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恶化 赵制闵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昏沉睡去,进入梦境。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蓝天清澈得像一块打磨过的玻璃,田野上风吹过,带着泥土和新翻作物的气息。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田埂边,交谈声此起彼伏,像远处浅浅的溪流,一点点汇聚成喧哗。赵制闵站在人群中央,脸上挂着他惯常的镇定笑容,肩膀微微绷直,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提醒他必须表现得如同一个顶天立地的家主。 “制闵家真是能干啊,八个娃都教得齐整,还有你这么能管事的。”一个中年男人抖了抖烟杆,语气里带着几分恭维。“可不是,制闵大哥的本事,不是谁都学得来的。”另一个村民接过话,眼神带着些复杂的敬畏。 赵制闵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出波澜。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旱烟点上,烟雾缓缓升起,为他的表情蒙上一层模糊的滤镜。“哪里哪里,咱不过是凭着规矩办事罢了。”他的语调稳而轻,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但在看似镇定的外表下,他的心却像一张拉满的弓弦,紧绷得无法松懈。他的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男人们,嘴里机械地回应着他们的恭维,心底却涌动着深深的疲惫和厌倦。他很清楚,这些人表面上的恭维并非出于真心。他们敬畏的,从来不是他赵制闵这个人,而是他用铁链和拳头强行镇压的那个女人。他们畏惧的是力量,而非他的才干。 赵制闵知道,自己的“能干”不过是村子里默认规则下的产物,而他,也不过是被迫成了这个规则的捍卫者。他心里厌恶这种虚伪,厌恶那些藏在恭维背后的冷笑,更厌恶自己被困在这场无意义的表演里。可他没有选择。 他太明白了,如果他稍稍显露出一丝软弱,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会在顷刻间变成冷眼旁观者,甚至在背后窃窃嘲笑他。而更可怕的是,他的家——这个靠着恐惧和压制勉强维系的家,会迅速垮塌,成为村子里的笑柄。 他不敢冒这个险。他只能咬紧牙关,维持这份虚伪的平衡。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也会问自己,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这份“家主”的身份,是否真的有意义?答案,他不敢深想。 他吸了一口烟,眼神若无其事地扫过每个人的脸,内心却在默默提醒自己:“你得硬气,这是规矩,规矩就得守住。”父亲赵涝蔫的话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胸口:“家里的人必须管住,管不住家就垮了,垮了就完了。” 他记得小时候村里一个男人,因为对女人心软,被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说是“没本事”“丢男人的脸”。那种冷笑和闲言碎语像刀一样刻进了赵制闵的记忆,他绝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笑柄。 太阳偏西,田埂边的谈话逐渐散去。村民们走开时依然带着敬佩的目光,仿佛赵制闵的影子在阳光下都显得高大几分。他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却一点点消散。他转身往家走,脚步沉重,脑海里回荡着刚才的笑声与恭维。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铁链上。那些束缚住女人的铁链,也早已悄悄缠绕在他的身上,锁住了他的自由,锁住了他为人真正应有的尊严。 ******** 花花静静地坐在门槛上,天色阴沉,像一块蒙着灰尘的旧布。她的目光停留在院子里那棵秃了叶子的老槐树上。风掠过,几片枯叶在地面上无力地翻滚,如同被遗忘的记忆。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馒头,指尖用力到发白,馒头也因长时间的握持而有些变形。 她把馒头送到嘴边,轻轻咬下一小块。牙齿触碰到硬邦邦的馒头表面时,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没有停下咀嚼的动作。咀嚼的动作机械而缓慢,像一个无声的仪式,既没有饥饿感,也没有满足感。风吹过她的脸庞,她的嘴角竟浮现出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那笑意毫无生气,像是画在面具上的裂痕,冰冷而陌生。 她神情专注,低语着:“有水迹,在眼角晕开。那是何物?难以辨明。是雨滴?是幻觉?”周遭的景象开始变得朦胧,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时间的界限也变得模糊,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她试图抓住清晰的片段,却如同水中捞月,徒劳无功。悲伤,化为一种游移不定的感受,不再有明确的指向,像一阵微风拂过,带来短暂的寒意与空茫。她想用语言捕捉这种感受,却觉得语言苍白无力。 院子里,孩子们追逐嬉戏,欢声笑语穿透寒冷的空气,直接钻进花花的耳朵。她抬起头,目光迟缓地追随着那些跳动的身影。孩子们跑过她身旁时,她的视线稍稍聚焦了一瞬,随即又涣散开来。那目光像是试图抓住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一声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打破了她短暂的沉寂。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而不耐烦:“衣服洗了没?天天发呆,能干点正事吗?”他把一盆水放在她脚边,声音中的冰冷像那盆水一样刺骨。 花花低下头,盯着那盆水,许久没有动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伸出手,将指尖探入冰冷的水中。水的寒意像针扎一样刺痛着她的皮肤,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低下头,把手中的衣服浸入水中,开始缓缓揉搓起来。 她的动作机械而重复,手指被冷水泡得发白,像一段失去知觉的木头。衣服上的污渍在水中慢慢散开,但她并没有停下揉搓,仿佛那些污渍永远无法被清除干净。布料被她反复摩擦得起了毛边,她的目光依旧呆滞地盯着水盆,一动不动。一只小猫趴在旁边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不解。 偶尔,她的手会停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搅动着水面,看着破碎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去。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喃喃自语,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世界被那一盆水和手中的布料紧紧地束缚住,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寒冷和孤独侵袭着她的全身。 风从她的背后钻进衣领,吹得她的头发微微晃动。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下雨。她眼窝周围的皮肤苍白如纸,清晰可见的血管仿佛是死亡的预兆,她的目光无神,却流露出深深的疲惫,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和失落。 当水盆中的衣物最终被洗得不成样子时,花花才停下手。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红,指节僵硬,但她却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默默地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然后,她再次低下头,重新陷入自己的沉默中,仿佛这个世界与她毫无关联。 ******** 日子像河水一样流淌,无声地冲刷着秋菊的生命。她的生活被重复的任务填满:天不亮起床做饭,孩子哭了哄孩子,地里的活也少不了她的双手。日复一日,她的身体愈发消瘦,眼神也愈发暗淡,眼窝中的黑暗,仿佛是灵魂的深渊,吞噬着一切希望和光明,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随时都可能熄灭,只剩下机械的动作支撑着这副疲惫的躯壳。 这天早上,秋菊像往常一样走到河边洗衣服。水很冷,她的手浸在冰凉的河水中,几乎失去了知觉。她的双手机械地搓着衣服,沾满肥皂的泡沫顺着指缝流入水中,被水流带走。 河岸边,几名村妇围坐在一处,话语轻散如柳絮,却字字飘进秋菊的耳中,锋利如针。 “这样的女人,生几个孩子就算尽了本分,还能做什么呢?逃跑?跑得掉吗?”一个胖妇人笑着,嗓音里带着一丝干冷的嘲讽。 另一妇人接过话头,语气如浮云般轻柔,却蕴着不容抗拒的冰冷锋芒:“命苦啊。生在这地方,命早就写死在天上了。想逃?逃得再远,也只是一场虚耗,连个好下场都不可能有。”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轻飘飘却像锤子砸在秋菊的心口:“即使跑了,又能怎么样?” 河风拂过,带起一片寂静的水波,像是替她们的话语拖出了无尽的回响。秋菊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一字一句,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她的手指微微攥紧,指尖掐进掌心,却没能唤醒她那早已麻木的心。 秋菊低着头,没有抬眼,没有回应。她的双手依旧在搓衣服,动作一成不变,仿佛这些话并没有刺中她的心。可她知道,手上的衣料越搓越薄,指甲刮过粗糙的布面时,那种干涩的触感让她心底泛起一阵阵刺痛。 她的身体在发抖,但那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埋心底的无力感。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村妇们的笑声依旧在她身旁回荡,她像一个木偶,默默承受着,无声地机械地搓着手中的衣服。 夜晚,秋菊坐在家门口,怀里抱着最小的孩子。屋子里静得出奇,只有偶尔的风声吹动着屋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头看向天空,繁星点点,像碎在黑幕上的光斑。星空广袤无垠,而她却觉得,自己被困在一口窄小的井中,井口的光遥不可及。 怀里的孩子轻轻哼唧了一声,秋菊低头看着他,小小的脸庞依旧是那么稚嫩。她的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那是她的,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可同时也是她无法挣脱的枷锁。 风吹过,吹乱了头发,也掠过单薄的身体。她没有动,像尊雕塑,坐在门口,抱着孩子,注视着远方的星空。星光闪烁,而她的世界,却早已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低声自语,声音细微得像一缕风:“这就是我的命,我得认。” 声音平淡无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像是在述说一个早已接受的事实。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星空,那双眼睛,曾经盛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和热爱,如今却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黯淡无光。星光映在她的脸上,却照不亮她的灵魂。手,轻轻拍着孩子,一下又一下,像是给自己催眠。她知道,这个夜晚和之前的无数个,没有区别,她的人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 有一次,院子里的孩子们玩得正欢,不小心撞翻了她脚边的一盆水。水花四溅,地面湿了一片。正在地上睡着的小猫被惊醒,跳起来喵喵叫着。花花的身子也猛地一震,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中,骤然站起身来。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里闪烁着近乎狂乱的光芒。她突然失控,尖声喊道:“不要碰我的东西!不准动!这些都是我的!”声音尖锐而沙哑,像是从深渊深处挤压出来。 孩子们被吓得愣在原地,满脸愕然地望着她,几秒后才纷纷退到一旁。赵和生从屋里快步走出,皱着眉头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厌烦:“又发疯了?”他扬起手,作势要打。花花的身体猛地僵住,眼神瞬间从狂乱转为恐惧,像一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的小兽,颤抖着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紧接着,她的情绪仿佛被瞬间抽空,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她的眼窝空洞无物,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令人不寒而栗。她缓缓蹲下身子,手指颤抖着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划动,用手去捧那些已经渗进泥土的水。她的嘴里低声念叨着:“别弄脏了,别弄脏了……干净的,还要用……我还要用……”她的动作极其缓慢而细致,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中混杂着遥远的悲伤和无助。赵和生瞥了她一眼,撇撇嘴,冷冷地骂了句“疯子”,便转身离开了。 孩子们偷偷地瞄着她,却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窃窃私语。花花没有再理会任何人,只是继续捧着那些不存在的水,仿佛在安抚自己破碎的世界。 花花的情况越来越糟,却没有人注意,或者更准确地说,没有人真正在乎,觉得有必要在意。 一个晴朗的午后,阳光透过院墙洒在地面上,带来一丝初春的暖意。花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苍白而安静的轮廓。小猫趴在她的腿上,尾巴轻轻摆动,似乎也被这片刻的宁静感染。 她的手里拿着一块皱巴巴的红布,小心翼翼地展开,又仔细地叠好,手指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呵护一件珍宝。她嘴里喃喃自语:“这个做窗帘不错,红色的好看。妈妈一定会喜欢。”她的声音轻快,仿佛在筹备某个即将到来的节日。红布被她一遍遍地叠着,仿佛那是她手中最重要的东西。随后,她又开始手舞足蹈,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表演: “有滴落的痕迹,断续而无章。那是流淌的什么?无从知晓。是水?是幻象?抑或只是虚无?世界支离破碎,色彩、声音、气味混杂一团,毫无秩序。身份变得模糊,身处何地亦无从分辨。记忆如散落的珠子,在无垠的黑暗中漂浮。悲伤,成为一种纯粹的体验,失去一切意义与诠释。如同一片深渊,吞噬所有,包括意识,包括存在。唯余无尽的空洞与虚无。” 赵和生路过,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问道:“你又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像一阵冷风掠过。 花花抬起头,眼里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张老师,让我再改改吧,我的备课还没写完呢……”她的神情认真得像个正在向老师请求额外时间的学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 赵和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摇了摇头走开了。他的背影消失后,花花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布片,嘴角轻轻扬起,自言自语道:“课件做完了,学生们一定会喜欢。” ********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风轻轻拂动她的发梢。那一刻,她像是抓住了某种久违的东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片刻的安宁,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 那天傍晚,天边的晚霞像燃烧的火焰,把村口的小路染成了金红色。花花蹒跚着走到村口,步子轻飘飘的,仿佛被风推动着。猫猫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尾巴扫过尘土。 一个挑着担子的卖菜老人正从路边经过。花花突然伸出手,拉住他破旧的衣袖,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急促:“你能带我去学校吗?我……我得去上课了……”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久违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某种希望。老人停下脚步,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语气和蔼又无奈:“大妹子,回家去吧,别乱跑。” 那光芒瞬间黯淡了。花花呆呆地望着老人,松开了手,轻轻点头:“好,那我去收拾书包了……”她喃喃着转身,步伐越来越慢,像被什么压得无法迈步。 回到屋里,她翻箱倒柜,手忙脚乱地寻找着什么。最后,她从一个破旧的木柜里抱出了一只竹篮,像是发现了最重要的东西。她抱着竹篮坐在地上,双眼突然亮了起来,像一个孩子看到珍贵的宝贝。 “找到了……书包找到了……”她轻轻地抚摸着竹篮的边沿,声音温柔而低沉。裂纹划破了她的手指,渗出一丝血迹,但她毫不在意。她把竹篮抱在怀里,蜷缩在角落里,嘴角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那笑容渐渐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竹篮从她的手中滑落,轻轻碰到地面,发出微弱的响声。她闭上眼,像是沉入另一个梦境,那梦境里有教室的铃声,有明亮的阳光,有一切她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 夜深了,破旧的小屋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中,煤油灯的光芒在黑暗里微微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如同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幽灵。屋内弥漫着霉味和潮湿的泥土气息,令人作呕。花花蜷缩在墙角,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将自己蜷成一团,仿佛稍稍一碰就会碎裂。窗外,寒风呼啸,夹杂着不远处男人醉酒的笑声,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脑海深处,令她头痛欲裂。 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坠入梦境。梦中,她回到了家乡的小教堂,木质长凳散发着温暖的木香,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地板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影。她贪婪地呼吸着那温暖的空气,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那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地方。她穿着干净的长裙,站在一群孩子面前,指尖轻轻翻动着手里的圣经,声音温柔而坚定:“今天,我们学会了什么?” 孩子们笑着回答:“爱、自由、希望!”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藏。一个女孩怯生生地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眼神清澈而天真:“老师,您真漂亮,像天使一样。”她低下头,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发,眼里满是柔情。 然而,彩绘玻璃突然破碎,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教堂的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几个身影闯了进来。他们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只有粗暴的笑声和眼里的贪婪在黑暗中闪烁。她的双手被牢牢抓住,强行拖出教堂。耳边传来孩子们的尖叫,还有一个男孩无助的喊声:“老师!快跑!” 她拼命挣扎,却被人狠狠推倒在地,双膝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鲜血渗出。她抬起头,视线中的十字架逐渐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像毒蛇般向她缠绕而来。她惊恐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花花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潮湿的泥土地板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煤油灯的光晃了晃,仿佛在嘲笑她的软弱。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抓起墙边的一截炭笔,用尽全身力气,一笔一划地写下 “Freedom”,仿佛将所有的希望与渴望都倾注在这个单词里。可写到一半,手便无力地垂下,炭笔从指尖滑落,滚落在地。 她靠着墙,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空气刺得她咳嗽不止。咳嗽声让她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鼻涕混着眼泪滑下,她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却显得更加狼狈。她徒劳地挣扎,像一只困兽做着最后的抗争。 目光游离间,她的视线落在墙角那堆发霉的书上。那些书曾经是她生活的支柱,如今却成了一堆无用的废纸。耳边男人的笑声与远处传来的狗吠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脑海。她喃喃自语:“这是哪里?这不是我的家……”声音低到几乎被夜色吞没。 她闭上眼,试图回到梦中,却再也找不到那扇教堂的大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锁链声,沉重而冰冷,缠绕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猛地睁开眼,摸了摸脖子,却找不到铁链的痕迹。但她清晰地感到,那条冰冷的铁链已深深缠住了她的灵魂,让她窒息。 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扇通往幸福的门,已经永远地关闭。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将她一点一点吞没。她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黑暗无边,永无止境。
【全文放在我的谷歌博客的数据库里面:《铁链女》(中篇小说)】 (《铁链女》 汪翔 原创,拥有和保留完整版权。转载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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