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渡口》风起在1976的秋末 博儿的脚板,沾满五十里的尘土。 每一次归来,母亲便守候在门口, 带着洗脚盆,兑水的双手微颤, 那是用日夜纺织出来的温暖。 水波摇曳,像岁月无声的诉说, 一声轻叹,揉进粗糙的指尖。 “哪有你这么不听话的,” 话语打在腿上,却软如春风, 泡泡在灯光下透亮, 眼眶里的水雾,怎么也遮不住。 石子路滚烫,赤脚的孩子轻轻走 母亲做的新鞋,躺在草屋的一角, 而草鞋和车胎胶鞋, 是父亲的发明,是日子给的恩赐。 烈日下,五十里的长征, 不只是一条路,而是一种宿命。 山坳间的水声潺潺, 时而有鱼儿跃出,像惊魂未定的梦。 夜晚的萤火虫微弱闪烁, 他疑心那是鬼火, 却又咬紧牙关迈步向前。 母亲的柔弱里,是钢铁的倔强 “孩子,咱们再去试试吧,下一次, 下一次,一定能成!” 博儿点点头,像只小兽般藏起泪水, 心底压下鸿志的身影,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定格在家后院的槐树下, 那绳结,是命运不愿松开的绳索。 “他只想读书啊!” 可没人听见这呐喊, 正如鸿志的父亲, 倒在田埂,握着半截锄头, 无人理会。 山卡的风,吹过他的肩膀 邓老师的眼神,带着光, 在稻田的黄昏里,低语道: “孩子,愿望会实现的。”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希望的声音, 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真正的老师。 “转学证,我来弄。” 几天后,递过来的薄纸, 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命运的锁。 深秋的田野,群山如黛 那一天,母亲又提着一盒烟, 站在校长面前,话语怯怯。 “易老师,能不能帮帮忙?” 矮个的黑脸男子,沉默片刻, 然后点点头,像捧起一个世界。 博儿的眼睛亮了, 像晨曦里初开的星光。 离别的农场,未解的劳改 棉花地的土壤,依然贫瘠, 大粪桶散发着年久的气息, 老鼠的叫声在夜晚此起彼伏。 可是那些黯淡的日子, 像树根埋在地下, 博儿不想再回忆, 也知道它在,无法拔除。 鸿志的故事,随风消散 十五岁的灵魂飘走, 剩下一株槐树和荒草, 还有父亲的墓,孤零零在雨季坍塌。 “谁为这历史买单?谁为命运负责?” 村人窃窃私语, 像风吹过,沙尘又落。 历史转身,命运改变 四人帮倒台,广播里传来喜讯, “张铁生被撤职!” 却没有人再提起鸿志的名字。 那年冬天,博儿坐进教室, 课桌上,有一本书, 翻开的扉页,刻着自己的名字。 四十二年后,春风依然在吹 美国的城市,视频里的家乡, “易老师还好吗?” “他老了,在街上转悠。” 博儿微笑,眼神飘向远方: “买点水果,代我问问。” 问一声,是感激,还是问自己? 感谢时代的洪流, 还是,感谢邓老师的转学证? 这些年,山河已远, 那颗槐树还在, 挂着往事的影子, 摇曳在风里,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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