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之二十五:拯救,有心无力 第一次见到何赵靓,是年前的夏天在邓恺峰的宿舍,隔壁的教工宿舍大楼。后来知道,她说的那个漂亮的女生,就是同宿舍小贾的同班同学。小贾说,他那个同学确实是很漂亮,也有气质才华,就是脾气特别大,很容易发火,自我控制力为零。 小崔曾经有机会见过那个女孩,他感激很可爱很漂亮,而且说话彬彬有礼。看来,一块美玉就这样被时代摧毁。如果没有那个让无数人“不得不”经常烦心烦恼的时代,这些孩子的今天和未来,一定会更加的快乐。国家的不幸,一定会折射到千千万万的家庭里,千千万万的孩子身上,还有他们的父母和家人。 小崔觉得,那时候她应该是邓恺峰的女友。邓恺峰是上海人,一米七的个,瘦瘦的,整天阴沉着脸带着一股浓浓的忧愁感,似乎所有人都欠他三斗陈大麦。邓恺峰出身于知识分子世家,父亲是上海一所大学的数学老师,有不少的海外关系。小崔就是在他那里,有机会读到一些来自海外最新的经济学专著,有些书在北京图书馆都还没有馆藏。 邓恺峰特别聪明,是小崔在人民大学校园内见到的,在自己的学科内,唯一让他佩服的学究,学术水平和治学态度,比那些大名鼎鼎的老学究们强好多。和自己同龄的他,做学问极为认真且执着,有时候会为了一个小节点的正确与否,和你争论老半天。这时候小崔又觉得,这家伙太过于陈腐,以他这样的个性在国内混,会比自己死的更快。如果出国了,有机会获得一流的训练,应该是个可造之才。 小崔和邓恺峰是校园内做西方经济学研究小有名气的人物,不仅是两个人的背景类似,数学功力很强,而且都小有成果。有时候,小崔被G教授莫名其妙的拒绝,会不会和邓恺峰的固执己见,和他与G教授的那顿争吵有关?邓恺峰和G教授关于他的那篇文章产生的不愉快的争论,直到出国前,邓恺峰还是耿耿于怀,还在奚落教授的愚蠢和固执。 何赵靓长的小巧玲珑,拥有一个耐看的细致脸蛋,细致到位的打扮之下,真的很漂亮,伴随着的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乡亲们和孩子们眼里,说是美若天仙,应该是实不为过。何赵靓和邓恺峰站在一起,构成完全相反的色调,不是很匹配。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眼前突然送来个说话轻声细语,客客气气,礼貌,温柔的漂亮美人,母亲惊喜之余,不知该如何招待,也不明白儿子这是在唱那一曲? 爸爸问,这个就是你的媳妇?你也没有说过?咱们也没有准备呀? 妈妈说,来的都是客,都是客。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眼角自然流出的喜悦眼泪。 儿子已经二十六岁了。去年就说,很快就会给自己娶个漂亮聪明的儿媳妇带回家,几天前回来时又说跑掉了。今天怎么会又冒出来了?她和她,对母亲而言没有差异,也分不清差异。 小崔心里的苦,也无处可诉:他原本觉得,和小雪的关系说板上钉钉,结果呢,来了一场运动,还是如此的猛烈和极端。他们的关系,就此成为时代的牺牲品。这些事情,和父母讲,除了给他们增加烦恼外,没有益处,何必呢。 说起来有点意思,她的母亲来自南方Z大学所在的城市,一个出美女的地方。现在在校医院当医生,年轻漂亮。四十多的女人,打扮的像三十出头的少妇:皮肤细腻,精神气十足,一度几乎让他动了心思。好几次感冒去医院,接诊的都是赵医生,何赵靓的妈妈。从第一次见到他,赵医生就喜欢上了这个高大帅气上进心十足的年轻人,而他,也喜欢上了这个慈爱,善良,做事认真并且专业的女医生。 由于他就读的Z大学是她的故乡,两个人多了些共同语言。他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位可爱可亲的阿姨,正在为自己的爱女物色候选人,她对目标的第一要素要求就是积极上进。 在认识小崔之后,何赵靓对小崔说:难怪,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妈妈回家后经常乐颠颠的对我们说,她在医院碰到一位来自家乡大学的才子,小伙子不仅长的神气而且有才有志向,未来的前途一定无量。从那时,妈妈就喜欢上了你。 很显然,妈妈看上的目标并没有引起女儿的注意。女儿正处于高龄叛逆期,对所有来自父母亲的建议,第一反应就是对抗和反对。 自从邓恺峰飞走之后,何赵靓变的更加神不守舍,经常在校园内孤独的闲逛。有一次偶遇小崔,她邀请他陪着自己走走。走了一会儿,他们走到她住家附近,她对他说:这里是我家,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那时候也处于失恋状态,两个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说,原来你是人大子弟?不去了,免得见了你父母有点尴尬。她回说,对呀,我还是人大附中毕业的呢。他答:喔,这么牛。人大附中在北京数一数二,学生个个都是牛人。她认可:出了不少的才子才女,可惜我不是。开始时,我的成绩也不差,后来不行了。 一定是少女多情分心了。爱写诗的女孩,通常喜欢异想天开的浪漫。他说,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她说,应该是这样吧,可是我改不了。妈妈经常说我,很多话也蛮有道理的,可是我就是想逆着干。他说,这就是叛逆,明知不对,就是不顾后果。现在后悔吗? 后悔有用吗?她轻声叹息的说。 走吧,上去喝杯茶,认个路,我爸爸妈妈现在不在家。 他跟着上去了,面积不是很大的两个卧室公寓,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她的卧室则充满少女特有的温馨,淡淡的粉红色为主打。 你们家真干净整齐。你还是独生子女?他说。在他们这代人中,独生子女不多。 我妈妈不喜欢养孩子。我这个人有洁癖。 是吗?幸亏你没有遇到我,不然就麻烦了。我过日子不是很讲究。 她给他看她写的诗歌,有些小诗已经在不知名的杂志发表,更多的还是停留在自己手里。 她说,自己的理想就是当个诗人。 可是,只是写诗,估计很难生存吧?你还得有点副业。既然你爸爸在中文系教书,为什么不读个中文系拿个本科文凭,再到中学或者小学教教书,也比你在外语学院当图书馆管理员好?既然你这么不满意现在的工作,就应该选择改变,就像我。 我哪有你那么大的本事。 不试一试,不努力,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你父母那么优秀,你又是人大附中出来的,我觉得一定没有问题,除非你自己不想。 你不知道,很多时候我晚上睡不着觉,脑袋里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哪还有精力做这么复杂的改变。 这可能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你得先让自己的生活走入正常,让自己拥有能量。说到这里他已经感觉出,她很可能有不少不愉快的记忆和经历,这些正在慢慢的吞灭她的心智。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她很在乎有他这个能够给她提供平静感觉的朋友的存在。 此时的他们,还不觉得这就是一种病,需要来自医生的帮助。正是这种知识的缺乏,让她的状况变的越来越不可收拾,最终害了她。 就在这时她妈开门进来,第一眼他就认出了是赵医生。随后不久她爸爸也回来了。 聊了一会儿,他离开。这成为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她家。随后的日子,她到他宿舍找他聊天的次数多了。可是两个人之间没有多少共同的兴趣,她喜欢的诗歌他不懂也没有兴趣去搞懂。他喜欢的那些逻辑,思想,她也没有办法搞明白,也没有搞明白的兴趣。 虽然如此,她还是一次次的对他说,有你陪着日子过的充实、真实,也容易找回灵感。 她想做他的女朋友,想让他带她去美国。她的父母亲都很喜欢他。她身上的女人味很浓,一度让他动了点心。他问她:你去美国,干什么呢?你养着我呀。她在撒娇。 还有什么其它的计划?目标?他说,心里在嘀咕:我自己在美国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很大的未知数,哪有能力再养一个人?她的话也只能是玩笑。但是很显然,让她去美国在中餐馆端盘子,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虽然她已经在外语学院工作了好几年,英文还是极差。照这样的语言能力,在美国只能做洗碗工,让她做,想都不要想。 和你在一起就是我全部的目标。她继续的撒娇。 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考上大学?在人民大学附中毕业,应该都考得上大学才对? 有时候我睡不着,整夜整夜的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他说,咱们没有共同兴趣,也缺乏共同的语言,未来在一起的日子怎么过呢?她说,我不在意,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安心。 可是,和我在一起,你有欲望吗。那种男女之间的欲望? 没有。就是特别的平静,心里感觉安稳。 真是个可爱的傻姑娘。婚姻是需要肉欲的,没有霍尔姆的驱动和满足,那不是婚姻,只能是朋友关系。他对她说。说实在话,偶尔的他会因为她的柔情和女性特有的温馨,产生欲望和冲动,但是他也同时能明显看出,她对自己没有欲望,充其量只是有时想让他抱抱。他在想,这种需求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她内心在挣扎,有种难以遗忘的经历,让她不敢再大胆的对任何一个男人敞开心扉,贡献身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婚姻从开始就已经埋下了苦果。 这不是他可以接受的也不是她应该要的,他不会因为一时的欲望满足而接受这样的短暂婚姻。况且,她也没有想给予他欲望满足的意思。如果他就此逼着她付出,他觉得是种犯罪。 留学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打算回家呆一阵子。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严格来说,是她主动的和他交往了一段时间,他觉得两个人之间没有未来。 也好,也应该。你机票的事情我来帮你办。护照给我,再给我家庭地址。 第二天,他将护照给他,同时是她说的四千块现金。 她说,钱先不用付,买好了一手交钱一手拿机票,不急。你的地址呢? 要这干什么?我很快就回来,再说你也不可能将机票寄到老家,我已离开十多年。 如果想你了,给你写信呀?她带着撒娇的口吻。 我才去几天,信走到时我已经回来了。 那么,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好找到你。 你能有什么紧急情况,也没有人在乎是不是能找到我。 现在有我在乎嘛。她继续撒娇。 明里暗里,从开始小崔就很明确的告诉了她,自己不可能和她走到一起,两个人的人生活法差异太大。他不想让她有丝毫的误解,也不想给她留下丝毫的幻想空间。他觉得,她还是个心智不是很成熟的小女孩,虽然已经二十一岁。 给一个地址有那么难吗?你害怕我去你们家打劫呀?再说,你在湖北,那么远,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你也太高估我。她说的非常诚恳。 好,你既然说无关痛痒又这么坚持,我就给你。在一个脏兮兮的不毛之地,如果你真的去了,估计待上一个小时都难忍受。到处是鸡屎,空气中飘扬的都是猪圈和茅厕的臭味,连我都受不了。他是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 (原创,版权所有,不得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