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座大山三十五年了,一直想回去看看,可自从出国后,每次回国都是来去匆匆没有机会。这次回国,终于花了两天时间去了趟华蓥山,去看一下那曾经工作过的明光厂,还有那曾经有名的“三线”小镇,看是否还能找到年青时的的记忆。
明光厂所在地已经有了一个新城市—华蓥市,明光搬迁到重庆后,留下来的痕迹几乎没有了。那原来的厂区和家属区,已被密密麻麻的商品房所取代,完全成了另一个世界。若干年后,大概只有几条以“明光一路”,“明光二路”命名的街道或小巷还能让人想起曾经历史上有个那么一个三线军工厂。
曾经工作过的工厂找不到了,抱着遗憾和沮丧的心情,我又去了当年有名的“三线”小镇—溪口,这个小镇是父母亲曾经工作和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小镇(我工作过的那个厂并不在这个小镇上,可离这个小镇不远,也就三四十公里)。这个小镇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接纳了两个军工企业,还有十余个国有中型工矿企业,及地方企业而成为有名的“川东工业明珠”
三十五年,对于历史来说太短暂了,可对于人生,那就是一半的生命历程。三十五年后,颠簸的客车将我又带回到了这片土地,我找不到原来的小镇了,曾经的工业小镇没有了,现在看见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农业小镇。
这个曾经有着“金三角”美名的繁荣工业小镇,那时候,2平方公里的小镇常住人口达5万余人。作为川东北的交通要道,这个镇曾是渠县、营山、广安、岳池等地往返重庆的必经之路,来往车辆络绎不绝,产值过亿元及产值几千万的国有军工企业,国有大中型企业,及地方企业十几个,人气的兴旺以至让这个镇没有了“赶场”的概念,每天街道上都是人潮涌动,即使到了深夜,镇里几公路的道路上也全是灯火辉煌,通宵营业的夜市里人来人往,当时,想要在镇上想找到一个空闲的门市做生意都非常困难。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外部环境的变化,这些当年部署在深山丛林中的三线工矿企业慢慢失去了它原有的优势,其靠山隐蔽的特性成了交通不便的主要原因,随着这个镇的军工企业、国有企业相继整体搬迁到临近的大中城市(重庆、成都、南充)后,昔日忙碌的车间变成了一座座空房,镇常住人口由5万多人锐减至1万余人。这颗“川东明珠”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泽,曾经有着“金三角”美名的繁荣工业小镇慢慢走向衰落。
父母如今早已离开了那里,他们曾经告诉我女儿:当年不是谁都有资格去搞“三线”的,那需要严格的政审!一旁的我只得苦涩的笑笑:原来熟悉的东西其实很陌生。
那些工厂搬迁后,原址交予地方政府管理,可楼房太多人口太少没人住,当地政府将这些楼房交给农民看管,许多农民用这些闲置楼房养鸡养兔。一位在这里养鸡10年的师傅说,自己养了3000余只鸡,一年下来也有三四万元收入。
顺着颠簸的道路来到了父亲工作过的办公室和会议室,那座木结构楼房还在,但早已破旧不堪,楼中成了打工者和流浪汉的家。楼前的小花园不在了,那颗曾经高大的黄角树现在也变成了一颗孤独的树桩。
沿着已经是杂草丛生的小路找到了母亲的办公室,那里大门紧闭着,曾经的小草坪和小水池也没了踪影。
时光流逝,也许没有人记得曾经有那么多的人为这里付出过的一切,自己也变成了过客,没人再认识自己。可对那段历史的记忆确难以忘怀,大山之中,你还能看到停滞的时光.......
那些红砖瓦房,五角星,毛泽东像,标语,都在,但一切确很破败,物是人非,那些亲身经历过的,曾经的,繁荣的热气腾腾的场面,现在变得如此冷清凄凉。
作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从城市走向大山,那些职工们的人生也裹挟在工厂的发展中,红火之时令人羡慕,衰败之后在社会的底层艰难生存。面对自己一辈子或半辈子的奉献过的工厂由盛转衰的结局,工人们除了激愤,还有倍感惋惜和时势使然的无奈:“一阵风就那么过去了”,这是他们最常发出的感叹。当一个人最好的青年时光奉献给工厂,却在后来得不到认可,他的存在感都几乎受到了威胁。
工人算是世界上的无产阶级,工厂没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可人还得生存,家还是需要养活,下了岗工人们就摆地摊卖点小吃,女的当保姆,男的打工。我曾经在回国时坐过一次三轮,与蹬三轮的人聊天,原来他曾是一军工企业的下岗工人。
那是一场运动,父亲说,它不同于知识青年下乡,也不同于文革中的串联,它有“报效祖国”的意思。可是,几十年过去了,这“报效祖国”的历史越来越显得陌生了。据说有人写了一篇关于“彭德怀在三线”的文章,竟然被编辑想当然的大笔一挥改成“彭德怀在三八线”,“三线”离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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