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娜的卧室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她蜷缩在沙发上,裹着厚厚的毛毯,电视屏幕上的电影正播放到高潮。片中,一个孤独的女人站在广袤的荒原上,迎着风哭喊,仿佛在呼唤着失落。突然,迪娜毫无预兆地涌出了泪水。她试图深吸口气,却感到胸口被巨大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把毛毯攥得更紧,泪水顺着脸颊滚落。那刻,她仿佛化身成电影里的女人,站在无尽的荒原上,孤单而无助。她想哭喊,却知道即使喊出,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泪水汹涌而出,无法遏制,胸腔中某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迪娜闭上眼,泪水模糊的世界在脑海中变成一片混沌。她看到虚幻的场景:一片雾气弥漫的茂密森林,她赤脚走在湿润的泥土上。突然,身影从雾中浮现,眼神中带着困惑,又像是无言哀求。他伸出手,仿佛想要靠近却始终不敢触碰。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这时,她低头看到自己隆起的腹部,像是一个温暖的预兆。孩子微微动了一下,她心口一阵温热又疼痛。她忽然觉得,自己既是腹中生命的母亲,也是徐的母亲。他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男孩,带着他的脆弱和茫然,徘徊在她的生命边缘。 午夜的钟声响起,将她从幻境拉回现实。泪水已浸湿毛毯,她疲惫地靠在椅背,心中波涛翻涌。她想去告诉他自己怀孕,想问问这个特别喜欢孩子的男人,是否愿意一同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但另一个更理性的声音阻止了她。她明白,以徐目前这种漂浮不定的状态,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至少不是她希望孩子拥有的那种父亲。 “我爱过他。”她低声说道,声音沙哑,“但爱一个人,不是为了填补他所有的空洞。”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深深吸一口气。她骨子里有着种倔强的独立,始终相信自己能独自面对一切。此刻,她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不仅是个女人,更即将成为母亲。生命不再只关乎自己,她要为另一个生命撑起一片完整的世界。在这个思绪万千的夜晚,迪娜悄然完成了蜕变。她依然是那个敢爱敢恨、独立自主的迪娜,但同时也多了份柔软和沉稳,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水,静静地涌动着新的力量。人的成熟,往往源于这样的人生关键节点的自我感悟。擦干眼泪,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她心想,这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挺好的。 ****** 聂小蒙离开美国的第三年初夏,徐昕伟特意驱车来到“苦涩天使”咖啡厅,与回国探亲的他见面。聂小蒙提议去酒庄叙旧,但昕伟婉言谢绝了。他心里仍然挂念着伊丽莎白,尽管她生病后便再也没有去过酒庄,而肖彦钧也曾断断续续地向他透露过一些近况。此外,他也隐隐担心会在酒庄碰到迪娜。她成为护士后虽然早就不在酒庄工作,但那毕竟曾是她生活的一部分,算是她的半个家。最终,两人决定就在咖啡厅会面。 刚走进咖啡厅,徐昕伟便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迪娜。她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着头,神情专注而温柔地照看着婴儿摇篮里的孩子。她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和而宁静。昕伟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像是孩子父亲的人,心中不免涌起一丝疑惑。 迪娜抬头看见他们,脸上立刻露出了友好的笑容,自然而从容地与他们打招呼。小蒙见状笑着打趣道:“这是谁家的宝贝?你兼职做起了保姆?” “是我的孩子。”迪娜语气平淡而坚定地回答道。“你的?跟谁的?”聂小蒙显得有些惊讶,语气中充满了好奇。“我的,就是我的。”迪娜简洁明了地再次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种类似伊丽莎白式的自信与坚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站在一旁的徐昕伟听着他们的对话,表情却略显尴尬和不自然。 “伊丽莎白她现在怎么样了?”迪娜抬起眼眸,看向徐昕伟,语气温和地问道。“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徐昕伟低声回答道,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酸涩和无奈。“是不是又被人从家里赶出来了?”迪娜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半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徐昕伟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应迪娜的调侃,心中却掠过一丝不快和反感:伊丽莎白如今的境况如此艰难,怎么还能用如此轻松的语气来谈论呢? 聂小蒙好奇地凑近婴儿摇篮,仔细地端详着里面的孩子,眼中满是好奇与赞叹:“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迪娜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人家伊丽莎白是怎么有的我就怎么有。有样学样。”“说话注意一点。”徐昕伟皱了皱眉头,忍不住低声责备道。迪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摇篮里的孩子,然后站起身,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先走了。”说完便抱着孩子转身离开,留下昕伟和小蒙两人在桌边陷入沉默。 目送迪娜离开的背影,小蒙皱着眉头,转过头问昕伟:“会不会是你的?你这效率还挺高的啊。”他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别开这种玩笑,怎么可能?我们当初那么努力都没有成功过。”昕伟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黯淡地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中。那些他们曾经一起为了要孩子而努力的日子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没有对小蒙提及的是,在那段时间里,由于他自身身体原因,限制了他们之间很多亲密的接触,所以怀孕这件事更是无从谈起。 “是她不想要孩子,还是她不想要你们两个人的?”小蒙紧追不舍地问,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不知道。”昕伟苦笑,语气中充满自嘲和无奈。“我劝你最好把这件事弄清楚,不要重蹈覆辙,再次错过。”小蒙的语气变得认真,语重心长地劝道,“你看迪娜刚才的样子,并不是在嘲笑你。她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也直接,不喜欢玩心机。她今天的表现更像是坦然地接受了所有,而不是刻意针锋相对。” 昕伟听了小蒙的这番话,当时并没多想,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后来的日子里,他每每回想起咖啡厅里的那一幕,心底总会隐隐地生出丝难以言喻的悔意,就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被他错过,却再也无法挽回,这种遗憾的感觉一直在缓缓地拉扯着思绪,让他无法释怀。 ****** 夜色笼罩下的酒庄显得格外静谧而深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温暖的灯光透过古朴的窗户,柔和地洒在宽大的橡木桶上,光影交错,犹如幅流动画卷。周围的一切都沉寂下来,只有酒庄如同夜幕中的一座灯塔,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肖彦钧独自坐在酒间,手中轻轻端着一杯刚刚装瓶的红酒,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若有所思。他缓缓站起,推开厚重的落地窗,任由清凉的夜风轻轻拂过脸颊。窗外是片低矮的灌木丛,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远处连绵的山丘线条柔和而优美,宛如静静沉睡巨人。他轻轻地摇晃着手中酒杯,看着深红色酒液在杯中旋转,荡漾出粼粼的光泽。 “酒的生命,是从发酵那刻开始,”他轻声自语道,低沉的声音仿佛飘荡在静谧的夜风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哲理,“每次涌动的气泡,都是时间流逝的足迹。酿酒的秘诀,在于学会耐心等待。而人生的道理,又何尝不是如此?”片刻后,他再次低头凝望着酒杯,低声吟诵起他那首永远也未完成的散文诗: 琥珀色的酒杯中,封存着一片失落的大陆, 每一颗饱满的葡萄,都是一颗璀璨星辰的碎片。 它们从太阳那里偷走了热情奔放的火焰,又从月亮那里收藏了清冷皎洁的清辉, 在孕育万物的盖娅女神温柔的梦境里,最终孕育出这甘甜而醇厚的美酒佳酿。 酒,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奇幻舞蹈, 地窖的黑暗,则是这场舞蹈神秘而迷人的舞台。 每一缕缓缓飘散的醉人香气,都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咒语中跳动的音节, 轻轻入口,便是一次短暂而奇妙的灵魂出窍。 就在他低声吟诵时徐昕伟推门进来,正好听到了最后的那句。他轻轻笑了笑,打破原有的宁静:“看来你的酒和哲学思想,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愈加醇厚和深邃了。”彦钧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身,看见是昕伟,脸上立刻浮现出真挚的笑容:“老徐,你可是真正的稀客啊。快,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温暖而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营造出轻松而舒适,空气中弥漫着熟悉而亲切。凯瑟琳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为他们送上了两杯红酒,她的眼神依旧像多年前,带着成熟女性特有的稳重和温柔。 “凯瑟琳现在还是单身?”昕伟随意地问了一句。“已经有固定的男朋友,不过她现在的重心似乎更多放在孩子身上。”彦钧笑着回答道。等到凯瑟琳离开后,昕伟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整个酒间,然后微微顿了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开口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迪娜当初为什么要从酒庄辞职?按理说,做护士的收入应该不如在酒庄工作时高吧?” 彦钧轻轻地笑了,解释道:“这你都是知道的呀。她说只是想换份稳定的工作,好让孩子以后不会觉得自己的妈妈是在酒吧这种地方工作的。我猜大概就是咱经常提到的‘要面子’吧。” “她现在过得怎样?”昕伟试探性地问道,他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非常好,”彦钧由衷地称赞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欣赏,“是小护士长了。可别小看她在酒庄工作的经历,可是非常锻炼人的。在这里学到的那些,让她无论走到哪都能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她……结婚了吗?”昕伟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几分,目光也随之落在了酒杯里,似乎在躲避着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她结婚的消息。”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她一直都非常独立,我想她现在的生活也并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彦钧明白老徐的意思,明白人装糊涂,故意不点破,还特别吊一下老徐的胃口。两人默默地端起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清脆的碰杯声在安静的酒间缓缓回荡,浓郁的红酒香气也在空气中慢慢弥漫,仿佛周围的时间也在这刻随之变得缓慢。彦钧看着面前的昕伟,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很多人都喜欢借酒浇愁,以此来排解内心苦闷和忧愁,你好像不用这招。真的是坚强的人。” 昕伟低下头,轻轻笑了笑,目光里透着几分复杂:“也没那么理性,只是被环境推着走,久了也就习惯了。有时候也会觉得脆弱,但你知道的,日子不会因为你累了就停下来,还是得往前走。说到底,我只能感谢命好,每次都能侥幸躲过难关。” 彦钧摇摇头,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老徐,可能不是命好,而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决定了这些结果。不同的选择,带来的路完全不一样。很多人以为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其实只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昕伟沉默了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脚,目光落在杯中那抹深红色的酒液上,看着它随着手的轻晃荡漾起层层涟漪。他低声自嘲般地说:“或许吧。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自己拥有的一切到底是运气,还是努力换来的。但不管怎么样,生活不会停下来等你搞明白,它只会一直往前推着你走,不管你愿不愿意。” 彦钧轻轻笑了笑,目光温和:“是啊,日子不会停下。就像酿酒,开始固然重要,但真正决定味道的,是后面的发酵和沉淀。时间不够,酒味就不醇,急不得,也躲不过。” 昕伟缓缓抬起酒杯,眼神里多了一丝释然,轻轻地和彦钧的杯子碰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在空气里回响。他微微一笑:“不管是运气,还是选择,总归还是要谢谢你们这些老朋友的陪伴。否则,恐怕我手里的这杯酒,也品不出如今这般滋味了。” 酒庄里,灯光温暖而静谧,夜风轻拂过窗外的低矮灌木,皎洁的月光洒在屋顶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醇厚的红酒滑入口中,酸涩与甘甜交织出微妙的余韵。 他们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让时间在酒杯间缓缓流淌,也在各自的心里沉淀。 ****** 夜晚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客厅地板,映照出温暖的光晕。迪娜独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杯尚有余温的茶,目光停留在茶几上堆叠的文件上,思绪早已飘向远方。突然,放在一旁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打破了这片宁静。她低下头看了眼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老夏”的名字。她微微一怔,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丫头!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电话那头,传来老夏依旧爽朗而洪亮的声音,背景里隐约可以听到孩子们欢快的笑声。“老夏?瞎巴巴?”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她轻轻地,将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非洲那边现在时间应该还很早吧?” “刚忙完手头上的一些事,正好突然想起你。听这口吻,应该过的不错。”语气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知道,当迪娜有心情开玩笑时一定是过的不错。“听说你最近离开了那小子,是真的?” 迪娜听到老夏提起昕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他早就搬走了。分开并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特殊原因,我只是觉得,他内心深处的心结需要自己去解。我不想逼他,也不应该逼他。”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语气中多了丝探究:“是不是担心他会误会你?误以为你是因为身份问题,或者其他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选择和他在一起的?” 低下头,轻轻地抿了口茶水,声音也随之变得柔和:“或许吧,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些时间和空间去认真地想清楚些事。他的心里装着太多其他,还有过去的影子,还有那些一直让他感到纠结和困惑的。他需要自己找到答案,而不是我去替他解决。” 老夏轻轻地笑了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和赞赏:“丫头,你比想象中的还聪明,还要坚强。真的非常服你。你爸当年千叮万嘱地让我好好关照你,现在看,反而是我该向你学习。” “您千万别这么说。”迪娜听到夸奖不由得笑了,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些,“其实每个人都会有感到软弱和无助的时候,只不过有些人更擅长于掩盖和伪装罢了。我也会感到害怕,也会有失落和难过时,但这些事情我必须学会自己去消化和承受。我不能总是依赖别人,不是吗?” 老夏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柔和:“说的对,很多事情确实需要自己去面对和承受,但是丫头,有时候,女人的坚强和独立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女人通常比男人更成熟,这也是上帝的巧妙安排。他赋予女人一种特殊的能力,在男人感到迷茫和困惑时,能正确地引导他们走出困境。你看徐,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现在的他就像只迷失方向的羔羊,找不到方向。他强烈的责任感既是优点也无形中束缚了自己。丫头,他现在非常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来做他的舵手,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听到这里,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清澈的眼底也闪过一丝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她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可是我不能代替他去做任何决定。我已经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我希望他能自己找到属于他的道路和方向。如果他真的能明白些事情,他自然会主动回到我身边的。” “说的有道理。”老夏赞同地点头,然后笑着说,语气里也多了些调侃味,“这次就让他好好地体会一下失去的滋味,看看这个平时总是一副老成持重样子的家伙到底能撑多久。我敢打赌,他肯定熬不了多久。” 终于被幽默的话语逗笑,清脆的笑声中也带着一丝轻松和愉悦:“老夏,您倒是挺乐观的。” “我当然要乐观一些。”语气中充满笃定和自信,“因为真正美好的东西都值得去耐心等待,而你,丫头,绝对值得他努力地去追求和珍惜。” 电话挂断后,迪娜轻轻地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深邃的夜空。目光沉静而安宁,但在清澈的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一丝温柔而美好的期待。她轻声地对自己说:“说的对,如果他真的明白了,他一定会主动回来的。” 窗外的夜色温柔地笼罩着整个城市,稀疏的星光微弱而温柔地闪烁着。此刻的迪娜,心中多了份难得的平静和耐心,她觉得,默默地等待,也未尝不是一种坚强和自信的证明。 ****** 几个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地板上,柔和而温暖。昕伟坐在迪娜家的沙发上,双手交握,目光却有些游离地飘向窗外。神情中透露着不安与犹豫,但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这里。 当房门打开的那一刻,迪娜脸上带着平静而温柔的微笑,眼中也流露出柔和的光芒。她没有表示出惊讶,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微微侧身,示意他进来。昕伟走进屋子。迪娜轻手轻脚地给他端来杯热气腾腾的茶,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茶水的热气在两人间缓缓升腾,模糊了他们之间略显生疏的距离。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微微一笑,语气温柔而又直接:“今天来,是想问孩子的事吧?” 手微微一抖,茶杯也随之轻轻一颤。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迪娜,声音低沉而略带颤抖:“那个孩子,真的是?”她平静而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如水:“是的,这辈子只有过一个男人。”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心中瞬间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深深自责:“可是,那段时间我们……我们之间……” 迪娜轻轻地笑了,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她用轻快的语气说,其中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深情,“那段你的状况不太好,我们之间的机会当然不多。你难道不记得那晚的‘庆祝’?你那天晚上,可是难得的‘勇猛’哦。” 听到“庆祝”,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一些朦胧的片段逐渐变得清晰,那确实是个非常特别的夜晚。那天晚上,房间里的灯光温暖而柔和,静静地洒在迪娜精致的脸上,为她柔美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她穿着件简洁的白色连衣裙,几缕柔顺的发丝松散地垂落在肩头,整个人显得格外迷人。她轻轻地举起手中的高脚酒杯,嘴角挂着一抹俏皮的笑意,眼眸中则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如同皎洁的月光映照在平静的湖面上,波光粼粼。 “好好地庆祝一下,”她轻轻地晃动着酒杯,声音中带着几分释然和轻松,“为了这一切的结束,也为了我们即将迎来的新开始。”杯中的红酒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深沉的紫红色光泽,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缓缓缭绕开来,也萦绕在两人之间。他们并肩坐在餐桌旁,从过去经历的种种辛苦和不易聊到对未来的美好期许,房间里的气氛也逐渐变得轻松,愉悦的笑意一点点地填满了之前沉默的空隙。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压抑仿佛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彼此温馨的陪伴和微醺的暖意。 夜色渐深,两人从餐桌边移步到柔软的沙发上。微醺的酒意缓缓地涌上心头,迪娜自然地靠在昕伟的肩上,声音柔软而轻缓:“知道,有多么感谢你吗?”低下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迪娜,目光中充满疑惑和温柔:“不,是我得感谢你。” “感谢你一直陪伴我走到现在。”迪娜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昕伟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羞涩,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爱意和感激,“无论发生什么,你总能让我感到安心和踏实。”心头微微一动,一种久违的温暖在胸腔缓缓涌动。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微凉,却让昕伟内心深处涌起股莫名温暖。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沉默着,在这一刻,似乎任何言语都显得有些多余。 酒精的作用让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他缓缓地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柔的吻。迪娜顺从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像是在温柔地回应着温情。一切变得格外安静,只有他们彼此的心跳声在这刻清晰地交织在一起。“老徐,”低得几乎听不见,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和美好,“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好吗?就当此刻的我们还处在最好的时光。” 轻轻点点头,将她更温柔地揽入怀中。她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仔细地聆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那有节奏的跳声就像首温柔的摇篮曲,安抚着她内心的不安。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动作小心而又温柔,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一件无比珍贵的稀世珍宝。 透过窗帘的缝隙,几颗微弱的星光洒进,静静地映照在紧紧相拥的身影上,构成了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时间仿佛静止,过去所有的遗憾和对未来未知的恐惧都被暂时抛在身后。在那一夜,他们彼此倾诉着内心深处隐藏的真挚情感,用每一次温柔的触碰来弥补过去曾经有过的距离和遗憾。 ****** 迪娜见他如此,低头轻笑了,然后抬起眼眸温柔地看向他:“想起来了?”脸颊微微泛红,带着几分局促和懊恼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那晚……确实是喝得有点多,很多都记得不太清楚。” 笑容中流露出几分调侃,又深藏着难以掩饰的温情:“总是这样,心思重得像块沉甸甸的石头,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可那晚,看到的却是我最喜欢的样子——放松的,自然的,甚至……还有点迷人。” 昕伟沉默了片刻,喉咙感到一阵发紧,声音也变得低哑:“迪娜,我……对不起。”“你不需要说对不起。”迪娜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而柔和,“那晚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非常清楚。那是我们之间最为真诚的时刻,没有任何的遮掩和伪装,也没有任何的顾虑和负担。” 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击中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同时却又涌上一丝温暖的甜意。他深情地注视着迪娜,仿佛是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这个女人的坚韧和深情。“迪娜……”他低声地呼唤,语气中充满未曾完全表达出的歉意和深深隐藏的爱意。迪娜轻轻地握住他放在茶几上的手,目光笃定而温柔:“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 窗外的阳光倾泻而下,洒满了整个房间,空气中也弥漫着温暖、舒适,仿佛将他们间曾经的隔阂一点点地融化和消解。在这刻,他们都清晰地明白,那份曾经深爱着彼此的心情从未真正地离开,只是被时间和一些误会深深地埋藏了,此刻正在等待着重新被唤醒。 茶几上放着本随意翻开的笔记本,上面娟秀地写着首诗,那是她的笔迹。他拿起,轻声朗读: 晨光微微洒落,窗外的微风拂过,似乎在轻轻抚平岁月的痕迹。 厨房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阳光透过树影投下斑驳的光斑。 那些遗憾与等待,渐渐化作生命中温柔的风景,悄然环绕身旁。 转角处的每一份相遇,皆是无声的教诲,教人学会拥抱不完美的美好。 在这片静谧中,微光永恒地低语:这一切已然足够美好。 读完后缓缓抬起头,深情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她,眼中充满温柔和爱意,轻声说:“你总是这样,用最简单、最朴实的方式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迪娜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轻声回应:“因为我知道,你也一样。” (汪翔 版权所有。2022年3月初稿, 2025年1月修改) 国内的读者可以在晋江文学看《美国契约同居》(伊利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