和婚姻丧失了原有的热情,她一定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中午饭的时候,数学老师曹丹妮找到陈绒。曹丹妮今年才23岁,刚毕业的大学生,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魅力。滚圆的臀部,丰满的胸部,小脸红扑扑的,是女人和女孩的结合体。她用网络语言说话,对学生的态度也和大家不一样,别的老师说哪个学生调皮捣蛋,她却说那是酷,我都快成他的粉丝了;下班了,她总说各位,我先闪了。自从她分到初三年级办公室后,办公室的气氛就变得轻松了很多,成天见她唧唧喳喳地闹。
“绒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她的小脸因为兴奋变得更红了。
陈绒点点头,可是接下来,她的请求却让陈绒十分为难。
“你陪我去参加‘八分钟约会’吧。”她半是撒娇,半是请求。
参加“八分钟约会”,在陈绒看来好比是吃饭进入了快餐店,意味着相亲这样的事已由精雕细刻的手工制作进入了大工业化式的流水线。一个小时内见十个对象,陈绒觉得这让女人和男人的价值都降低了。与传统的相亲模式比起来,陈绒更喜欢那种一对一的暧昧和专一。“不要拉着我了,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不玩这些新潮的玩舛!?/p>
“你去了说不定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呢!”她夸张的表情让陈绒想笑。她才23岁,却一副急着要嫁的样子。
“去吧,我一个人去太无聊了,一起去才好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不去!还不如回家睡觉呢!”陈绒要走,却被曹丹妮拉住,一口一个好姐姐地央求着。
陈绒终于答应了。
晚上,陈绒和曹丹妮来到酒吧。主办方是个网站,早就在酒吧门口竖起了招牌,在进门的那一刻,陈绒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陈绒原本以为可以混在来喝酒的人群中,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可是,酒吧早已清场,只有工作人员。
“每个人的个人信息都是保密的,大家看到的只是你的身份牌。”工作人员的一句话,打消了陈绒的疑虑。填好登记表之后,她得到了一个号牌和一张标有10个号码的单子。那10个号码代表着前来约会的10位男嘉宾。你对谁满意,就在号码后打钩。如果你满意的人也满意你,那俱乐部就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了。最有趣的是,你可以不止写一个中意男士的名字,每个人可以有三个选择项,也就是说有三次机会。真是滑稽的形式,好像一开始就把婚姻放在了一个赌局里。
陈绒是女方6号,曹丹妮是3号。曹丹妮挺兴奋的,说3是她的幸运数,今年她又23岁,好兆头。
她们被带到了楼下酒吧,那里已经有一群别着号牌的男女在谈笑风生。他们一进去,目光一下聚了过来,陈绒的心一下子跳得厉害。
真没出息,陈绒在心里骂自己。既然没有什么企图,抱着玩玩的心情,又何必当真呢?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着一声铃响,约会正式开始。
1号是个戴眼镜的男士,个子不高,皮肤很黑,一身工作装,夹着一个公文包。他一坐下来就跟陈绒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我刚下班,没来得及准备。”
陈绒朝他笑笑,心底却觉得好笑,准备什么呢,难不成还要化妆吗?想扮包公啊。
交谈了几句,才知道这位包公竟是个外企的工程师,每月拿着相当于陈绒半年工资的钞票。难怪曹丹妮说参加“八分钟约会”的都是白领,不用担心有什么坏人。
陈绒当时还反驳她,你不知道“衣冠禽兽”这个词吗?
陈绒当然不是说对面的这位男士是衣冠禽兽,他彬彬有礼,表现得也很得体,但是,很不幸地,陈绒从他的牙缝里看到了绿菜叶。那一抹鲜艳的绿色,将陈绒的谈话热情冲洗得一干二净。好在八分钟的时间很短,东拉西扯地就将时间对付过去了。
陈绒看了看曹丹妮,她正和对面的男士聊得火热。
接下来是2号。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整洁的男人,衬衫的领子挺括、干净,黑色西装上也没有头屑,指甲修得圆润而修长。这让她想起了欧海洋,她喜欢干净整洁的男人。
健谈的2号很快就找到了话题,同她谈起他的大学生活。她听出来了,他可能是位医生,而且业务水平不错,有事业心。
“喝点水吧。”2号很善解人意地说,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纸巾递给她。尽管她看不出来光洁透亮的杯子有何必要再擦一遍,可还是礼貌地接了纸巾,象征性地抹了一下杯壁。偷眼看2号,他正认真仔细地擦他的手呢。见她看他,立即解释说,从医学的角度讲,细菌随处都有,要仔细消毒才行。手擦完了,他又抽出一张纸巾,仔细擦玻璃杯。细长的手指,很有艺术的美感。
尽管陈绒很爱整洁,可没敢给2号打钩,因为一想到以后家里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她就害怕。
3号坐到她面前的时候,陈绒大跌眼镜,对面的男士竟然是她对门的小王,小王也立即认出了她。虽然是对门,但大家也只是下楼上楼碰到时的点头之交而已。现在坐到一起,他有些尴尬,陈绒也有些尴尬。
“呵呵,真是太巧了。”他取下眼镜擦了擦。
“嗯,真是太巧了,天天见面都没怎么说话,现在却通过这种方式聊天。”
陈绒和他自然不会再谈感情,在一起十年都没感觉,今天也不用说了。大家谈了谈大院里的鸡毛蒜皮小事,八分钟也很快过去了。
4号是个很浪漫的人,一见面就将一串漂亮的手机挂链放在陈绒的面前,说很高兴认识你。陈绒的心为之一动。八分钟的时间里,她感受着4号的温情脉脉,在他说想要带着心爱的女孩儿去海边听涛声时,她差不多快要想象海边的美景了……
突然响声大作的铃声无情地宣告时间的结束。交换座位的时候,陈绒看见另外一个女孩子在摆弄手里的手机挂链。陈绒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在还没顾得上往单子上画钩。
5号是个 公务员,在政府部门当秘书,长得不是很好。可能是在领导面前待久了的缘故,他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可是对着陈绒这等平民,又透着没由来的傲气,让人想起了古装剧宰相府里的管家,一点也没有丁恪的坦诚。
5号好奇地看着陈绒,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警察。”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警察啊,警察我喜欢啊。警花吧!刚才见的几个都不怎么样。”
“3号呢?”陈绒问他。
“3号女孩太小了,肯定粘人,我可受不了。我要的是那种有充分自由的婚姻。我干什么事她可别老管着我,不然我肯定得跟她急。像刚才那个3号,一看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一丁点儿委屈也受不了。要是娶了她,我就等于给自己在家里找了个领导。”
陈绒冲他笑笑,说:“那你刚才还和她谈得火热。”
“女孩子嘛,逢场作戏。”
陈绒想想觉得无话,干脆喝酒。他也喝,举起酒杯,“碰一下”!陈绒看了看他,没有动作。他自知她不会再理他,东张西望的,又借口上了个厕所,出来时八分钟已经过去了。
“你的厨艺如何?”6号一见面就问陈绒。陈绒瞟了他一眼,一个细致的上海男人。她一向对这种太过生活化的男人没什么好感,所以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喜欢买菜做饭。心里却想起为丁恪做的那顿香喷喷的晚餐来。
7号和6号是两个极端,7号男子气十足,给人很可靠很踏实的感觉,相信这样的男人绝对可以为妻子挡风遮雨。陈绒对7号的好感迅速增加。铃响了,7号有些不舍地起身离开,脚上那双许久未曾擦过的脏皮鞋带着满身风尘从她眼前掠过。陈绒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
8号太在意细节,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个人情况,而且自以为聪明,问些你知道汉府街在哪儿之类的弱智问题。陈绒便懒得说话,直到时间在沉默中过去。
9号说他喜欢王国维。陈绒一下子兴奋起来,总算有人能跟她谈谈 唐诗宋词了!她这个语文老师总算遇到了知音,可9号的所谓喜欢不过是叶公好龙。是呀,人家来这里也不是上语文课的。
最后剩下了10号。她已经有些疲惫,看来,找一个令人满意的男人并不容易。
“有些累了吧?”10号富有磁性的声音让她为之一振。这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男人,至少给人的第一印象如此。可她看得出来,这个优秀的男人也是曹丹妮中意的对象。
这世界,谁也不比谁笨。
陈绒突然明白,当她以挑剔的眼光评判十位男嘉宾时,参照的标准只有一个——丁恪。丁恪已经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并根植于心,想丢都丢不掉。
人必须看清楚自己的爱情,她在心里长叹一声。
新相亲时代 第一章
新相亲时代 第二章
新相亲时代 第三章
新相亲时代 第四章
新相亲时代 第五章
新相亲时代 第六章
新相亲时代 第七章
新相亲时代 第八章
新相亲时代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