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呼延赞途中遇救 杨郡马大破辽兵 却说杨六使既见孟良,即欲转回山寨,商议救驾。陈长者进前拜曰:“将军是谁?愿闻姓名。”六使扶起,将其本末道知。长者大喜曰:“久闻盛名,如雷贯耳,今特有缘相会。”因令百花娘子出来拜谢。六使看见,果是好个女子:淡妆素抹,体态端庄;虽然难比西施女,胜却寻常窈窕娘。焦赞见了,笑声曰:“孟哥哥,你真没造化,撞着我们来到。若迟一日,亦得一宵受用矣。”孟良喝曰:“本官在此,休得妄言。”众人又掩口而笑。百花娘子拜罢六使,进入内去。长者亲把杯,递与六使,意甚殷勤。是夕,众人依次而坐,尽欢畅饮。天色渐明,杨六使辞长者要行,长者取过白金十两,以为相谢之资,六使固却不受,与众人离了庄所,径望太行山而来。有诗为证: 愁多不忍醉时别,想极还寻静处行。 稚遣同衾又分手?不知行路本无情。 六使行到山下,孟良先遣人入寨中通报,岳胜闻此消息,即引数十骑出半山迎接,恰遇六使,拜于道旁。六使进寨中坐定,众人齐拜贺毕。岳胜再拜曰:“只因本官得罪,致各人四散而去。今日复得相聚,是我众人之幸也。”六使曰:“前事馒说。今主上被困魏府,情势甚紧,可作急准备救驾。”岳胜曰:“主上下以社稷为重,轻信谗佞,要致本官于死地。今幸皇天开眼,留得本官复在。不如只居此处,自称一国之君,图取快乐,何以救驾为哉?”六使曰:“我等尽忠报国,留美誉于后世;若占此一方,万代骂名,只是强徒而已。”岳胜不复敢言,因设庆贺筵席。是日,寨中大吹大擂,众人酣饮而散。 次日,六郎遣人去招刘超、张盖等来到。只有陈林、柴敢未到。岳胜曰:“他二人复归胜山寨屯集,可着人报知。”六使乃遣刘、张前往。不数日,陈、柴亦率所部来到。时帐下岳胜、焦赞、孟良、陈林、柴敢、刘超、张盖、管伯、关钧、王琪、孟得、林铁枪、宋铁棒、丘珍、丘谦、陈雄、谢勇、姚铁旗、董铁鼓、郎千、郎万共二十二员指挥使,部下精壮八万余人。六使曰:“此足以胜敌。”遂先令人赴汴京,报知八王,期约进兵。又着人往杨家渡,知会杨太保。六使分遣已定,克日点集部将,旗上大书“杨六使魏府救驾”七字,一声炮响,大军离了太行山。但见: 枪刀荡荡,剑戟层层。 时盛夏天气,南风微起。六使兵马正行之际,忽报一彪军到。六使今人探视,却是杨太保兵至。众人相见,一同进兵。六使于马上见军容可掬,遂口占一绝云: 复合英豪势更雄,万山风色送行骢。 此行专为安邦国,说与番人亟避锋。 大军将近澶州界,八王亦部兵四万来会,入见六使,不胜之喜,六使曰:“兹行非惟救驾,殁灭丑类,平定幽州,在此一举也。”八王然之,遂驻扎澶州城中。次日,六使召岳胜谓曰:“主上被围已久。汝充前锋亟进,冲开一阵,使番将先挫锐气。”岳胜领命去了。又唤孟良与焦赞曰:“汝二人率刘、张、陈、柴等各部兵二万,分左右翼,攻入敌之中军,须用力战。吾引后军继进,必获全胜。”孟良等亦部兵而去。六使分遣已定,与八王议曰:“臣与殿下,率精兵后应,诸将必能成功矣。”八王曰:“郡马真乃举足能定乱也。”六使辞不敢当。 次日,兵行之际,忽正北征尘蔽天,一彪人马来到。岳胜舞刀冲开其阵,番将刘河不能抵敌,大败而去。宋军夺得囚车,送六使军中。车内不是别人,乃是保驾将军呼延赞也。六使连忙打开放出,拜曰:“天教相遇,不然,竟遭俘虏矣。”赞曰:“老将被捉之时,屡欲报知主上,来取足下。争奈军情严密,弗能达意。若今日不是郡马相救,几丧残生。”六使大喜,引见八王。八王曰:“此天子洪福也,故使将军遇救。”六使下令诸将,兼程而进。是时,真宗在魏府,与众臣悬望救援消息,音问不通。城中粮草将尽,臣下皆宰马而食。番兵攻围紧急,势已危急。 却说刘呵败回,见萧天佐,称中朝救驾兵到,抢去了呼延赞。萧天佐大惊,即遣人哨探是那一路救兵。哨马回报曰:“旗上大书杨家部号,来得甚是凶猛。萧天佐下令各营,俱要整兵迎战。分遣未定,前队岳胜军马,漫山塞野而来。 番将耶律庆列阵先战。岳胜大骂:“天兵已到,丑贼尚不远遁,是欲自促其亡乎?”耶律庆怒曰:“宋朝君臣已困死一半,汝来亦就屠戮耳。”岳胜拍马舞刀,杀进北阵。耶律庆举枪迎之。两马相交,战上数合,番兵围裹将来。孟良、焦赞分左右翼攻入。番将麻哩喇虎举方天戟绕出助战,正迎着孟良,两马交锋。陈林、柴敢率劲兵从旁杀进。是时南北鏖战,金鼓连天。焦赞战得激烈,提利刃,横冲北营,如入无人之境,恰遇番将刘坷来到,交马只一合,被赞斩落马下。宋骑竞进,万弩齐发,北兵阵势挫动。 萧天佐奋勇来战,杨大保一箭射落马下。土金秀望见,杀出救之而去。耶律庆料不能胜,刺斜杀出。岳胜乘力追近前,一刀挥为两段。麻哩喇虎溃围逃走,被刘超、张盖用绊索缠倒其马,向前捉住。师盖正待来救,郎千、郎万杀到,将其生擒于马上。孟良直突进东门。敌楼望见城下鏖战,节度使李明、王全节开门接应夹攻。北兵倒旗弃甲,如风卷落叶而走。宋兵长驱追击,杀得尸横山积,血流成渠。萧天佐与土金秀率残骑,垂首丧气,漏夜走回幽州去了。宋兵夺其营寨,掠得牛马辎重无算。 盖此战成功有三机焉:一者,番人攻围已久,志意懈怠;二者,不意六郎尚在,兵势先夺其心;三者,宋兵新来,锐气正盛,且又攻其弗备也。后人有诗赞曰: 宋运兴隆启圣明,英雄效命发长征。 番人弃甲抛戈遁,方显杨家救驾兵。 时八王单马先人城中,见真宗称贺曰:“赖陛下洪福,已取得杨六使救兵来到,杀得番众残戈败将而去。”真奈曰:“朕脱此难,卿之功也。”令宣进杨六使,拜伏御前。帝曰:“卿因误犯前罪,特悉赦之。今有救驾大功,朕决不负汝。”六使顿首奏曰:“机会难得,宜乘陛下车驾在此,威风百倍,臣率所部,直捣幽州,取萧后地图以献,永息边患。此千载之盛举,乞准臣奏。”帝曰:“卿言甚善,奈车驾久出,壮士疲困,须待回朝议之。”六使退出回营,以所捉番将,尽行枭首号令不题。 次日,帝以代州节度使杨光美为魏州留守,下令各营,班师回汴。军士得令,无不欢跃。文武拥护车驾离魏州,望大梁而回。但见: 旌旗动处黄龙舞,画角鸣时白昼闻。 大军一路无词,不日到汴京,车驾进入皇城。翌日设朝,群臣朝贺毕。真宗以扈从文武久困魏州,各赏赍有差。宣六使入殿前,亲慰甚厚,因谓之曰:“三关赖卿以安,可统所部,仍镇其处,使北番不敢甫下,是为社稷捍蔽。”六使奏曰:“臣正待再往佳山寨,招募雄勇,以图伐辽之计,未得圣旨。既陛下允臣立功,即便前行。”真宗大悦,加封六使为三关都巡节度使,旨敕一道,斩伐自由。六使拜受命。帝于便殿设宴,犒赏救驾将士,君臣尽欢而散。 六使径来无佞府,拜辞令婆起行。有子杨宗保,年纪一十三岁;欲随父往三关。六使曰:“那佳山寨乃苦寒地方,去则无益,不如侍奉令婆,待汝成丁,即来取汝。”宗保乃止。六使辞别府中,与岳胜、孟良等率军马望三关进发。有诗为证: 大将征场得胜回,旌旗云拥后军催。 须知此去存威望,径使皇家诏旨来。 三军一路无词,不日来到佳山寨。六使入旧营中坐定,众人参见毕,乃下令修整营栅,筑造关隘。分遣岳胜等为十二团练,各领所部,整点枪刀衣甲听令。自是三关仍前兴旺。六使每遣逻骑缉探北番消息,与诸将日议征进之计。不题。 第三十二回 萧太后出榜募兵 王全节兵征大辽 却说萧天佐自败归之后,萧后日夕忧虑宋朝见伐。一日与群臣议曰:“近日北兵败归,又听得南朝将为征讨之计。今杨家人雄马壮,倘或部领北征,谁可抵敌?”道未罢,韩延寿奏曰:“谚云:‘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预备之固。’今大辽宿将老帅,已不堪任。乞陛下效选举法例,出下榜文,招募各国雄勇,任以帅职,以备宋人来侵,则为长保之策。”后允奏,着文臣草招募榜文以进。其文曰: 北番萧太后为招募英雄,以防国难事:盖闻兵以将为贵,将以才为能。今值大辽多事之秋,戎马相寻,干戈弗息。特出榜文,招募各处豪杰。或有抱谋略于山谷,怀武艺于穷荒,摹旗、斩将、攻关、取城,不拘一技一能,可辅定霸者,威集幽州,孤亲试其才。果能称职,即授重权,尊其爵位。故兹榜示。 萧后看罢榜文,即令张挂城门,招取英雄。正是: 欲教胜敌杨家将,除是神仙降世来。 大中祥符四年,蓬菜山钟、吕二仙,适在三岛洞中炼丹、围棋。钟离问曰:“汝曾忆岳阳楼赏白牡丹之事乎?”洞宾答曰:“色欲之心,人皆有之。若敝弟子尚且脱胎换骨,亦被迷恋,况凡夫俗子耶。”钟离曰:“此理本然。”又问:“黄鹤楼酒舍,汝何留恋半载?此岂仙家之所宜乎?’’洞宾曰:“弟子存神炼气,此味不能断之。”钟离笑曰:“众道友论汝‘酒色神仙,犹有余染,果不虚也。”洞宾自觉愧郝,尊敬师长,弗敢与辩。忽然南北起一道杀气,冲入云汉,但见:红光万丈随火人,千条杀气进烟来。洞宾看罢,唤仙童拨开云雾视之。回报道:“却是南朝龙祖与北番龙母相斗,杀气进入于此。”钟离曰:“吾以气数推之,尚有二年杀逆未除,只是可怜黎民受其茶毒。”洞宾曰:“既师父以气数知之,还是龙母战胜,龙祖战胜?”钟离曰:“龙母逆妖之类,走下北番,霸起一国。龙祖应天运而生,以作万民之主,今遭其扰闹,不久当为龙祖灭也。”洞宾曰:“二龙争攘,百姓何辜?我仙家以救人为心,师父何不降凡,收龙母以归升,免得为民之患,岂不美哉?”钟离曰:“世界纷纷,自有人定。我等只存修养,莫将闲事恼心。”言罢径人洞中。 洞宾见钟离已去,自思:“众仙笑我酒色为重,师父指道龙祖为能。我今要亲降凡间,扶佐龙母,灭却南朝,又恐师父分上有碍。近见番界碧萝山有万年椿木,今成精怪,不如今他脱身降世,以助龙母。”即着仙童唤椿木精来到,洞宾曰:“吾今付汝三卷六甲兵书。上卷观视天文,中卷变化藏机,此二卷汝不必学;只有下一卷,人难得识,内中尽载阴文迷魂妖遁之事,教汝熟视。即今北番萧太后出下榜文,招募英勇,欲与甫朝交兵。尔可脱身降世,将此下卷兵书扶佐北番。待灭却宋朝之后,我收汝同入仙道。”椿木精拜曰:“小孽下凡,难以施展,兵书恐不能通耳。”洞宾曰:“汝先去揭取榜文,我即亲降凡间,代汝用事。” 椿木精即日拜辞仙主,径变身化作一道金光,震声如雷,走下北番,来到幽州城,正见各处壮勇,团立于关门外看榜。椿木精进前,叫声:“待我来揭榜。”众视之,其人生得面如黑铁,眼若金珠,身长一丈有余,两臂筋肉突起,貌极奇异。守军见揭了榜文,引进朝门,来见萧后。萧后视罢,大惊曰:“世上竟有此怪貌耶?”因问:“壮士何处人氏?”椿木精答曰:“小臣祖居碧萝山,姓椿名岩。”萧后曰:“汝有甚武艺?”岩曰:“兵书战策,一十八般武艺,无有不通。”萧后大悦,即与文武议封官职。萧天佐奏曰:“壮士初进,未见其能,陛下权封以中职;候其建立奇功,再议未迟。”后允奏,乃封椿岩为团营都总使。椿岩谢恩而退。 却说宋真宗以魏府之耻,欲图报雪,召集群臣计议。八王奏曰:“陛下以一统之盛,幽州一隅封宇,取之不难。争奈士马未集,尚待从容讨之。”帝未应,忽一人出曰:“不乘此时进兵,更待何时?”众视之,乃光州节度使王全节,近前奏曰:“臣有一计,可使北番拱手纳降。”帝曰:“卿有何计?”全节曰:“若起中原之兵,急难取胜。乞陛下敕澶州一路、雄州一路、山后一路,此三路乃幽州咽喉,易为粮饷;臣再提一旅之师,共四路并进。北番虽有雄勇之将,何能当之?”帝依奏,即敕三路出兵,以王全节为南北招讨使,李明为副使,部兵五万前行。全节得旨,克日领兵离汴京,望幽州进发。时初春天气,风和日暖,但见: 路上野花无意采,林中杜鹃动人情。 大军来到九龙谷下寨。 消息传入幽州,近臣奏知萧后:“南朝起四路兵马而来,声势甚盛。”太后大惊曰:“不意其来如此速那!”因问:“谁可部兵迎敌?”道未罢,椿岩应声出曰:“陛下勿忧,臣举一人退宋兵,如摧枯拉朽,取中原犹反掌之易。”太后问曰:“卿举何人?”岩曰:“臣之师父,姓吕名客,现在宫门外,未敢擅入。若用此人退敌,何患不克?”后即宣进吕客于阶下,视之,见其人物清雅,举止特异。自思:“此人必有奇才。”乃问曰:“卿要来应募,求进身否?”吕客答曰:“臣闻陛下欲与南朝争衡,特来相助一臂之力,取其天下。”后曰:“卿要多少人马而行?”吕客曰:“宋人善战者多,可用阵图斗之。依臣所论,幽州军马不足调遣,陛下须于五国借兵,可成大事。”后曰:“五国是谁?”吕客曰:“可修书一封,差使臣往辽西鲜卑国,见国王耶律庆,献送金帛,以结其心,问彼借精兵五万,彼必无推。又修书赍官诰往森罗国,赏赐国王孟天能,令他发兵五万相助。再遣一使往黑水国,许以成功之后,割西羌一带谢之,令助兵五万,必定悦从。又差一使臣赴西夏国,见国王黄柯环,说知中原利害,借兵五万。再着亲臣往长沙国,见国玉萧霍王,借兵五万。若得此五国兵来,仗臣平生所学,排下南天七十二阵,使宋君臣见之心胆碎裂,拱?归命矣。”萧后听罢,大悦曰:“卿真子牙重出,诸葛复生。”即日封吕客为辅国军师、北都内外兵马正使。吕客谢恩而退。 太后遣下五处使臣,令赍金宝,径诣鲜卑等国而行。当下领旨使臣分头进发。自是,五国得赐敕赍,无不悦从。鲜卑国王差黑靼令公马荣为帅,森罗国王差亢金龙太子为帅,黑水国王差铁头黑太岁为帅,西夏国王差公主黄琼女为帅,长沙国王差驸马苏何庆与公主萧霸贞为帅,各助精兵五万,陆续而来。 不消数十日,都集幽州听候。近臣奏知萧后:“五国兵马齐到。”后宣进昌客问曰:“五国之兵已到,军师何以调遣?”吕客奏曰:“臣此行不是等闲,陛下再召回云州耶律休哥等,蔚州萧挞懒等,起倾国之兵,与臣提调,管取克伏中原。”后允奏,即下敕于云、蔚二州,调回各处军马。以鞑靼令公韩延寿为监军,都部署上盒秀以下并听调遣,统率二十五万精兵,合五国共五十万,随吕军师征进。韩延寿得旨,出往教场中,操演齐备。越数日,云、蔚二州军马皆至。吕军师同岩率五国精兵与北番人马离幽州,浩浩荡荡,望九龙谷而进。此一去,有诗为证: 全凭兴国扶王策,能使英雄显智来。 三千世界风云变,七十天门战阵开。 北番兵马来到九龙谷,于平川旷野下寨。对面便是宋营。次日,吕军师召集诸将,分付曰:“三月丙申支干相克之日,吾将排阵,各人须要听令。如有后期者,先斩后奏。”韩延寿进曰:“军师令旨,谁敢有违?” 第三十三回 吕军师布南天阵 杨六使明下三关 却说吕军师取过阵图一张,分付中营骑军五千,离九龙谷一望之地,筑起七十二座将台,每台令五千军守之。另外设立五坛,竖旗号,按青黄赤白黑之色;内开甬道七十二路,往来通透。待筑完备时,而后提调。骑军得令前去,按阵图筑立。不数日,台坛俱已整齐,甚是完固,回报于吕军师,亲往巡视一遍。军师择定吉日,下令诸将听调。 三通鼓罢,五国军乌,齐齐摆列。吕军师先令鲜卑国黑靼令公马荣率所部军,列在九龙正南,摆作铁门金锁阵。分一万军,各执长枪,按为铁门,把守将台七座;又分一万军,各执铁箭,按为铁闩,把守将台七座;再分一万军,各执利剑,按为金锁,又把守将台七座。马令公得令,一声炮响,率军排列去了。有诗为证: 画角齐鸣阵势开,铁门坚固巧安排。 对垒敌将若欲破,除是神仙秘诀来。 吕军师又下令,着黑水国铁头大岁率所部军,靠九龙谷左排作青龙阵。分一万军,手执黑旗,按为龙须,把守将台七座;又军一万,分四队,各执宝剑,按为四个龙爪,把守将台七座;又军一万,各执金枪,按为龙鳞之状,把守将台七座。铁头太岁得令,率所部分布去了。有诗为证: 青龙阵势智谋深,百万雄兵亦凛然。 自是中朝豪杰在,敢驰骏马入南天。 吕军师又令长沙国苏何庆,以部下靠九龙谷右排作白虎阵。分一万军,各执宝剑,按为虎牙,把守将台七座;分军一万,手执短枪,按为虎爪,把守将台七座。再令耶律休哥屯军一万,守将台六座于前,按为朱雀阵。耶律奚底屯军一万,守将台六座于后,按为玄武阵,绕围左右,作犄角之势。苏何庆、耶律休哥等各领所部而行。有诗为证: 白虎交加阵势雄,前排朱雀将台中, 后居玄武藏机妙,敌国兵强不易通。 吕军师再遣森罗国金龙太子,以所部军端守将台中座,按作玉皇大帝坐镇通明殿。令董夫人装作梨山老母。再绕中台分军一万,各穿青黄赤白黑服色,按为四斗星君。另军二十八名,披头散发,绕中台前后,按为二十八宿。又令土金牛装为玄帝,土金秀手执黑旗,排成龟蛇之状,把守二门之北。金龙太子等各得令部兵去了。有诗为证: 玉皇驾下列星君,阵势巍然智压群。 不是仙家亲降世,定教中原两平分。 吕军师又令西夏国黄琼女,以所领女兵,手执宝剑,按为太阴星。萧挞懒率所部,各穿红袍,按为太阳星。仍令黄琼女赤身裸体,立于旗下,手执骷髅骨,遇敌军大哭,按为月孛①星之状。耶律沙率所部巡视四方,按东西南北斗,结为长蛇之势。黄琼女等各引兵分布。有诗为证: 战鼓频挝②势若雪,东西南北阵门开。 仙家摆作拿龙计,不想英雄识破来。 吕军师又令萧后单阳公主率兵五千,各穿五色袈裟,按为迷魂阵。内杂番僧五百,为迷魂长老。密取七个怀孕妇人,倒埋旗下,遇交锋之际,摄取敌人精神。单阳公主得令,引兵依法而行。有诗为证: 阵阵相连法甚奇,鬼神夜夜魄精迷。 分明一本安邦术,变作天翻地覆机。 吕军师下令耶律呐选五千健僧,手执弥陀珠,按为西天雷音寺诸佛。另以五百和尚分列左右,按为铁罗汉,总居六十二天门之首,以吞敌人威势。耶律呐领命而行。有诗为证: 堂堂阵势列方圆,万马争驰绕将台。 若使英雄齐角力,尽教圣主定中原。 ①孛(bei,音备)——古时指一种彗星。 ②挝(zhua,音抓)——敲打。 吕军师排成阵势,着椿岩与韩延寿督战,每阵中以观红旗为号,指挥迎敌。果是仙家妙用,世人莫测。七十二阵,变怪奇异。昼则凄风冷雨,夜则河汉皆迷,好使人惧!正是: 不有真仙开妙秘,如何能破鬼神机? 次日,椿岩以师父阵囹已完,与韩延寿议曰:“今宋兵列营于对垒,可令人下战书与知,看他如何出兵。”延寿然其言,即遣骑军来见宋将王全节。全节批回战书。次日,引李明等出九龙谷平川之地邀战,望见正北一座阵势,如生成世界一般,大惊曰:“番家必有奇才在军中,且未可即战。”道未罢,辽帅椿岩、韩延寿二骑飞出,厉声高叫曰:“宋将若只斗武艺,即便交锋,如要斗文,试观吾阵。”全节顾李明曰:“北兵势锐,若与交战,终是不利;以阵图与言,回兵计议乃可。”明然其言。全节曰:“斗战武夫较力之事,不足为奇,待再整阵图来破,方显高低。”椿岩笑曰:“任汝去排阵来战,吾不暗算汝矣。”乃收兵还营。 全节归至军中,谓李明曰:“阵势小可颇谙①,未见今日之异。当具奏朝廷,速遣将来辨视。”夸明曰:“事不宜迟,便速行之。”全节乃画成阵势图局,遣骑军垦夜往汴京奏知真宗。 真宗看罢大惊,即遍示文武,无一人识得者。寇准奏曰:“臣视阵图,内中变化必多。除是三关召回杨六使,可识此阵;其他边帅,恐不能识。”帝允奏,遂遣使臣,径赴三关,来见六使。宣读圣旨毕。六使领旨,与诸将议曰:“既主上有旨,当得赴命。”因令陈林、柴敢守寨,自率岳胜、孟良等二十二员指挥使,统领三军,离佳山寨,赴京而行。此所谓明下三关也。君恩优渥②,将帅威仪,较前兄妹私行,真有天渊之隔矣。有诗为证: 万战丛中争六合,干军队里定乾坤。 英雄自有平戎策,直指旌旗入阵门。 军马一路无词,不日到京,六使以所部扎于城外。翌日,随班朝见。真宗帝曰:“近因北征帅将进番人排下阵势图局,文武皆不能识。朕以卿太原将种,阵图素熟,卿试看此为何阵?”六使承旨,接过阵图视之,奏曰:“臣视此阵,必有传授,番邦无人能排此阵者。须容臣亲提士马,临敌境看视,方明其理。”帝允奏,赐六使金杯御酒,即命起行。六使谢恩而退,即率所部,离汴京,望九龙谷进发。 ①谙(an,音安),熟悉。 ②优渥(wo,音卧)——优厚。 哨马报入王全节军中,全节听是杨六使到,不胜之喜,与李明等出营迎接。六使下马,与全节并肩入帐中坐定,二人各叙起居。全节曰:“近因小可北征,不想番家于对垒排下阵势,甚是奇绝。今得足下来此,想有定论。”六使曰:“主上 以阵图视之,小可一时难明。还待出阵前观视,看他变化何如。”全节然其言,令具酒醴相待,夜静乃散。 次日,六使下令出军。岳胜、孟良等披挂齐备,鼓罢三通,宋军鼓噪而进。北将韩延寿亦部兵列于阵前。杨六使端坐马上,高叫曰:“北兵休放冷箭,待吾看阵。”延寿认得是杨六使,自思曰:“此人将门出身,深识阵法。”下令各营,依红旗指挥,随时变化。番营得令,一声震响,阵图如山岳之势。六使于马上停视良久,谓诸将曰:“阵势吾曾排着几番,未曾见此变化。道是八门金锁阵,又多了六十四门;道是迷魂阵,又有玉皇殿。如此丛杂,如何敢破?只得回军商议。”岳胜等乃收军还营。北兵亦不来追赶。 六使归军中,与全节议曰:“此阵果是奇绝,小可亦不能测。”全节曰:“君若不识,他人愈难明矣。”六使曰:“可急遣人奏知,请御驾亲征。然后计议。”全节乃差人赴京奏知。真宗闻报,与群臣议日:“杨家不识其阵,必非小可,朕只得御驾亲征。”八王奏曰:“此一回须用陛下监战,方可成功。”帝意遂决,竟下命寇准监国,大将军呼延赞为保驾,八王为监军,敕沿边帅臣俱随征听调。旨令既下,诸将俱整备俟候不题。 欢日,车驾高大梁,望幽州进发。正值夏未秋初,但见:旌旗卷舞西风急,斗帐凄凉夜色寒。大军一路无词,不日望九龙谷将近。杨六使、王全节等迎接于五十里之外。真宗下命于正南驻营。众将朝见毕。帝宣六使人御前,问其阵势如何。六使奏曰:“阵势排得奇异,臣亦参不透,正待圣驾来观。”帝允奏,下令明日看阵。六使退出,分付各营整备不题。 第三十四回 宗保遇神授兵法 真宗出榜募医人 却说北番听得宋君亲到,韩延寿与椿岩议曰:“宋君车驾亲来,还当具奏,请君后车驾亦来监战,则诸将知所尊命,可建大功。”岩曰:“此言正合我意。”延寿即具表,差人入幽州奏知。萧后得奏,与群臣商议。萧天佐奏曰:“陛下此行,乃图中原之大计,勿阻其请。”后大悦,因令耶律韩王监国,萧天佐为保驾,耶律学古为监军,即日驾离幽州,大军浩浩荡荡,望九龙谷而来。韩延寿等接驾,奏知宋人不识阵势及宋帝亲征之事。后曰:“卿等各宜用心建功,若得中原,高职寡人不吝也。”延寿拜命而退。萧后立营于正北。分遣诸将翌日见阵。 平明鼓罢三通,正南宋真宗车驾拥出,将佐齐齐摆列前后,对垒萧后亦亲部军而出,遥见黄纛下真宗高坐马上看阵。萧后跨着紫骅骝,立于褐罗旗下,高叫曰:“宋君一统天下,尚有不足,屡欲图我山后九郡。今来决一雌雄,若破得此阵,山后尽归宋朝;不然,还要平分天下。”真宗厉声答曰:“汝陋夷之地,纵归献于朕,朕亦无用处。量此阵又有何难破!”言罢,抽身还营。萧后亦退。 帝回至帐中,召诸将议曰:“朕观其阵,变化极多,卿等不能识之,将何为计?”六使奏曰:“臣父在日,尝言:‘三卷六甲兵书,惟下卷难晓,皆是阴文妖道之术。想此阵必出于下卷。臣母或闻其详,乞陛下召来问之,或可晓其阵。”帝大悦,即遣呼延显赍敕命一道,星夜前去。显领旨,径赴无佞府见杨令婆,宣读圣旨曰: 朕以御驾北征,适因番兵排下一阵,阴阳变化,军中莫测;且番人 口出不逊,必欲与朕争衡。朕立意要破此阵。惟夫人久在太原,得先令 公之指示,当明其窍,特来宣召。闻命之日,即随便至,以慰朕怀。 令婆拜受命毕,款待天使,因问阵势之由。显答曰:“前日圣上因与萧后对阵,言语颇厉,故来宣取大驾,立待回奏。”令婆曰:“明日即行。”呼延显辞出。次日,令婆分付柴太郡曰:“圣上来宣,只得赴命。勿使宗保知之。”太郡领诺。天使催促起行,令婆整点齐备,与呼延显离杨府,径望幽州而去。 适宗保打猎回来,因问:“令婆何往?”太郡曰:“入宫中见宋娘娘,有国事商议,数日便回。”宗保怀疑,径进城中探问。遇守北门军校问曰:“曾见令婆过此否?”军校答曰:“侵早与天使赴御营去了。”宗保听罢,亦不回府,勒骑随后赶来。一路问信,皆道过去已久。看看日色将晚,宗保一直行去,不想走差路径,来到荒僻处,全没人烟。宗保大惊,欲待要再走,夜深月黑,莫辨路途。 正在慌间,忽见谷中透出一点灯光。宗保随光影近前,见一所大房,似庙字之状,遂拴了马,连叩数声。里面有人开门,引宗保进入,见一妇人,坐于殿下,两边仪从,极是雄伟。杨宗保拜于阶下。妇人间曰:“汝乃何人?夜深至此?”宗保道知本末,且言因与令婆走差路至此。妇人笑曰:“汝令婆赴军中看阵,如何识得?”因令左右具饮食,款留宗保。宗保亦不辞,开怀食之。却是红桃七枚,肉馒头五包。食毕,妇人取过兵书一本,付与宗保曰:“吾居此间,近四百余年,未尝有人至此,今君到此,乃夙缘也。汝将此书下卷熟玩,内有破阵之法,可去扶佐宋主,降伏北番,作将门万代公侯,不失为杨家之子孙矣。”宗保拜而受讫。妇人令左右指教宗保出路。夭色渐明,左右曰:“此去一直之地,便是大路。”言罢而去。宗保在马上且惊且疑。出得深山,恍然人境。问居民:“此是何处?”居民指曰:“前一座大山,乃红累山,内有擎天圣母庙,多年荒废,基址尚在。”宗保默然曰:“凡事不偶,此真乃奇遇也。”遂取出兵书玩之,熟读详味,不胜欢喜。后人有诗赞曰: 英雄何幸有奇逢,一本兵书术窍通。 此去定教扶圣主,将军真可倚崆峒。① ①崆峒(kongtong,音空同)——山名,在今甘肃省。此处指依靠,后盾。 却说杨令婆随天使到御营中,朝见真宗。真宗赐慰甚厚,道知北番所布阵图之事。令婆曰:“臣妾先夫,曾留下兵书一册,未知此阵载得有否?容臣妾与六郎出阵观视。”帝允奏,令婆辞退。 次日,率六使及众将登将台观望其阵,但见刀兵隐隐,杀气腾腾,红旗动处,变化无穷。令婆细看良久,取兵书对之,不识在那款中。下得将台,谓六使曰:“此阵莫道我等不晓,就是汝父在日,亦未见也。”六使曰:“似此如之奈何?”令婆曰:“我杨门不识此阵,他人愈难晓矣。”正在忧闷间,忽报宗保来到。六使怒曰:“军伍之中,他来何益?”道未罢,宗保已进帐前,见父怒气不息,乃曰:“爹爹莫非为阵图不识而烦恼乎?”六使曰:“汝勿妄言,好好回去,兔受鞭笞。”宗保笑曰:“我回去无妨,谁人来破此阵?”令婆闻其言,唤近身边问曰:“汝曾见此阵来?”宗保曰:“孙儿颇识阵图,试往观之,自有定论。”令婆遂令岳胜、孟良等保他登将台看阵。岳胜得令,引宗保登将台。 [宗保]盼望良久,顾谓岳、孟曰:“此阵排得极巧,只可惜不全,破之甚易。”岳胜、孟良等惊问曰:“御驾前将帅云集,无一人敢正视此阵者,小本官何以识之?”宗保曰:“且回军中细说。”众人下了将台。岳胜入见六使曰:“小本官深明阵法,言破之甚易。”六使笑曰:“休听他胡语。”岳胜即出。宗保见令婆,道知阵图可破之故。令婆曰:“汝既能破,且问此阵何名?”宗保曰:“说起此阵,非等闲之比。自九龙谷正北布起,直接西南一派,都是按名把守,内有七十二座将台,筑开雨道,路路相通,名为七十二座天门阵。靠右侧黑旗之下,阴阴杳杳,日月无光,乃吞迷敌人之所,埋得孕妇在此,更为惨毒。此一处颇难破之。其外,尚有不全处:中台玉皇殿前,缺少天灯七七四十九盏;青龙阵下,少了黄河九曲水; 白虎阵上,少了虎眼金锣二面,虎耳黄旗二张;玄武阵上,欠珍珠日月皂旗二面。是几处,待孙儿依法调遣,破之如风扫残云,霎时即消,有何难哉?”令婆大惊曰:“吾孙何处得此妙诀?”宗保不隐,将所得兵书之事道知。六使听罢,以手加额曰:“此主上之洪福,使汝得此奇遇。” 次日,六使进御营,道知其阵名,具言有不全之处,破亦容易。真宗大悦曰:“既卿能识其阵,当以何日进兵?”六使曰:“待臣子与宗保商议。”帝允奏。六使出到军中,唤宗保计议。宗保曰:“彼以干支相克之日布阵,吾当以干支相生之日破之。”六使然其言,下令诸将听候。 不想真宗驾下王钦,私以阵图不全消息,遣人漏夜入番营报知。韩延寿接得大惊,急入奏萧后。萧后曰:“似此如之奈何?”延寿曰:“陛下可宣吕军师问之。”后即降敕,宣吕军师入帐中间曰:“卿排下其阵,缘何有几处不全?”吕军师自思:“彼军中亦有识此阵者。”乃奏曰:“果有未全,待臣按法添起,纵使轩辕复出,亦不能破矣。”后曰:“卿宜早设,勿使敌人测破。”吕军师出到场中,下令于玉皇阵上添起红灯;青龙阵上开起黄河;白虎阵内左右建起二面黄旗,当中设立金锣二面;玄武阵上竖起日月旗。分布齐备,已成全阵。正是: 只因奸贼通谋计,惹起干戈大会垓。 却说杨六使分遣诸将,并依宗保指挥。择定其日,奏帝出师。帝闻奏,下敕各营并进。宗保复引岳胜等登将台观望,见天门阵布全,无路可入,叫一声苦,跌落台下。岳胜大惊,连忙扶入帐中,报知六使,急令人救醒,问其缘故,宗保曰:“不知谁泄了天机,使番人知之。今阵图添设完全,除是真仙下降,乃能破矣。”六使听罢,昏然闷绝。众人近前扶起,不省人事。令婆放声大哭,众将着慌。宗保曰:“令婆且慢啼哭,可请八殿下来计议。”令婆乃收泪,着人请得八殿下来到,令婆道知其由。八王曰:“既郡马有事,待奏知主上商量。”即辞令婆,入见帝,奏知六使得疾之由。帝惊曰:“若使延昭不起,朕之江山奈何?”八王曰:“陛下须出榜文,招募名医,先救好延昭,然后议出兵。”帝允奏,即出下榜文,挂于辕门外。 次日,军校来报:“有一老翁揭取榜文。”帝宣医人进于御前问曰:“卿何处人氏?”老翁答曰:“臣居蓬莱,姓钟名汉,人称为钟道士。近闻杨将军为阵图得病,臣特来救之,又解破阵之法。”帝见钟道士一表非俗。自思:“此人必有广学。”乃令钟道士往视六使病症。钟道士回奏臼:“臣能救治。”帝问曰:“卿还用药医,用针灸乎?”钟道士答曰:“臣观其症,阴气伤重,只须用二味药品。”帝曰:“卿试言之。”道士曰:“须要龙母头上发,龙公项下须。得此二味来,可疗其病。”帝曰:“二味药出何处?朕好使人求之。”道士曰:“龙须不必远取,只在陛下可办。龙母头上发,须问北番萧太后求讨。”帝曰:“萧氏朕之仇人,那里去讨?若有他药代得,愿出重金买办。”道士曰:“偏要此品来,则可下药。”八王奏曰:“延昭部下,皆能干之人,陛下出旨道知,或能有人求得者。”帝允奏,令钟道士且退。即着六使部下前去取药。令婆闻旨,与岳胜议曰:“此物可讨,只是难得机密人前去。”岳胜曰:“敢问老夫人有何计策?”令婆曰:“向闻我第四子改名木易,为萧后驸马。若有人通知其由,必能求得。”岳胜曰:“惟孟良最机密,可干此事。”令婆即召孟良,令其前往。 第三十五回 孟良盗回白骥马 宗保佳遇穆桂英 却说孟良慨然领诺,是夜来见钟道士,问要几多。道士曰:“汝去足可办事。其发不拘多寡。待求得后,可往御苑中,有匹白骥马,偷得回来,与宗保破阵。又有九眼琉璃井,亦在苑中,今青龙阵上九曲水,皆是此井化出,汝密将沙石填塞中一眼,其龙即旱无用,此阵易破也。”孟良领命,即偷出宋营,恰遇焦赞赶来。孟良曰:“汝来此何干?”赞曰:“因哥哥一个独行,我心不安,特来相陪同行。”良曰:“此行要办机密事,如何带得汝去?”焦赞曰:“独哥哥机密而我泄露耶?定要同走一遭。”孟良无奈,只得带他,径到幽州城中安下。 次日,良谓赞曰:“汝且留在店中,我访驸马消息即回。”赞领诺。良遂装作番人模样,入驸马府见四郎,道知本官染疾,求取药品之事。四郎曰:“此间缉探者多,汝暂出,容吾思计求之,过几日来取。”孟良领诺,仍复变形而出。 四郎思忖半夜,心生一计,忽大叫心腹疼痛,不能停止,琼娥公主大惊,急令医官调治,愈称痛苦。公主慌张无计,间曰:“驸马此痛不止,要用何药可疗?”驸马曰:“我因幼年战力过度,翩血留于心腹。往时得龙须烧灰调服,已好数年,不想今又发矣。”公主曰:“龙须中原可有,北番那有讨处?”驸马曰:“得娘娘龙发,亦可代之。”公主曰:“此则不难。”即遣人前诣军中见萧后,道知取龙发疗驸马之事。萧后曰:“既驸马得疾,此如可愈,我安惜哉?”遂剪下其发,付与来人而回。来人将龙发进入府中,驸马取些发烧服之,其病顿瘥。公主大喜。次日,四郎以所剩之发藏下,恰遇孟良又来,便交付之。孟良接过,径回店中,付与焦赞曰:“汝将此物先去,我干事完日,随即还矣。”焦赞领诺,带龙发星夜出幽州去了。 只说孟良蓦地入御苑,向琉璃井边运下砂泥之类,将中眼填实,抽身出到马厩下,正遇喂养番人在彼看守,孟良作番语云:“太后有旨,道此马将用,着我牵出教场跨演。”守者曰:“请敕旨来看。”孟良早已假造停当,即便取出看验。番人无疑,遂付马与之。孟良骑出教场,勒走一番,近黄昏逃离幽州而去。比及番人得知,随后追赶,已走去五十里程矣。 孟良偷得白骥马,走了一夜,回到军中,见钟道士,告知干完二件大事。道士曰:“不枉为杨家之部下。”次日,请主上龙须,均以龙发,按方医治六使。一服便痊。 真宗闻道士医好六使,不胜之喜,宣入帐中间曰:“汝愿官职荣身,还是只图重赏?”道士对曰:“贫道糜鹿之性,不愿官职,亦不愿旌赏。贫道此来,非但调理杨将军,还要与陛下破此阵而去。”真宗曰:“卿若能建此功绩,朕当勒名于金石,垂之不朽。”道士曰:“此阵变化多端,一件不全,难以攻打。容臣指示宗保行之。”帝允奏,遂以钟道士权授辅国扶运正军师,除御营以下将帅,并依调遣,不必奏闻。道士谢恩而退,来见六使。六使拜谢不已。钟道士曰:“尊恙幸得安痊,贫道当与令嗣破此阵图。”六使即唤过宗保,拜钟道士为师。宗保拜毕,道士曰:“军中调遣,还要这几人来用。”宗保曰:“要着谁人?乞师父指示。”钟道士曰:“令呼延显往太行山,取得金头马氏,率所部来御营听候。又差焦赞往无佞府,召八娘、九妹并柴太郡。再令岳胜往汾州口外洪都庄上,调回老将王贵。着令孟良往五台山,召杨五郎。”分遣已定,呼延显等各领命而行。 却说孟良前往五台山,来见五和尚,道知要破天门阵,乞下山相助之意。五郎曰:“前者澶州救吾弟回后,一意皈依①佛法,忘却兵事。今日又来扰乱乎?”孟良曰:“此为国家大事,非由于已。师父可念本官勤劳,勿辞一行。”五郎曰:“北番有二逆龙,昔在沤州降伏其一,尚留萧天佐在。除是穆柯寨后门有降龙木二根,得左一根,可伏其人。汝若能求得此木,与我作斧柄,则可成事。不然,去亦无益。”良曰:“既师父务要其木,小可只得往求之。”五郎曰:“汝就去索取此物来,吾当整备俟候。” ①皈(gui,音归)依——原指佛教人教仪式,后泛指信奉佛教或参加其他宗教组织。 孟良即辞五郎,径望穆柯寨来。恰遇寨主,乃定夭王穆羽之女,小名穆金花,别名穆桂英,生有勇力,箭艺极精,曾遇神授三口飞刀,百发百中。是日正与部下出猎,射中一鸟,落于孟良面前。良拾得藏之。行未数步,忽有五六喽罗赶来,叫声:“好好将鸟还我,饶你一死。”孟良听得,停住脚步。噗罗近前,一齐发作,被良打得四分五裂而走。良又行得一望之地,喽罗报与穆桂英,部众追来。 良闻后面人马之声,知是贼兵赶来,取出利刃,挺身待之。一伏时,桂英大骂:“诛不尽的狂奴,敢来此处相闹耶?”孟良更不答话,舞刀相战。桂英举枪迎之。二人在山脚下,连斗四十余合,盂良力怯,退步便走。桂英不赶,与众人把住路口。孟良进退无计,谓喽罗曰:“吾将射鸟还汝,开路放我过去。”噗罗曰:“汝来错路头,谁不知要过穆柯寨者,要留下买路钱?汝著无时,一年也不得过去。”孟良自恩有紧急事,只得脱下金盔当买路钱。喽罗报与桂英,桂英令放路与过。 孟良离却此地,径回寨来见六使,道知五本官要斧柄,穆柯寨主难敌,又将金盔买路事诉了一遍。六使曰:“似此如之奈何?”宗保曰:“不肖与孟良同走一遭。”六使曰:“恐汝不是其敌。”宗保曰:一自有方略。”即日引孟良,率军二千,来到寨外索战。 穆桂英听得,全身贯带,部众鼓噪而出。宗保曰:“闻汝山后有降龙木二根,乞借左边一根与我,破阵事定之日,自当重谢。”桂英笑曰:“其木确有,赢得手中刀,两根都拿去。”宗保大怒曰:“捉此贱人,自往伐取。”乃挺枪直奔桂英。桂英舞刀来迎。两骑相交,二人战上三十余合,桂英卖个破绽,拍马便走。宗保乘势追之,转过山拗,一枝箭到,宗保坐马已倒。桂英回马杀来,将宗保活捉而去。孟良随后救应,寨上矢石交下,不能近前,良曰:“汝众人勿退,须待思量着计策,救出小本官。”众军依言,遂屯扎关下。不题。 却说穆桂英捉宗保入帐中,令喽罗绑缚之,宗保厉声曰:“不必用苦刑,要杀便杀。”桂英见其青年秀丽,言词慷慨,自思:“若得与我成为夫妇,不在为人生一世。”密着喽罗以是情通之。喽罗道知宗保,宗保半晌自思道:“我要得他降龙木,若不应承,死且难免;莫若允其请,而图大计。”乃曰:“寨主不杀于我,反许成姻,此莫大之恩也,敢不从命?”喽罗以宗保之言回报,桂英大喜,亲扶宗保相见,令左右整备酒醴相待。二人欢悦。 饮至半酣,忽寨外喊声大震,人报宋兵攻击。”宗保曰:“既蒙寨主不弃,还请开关与部下知之,以安其心。”桂英依其言,令噗罗开关说知,放孟良入帐中。良见宗保与桂英对席而饮,知是好事,乃曰:“小本官在此快活,众人胆亦惊破。”宗保以寨主相顾之意道知。良曰:“军情事急,当即回去,再得来会。”宗保欲辞桂英而行。桂英曰:“本待留君于寨中,既戎事倥偬①,只得允命/宗保径出寨来,桂英直送至山下,似有不舍之意。宗保曰:“倘遇救应之处,特来相请。”桂英领诺而别。后人有诗赞曰: 甲士南来战阵收,英雄到此喜相投。 非惟免祸成姻偶,从此佳人志愿酬。 宗保率众军回见六使曰:“不肖交锋,误被穆寨主所捉。蒙彼不杀,又与孩儿成亲,特来请罪。”六使大怒曰:“我为国难未宁,坐卧不安,汝尚贪私爱而误军情耶?”喝令推出斩之,左右正待捉之,令婆急来救曰:“我孙儿虽犯令,目下正图大计,还当便宜放之。”六使曰:“遵母所言,权囚起于军中,待事宁之后问罪。”孟良曰:“本官息怒,小本官结姻,诚不得已,特为降龙木之故,望赦其囚。”六使不允,径将宗保囚下。 次日,良密人军中见宗保曰:“适见钟道士,言小本官该有二十日血光之灾,在此磨折,只得忍耐。”宗保曰:“吾之心事,惟汝知之。穆寨主英雄女流,且军中用得此人,必获大利。汝再往见之,一者求降龙木,二者着他来相助。”孟良领诺,即日径诣穆柯寨见桂英,说知本主特来相请,并要求取降龙木之由。桂英乃曰:“正待着人迎请汝主,我如何离得此地?速归拜上小本官,再不来时,我部众来斗也。”孟良听罢愕然曰:“既寨主与小本官成其佳偶,正宜往军中约会,何故出不睦之言?”穆桂英怒曰:“当日我少见识,被汝引去,今又来摇舌,若再说,试我刀利否?”孟良不敢应。退出在外,思忖一计道:“若不用着毒心,彼如何辄肯下山?”至黄昏左侧,盂良密往寨后,放起一把无情火。正值九月夭气,夜风骤起,霎时间烟焰冲天,满谷通红,穆柯寨四下延烧。众噗罗大惊,齐来救火。孟良提刀入桂英寨内,将其家小杀去一半。比及得知来赶,却被孟良砍伐降龙木二根,奔往五台山去了。 ①倥偬(kongzong,音恐总)——急迫。 第三十六回 宗保部众看天阵 真宗筑坛封将帅 却说孟良用火计,焚毁穆柯寨,星夜逃往五台山。天色渐明,火势已灭,寨之前后,烧得七残八倒。穆桂英怒气填胸,便点部下军士,杀奔宋营,报此仇恨。部将进说曰:“此必孟良见寨主不肯下山,故行此计。今山寨凋零,家小抛弃,不如相助宋君,一者佳配完全,二者建功于朝廷,亦良会也,何必自伤和气耶?”桂英沉吟半晌,乃曰:“汝言极是。”即命将寨中所积粮草,用车装载齐备,扯起穆柯寨金字旗号,率众径赴宋营中来。正是: 只用奇计能成绩,引到英雄建大功。 骑军报入六使寨中,道知穆寨主部众来到。六使怒曰:“深恨此泼贱,勾引吾儿,致误军事。今日又来相惑耶?”因统部兵五千,出军前大骂:“贱人好好退去,万事俱休;若不收军,汝命顷刻。”桂英怒曰:“好意来相助,反致凌辱之甚。”遂舞刀跃马,直取六使。六使举枪交战。经数合,不分胜败。桂英欲生致之,佯输而走。六使纵骑来追。一声弦响,射中六使左臂,翻落马下。桂英勒回马捉之。此时岳胜、焦赞等皆不在军中,无人救应。桂英令将六使解回原寨。 忽山坡后旌旗卷起,一彪僧兵截出,乃是杨五郎与孟良来到。桂英列开阵势,孟良拍马近前,望见六使高叫曰:“本官如何被捉?”六使未答。桂英问曰:“此是谁人?”孟良曰:“正是小本官父亲。”桂英惊曰:“险些有伤大伦。”亟下马,着手下解开六使,扶于上座拜曰:“一时不识大人,万乞赦有。”六使曰:“汝且起来相见。”五郎等都会一处,合兵回至军中。六使令放出宗保。桂英拜见令婆,令婆不胜之喜曰:“此女真乃吾孙之偶也。”因命具酒醴,与五郎等接风。五郎见母哀感甚切。令婆曰:“此吾儿该有佛缘,不必过伤,留得汝母在时,终教相见也。”五郎收泪谢之。 酒至半酣,人报岳胜、呼延显等调取各处军马皆到。六使大喜,即出寨迎接。有王贵、金头马氏、八娘、九妹等,齐入帐中相见毕。六使请王贵坐上,拜曰:“有劳叔父驰驱风尘,侄儿之过也。”贵曰:“侄以国事用我,安敢以劳为辞?”令婆等都来叙;日,仍教设席相待,众人欢饮而散。 次日,六使入奏真宗曰:“臣今调取沿边诸将,已各听候,特请圣旨破阵。”帝曰:“卿既以诸将齐备,亦宜审机而行,勿使敌人得志而挫动我军锐气。”六使领命退出,与宗保商议进兵。宗保曰:“师父昨言,目下未利出师,尚容择日而进。不肖先率诸将,前往探听一回,徐议破敌。”六使然其言。 平明鼓罢三通,宗保全身贯带,扬旗鼓噪而出。对垒番将马鞑令公韩延寿,耀武扬威,跑出阵前,见南阵旗下,众将拥着一少年郎君,端坐白骥马上,延寿认得其马是萧后所乘,大喝一声曰:“乳臭匹夫休走!”其声如空中起个霹雳。宗保听了,翻身落马,众将救起。番帅亦收兵还营。时六使闻此消息大惊,即引兵来救,众将已扶宗保入帐中坐定。钟道士进丸药一粒,吃了始苏醒。六使问其坠马之故,众将答道:“被番人厉声一振,不知小将军因何便倒。”六使忧闷无计,乃曰:“未与交锋,畏惧若是;倘临战斗,焉望其成功?”钟道士曰:“此非弟子不能战阵,盖因未满年丁,难以拒敌。必须奏过主上,授以重任,赐其壮年,方能御波阵势而破辽众也。”六使依其议,奏知真宗以宗保年幼,难拒大敌之故。 真宗与群臣计议,八王奏曰:“陛下欲建不世之功,当有大授之臣。今北兵众盛,不有韩元帅之职,安能付服丑虏?乞重封宗保,以破辽众,天下太平立见矣。”帝曰:“当封以何职?”八王曰:“陛下须效汉高祖筑坛拜韩信故事,使诸将知所遵令,摧坚斩敌,无不尽命。”帝允奏,下命军校:于正南隙地,筑立三层将台,按着天地人;五方竖起五色旗号,按青黄赤白黑;札仪法物,俱如汉时所行。 不二日,军校筑完坛所回奏。帝斋戒沐浴,择吉日,率群臣至坛。宣宗保诣御前,焚香告誓毕,帝亲为挂大无帅印,封为吓天霸王、征辽破阵上将军。宗保领旨谢恩。帝谓众臣曰:“朕以宗保年幼,寡人特赐一岁,以作满丁之数。”八王奏曰:“既蒙陛下赐他一岁,群臣亦赠一岁,共凑成一十六岁,过满丁,使出兵有万倍之威。”帝悦曰:“卿见更高。”即如议下敕,差军校捧金牌,送宗保归营。宗保再拜受命,与军校先行。帝同群臣下坛,仍回御营。 翌日,宗保坐中军行事,下令各军听候,请钟道士人帐中商议进兵。钟曰:“番兵阵势甚雄,当先令一人前往探听一遍,然后徐议攻击。”宗保乃问军中:“谁敢往视天门阵?”道未罢,焦赞应声曰:“小将愿往。”宗保曰:“汝性急之人,恐有误事。”钟曰:“这一回正用得此人。”宗保允其行。焦赞入营中,与牙将江海议曰:“今特往观北阵,君有何计教我?”海曰:“若无萧太后敕旨,如何能进?公既要往,还须持假敕旨而去?”赞曰:“敕旨能假,那里讨着印信?”海曰:“此事何难?吾父曾为萧后内官,得其印式。我依样刻出无错,然后与公前行,决不误事。” 赞大喜,即请着假敕文,用了假印信,星夜出到九龙谷。先观铁门金锁阵,见番帅马荣威风凛凛,立于将台之上,部下把守得如铁桶一般。马荣见焦赞问曰:“汝是谁差到此?”赞曰:“娘娘有敕旨,着我来打探一番。”荣曰:“请敕旨来看。”赞辄取示之。荣看罢,令开阵与过。”赞大叫一声,遂过了铁门阵,径到青龙阵。大将铁头太岁厉声曰:“此处是何所在,汝敢来扰乱耶?”赞曰:“娘娘有敕旨,差来巡视,何为扰乱?”太岁见敕,遂开了青龙阵放入。赞遍观里面,见甬道丛杂,变化不常,但闻四下金鼓之声,心内颇惧。走过白虎阵,恰遇守将苏何庆,喝问:“谁来撞吾阵?”赞道:“承娘娘敕令巡视。”苏何庆见旨,开阵与过。赞连忙走到太阴阵,见一起妇人,赤身裸体,台上阴风凛凛,黑雾腾腾,不觉头旋脑乱,几致昏迷。黄琼女手执骷髅,将焦赞截住。赞喝曰:“吾奉娘娘敕旨,巡视天阵,汝何得拦阻?”琼女素取敕旨视罢,始得释放。赞从旁路而出,至北营数里之外,乃得萧后屯军所在。此时被韩延寿缉知,亟来追捕。 焦赞连夜走回军中,见宗保,道知阵图奇异,难辨往来;更有太阴阵,妖气逼人,尤难攻打。宗保听罢,请来钟道士商议。钟曰:“夜观星象,大阴阵内当有反变。先下令破了此阵,其余可以依次进攻。”宗保曰:“太阴阵中有妇人赤身裸体,此主何意?”钟曰:“彼按为月李星,手执骷髅,遇交战,哭声一动则敌将昏迷坠马。今欲破阵,先要擒着此人。”宗保曰:“谁人可往?”钟曰:“金头马氏前去,必能成功。”宗保即命金头马氏曰:“汝部精兵二万,从第九座天门攻入,我自有兵来应。”马氏领兵去讫。宗保又唤过八娘曰:“汝部马军一万,靠太阴而守,彼有军出来,乘势攻之。”八娘亦领兵而行。宗保分遣已定,与钟道士登将台隙望。 却说金头马氏部兵从第九门呐喊攻入,恰遇黄琼女赤身裸体来敌,马氏骂曰:“汝乃一国名将,为西夏王亲生女,部众远来助逆,不为正用,而居下贱之职;披露形体,不识羞耻,而乃扬威来战。纵使成事,亦何面目回见汝主乎?”琼女被骂,无言可答,自觉羞愧,勒马便走。马氏见台上枪刀密布,亦不追赶,与八娘合兵而回。 第三十七回 黄琼女反投宋营 穆桂英破阵救姑 却说黄琼女回到帐中,自思:“我千里部众而来,受如此耻辱。曾记得幼年邓令公作伐,将我许与山后杨业第六子,因邓令公丧后,停却此姻。今闻宋军中杨六使即我夫也,不如将所部投降中朝,以寻旧好,助破番兵,报雪此耻矣。”计议已定,次日,密遣部卒送书信投入马氏营来。 马氏得书,迟疑未决,来见令婆,道知其事。令婆想曰:“我几忘之矣,昔在河东,确有是议,盖因邓令公弃世,一向消息不通。”马氏曰:“此女昨被我羞辱,今日来降,决非虚诳,令婆可与六郡马商议。”令婆然其言,入见六使,道知黄琼女要来归降,且言曾与结姻一事。六使曰:“不肖幼年亦闻此说,争奈国家重任在身,非臣子会亲之日,还待疹灭北番之后,然后计议。”令婆曰:“汝见差矣,今国家用人之际,彼要来降,欲与汝相认;若阻之,使其生疑,反为不美。今一举两得,有何不可?”六使依其议,即修书与来人回信,约定明日黄昏,内应外合举事。 来人接书,来见黄琼女。琼女看毕,心中大喜。次日,将近黄昏,下令众军,整点齐备。忽阵外喊声大振,金头马氏率所部攻入太阴阵。黄琼女听知宋兵已到,部众从中杀出,正遇韩延寿部下大将巡阵黑先锋来到,与马氏交兵只一合,被斩于阵内,北兵大溃。黄琼女与马氏合兵一处,直杀出北营。比及韩延寿、萧天佐等部兵来追,却已离远了,二人悔恨无及而回。 且说金头马氏带黄琼女人军中见令婆曰:“已得黄琼女归降,又胜北番一阵。”令婆大悦,着与六使相见。众人都来贺喜。次日,宗保入禀曰:“钟师父指示阵图,解说出入攻打之路,甚是分明;且道第三日甲子,乃是破阵之日。乞大人奏知圣上,亲来监战,则不肖方好调遣。”六使曰:“汝自去裁度进兵之计,吾自去奏。”宗保退出,来见钟道士曰:“攻阵何者为先?”钟曰:“铁门金锁阵乃咽喉之地,正宜先破。次则便破膏龙阵。”宗保曰:“可差谁往?”钟曰:“青龙阵须劳柴太郡,铁门阵必用穆桂英。”宗保曰:“桂英可行。吾母柴太郡有孕在身,如何破得此坚阵?”钟曰:“正以孕气胜之,管取无事。”宗保依教,来见六使,禀知调遣之事。六使曰:“军令彼安敢违?争奈大郡有孕,恐有疏虞,如何是好?”宗保曰:“师父道无事,可令孟良助之而行。”六使允之。宗保即下号令,密书破阵计策与之。穆桂英、柴太郡得令,各率精兵三万,一声炮响,二支兵鼓噪而进。 先说穆桂英带领三万人马,分付将一万各提火炮火箭之类,候交锋之际,炮箭齐发;二万从九龙谷正北打入,绕出青龙阵后,接应柴太郡之兵。众人依计而行。穆桂英扬声呐喊。分左右攻人铁门金锁阵。恰遇番帅马荣,离将台部众,如天崩地裂。桂英虚退阵营一望之地,赚敌将近,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二人战至十数回合,不分胜负。桂英部下,各望甬道齐进。铁须爪一时迸作,被宋兵放起火箭,尽皆射死。铁闩、铁门一十四门精兵来应,宋兵围绕而进,北军队伍乱窜。桂英奋勇前进,大喝一声,朴刀已下,马荣头已落地。宋兵乘势攻入,杀死番众不计其数,遂破其坚阵。桂英领兵直出青龙阵后。且看柴太郡如何破阵,有诗为证: 鼓众麾旗入阵丛,敌兵失算血流红。 从来圣主多灵助,致使佳人建大功。 却说柴太郡率所部三万,来到青龙阵下,分付孟良曰:“依计而行。汝引劲卒一万,先夺黄河九曲水,从龙腹杀出。吾引大众打入龙头,绕出后阵,与穆桂英兵合。”孟良领什先行。郡主分拨已定,喊声震天,攻进左阵。守将铁头太岁引所部离将台,厉声叫曰:“破阵宋将要来寻死那?”柴郡主纵骑杀进。两马相交,斗经数合,未分胜负。忽阵后一声炮响,孟良以劲兵从龙腹截出,北兵溃乱。铁头太岁复兵来救。柴太郡乘势进击。龙须、龙爪十四门精卒齐出。 柴郡主与孟良前后力战,不觉日色将暮。郡主斗力已乏,冲动胎孕,在马上叫声:“疼痛难熬!”部下军士无不失色。霎时间,育一孩子,遂昏倒阵中。铁头太岁回马来捉。忽阵侧一彪军马,如风雷驱电来到,乃穆桂英也,见郡主危急,努力来救。交马二合,铁头太岁化作一道金光而去,被血气冲破,桂英抛起飞刀,斩于阵中。番兵大乱,却被孟良从后杀到,屠剿大半,只走得一分回去。桂英向前救起郡主,以所生孩儿纳在怀中,遂破其青龙阵。后人有诗为证: 战阵才交势已危,桂英于此显雄威。 飞刀斩落妖元首,夺取英雄得胜归。 桂英已得全胜,回见六使,详述破阵之事及郡主且得平安。六使大喜,即令郡主入后营歇息,将儿子抱与令婆视之。令婆看罢喜曰:“此儿面貌与兄宗保无异。”遂为取名杨文广,分付温婆好生看养不题。 却说番帅韩延寿输了二阵,折了人马,急召椿岩商议。岩曰:“彼纵能战,决难破我迷魂阵也,他若来时,管教片甲无存。”延寿曰:“将军亦须用心提备,宋军中必多精通惯熟之人,万勿轻视。”岩曰:“自有机变捉他。”言罢,径与吕军师商议去了。 却说哨马报入宋营:北兵预防其阵,甚是完固。宗保谓诸将曰:“彼势已动,正可依次攻打。”乃请钟道士计议进兵,钟曰:“再破白虎阵,其外审机而战。”宗保曰:“谁人可去?”钟曰:“汝父可建此功。”宗保允诺,人见六使,道知。六使曰:“正须先声而进,以励诸将。”宗保退出。 次日,六使全身贯带,率骑军二万,杀奔北营,攻入白虎阵内。番兵喊声大振,势如潮涌。椿岩先登将台,手执红旗麾动。番帅苏何庆遂开白虎阵门,率兵迎敌,恰遇杨六使耀武扬威而到。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二人战到三十余合,何庆佯输,勒马便走。宋兵乘势杀进。忽将台金锣响处,黄旗闪开,陡然变成八卦阵,霸贞公主引精兵围合而来,六使见门路丛杂,进退错乱,被何庆复兵杀回,困于阵中。六使左冲右突,北兵矢石交攻,不能冲出。 败军急走报知宗保,宗保大恐曰:“此事如之奈何?”即召焦赞谓曰:“汝速领兵五千,从旁道攻入,用石锤打损其锣,使虎无眼,则不能视,吾自有兵来应。”焦赞发愤去了。又唤过黄琼女曰:“汝部马军五千,从右门攻入,先把黄旗砍倒,使虎无耳,则不能听,其阵必然溃乱。”琼女亦领兵而去。又唤穆桂英曰:“汝率劲骑一万,当中杀入,以救吾父。”桂英慨然而行。宗保分遣已定,自率岳胜、孟良等于对阵接应。 且说焦赞听得六使被困,声震如雷,率兵攻入旁道。正遇番将刘珂镇守虎眼,见宋兵杀来,下台迎敌,交马两合,被赞一刀砍死。焦赞杀散余众,将二面金锣打得粉花雪碎,乘势而进。适见黄琼女从右门杀来,一刀劈死张熙,截倒黄旗二面,与赞兵合,抄人白虎阵后。苏何庆见阵势危迫,慌忙来应,穆桂英当先杀入。二人交锋不两合,何庆绕阵而走,桂英拈弓搭箭,一矢正中其项下,何庆坠马而死。霸贞公主见夫有失,急待来救,不提防阵后黄琼女一马杀出,手舞铁鞭,从背脊打下,霸贞口吐鲜血,单马走归本国而去。杨六使闻外面金鼓之声,料是救兵,从内杀出,正遇焦赞屠番兵就如斩爪切菜,两下合兵,遂乘势破了白虎阵。有诗为证: 巍然阵势巧安排,谁想英雄测破来? 斩将屠兵成败决,中原诚是有奇才。 六使杀回本阵,宗保等接应而去。 次日升帐,众将都来贺喜。六使曰:“彼阵果是奇异,战至半酣,不知去路。若救兵不至,我命几休。”宗保曰:“既爹爹破了白虎阵,当乘势攻其玉皇殿,则他阵易破。”六使曰:“阵内藏机莫测,须仔细辨认,而后进兵。”宗保曰:“孩儿自有分晓。”即请令婆、八娘、九妹人帐中曰:“此一回,敢劳婆婆与二位姑娘一往?”令婆曰:“此为王事,安敢辞却?”宗保曰:“阵内按有梨山老母,婆婆若去,先要擒捉此人,其他易攻。”令婆得计,卒八娘、九妹前进。宗保又召王贵曰:“叔公可引本部,从正殿打入,接应本阵。”王贵亦领计去了。宗保分遣已定,但等明日交锋。 第三十八回 宗保大破天门阵 五郎降伏萧天佐 却说令婆部众,扬旗鼓噪,杀奔玉皇殿。椿岩即下号令,摇动红旗。梨山老母乃董夫人,拍马来迎。两骑相交,兵器并举。二人斗上数合,董夫人勒骑而走。八娘、九妹两翼绕进。忽然阵内金鼓齐鸣,番兵团合而进,将令婆等困于阵内。王贵闻此消息,急引兵杀入前阵来救。恰遇北番巡营帅将韩延寿来到,挽弓搭箭,指定王贵心窝射来,王贵应弦而倒,部下马军被番兵杀了一半。 败军走回报知宗保,宗保大惊曰:“失吾正将,何以立功?”即遣穆桂英部兵五千,前去救应令婆。桂英领计去了。又令杨七姐率步军五千,抄入殿前,破其红灯,则敌人不知变动。七姐亦领计而行。 先说穆桂英杀人北阵,望见内中杀气连天,纵骑突进,正遇董夫人力战八娘,八娘势渐危急。桂英架箭暗发一矢,射中其目,董夫人落马而死。乘势杀散围兵,救出令婆、八娘、九妹,合势杀出。适遇杨七姐破了红灯,绕出通明殴前,与令婆等一同杀回。韩延寿见宋兵大胜,不战而退。宋军乃夺得王贵尸首回寨。宗保等诸将接见,无不哀感。时王贵之妻杜夫人亦在行阵,见夫战死,号泣不止。六使曰:“婶母勿忧,当奏闻圣上,涟表叔父之忠,报其功业。”夫人收泪谢之。次日,六使进御营奏知:“叔父王贵,为破阵战死。乞陛下族表之,以励后世。”帝允奏,乃宣杜夫人入帐前,抚慰之曰:“王令公,朕之爱臣,今闻战殁,不胜怜惜。今夫人有子三岁,封为无职恩官,候成立之日,许其在朝任事。封汝为贞节夫人。溢赠王贵为忠义成国公。赐金银缎匹十二车。”恩命既下,杜夫人叩谢而退。翌日,辞了令婆,装载所赐,径回洪都庄。不题。 却说宗保来见钟道士,再议破阵。钟曰:“迷魂阵最为惨毒,乘今破之。”宗保曰:“弟子在将台上观望,见北营吕军师善能用兵,恐难胜敌。”钟曰:“吾自有攻他计策,不必过虑。”宗保欣然辞退,即下令攻打迷魂阵。召杨五郎谓曰:“此行要烦伯父。”吾郎曰:“当得效力。” 即日率头陀兵五千,喊声杀入迷魂阵,正遇番帅萧天佐阻住,二将交战。经十数合,天佐佯输,放五郎入阵。单阳公主纵马舞刀来迎,不两合,公主拨马而走。五郎驱兵赶入。五百罗汉一齐向前,头陀兵奋勇力战,将五百罗汉诛戮殆尽。耶律呐见宋兵势锐,麾动红旗。忽大阴阵放出一群妖鬼,号哭而来。头陀兵人各昏乱,不能近前。五郎大惊,念动神咒,亟率众走回宋营,报知宗保。宗保得知曰:“师父曾言,此阵有妖术,须按法破之。”乃取天书来看,内载:“要小儿四十九个,各执杨柳枝,打散妖妇三魂七魄。”宗保知其意,即下令备此小儿之数,俱要戎装。唤过五郎谓曰:“烦伯父领此小儿入阵中红旗台下,割去妖妇骸体,破之必矣。”五郎慨然而行。又唤过孟良曰:“汝部兵二万,打入太阳阵,抄出其后,接应本军。”孟良亦领兵去了。 且说五郎鼓勇当先,复引众攻入迷魂阵来。单阳公主不战而退,引敌兵人阵。杨五郎直杀进将台。耶律呐摆动红旗,妖氛迸起。四十九个小儿手执柳条,迎风而来,妖氛辄散,被宋兵割去孕妇尸骸。耶律呐慌乱抛阵而走,五郎赶近前,一斧劈死。五千佛子,溃乱逃奔。头陀兵戒刀齐落,寸草不留。单阳公主措手不及,被宋兵于马上擒住。萧天佐激怒,提兵来救。杨五郎冲出阵前。两马相交,连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五郎抽出降龙棒,击中其肩。天佐露出本形,乃是一条黑龙也。五郎绰起月斧,挥为两截,作二处飞去。按天佐头截飞落黄州城,后称火离国王;尾截飞落铁林洞,后作河口军师,又乱中原不题。 却说是时孟良攻入太阳阵,恰遇番将萧挞懒,交马两合,被孟良一斧砍之。杀散余骑,直冲入后阵,接着杨五郎,一齐杀回,遂破了迷魂、太阳二阵。诛剿番兵,不计其数。有诗为证: 迷魂阵上妖氛盛,熊虎军中杀气高。 败北番兵风雾散,成功宋将血连袍。 五郎解过单阳公主,入军中见宗保;道知破阵杀萧天佐之事。宗保大喜曰:“破了此阵,其外不足惧矣。”因令将单阳公主押出斩之。穆桂英劝曰:“看此女容貌端严,且是萧后亲生,不如留她,以为帐下号召。”宗保允言,遂放了公主,提调诸将破阵,唤过呼延赞等,谓曰:“有玉皇殿重兵尚多,汝装赵玄坛,攻打其中。孟良装关元帅,焦赞装殷元帅,岳胜装康元帅,张盖装王元帅,刘超装马元帅,是五人击其左右,破他北方天门阵。”呼延赞等得令,各领兵五千去了。宗保分遣已定,与六使登将台观望。 且说呼延赞等整点齐备,扬旗鼓噪,杀奔玉皇殿来,恰遇金龙太子。两马相交,二人斗十数合,太子佯输,引入阵中。孟良、焦赞乘势杀入,恰近将台珍珠白凉伞下,杀气隐隐,不敢突入。赞等复率众绕过北阵,正遇土金秀将真武旗麾动。岳胜拍马先进,陡然天昏地黑,不辨进路,被土金秀生擒而去。比及焦赞得知去救,四下番兵围合而来。 呼延赞见势不利,引众杀出,归见宗保,备述阵势难攻。及点视,失去岳胜、孟良。正在优闷间,人报二将已到,即召入间之。岳胜曰:“阵内奇变莫测,一时东南错杂,径被番人擒获,若非孟良扮为胡人来救,几至一命不保。”宗保曰:“玉皇殿内有二十八宿,七七四十九盏天灯,都是变化之名。”乃唤孟良谓曰:“汝明日去攻阵,可先偷去玉皇殿前珍珠白凉伞,再着焦赞砍倒二面目月珍珠皂罗旗,吾自有兵来应。”孟良、焦赞领计去了。 宗保入禀六使曰:“此一回必得圣驾亲行,敌住玉皇上帝。大人破其右白虎,还须八殿下破其左青龙,不肖自率劲兵破其正殿。”六使可其议,即入御前奏闻真宗。王钦进奏曰:“陛下为万乘之主,何必亲劳圣驾?须着诸将前往,如不克敌,罪归主帅。”此乃王钦忌其成功,故进此以阻之也。真宗欲允其议,八王奏曰:“陛下此一番,盖为破阵,今遇成败将决之际而有犹豫,何以励诸将士?皇上正宜躬往,使敌人望风而退,社稷之长计也。”帝意遂决,下命准备进兵。 次日,鼓罢三通,孟良与焦赞领兵先人,无人敢当,直杀近玉皇殿侧。孟良夺下珍珠白凉伞,焦赞砍倒日月皂罗旗。正遇番将土金牛、土金秀二人杀到,与宋将两下鏖战。孟良怒激,一斧劈死金牛,焦赞斩了金秀。部下番兵尽被宋军所杀。后队杨六使拍马攻人,先射落四十九盏号灯,其阵遂破。二十八员星官一齐杀出,被孟良、焦赞挥刀尽屠戮之。金龙太子见阵势穿乱,单马逃走。宋帝架起翎箭,一矢射死于阵中。宋军竟进,宗保举发火箭,焚其通明殿,烧死番兵不什其数。孟良等合兵一处,遂破了玉皇殿。有诗为证: 玉皇殿势妙无穷,破识从交克战中。 北众调残风落叶,君王一箭立奇功。 宗保下令曰:“乘此破竹之势,诸将各宜效力。”令孟良攻入朱雀阵,焦赞攻入玄武阵,六使、呼延赞攻人长蛇阵。军令才下,孟良鼓勇当先,部众杀人朱雀阵来。正遇番将耶律休哥挺枪跃马来迎。两骑相交,二人战上数合,不分胜败。忽阵后一声炮响,刘超、张盖从旁攻人。休哥力不能敌,遂弃将台而走。盂良乘势追击,遂破其阵。 时焦赞攻进玄武阵,遇耶律奚底,战上十数合,奚底败走,被焦赞赶近前来,一刀斩之。杀散余众,破了玄武阵。杨六使率众将打入长蛇阵,耶律沙见阵势俱乱,不敢迎敌,拖刀绕阵走出。宗保阻住与战,两马相交,未及数合,盂良、焦赞等从后杀来。耶律沙进退无门,拔剑自刎,毙于马上。时宋兵倍勇,那个不要争功?宗保下令攻人北营。 韩延寿见天门阵破得七残八倒,慌忙问计于吕军师。军师怒曰:“汝去,吾自往擒之。”即率本营劲卒,如天崩地裂而来。椿岩作动妖法,霎时日月无光,飞沙走石。宋兵个个两眼蒙昧难开。宗保君臣困于阵内,番兵四合砍进。 正在危急之际,钟道士看见,奔向阵前,将袍袖一拂,其风逆转,吹倒番人,天地复明。椿岩望见钟道士,忙报吕军师曰:“钟长仙来矣,师父快走!”道罢,先化一道金光去了,吕洞宾近前,被钟离喝道:“只因闲言相戏,被汝害却许多性命。好好归洞,仍是师徒;不然,罪衍难道。”洞宾无言可答,乃曰:“弟子今知事有分定,不可逆为,愿随师父回去。”于是二仙各驾红云,径转蓬莱不题。 第三十九回 宋真宗下诏班师 王枢密进用反间 却说萧后正营尚有七姑仙、四门天王未破。宗保下令:八娘、九妹、黄琼女、穆桂英部兵攻其七姑仙,杨五郎部兵攻其四门天王。众将得令,各引兵前进。八娘、桂英杀却番国独姑公主等七人。杨五郎驱众径人,杀死耶律尚、耶律奇等四将。 韩延寿知大势已去,人营中报与萧后曰:“娘娘速走!四下皆是宋兵。”后惊曰:“吕军师何在?”延寿曰:“早已遁去,不知所之。”太后听昙,慌张无计,乘一小车,与韩延寿、耶律学古等望山后逃归。杨六使知之,率众将亟追。焦赞奋勇向前,赶上韩延寿,大叫曰:“作急纳降,饶汝一死。”延寿回马再战,不两合,被焦赞擒住。盂良等竟进,番兵抛戈弃甲而走,萧后从僻路去了。 此一回,杨宗保大破南台七十二天门阵,杀死番兵四十余万,尸首相叠,血流满野。百年之后,尚有白骨如山,观者无不惨伤,有诗为证: 白骨交加委塞墙,问人云此是征场。 停骑顾望添惆怅,晚带斜晖倍可伤。 宗保既获全胜,即收军还营。次日,坐牙帐,调集各处军马。部卒解进韩延寿。宗保骂曰:“汝夸北地第一英雄多今日何以被囚乎?”延寿低头无语。宗保曰:“留汝奸贼何用?”因命推出斩之,左右得令,绑出果首讫。再录诸将破阵功勋。遣人追问钟道士消息,皆言从破北营,竟不知去向。宗保始悟其为汉钟离降世也。分付诸将,各依队屯营,以候圣旨。诸将遵令而行。自是军威大振,远近惊骇。 却说杨六使以诸将功绩,奏知真宗。真宗曰:“候朕班师回京,以议升赏。”六使奏曰:“难得者机会,今番人大败而去,陛下车驾长驱直捣幽州,取萧后舆图以归,万世之利矣。”帝曰:“今番人既去,军士久战力疲,令憩息以固根本。候回朝之日,再作区处。”六使乃退。 越二日,帝竟下命,渣州三路军仍前退回。令筑坚关于九龙谷,留王全节、李明以所部镇守。其余征边帅臣,并随驾班师。旨令既下,军中无不欢跃。平明,驾离九龙谷。杨六使为先队,杨宗保为后队,帝与众臣居中。三军迤俪望京师而来,正是: 旌旗动处军声壮,万马嘶时喜气扬。 不一日已望汴京不远,文武迎车驾入禁中。翌日设朝,众文武朝贺毕。帝宣六使至御前抚慰曰:“此举赖卿父子,朕当论功升赏。”六使曰:“皆诸将协力效命,臣愚父子安敢独受皇恩?”真宗命设宴犒赏征北将士,杨家女将皆预其席。是日,君臣尽欢而散。 次日,六使人朝谢恩。帝赐黄金甲二副,白马二匹,锦缎一十二车。六使当庭固辞。帝曰:“此微报也,万勿再三推却。其余建功诸将,当计议超擢。”六使乃受命而出。归至无佞府,参见令婆,道及圣上恩典。令婆曰:“吾儿久离三关,当复往镇守,以防番人不测。”六使依命,因令具筵席犒赏部将。宗保、岳胜等二十员战将坐于左席,穆桂英、黄琼女、单阳公主等二十员女将坐于右席,杨令婆、柴太郡、杨六使居中,列位次而坐。是日扈人进食,士卒舞剑,众人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杨五郎起谓母曰:“不肖佛缘未满,且喜吾弟建立大功,要我在军中无益,今日特辞母、妹,再往五台山出家。”令婆曰:“此乃汝之本性,去住但凭裁度。”于是五郎作别众人,领头陀自回五台山去了。不在话下。是晚,酒阑席罢,诸将皆退。次早,六使趋朝奏帝,欲往三关镇守。帝大悦,降敕允六使前镇三关,杨宗保监军巡视京城。各各领命去了。 却说王枢密归至府中,思道:“自人中朝,一十八年,不曾与萧后建功立业。”心主一计,人奏真宗曰:“臣蒙陛下收录,未有寸功。今北番败归以后,谅彼必畏我天威。今乞陛下允其降伏,以杜他日之患。”帝曰:“此言具见卿之忠爱。”即命武军尉周福同枢密赍敕前往番地开读。二人得令,赍了敕文,望幽州进发。 行至中途,王钦问于周福曰:“此去道经何处?”福曰:“有二路可进,一从黄河,一从三关寨。”枢密听罢,暗思:“若从三关经过,必被六使所捉;不如主个计较,向黄河经过。”乃谓周福曰:“我尚有紧关文书失落要取,汝代我先往,我即随后便到矣。”福不知是计,即允其言,竟赍札文先自去了。 且说王枢密单骑出黄河,不日已到太原府,镇守官薛文遇出郭迎接。王钦进府中相见毕,文遇问曰:“枢密临此有何公干?”王钦答以往大辽取纳降文书之事,大守可遣备船只。文遇曰:“此易事耳。”遂调拨红船送过黄河北岸。玉钦径望幽州去了。 却说周福带了军马,将近三关地界,被六使逻骑拦住问曰:“来者是谁?”前军报道:“钦差王枢密往北番公干。汝是何人,敢来阻截?”逻骑曰:“日前八殿下有关防来说,王枢密欲通番,令我们着实提防,今果然矣。”众人一齐下手,报六使捉得细作王枢密到。六使大喜曰:“此贼因我抬举,得至大官,屡要起谋作乱,今日自坠网中,决难轻放。”众人将周福缚于帐前,两边剑戟如麻,枪刀密布,惊得那周福面如灰土,哑口无言。 六使抬头一看,怒曰:“此人不是王枢密,你们众人何得虚报?通该按律问罪。”周福方敢应曰:“将军饶命,我乃周福也。”六使问其由,福曰:“蒙圣上遣小官同王枢密,往北番讨纳降文书。枢密因失落文书回取,令我先行,而被将军部下所捉。”六使笑曰:“岂有出城而忘文书乎?此贼必知风,故设是计也。”因令放起,延入帐中相见。六使曰:“汝记得昔日河东交兵,潘仁美之事乎?”福曰:“小可颇记忆之。”六使曰:“汝乃吾旧知,可不必惊恐。”令具酒醴款待,留营中一宵。次日,送周福过三关去讫。 却说王枢密已进幽州,先着近臣奏知。次早朝见萧后。萧后一见王钦,怒气冲冠,拍案骂曰:“好佞之贼,我欲生啖汝肉,以雪此愤!每想无计能获,今自来寻死。”喝令推出法场,碎尸万段。军校得旨,将王钦绑起。耶律休哥奏曰:“娘娘且息雷霆之怒。彼今复来,必有长议。若待其言不合,斩之未迟。”后怒犹未息。耶律学古奏曰:“王钦如樊笼之乌,诛之何难?乞娘娘宽其罪戮。”后乃放起,问其来意。钦惊复半晌,乃曰:“臣自到南朝,非不尽心,奈未遇机会。今宋天子要娘娘九州图籍,尽归中朝,又欲发兵北上。臣因北番败丧之后,不能迎敌,因请得文书来见,就中图机会,以报娘娘之恩。” 后闻奏,回嗔作喜曰:“卿有何策能图中原乎?”钦曰:“今幸宋廷良将俱各远遣,只有十大文臣在朝。娘娘可回书,称说王钦官卑,不能达意,必须着大臣于九龙飞虎谷,交纳九州图籍。待其来,围而执之。再遣使奏知,挟令宋君中分天下,然后送还。宋君以大臣为重,必允所请,那时徐图进兵,管教成功也。”后曰:“谁人可往宋朝?”钦曰:“臣不惜一行。”后即令草表,着王钦带回。钦辞朝离了幽州,望京师进发。半路恰遇周福军马,王钦道知见萧后复命之事。福大喜,即回军,与王钦由黄河而归。 不日到京,朝见真宗奏曰:“臣领命入北境传旨;萧后欣然愿纳九州图籍。因言此系重事,臣职卑陋,不能成久坚之盟,乞请十大朝官,于九龙飞虎谷交献。特令臣复命奏知。”真宗闻奏大悦,即下敕,着廷臣准备起行。 第四十回 八殿下三关借兵 众英雄九龙斗武 却说寇准、柴玉、李御史、赵监军等得旨,都来八王府中商议。准曰:“此乃奸人之计,若去必有不测。”柴玉曰:“圣上所命,岂敢推辞?”八王曰:“列位无忧,此行须从三关寨经过,见杨郡马,借军助行,保管无事。”准等大喜而退。”次日十大朝官入辞真宗。真宗曰:“卿等此去,为社稷计也,当谨慎行之。”八王等领命出朝,离京望三关进发,先遣哨马报知六使。六使令孟良、焦赞于半路迎候。 不日,八王与众人将近梁门关,一彪军马拦路,乃是孟良、焦赞等,高叫曰:“来者莫非八殿下否?”八王近前曰:“是谁拦路?速报与郡马知之。”孟良即下马,伏于路旁曰:“蒙本官差遣,令小可谨候多日矣。”八王遂与众官直进三关。又见一彪人马来到,却是六使自来迎接。八王见了六使,不胜之喜,并马人帐中。十大朝官依次坐定。当下摆列酒席齐备,众官举杯而饮。 酒至半酣,六使起而问曰:“不知殿下与列公到此,有何见谕?”八王曰:“此来欲与郡马商议一场大汁。近因圣上欲定北番,不想奸臣王钦领旨,往见萧后,后特献九州图籍,以息于戈。萧后来表,必须十大朝臣诣九龙飞虎谷,则可坚此议。圣命已下,着我等前往。想此乃是王钦好计,若只我等前去,正如羊人虎口,岂能保全?今特来借兵助往,以破番人之谋也。”六使答曰:“日前下官正待擒此贼,以除后患,不意从黄河渡而去。今既用此诈谋,欲欺本朝大臣,小可当以赴应,务取丑蛮图籍以归。”八王听罢大喜曰:“有君调度,诚圣上之福。”是日,众官尽欢而散。 次日,六使召过孟良、岳胜、焦赞、林铁枪、宋铁棒、姚铁旗、董铁鼓、丘珍、王琪、孟得、陈林、柴敢、郎千、郎万、张盖、刘超、李玉等二十余人,分付曰:“此行必要动干戈,汝众人须用心保着朝臣前往。”岳胜曰:“本官所论虽是,倘北番认得我等,怀疑不来投降,岂不误了大计乎?”六使曰:“我有计策教汝。每人担箱子一只,俱装作随侍之人,箱内藏着军器,上面安顿朝冠衣服。又用竹筒两节,上节贮水,下节藏枪棒,番人若问,只说带水来饮。若无事则止;倘有不测,临时机变而用。”岳胜等受计而退。 即日,八王辞却六使,与众臣离三关,径望九龙飞虎谷进发。正值初冬天气,寒风拂面,鸿雁声悲,十大朝官于马上见两旁横尸白骨交加,断戟残戈无数,八王叹曰:“昔汉、周于此交兵,使黎民肝脑涂地,见者无不惨然。”有诗为证: 两岸犹存战血红,当年豪杰总成空。 行人于此重嗟问,惆怅西风夕照中。 此时消息已传入北番,萧后遣耶律学古为行营总管,部精兵一万,先往等候。学古领命,率兵径赴九龙飞虎谷,于正北下寨。次日,亲往谷中巡视一遭,回军中谓牙将谢留、张猛曰:“我视其处,四下皆绝路,惟东边一片平阳地,堪容五六百人,可于是地摆筵,以待其来,就中图事。”谢留曰:“总管此计极高。”道来罢,人报十大朝官已到。耶律学古分付军马远远回避,自出军前迎接。八王与学古马上施札曰:“汝主自议,要献九州图籍,将军意下何如?”学古应曰:“阵前不是议和所在,明日当于军中定夺。”八王应允而退,于正南安下营垒。 耶律学古回帐中,召谢、张商议曰:“吾明日要行楚霸王鸿门会上宴高祖故事,舞剑斗艺,就筵中决个输赢,汝二人宜用心立功。”谢留曰:“凭小可平生所学,定成总管此谋。”学古又召大尉韩君粥谓曰:“汝领劲兵一万,于谷口埋伏,候有变动,即将宋臣围定。”君弼领计而行。学古分遣已定,一面着人于谷口备办筵席,一面差番卒持书诣宋营见八王曰:“总管有命,请列位大臣明日商议纳降文书,并不得持寸刃相见。”八王得书看毕,亦回书与番卒不题。寇准进曰:“此行若非殿下有先见之明,带得郡马部下同来,决无善意。”八王曰:“今虽赴约,看他如何定议。”众人即散。 次日,耶律学古于谷口等候,遥望尘土荡起,宋臣各跨骏骑而来。将近面前,学古见无军马相从,心中暗喜,即邀众人进谷中,相见已毕。学古恭请十大朝官,依次坐定。八王曰:“萧娘娘肯归顺大朝,且不失为一国之主,诚乃苍生之大幸也。”学古笑曰:“此意我娘娘本有,且请饮佰,从长计议。”因命番官进食,乐工品奏。是日,帐前大吹大擂,南北臣僚相会而饮。 时柴驸马坐于左正席,学古颇认得,问曰:“此位莫非柴先生否?”柴玉听得,即应声曰:“学生正是,将军有何高论?”学古曰:“汝记得先年进番家天字图入中朝,被公改天字作未字,萧后发怒而动兵戈?今日又有相会耶。”柴玉曰:“汝道差矣。我主上应夭顺人,不数年间克伏群雄,遂成一统之盛。惟汝北番,因距中朝大远,未暇征讨,致汝君臣屡生变乱,戕扰生民,震动皇威。天阵一破,北骑倒戈而遁,那时我主若驰驱直捣幽州,与汝主面取图籍而归。盖缘我等不忍军民再陷锋镝,竟劝班师。若萧后知顺逆之理,不听狂夫所惑,倾心归顺,犹保一邦。不然,堂堂天朝,士马精强,宁与外境称孤哉?改天字图之为,实出我手。事既往矣,何复言乎?” 学古被柴玉说了一遍,略有难色。又问于右正席寇准曰:“曾记咸平年间,进贡锦皮暖帐,被公沉埋不奏,以致兵革相寻,岂大臣为君谋乎?”寇准厉声答曰:“我主上论治理政,且无暇日,那里有心玩汝锦帐?今日欲与汝国结和议之盟,索九州图籍来献,何必讲往事乎?”学古曰:“图籍改日交割未迟,且教番官帐前舞剑,劝酒取乐。”八王曰:“顷言不许带寸刃以随,此又非鸿门宴上,何用舞剑为哉?”道未罢,谢留已应声而出,手提长剑,于筵前抽舞。八王见势头不好,即叫:“随侍者何在?”盂良激怒向前曰:“北兵能会舞剑,大宋岂无壮士耶?我亦对舞,聊助筵前一观。”言罢,挥过利剑,与谢留两相交舞。 耶律学古见孟良志气昂昂,自思:“此人必是将家,不可与之斗。”辄曰:“舞剑没甚好处,且射箭为乐。”孟良曰:“要走马射,穿杨射,随汝意欲。”谢留曰:“走马射柳,人所常见,须奇巧而射。”孟良曰:“何谓奇巧?”谢留曰:“将一个活人缚在柱上,连射三矢,能避者便为妙手。”孟良听罢暗笑曰:“此贼要暗算我,先须杀之,以挫北番锐气。”乃应曰:“那个先射?”谢留曰:“我先射。”孟良慨然允诺,自令人缚于柱上,叫曰:“任汝连放三矢。”八王等看见,各有惧色。谢留离筵前一望之地,手拈硬弓,一矢放去,被孟良紧紧咬住。第二矢向项下射到,又被孟良一手拨开。谢留惊慌,再放一矢,要射其腹,不想孟良有护心镜,射之不入。十大朝官连声喝彩。 众人解去其缚。孟良曰:“借汝与我试箭。”谢留无可奈何,亦被缚于柱上。盂良满开雀弓,扣镞射去,故意不中番官。谢留自恩:“此人只会舞剑,不能射箭。”乃曰:“任汝再放二矢。”孟良又放一枝,正中项下。谢留应弦而绝。正是: 无能番士徒施勇,今日须教箭下亡。 耶律学古见谢留失手,大怒曰:“特要讲和,何得相伤?”喝声:“众人擒捉!”只见筵前转过番骑五六百,奋勇踏进。岳胜、焦赞等不胜怒激,各打开箱子、竹节,取出长枪短剑,一齐杀来,耶律学古知有提备,先自走了。众骑被宋兵杀死一半。 孟良急保朝官出谷口,忽数声炮响,韩君弼伏兵齐起,将谷口截住。岳胜恐北兵紧困,力战欲出,怎禁得番兵矢石交下,人不能近。后面又是绝路,四下山崖壁立,正是: 虎落深坑无计出,龙堕铁网智谋疏 杨家将 (1) 杨家将 (2) 杨家将 (3) 杨家将 (4) 杨家将 (5) · *** 小说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