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丁网恋的时候,周桐也在网上找到了她中意的男人。
据网上的资料显示,这个男人和周桐同岁,淮安人,在某军区任局长,相当有实权。周桐的父亲就是部队转业的,所以周桐对军人有着特殊的感情,一听对方是个军人,周桐的好感就油然而生。在网上聊了几天后,对方的风趣和时常不经意的挑逗让周桐心猿意马。
两人互通了姓名,军人叫马建国。他们约好在陶然雨亭见面,周桐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觉得见这种级别的部队领导,必要的礼貌还是要的。
周桐和马建国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很成功的,马建国请周桐吃了一顿西餐。吃饭的时候,周桐仔细打量着马建国,他很瘦,肤色有点黑,穿着一件夹克,一条军裤。要是平时,周桐是断然看不上这样的男人的,他的长相充其量就是中下等,风度和气质也不如她前夫那般儒雅。可是,他毕竟是个军官,而且官还不小。周桐觉得自己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能找到这样一个军官做丈夫已经是不错了,至于长相,那都是次要的、肤浅的层面。
周桐跟陈绒汇报了一下相亲的经过,陈绒也挺高兴,周桐这次征婚好歹是收获不少。
周桐和马建国发展迅速,不到三天,马建国对周桐就以老婆相称了。陈绒觉得这样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周桐却一头栽了下去,和马建国打得火热。
几天后,陈绒和周桐一起到食堂吃饭,周桐接了个电话,是马建国的,听完电话,周桐搁下饭盒,拉着陈绒就往银行跑。原来,马建国在出差的途中,把钱包弄丢了,让周桐急着给他寄钱呢。
周桐毫不犹豫就给他寄了500块钱,可陈绒却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他好歹也是个局长,怎么丢了钱不往单位打,让单位寄钱,却往你这里打啊?!”
“他说他刚调到单位不久,不好意思跟他们借钱。”
“他是局长哎,不要说是借钱,就是给他送钱,别人还唯恐来不及地往前凑呢!”
“呵呵,你不知道,他这个人考虑问题比较周全。”
陈绒无语,她觉得事情并不像周桐想的这么简单。
陈绒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几次见面,觉得漏洞百出。这几次见面,马建国都是挤公交车来学校的,这对一个局长来说是不太可能的事。每次见面,马建国都是请周桐在一些大排档吃饭,这也不像是局长的做派。
陈绒向周桐提出了这些疑问,但周桐都能替他找到理由。挤公车是因为马建国刚调过来,这个局也是刚组建的,所以车辆等物资还没有配齐;请她在大排档吃饭是因为马建国的前妻就是个爱挥霍的人,马建国倒是穷人家的孩子出身,从小节俭,所以不想再浪费。周桐非但不怀疑,还对自己能陪着他一起发扬艰苦朴素的作风感到颇为得意。陈绒见周桐这么说,自己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怀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丁丁。丁丁一听,立刻嗤之以鼻:“我不是早说过了吗?网络上要是能找到真爱,我就不姓丁。这个人百分之百是个骗子,我们可不能让周桐被他给骗了。”
丁丁动用了一些关系在部队查了查,果然如她所料,不但没有马建国这个人,连那个什么局也是子虚乌有的。
周桐听到这个消息时,宛如晴天霹雳,但她仍然抱着一丝幻想。她拿出一沓材料来,这是马建国的述职报告,那天他匆匆忙忙拿过来让周桐帮忙改改错字的。另外,马建国还给她看过一张好几十万的转账支票,那是他准备在南京买房的。马建国还答应这个周末陪她去换手机,带她去买衣服,然后开车去淮安老家……马建国给她描绘了一张美好的未来蓝图,怎么一下子都变成假的了呢?
周桐还是不太相信,非要等这个周末,看他所说的会不会兑现。正说着,马建国给她打来了电话,说是部队给他分了套房子,要带周桐去看房子。这一来连陈绒都糊涂了,不知道马建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叮嘱周桐看房子可以,但千万不要和他去别的地方,不要再给他一分钱。周桐答应了,打了个车就匆匆赶了过去。
不到一个小时,周桐就气急败坏地回来了,脸色非常难看。陈绒把她拖到走廊,问她详细的情况。
“骗子,他绝对是个骗子!”
“怎么了,看房子了吗?”
“他把我带到一个部队大院旁,指着二楼说,那就是分给他的房子。我让他带我上去看看,他说房子还没交付,上不去。真是混蛋,把我当傻瓜。”
“是够混蛋的,这种小伎俩也能想出来。”
“是啊。然后他跟我说,他的钱都交房款了,明天又要出差,想跟我再借点钱。我问他借多少,他说一千,我说我没有,都在单位呢。他立马不高兴,找个理由就跑了。”周桐说着,气得发抖。
陈绒哭笑不得,觉得这个马建国也不过是个手段不怎么高明的小骗子,而周桐好歹是个大学毕业生,堂堂的中学老师,怎么还被他骗得团团转呢。
过后,陈绒和丁丁请周桐吃饭,一起合计着怎么好好整整这个骗子。周桐想打电话给马建国把他约出来,让他还钱,不过这个骗子已经有了警觉,任凭周桐怎么打,他就是死活不接。周桐一时没法,又急又气。
丁丁觉得周桐既可怜又可恨,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只看马建国的外表,周桐是断然不会动心的,让她动心的是马建国的局长位置和那几十万的支票。
丁丁决定帮周桐好好整整那个骗钱骗色的男人。
今天是丁丁的29岁生日。她穿了件墨绿色的吊带裙,吊带很细,岌岌可危地悬挂在细长的颈上,领子开得极低,浅浅的乳沟毕露无遗,大腿也半露着,露出的古铜色皮肤像是精心修饰过的,均匀细腻,完美得无可挑剔。她的银灰色眼影在酒吧昏暗而暧昧的灯光下熠熠生辉,透明的嘴唇闪着诱人的色泽。
这就是丁丁,像一朵“蓝色妖姬”在暗夜中怒放。
丁丁的出现给酒吧带来了一小会儿的骚动,她水蛇一样的身段和海藻一样的长发,让酒吧里的男人都转移了目光。
丁丁旁若无人地坐下,和酒保调笑。英俊的酒保和丁丁很熟,给丁丁和陈绒调制了一杯叫“暗夜玫瑰”的雪力酒。酒保把酒和一朵玫瑰递给丁丁:“Happy Birthday!”
在半个小时内,丁丁收到了服务生给她的四张纸条。纸条上的字眼让陈绒觉得脸红,丁丁却不屑一顾,叠成小块放在酒杯下。
“这些臭男人,像苍蝇一样,讨厌极了!”丁丁的表情甚是夸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这只蛋露的缝也太多了,都看见蛋黄了。”陈绒替这些无辜受勾引的男人叫屈。明摆着,要不是丁丁穿成这样,他们会想入非非吗?
丁丁对陈绒的责备并不生气,她看了看陈绒,黑色的无袖V领上衣,白色的
莱卡裤子,银色镶钻的凉鞋,圆润的手臂上是两只黑色的镯子,长发中分,利落地垂在肩上,悠然冷艳。
丁丁叹口气:“我要是男人,决不会看上我这样的女人。我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特喜欢。”
陈绒瞪她一眼,心底里却受用得很,她知道这些都是发自丁丁内心的话。丁丁内心是一个普通人无法驻足的地方,男人总是更多的关注她的脸庞和身材,而无视她的思想,这就是漂亮女人的悲哀。
走的时候,丁丁已经喝多了,陈绒领着她站在路边上打车,一辆 宝马停在她们身边:“两位小姐,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送你们回家啊?”车窗摇下,伸出一张肥胖而暧昧的脸。
丁丁摇摇头,陈绒扶着她往前走,想摆脱这只“绿头苍蝇”的骚扰,可宝马不舍不弃,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们走。
丁丁不耐烦了,停下,扶着车头,对胖脸摇摇手,让他马上走,胖脸却着脸,继续纠缠。丁丁身子颤了一下,捂住胸口,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口吐出来,脏物喷到崭新的宝马车上,顺着车身流了下来。
胖脸的眉头皱了起来,加大油门,跑远了。
丁丁笑起来:“臭男人!”
回到家,丁丁一挨床边就立刻睡过去了。陈绒用毛巾擦她脸上的妆,她摇摇了头,嘟囔了几句又沉沉地睡去。
安顿好丁丁,陈绒便去洗澡准备睡觉。丁丁的浴室里有两双鞋,一双女式的,一双男式的,浴衣也是两套。
陈绒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她见过他几次,丁丁称他为老王,他是市里的一个领导,经常在电视上发个言,作个指示什么的。不过,在丁丁面前,老王就像一块橡皮泥,随她怎么拿捏,他都是一脸的谄笑。一次,丁丁让他做东,请她们在香格里拉吃饭,饭桌上,丁丁依偎在他身边,像蛇一样的手臂在他身上缠绕。
老王显然是迷恋丁丁的,对丁丁像对女儿一般百依百顺。喝了一些酒后,丁丁竟然撒娇喊他爸爸。老王一脸无奈,尴尬地应承着。
丁丁常说:“男人通过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老王就是丁丁的一个跳板,丁丁想通过他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这个男人比丁丁大20岁,在官场上滚打了这么多年,他深谙所有的游戏规则。和丁丁一样,他了解彼此的需要,并在这个基础上做着公平的交易。他要丁丁年轻的身体和滚烫的情欲,丁丁则需要他唾手可得的钱和权。
陈绒从内心里是鄙视这种交易的,可是,当这种情况出现在丁丁身上时,她又不得不换一种思维了。或许丁丁是有什么苦衷吧,陈绒总是为丁丁和自己内心的平衡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半夜,陈绒忽然口渴,这是职业病,白天讲话太多,嗓子总是不舒服。客厅很黑,陈绒摸索着去厨房,路过丁丁卧房的时候,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陈绒本能地停下来,屏住呼吸,注意听着。那是从丁丁房里发出来的,声音低低的,若有若无,继而又高了一些,竟是丁丁的声音。
她重重地喘息着,嘴里嘟哝着,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声。这是一种极度兴奋时才能发出的声音,陈绒知道,那是高潮来临前的呼声。
刚开始,陈绒以为老王半夜回来了。可是,除了丁丁的声音外再无别的声响,像是她的独角戏一般。如果房间只有丁丁一个人,那她又在和谁做爱呢?
透过地板和门的缝隙,陈绒看到闪烁的淡蓝色光,那是电脑发出的光。难道丁丁真的在做爱,在和网上的男人做爱?
屋里的呻吟声越来越急,越来越紧凑,最后一声歇斯底里地从喉咙里蹦出,陈绒知道,丁丁已经进入了高潮。
陈绒顾不上喝水,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跑回房间,躺在床上,心跳得厉害,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陈绒就离开了丁丁的住处。她怕扰了丁丁的梦,就没有和她打招呼。到了半路,却接到丁丁的电话:“你怎么走得这么早,我开车送你啊!”
“不用,我可以去新街口坐校车,你怎么不再睡会儿了呢?”
“今天还有采访呢。下午我约了人,替周桐把那事解决了。”
陈绒叮嘱她不要太过火,又让她热了 冰箱里的早饭,吃完再走。寒暄了几句,丁丁那边先挂了电话,听着电话里嘟嘟的余音,陈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过几天,丁丁就跑来和周桐报告喜讯,她已经把马建国约出来了。周桐不相信,丁丁笑笑:“这不难,他是骗子,我就以骗制骗。我在网上联系他,说自己是个有钱人的老婆,感情生活不幸福,想在网上找个情人,他一听有这样的好事,没有拒绝,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那见面以后怎么办啊?凭我们三个人是治不了他的。”陈绒还是有些担心。
“那是,我早就约好人了,老王找了几个朋友,姓马的一出来,他们几个就过去。”
事情按照丁丁的部署进行着。晚上,丁丁如约来到酒吧,不一会儿,马建国就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到底是骗子,走路也是蹑手蹑脚的,到了酒吧先四处张望一下。丁丁看过马建国的照片,看到马建国进来,就悄悄地做了个手势,几个人就把酒吧门给堵住了。马建国还浑然不知,朝丁丁这边走来,他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约会的人,见了丁丁,笑着问:“你是寂寞玫瑰?”寂寞玫瑰是丁丁的网名,丁丁点点头,朝马建国笑了笑,这一笑把马建国的骨头都笑酥了。
马建国刚坐下,丁丁的几个朋友就坐到了他旁边,其中一个一挥手就给了马建国一个耳光。马建国被打愣了,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周桐这才出现,马建国一见周桐就明白了。玩鹰的被鹰啄了眼,只能自认倒霉了。
几个人在马建国身上一顿乱搜,搜出了一沓假证件,什么军官证、房产证……应有尽有。最可恨的是,在他包的夹层,竟然还有一张判决书和刑满释放的证明。马建国竟是个惯犯,骗周桐的时候,他刚从监狱出来两个月。
几个人把马建国一顿好打,又要把他送到派出所,马建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跟周桐一个劲儿地哀求。周桐让他还钱,马建国却说没有,问她要多少,他可以打个借条。
丁丁一听乐了:“骗子打的借条能有用吗?今天就给,不给就上派出所。”
“丁丁,你说吧,让他还多少?”一个朋友问她。
“我不要多,你给我四千块钱做补偿。”周桐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就是几十万也解不了她心头的恨,但左右权衡后,她还是说出了四千块这个数字。
丁丁倒没想到周桐会跟他要四千,她以为周桐只是把借给他的要回来也就作罢。不过,周桐是当事人,要多少肯定兴睦碛桑桓鼍滞馊酥荒馨锩Γ缓枚嗨怠U馑那Э槎月斫ü此狄彩歉霾恍〉氖浚盟龀鲅运彩歉鼋萄怠?/p>
马建国不敢不给,打了几个电话,好不容易凑齐了四千元。
这件事就这么私了了,周桐的心里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自从那天无意间发现丁丁的秘密后,陈绒的耳边经常响起丁丁的喘息声。那喘息声像蛇一样,缠绕得她喘不过气来。爱和欲望原来是如此之简单,简单到可以无视对方的身份。网络那头的男人是个怎样的男人呢?龌龊的?鄙俗的?仅仅是用手套弄着自己的生殖器,拿丁丁取乐的男人?还是如丁丁所说的那样, 幽默而浪漫,用激情充实自己空虚内心的男人呢?
陈绒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包括欧海洋。本来,陈绒决定和欧海洋一起请丁丁吃个饭,但现在,陈绒决定把此事先放一下,因为她不能确定欧海洋是否喜欢这样的女人,喜欢她有这样的朋友。
隔了几天,丁丁打电话来,说有要紧的事跟陈绒说,口气很神秘,但听起来又挺高兴,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陈绒叮嘱丁丁,你来学校不要紧,但别穿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来,影响我的学生。丁丁不屑得很,就你这个老师还正经八百的,你的学生说不定比你还现代呢。
半个小时后,丁丁出现在陈绒的办公室。老王给她买了辆 帕萨特,平时也是不开的,只有到陈绒这里来的时候,才作为代步的工具。丁丁改了平时的另类装束,穿的是蓝色的牛仔裤和黑色的无袖T恤,头发扎了起来,看起来清爽得很。
丁丁朝陈绒吐吐舌头,坐到她对面:“陈老师,我没丢你的脸吧。”
陈绒瞪她一眼:“怎么了,还特意跑过来,有什么好事啊?”
“我要和他见面了。”丁丁玩弄着手里的钥匙,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实在。
“谁啊?”陈绒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明白的,她知道丁丁要见的是谁。
“那片微澜的海啊,呵呵,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陈绒有点不高兴,心里头十分的别扭:“终于?这可不是你做事的风格,你不是说坚决不见面的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了?是不是动摇了?”
“动摇倒没有,只是越到最后,越想见到他。我们都没有视频,我只听过他的声音,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这声音背后的男人长得什么样,想想都刺激。”她压低了声音。
看着丁丁探险一般兴奋的神情,陈绒只能叹息。
“我陪你去吧,免得你上当。”
“大小姐,你当我是周桐啊?她是相亲去啊,我是去见网友啊。带着你算怎么回事啊?难道你想玩3P啊?”
陈绒狠狠地捶了她一下,丁丁什么话都敢说。
“你说,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就怕会见光死。你知道,他在网上做爱的时候神勇无比,不知道现实中会不会很厉害哦?”丁丁还是口无遮拦,一副憧憬的样子。
陈绒连推带拉把她赶出办公室:“丁丁,我受不了你了!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不然,我真的和你绝交了!”丁丁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向陈绒挥手告别。陈绒看着丁丁开着她的小车一溜烟驶出了学校,心里头总觉得堵得慌。
送走丁丁,陈绒随即就接到了欧海洋的电话。
他显然感冒了,鼻塞得厉害,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来看你吧,给你煮点姜汤。”陈绒关切地说。
“不用了,天太热了。我明天出差,要三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欧海洋叮嘱她。
陈绒跟欧海洋交代了N项注意事项,陈绒知道欧海洋经常出差,这些东西都是不用她瞎操心的,可是,不对他说,她又不放心,总怕他会忘了,亏待了自己。欧海洋应允着,等陈绒一口气说完,他才叹了口气:“你真像我的妈妈了,小妈妈。”陈绒听了,心里甜滋滋的,原先被丁丁搅得乱糟糟的心情一下子好转。
事实上,欧海洋没有去出差,他只是请了两天假,来到了离南京不远的苏州。他喜欢苏州这个城市,小桥流水,白墙黛瓦,园林密布,走几步就是一景。他也喜欢听苏州话,软软的,听着人心里也酥酥的。面对这座古朴清雅的城市,欧海洋会有一种“归人”的松弛和依恋。
这一次,欧海洋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和她在苏州见面的。她,蓝色魅影,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容貌、身份、年龄……她所有的身份特征,他都一概不知。可是,他们又彼此熟悉,甚至超过身边的朋友。他们能拥有对方的身体,深入对方的灵魂。而这一切,都是通过屏幕上的文字实现的。网上的好感比现实中的好感更容易产生,对方是一个既真实又虚幻的人,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想象对方的容貌、举止,意淫的成分似乎更大于真实的情欲,这给了欧海洋更多的想象空间。
在认识陈绒后,欧海洋凭空增加了些许烦恼,就他平时的性格,他若爱一个女孩就不会在意这个女孩的过去,可是,这次的情敌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一看到王涛,就会想到陈绒;一看到陈绒,又会想到王涛。这不是凭空的想象,他们是自己最熟悉的人,每一个细节都能被细致入微地描画出来,这是真正令他痛苦的地方。
他有时希望陈绒能向自己坦白,不用说得那么详细,只要她告诉自己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行,可是陈绒却一直保持着沉默。王涛也是,绝口不提此事。他们越是步调一致地保守秘密,欧海洋就越觉得不安,唯恐他们之间还有着藕断丝连的情愫。
只有在网上,和蓝色魅影,他才能敞开心扉。他开始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情感的发泄口,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个途径。有一天,他们谈到了性,一男一女,说到这个话题也是必然的。也许新鲜的东西,更能萌发人的想象,并触动产生快感的神经吧。欧海洋第一次在网上和一个陌生女人做爱,并和她双双达到了高潮。
见面的事是欧海洋先提出来的,那是在一次激情过后,欧海洋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愿望,他想抱抱这个女人,触碰到她真实的身体,见到她真实的面目。这个念头像蛇一样紧紧缠绕着他,越缠越紧。他首先在网上提出了见面的要求,没想到蓝色魅影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们约好在苏州见面,欧海洋不想把约会的地点放在南京,他不喜欢偷偷摸摸地和她在宾馆幽会,不想把这次约会当成一次偷情。他想和她漫步在苏州河畔,然后水到渠成地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把这次见面当做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情感之旅。至于见面以后再怎么发展,倒是他没想到的。他爱陈绒,这种爱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结果的,没有一丝不真实的成分在里面。他也爱蓝色魅影,但这两种爱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欧海洋始终把这次见面当做是一件既无来由,也无结局的事情来做。就像是一次森林探险,他在乎的只是过程。
在欧海洋为这次约会兴奋不已时,丁丁也在为她的初次网友见面精心准备着。丁丁一直以为自己属于智商比较高的女人,对于网友见面这样的事一向嗤之以鼻。可是事情临到自己头上,一切不可能都变得可能了。她翻开衣橱里所有的衣服,一件件地在镜子面前比划。镜子里的女人千娇百媚,两眼含春,可丁丁还是拿不定主意穿哪件,好像每件衣服都好看,每件衣服又都不尽人意。
只是短短的两天时间,丁丁却收拾了足足一箱子的衣服。最后,她在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五颜六色的小盒子,盒子里是避孕套,上次老王用剩下的。虽然他床上的功夫不怎样,但他对于避孕这件事倒是格外在意,十分害怕私生子之类的丑闻在他身上发生。其实,即使他不在意,丁丁也是断然不会为他生孩子的。丁丁捏着盒子看了看,嘴角撇了撇,把盒子扔到垃圾桶里。
欧海洋去苏州的这两天,陈绒正忙着期末考试,满脑子的试题和答案,竟两天没有打电话给他。中午,陈绒改着试卷,忽然抬头看了看
日历——7月25日,欧海洋回来的日子。陈绒估计欧海洋现在已经到了南京,就拨通了欧海洋的电话,手机嘟嘟地响着,却一直没人接,再打还是如此。
整个下午,陈绒一直没有拨通欧海洋的电话,心里也焦虑起来。
陈绒赶到欧海洋的公寓门口时,已经快九点了。她抬头看了看五楼, 客厅的灯关着,只有卧室好像还亮着灯,透过窗帘微微露出些光亮来。
欧海洋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给自己打个电话呢?陈绒有些不高兴,在楼下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上去找他。
欧海洋的确在家,开门时,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睡眼惺忪,好像刚刚被吵醒。看到陈绒来,他有些慌乱,把她让进来后,自己倒不知道是该坐着还是站着,只是跟着陈绒。陈绒到哪里,他也跟着到哪里。
陈绒也觉察出了他的异常,这段时间以来,欧海洋的很多行为都让陈绒感到疑惑,难道他已经知道什么了吗?房间里的两个人,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出差顺利吗?”
“还好。”
“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打电话给你也不接!”
“哦,太累了,想着你期末考试也挺累的,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嗯,考试完了。”
欧海洋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一时竟找不到话题。他愣愣地看着陈绒,她没有化妆,可能是太累了,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穿着灰色的西装裙,端庄而严肃。她的眼神是落寞的,黯然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什么。欧海洋的心软了。
他走上前,抱住了她,这一抱,让欧海洋松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从万米高空一下子落了地,过去的72小时,像一场五彩斑斓的梦,半梦半醒中的欧海洋一直在掐着自己的胳膊,问自己,这到底是生活还是梦。如果是生活的确太假了,如果是梦也未免太真实了。
现在,他抱着陈绒,梦一下子醒来了,生活却还是继续的。
接下来的几天,欧海洋和陈绒出双入对,欧海洋上班的时候,陈绒就在欧海洋的屋子里洗衣做饭,等他回来。晚上,欧海洋要么带她兜风,要么陪她逛街。这种状况让欧海洋有一种错觉,以为天下太平了,他和陈绒正顺利地一步步走近婚姻的殿堂。
但中间还是出了点小意外。他们是在街上遇见丁丁的,陈绒眼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她。欧海洋也看见了。丁丁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让人看到的人,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散发着特殊的气质。陈绒追上丁丁,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丁丁转过身来,两个人像小孩一样高兴雀跃,欧海洋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走过去。他放慢脚步向前走,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挪。可惜,这一段距离实在太近了,当欧海洋出现在丁丁面前的时候,丁丁的脸色霎时白了。但陈绒没有察觉到,她还沉浸在街头巧遇的兴奋中。
欧海洋朝她点点头,丁丁抬着她可爱小巧的下巴,微笑着,歪着脑袋。这一刻,欧海洋想起了苏州河畔的垂柳。
晚饭自然是在一起吃的,有好朋友和男朋友相伴,陈绒很是开心。欧海洋却是如鲠在喉。他偷偷地看丁丁,她却是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异常。欧海洋有些释然,又有些惘然,这个世界真的如此之小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如此镇定,是她故作轻松,还是她根本就抹煞了那段记忆?
趁着欧海洋去买单,陈绒悄悄地问丁丁:“你和他见面了吗?怎么样?”
“不说了,还不如老王呢。看来网恋真的是见光死。”丁丁幽幽地说。
陈绒有些失望,虽然她不赞成丁丁去见网友,但既然见了,她还是希望对方是配得上丁丁的男人。
“以后不要再相信那些网上的男人了,都是假的。”
“是啊,不光是网上的男人,所有的男人都不可信。”
陈绒看了看欧海洋,所有的男人,也包括他吗?她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和丁丁争辩。
那次三人见面后,欧海洋又去福州出了趟差。丁丁还是时不时地打个电话给陈绒,当中还让老王又出了次血,请她们吃了顿大餐。陈绒觉得,丁丁和老王的关系有了一些微畹谋浠咛宓乃挡怀隼矗墒牵佣《】蠢贤醯难凵裰校吹搅搜岫竦某煞郑庠谝郧笆敲挥械摹?/p>
欧海洋从福州回来,带了一些三坊七巷里的肉松和茉莉花茶给陈母,又给陈绒带了一把福州的角梳。陈绒早听说福州角梳的加工工艺精细,今天一看果然色泽莹亮,光润如镜,梳背上还精心绘制了几只徜徉在松树和牡丹花中的丹顶鹤,漂亮极了。
陈绒对这把梳子爱若珍宝,欧海洋见她喜欢,心里也很高兴。站在陈绒背后看她梳头时,情不自禁地说:“小绒,咱们结婚吧,我天天帮你梳头。”陈绒虽然知道他说的只是戏言,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嘴巴上依然还是不饶他:“花言巧语,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哄女人了啊?”
欧海洋傻傻地笑了笑,站在那里不动。
欧海洋和陈绒打算缩短恋爱的周期,如果不发生那件事,如果陈绒不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他们很可能很快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那天,陈绒本来是有课的,虽然放暑假了,但是学生补课还是很正常的事情。晚自习前,数学老师跑来,和陈绒调了两节课。说是调课其实是白要的,在学校,数学课永远比语文课重要一些,要两节晚自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闲下来的陈绒就这样来到了欧海洋的家,顺道还买了两斤香蕉。欧海洋肠胃不好,吃香蕉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陈绒已经有了欧海洋家的钥匙,她忽然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放轻了脚步向他的卧室走去。
陈绒一步步地走向卧室,越走近越觉得压抑,那是什么声音?熟悉的声音,低沉的呻吟, 性感的男低音叫着一个名字。
陈绒猛地推开门,门撞到墙上,发出砰砰的两声。
欧海洋坐在沙发上,带着耳机,赤裸着下身,手还握在他坚挺的下体上。可能是惊吓,也可能是已经结束,他竟然射了。一股刺鼻的男人的味道在屋里隐隐飘荡。
陈绒惊讶地看着欧海洋的丑态,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声说着“对不起”就慌乱地退出来。但只是几秒钟,她就回过神来,止住倒退的脚步,呆呆地立在门口,一字一顿地问到:“欧海洋,你在干什么?”
欧海洋显然也吃惊不小,他不顾对方在耳机里发出娇弱的呻吟,扯下耳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一手忙着提裤子,一手去拉陈绒。
陈绒只是感到厌恶,不愿他的手再碰到自己一下。她拎起手里的香蕉狠狠地朝欧海洋的下身砸去,他弯下腰去,呜咽了一下,直不起身来。
陈绒夺门而出,任凭眼泪在脸上流淌。
陈绒觉得自己睡了很久,身体轻飘飘地在空中游弋,一直在飘,看不见尽头。脚下一条笔直的大坝,四周没有风景,只有路。
陈绒看到他们,丁丁、王涛、爸爸妈妈,他们在她身边飘过,任凭她怎样叫喊,都没有人理她。
后来,欧海洋出现了,他和陈绒坐在庙宇的屋顶上看日出,黄色的太阳,天空却是火一般的颜色,她想那就是新疆,她和欧海洋一直想去的地方。陈绒回过头来和欧海洋说话,他的脸却模糊起来,然后整个身子也模糊起来,隐在暗色里,再也看不见了。
陈绒惊醒,一身的冷汗。
宿舍里只有陈绒一个人,枕边的手机正响个不停。
手机上已经有很多未接电话,有欧海洋的,有学校的,有家里的。
昨天的那一幕在陈绒脑海里若隐若现,越想忘记,它越是清晰。当陈绒索性想好好理一番头绪时,它又模糊起来,只剩下一些蛛丝马迹。陈绒就这样折磨着自己,心里像堵着一团棉絮,浑身却像散了架一样虚弱。
她想知道欧海洋的秘密,又不屑知道。对方是谁,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欧海洋。
她安慰自己,不就是网上做爱么?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啊,就像手淫一样,只是一种生理上的需要而已。
可是,这个理由也很快被自己推翻。这不是手淫,欧海洋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面对的不是××杂志、××图片里的性感女郎,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肉体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可精神上的背叛已经昭然若揭。就像欧海洋说的那样,男人并不在乎自己的老婆是不是处女,更多的是侧重情感方面的因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在乎的不是他和谁做爱,她在乎的是他的心里想着谁。
这样一来,陈绒觉得自己愈发地不能原谅欧海洋了,最起码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她拨通了丁丁的电话,如泣如诉地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和丁丁说了一遍。丁丁听得冷汗直冒,在电话那端懊恼万分。如果昨天晚上她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欧海洋也不会又一次被拉下水。
和陈绒他们在街头偶遇的一刹那间,丁丁觉得有些眩晕,“三角恋”这种奇怪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和陈绒身上呢?依着丁丁的性格,只要自己喜欢的,不管怎样她都会抢过来。可是,这次却不同,对方是陈绒,她最好的朋友。丁丁深知欧海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丁丁把欧海洋据为己有,她百分之百会失去陈绒。
不需要任何的权衡,丁丁毅然决然选择了友谊。男人到处都有,好朋友却难求。十年的友谊比起几个月的网恋来,当然重要很多。
晚上,欧海洋却打电话过来。丁丁犹豫着要不要接,但《卡门》的手机铃声每一个音符都敲击着丁丁的心房。50秒后,铃声戛然而止,丁丁叹了口气,胸中郁积着太多的不痛快,一个深呼吸也不能缓解。丁丁怕电话又响起,她想关机,又下不了这个决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调成了振动。
看着桌上安静躺着的手机,丁丁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苏州。
过了几天,丁丁在报社门前遇到了欧海洋。丁丁有些诧异,但转而一想,欧海洋要想打听她的情况实在是太容易了,陈绒肯定会一股脑儿地告诉他。
两人就近找了间餐厅坐下,欧海洋叫了两份简餐,丁丁却没有一点胃口。她看着对面的欧海洋品尝美味似地吃着并不诱人的快餐,心里竟是暖暖的。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丁丁用勺子搅着牛腩汤,幽幽地说。
“我知道,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和陈绒竟然是……”
“嗯,我了解,我也不想。”
“以后真的不能再见面了吗?”欧海洋有些惆怅,觉得凭空失去了什么一样。
“是啊,要是再见面,我会瞧不起自己的,连好朋友的男人也抢,天下的男人又不是都死光了。而且,我也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女人,小绒更配你一点!”丁丁耸耸肩膀,故作轻松地笑笑。
欧海洋看着丁丁,她美丽的脸庞几天不见,好像多了几分憔悴。欧海洋觉着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丁丁应该是个坚强的女人。若是按陈绒的说法,她是把感情当狗屎的女人,自己和她充其量只能算是网恋,连狗屎都算不上,哪来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呢。
欧海洋原以为这样想自己会好受一点,谁知一旦确定了丁丁的薄情寡义,他反而更加郁闷起来。
吃完饭,两个人走出了餐厅,丁丁向南走,欧海洋向北走,这段感情似乎就此宣告结束。
和欧海洋分手后,丁丁打电话给老王,老王正在开会,压低声音接了丁丁的电话。
丁丁提出让老王带她去香港玩,老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购物的疯狂快感好歹刺激了一下丁丁,让她一直为欧海洋郁郁寡欢的情绪高昂了一些。订了机票,她又去超市买了个带拉杆的行李箱。这个箱子是用来装衣服和鞋子的,只有购物才能消除她的焦虑。
去香港的头一天晚上,丁丁打开了电脑。QQ自动上线,欧海洋的头像是蓝色的,他竟然在线。
半个多小时候后,欧海洋没有守住承诺,给丁丁发过来一张郁闷的脸。看着屏幕上闪动的脸,丁丁半晌没回过神来。她只有两个选择,回复或者拒绝。丁丁觉得还是把欧海洋拉入黑名单比较好,这样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就连把他拉入黑名单这个举动,丁丁也犹豫不决。好像那轻轻的一点击,真能把一个人、一段情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一样。
丁丁叹了一口气,点击了一张哭泣的脸,一颗破碎的心发送出去。欧海洋在那头看到了,用鼠标轻轻抚摸着,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原来一见面就能滔滔不绝、神侃胡侃的两个人,现在都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指放在键盘上,却打不出一个字。
“今天是农历十四了,月亮真大。”欧海洋用近乎俗套的话题做了开场白。
“是吗?”
“是的,你可以站到窗边,仔细地瞧瞧。”
“好!”
丁丁真的走到阳台上,拉开窗帘。抬头仰望,夜空中果真悬挂着一轮明月。与此同时,欧海洋也抬起头,看着窗外。月光洒进屋内,分外皎洁。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来一点酒。”丁丁回到电脑前,给欧海洋一个浪漫的建议。
“不喝酒,酒会让思念疯长的。”
“这句话应该对小绒说。”
欧海洋没有回答,他点燃一支烟。
丁丁继续给他一些打击,欧海洋索性不再理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多了就显出虚伪和矫情来。
后来,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转折,丁丁越来越受不了欧海洋的沉默和自己心头无止境的渴望。她想了半天,鼓足了勇气,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做爱吧,最后一次!”
丁丁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给陈绒带来这么大的伤害,现在她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陈绒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闪,一个近乎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出现。丁丁,她最好的朋友;欧海洋,她的爱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她有些怀疑事件的偶然性。这不是小说,她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她又不得不想,不得不怀疑。欧海洋去苏州出差,丁丁去苏州见网友,原本觉得这是个巧合,可是现在想来,却觉得这是一个精心安排的阴谋。她把记忆里的疑点一点点地串联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丁丁,你和欧海洋到底有什么关系?陈绒差点脱口而出。
陈绒知道,即便对方是丁丁,自己也能原谅她。但她还是不能原谅欧海洋,这就是爱情和其他情感之间的区别。
等陈绒挂了电话,丁丁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欧海洋的电话。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丁丁现在也提不出任何好的建议,她只想减少整个事件对陈绒的伤害,陈绒不能再知道得更多,知道得越多伤害将越大。
丁丁觉得自己有必要弥补一下,最好是能澄清一下她和欧海洋的关系,免得陈绒起疑心。
就在这个时候,丁丁的同事给丁丁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平时,碰到这种事情,丁丁会一口回绝的,一是老王的存在,二是自己也没这个需求。但是现在她却一口答应了,希望能借此忘掉欧海洋,摆脱这段恼人的感情。
丁丁特意叫上陈绒,陈绒本不想去,但是经不住丁丁的一再恳求,她还是答应了。
对方约在一家意大利餐厅见面,丁丁没有任何异议,相亲不是她的最终目的,也就无所谓什么情调和气氛了。
但是,意大利餐厅的情调却十分好。它设在一个小小的花园里,推门进去就闻到烤面包的香味,桌椅的颜色都偏土黄色,外面一圈是一个小小的礼品店,像一个小小的童话世界。厨师是个意大利人,一脸的大胡子,站在餐厅中间的烧烤台前,边听爵士乐边烧烤。服务生也清一色的帅哥美女,让人耳目一新。
丁丁和陈绒的心情不知不觉已经阴转多云,就算对方是个青蛙,能选这样一个漂亮的餐厅做相亲地点,说明他也是个有品味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有硕士学历、高薪酬工作和182厘米身高的男人呢。
丁丁先前已经见过这男人的照片,不算很帅,但也不是对不起观众的那种。可是,在餐厅找了一圈,她们还没见着照片中的男士。
丁丁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在餐厅玻璃窗前,立刻有手机铃声响起。她们一齐看过去,丁丁险些笑出声来。
那照片上的男人,仿佛是刚被打足了气,原先只有140斤,现在却可能足足有200斤。他也看到了丁丁,站起来迎她们。同事倒是挺能避重就轻,只说他有182厘米高,却没说明他的吨位。
丁丁看了看陈绒,陈绒从背后拉拉她的衣角,来了就不好再走,两人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胖子的名字倒比较轻盈,叫鲁飞,北京人,自我介绍还是干部子弟。丁丁却再没心思听他胡侃,两只眼睛盯着他肥硕的脸和脸上硕大的毛孔。可能是由于太胖的缘故,那毛孔里满是粉刺和油泥,让丁丁有种一挤为快的冲动。
陈绒也料定丁丁虽为相亲,实则是在受煎熬。即便是丁丁愿意,这200斤的鲁飞万一真的和90斤的丁丁躺在一起,陈绒还是颇为丁丁的生命安全担心。
鲁飞要了满满一桌子的甜品、比萨和通心粉,他的胃口很好,那些小小的 蛋糕,入口即化,看得丁丁和陈绒目瞪口呆,面对一桌子精美的食物没有一丝食欲。
等到桌上一片狼藉之后,鲁飞开始打着饱嗝和丁丁交流。
“两位小姐怎么不吃啊?这家餐厅的东西非常正点的,以后有机会我会经常带你们来吃。”
“你的胃口真好,怪不得身体也这么好。”
“哈哈,不行了,我现在正在 减肥呢,太胖了,太胖了!”
陈绒和丁丁面面相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丁丁在桌下踢踢陈绒,她向陈绒的手表努努嘴。陈绒明白丁丁是坐不住了,她点点头,准备找个借口开溜。
“哎呀,丁丁,你忘了啊,你晚上还有个采访任务呢!”陈绒忽然喊起来,把鲁飞吓了一跳。
“是啊是啊,很重要的,差点忘了。”丁丁立马回应,并用一种近乎企求的目光看着胖子。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啊?”鲁飞颇为失望。
“不用,报社有采访车。”丁丁已经起身整理提包。陈绒也跟着站起来,接着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出餐厅。
丁丁对自己的第一次相亲颇为失望,倒不是自己以貌取人,可是,她天生不喜欢肥胖的男人,所以也算不上对错了。鲁飞后来也打来几个电话,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后,他也放弃了追求。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丁丁这棵草上浪费时间和感情呢。
丁丁也彻底死心,不再抱着用相亲来消除自己对欧海洋的思念的幻想。但她还是想着欧海洋,和鲁飞相亲的时候,和老王做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欧海洋的身影。
一个星期后,丁丁来见陈绒。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离开,离开这个城市,离开她不爱的和她爱的男人,离开她灰暗的生活。
虽然丁丁开始是无心伤害,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无心也变成了有心。面对最好的朋友,丁丁觉得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丁丁开始处理临走前的事宜。她向报社递交了辞职信,放弃这样一份工作,丁丁丝毫没有可惜的意思。她也向老王提出了分手,分手这个词可能不合适,她最终决定用离开这个词。
老王有些吃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和丁丁已经认识一年了,新鲜和刺激的感觉却丝毫未减。他开始挽留她,又给了她一些十分诱人的条件。老王以为丁丁会动摇,可是这一次,丁丁却断然地坚决起来。丁丁把帕萨特的钥匙和房子的钥匙还给了老王,这是老王没有想到的。他原本以为丁丁是贪图这些东西才和他在一起的,现在,老王却糊涂了。丁丁什么也没要,她到底想要什么?原本对丁丁还有些猜疑的老王一下子感动起来,觉得自己和丁丁的关系又上升了一层。
丁丁最后告诉陈绒这个决定的时候,陈绒愣了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丁丁近在咫尺,她却觉得远在天涯。陈绒认识丁丁十年了,可她此时竟觉得面前的这个丁丁如此地陌生。
有几秒钟,陈绒很想在丁丁那里得到事情的答案,但她还是张不开口。
过了好久,陈绒突然打破沉默,对丁丁说:“丁丁,我们一起走吧,去西藏,或者新疆。”
丁丁有些吃惊,她坚决地摇摇头:“你知道,男人有时候犯这种错误也并非不可原谅的,他或许只是生理上的暂时需要罢了,与情感无关。”
“我能说服我自己原谅他,可是我做不到不去想,想了我就有恨。可能时间和距离可以减少恨,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给他一点时间,给我自己一点时间,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丁丁无话可说,她原本以为只要她走了,欧海洋和陈绒就会重归于好,现在看来这个想法真是幼稚。陈绒并不在乎和欧海洋做爱的女人是谁,她只在乎欧海洋。
丁丁内疚极了,她对自己的放纵厌恶到了极点。她想拉一拉陈绒的手,像在大学里一样,一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她们就手拉着手爬上顶楼的露台。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去碰陈绒。她这样犹豫着,陈绒却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住丁丁迟疑不决的手。手心的温暖一下子唤回了她们对彼此的信任和依赖,丁丁的眼泪悄然而下。
没有人会了解女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更不会知道女人流泪的原因是伤心还是快乐或者是其他。月光也是有灵气的东西,它在这样的夜晚将陈绒的心情照亮。陈绒和丁丁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回忆着大学里曾经整夜畅谈人生理想直到天亮的憨态,心里充满温暖。两人的神思开始恍惚,看上去就像处在一种虚幻的迷离中。
“小绒,你知道吗?网上有一种流行的说法,说男人像洋葱,在层层剥开他的同时,会让人不断地流眼泪,等剥到了最后才知道,原来洋葱是没有心的。其实洋葱不要剥开,不要切开,最好的方法是直接扔下锅里去煮,慢慢地把那洋葱味熬出来就行。这样,女人自己不用再掉眼泪,也有一锅好汤喝。”
“是啊,反正只要是洋葱,都是没心的。干吗费心、伤神、流眼泪,硬要去看看它到底有没有心呢!”
“好,那就让洋葱和眼泪一起滚蛋吧,我们要去西藏,我们要缺氧。”丁丁兴奋得大叫。
到飞机场那天,老王亲自开车送他们。丁丁坐在副驾驶座上,和老王有说有笑。老王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丁丁就替他理了理,竟发现好几根白头发。丁丁对老王说:“老王,你都有白头发了,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老王点点头。陈绒从后视镜看老王,他的眼睛已经湿润,这可能是老王认识丁丁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动真情。
在这之前,丁丁去见了欧海洋,这是他们第三次单独在一起。正午的阳光透过波西米亚风格的窗帘,斑驳地照在身上,咖啡屋里空调开得很足,让人觉不出一点夏天的烦躁来,待久了,就忘记了外界还是盛夏酷暑。
欧海洋憔悴了很多,胡子好几天没刮了,满脸的青碴。他一坐下就开始抽烟,一支接着一支,成熟而性感。丁丁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忽视他,她感到惭愧,对于漂亮的男人,她总是抑制不住地去喜欢,去关注。
“决定要走了吗?”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嗯,决定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这就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个烟圈。
“小绒怎么样,情绪好点了吗?”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眼圈红红地问。
丁丁感觉心拧成了一团,她点点头,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想起在苏州的那个晚上,他们跳舞,乐手在一旁抱着吉他,轻轻地弹唱。他们一直跳舞,随着音乐摇摆,互相注视着。那时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犹疑,很纯净。而现在,他的眼睛里除了布满的血丝外就只剩下痛苦了。
苏州的那个夜晚,欧海洋的身体像魔石一样散发着男性的魅力,在蓝色的月光下不动声色地诱惑着她。她用一根手指触摸他的胸膛,又触电般地迅速逃离。然而,他却拉住了她的手,一步步把她拉向堕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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