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全名是陈晓洪,但这名字是我上大学以后才知道的。 小时候,我们喊他“小红”,因为他自己说叫“xiao3 hong1"(拼音)。大家都以为 是“小红”,偶然写他的名字也是“陈小红”,好像没有见他表示过什么。他户口 本上正式的名字我们不知道,而且与我们没有关系,反正不论是晓洪,小红,还是 晓宏,发音都是“xiao hong”。谁喊xiao hong,他都答应。不管他认为我们喊的 是什么,但我们都认为我们喊的是“小红”。 不过后来发生一件事,这么“小红”的名字却惹出了一个大麻烦。 那是80年左右,我在北大读书,给在中南矿冶学院上学的他写了一封信,内容是什 么记不得了,但信封上写的是“中南矿冶学院有色重金属冶炼77级陈小红收”。 这信一路顺风到了中南矿冶,不知是邮局的邮递员还是院内的收发人员,想也没有 想就将信送到了女生宿舍。有色冶金系有没有女陈小红,我不知道。反正这信一直 没有人认领。结果有人想,这是不是写错系了,就给别的系的女陈小红看。一个陈 小红说不认识这个寄信人,就转给下一个陈小红。直到所有的陈小红,可能还有陈 晓红,陈晓虹什么的都传了一遍,也没有搞清楚这是谁的信。为了搞清楚,这信最 后被扯开了,大概是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来判断是谁的信。不能说女生宿舍的人都 看过,但很多女生看过是肯定的。不过这信封上的字看,肯定是男生的(我写字很有 力),可信里却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不像情书。大家更加不得其解,最后成了无人认 领的信件。好像只有退回信件一条路了,这时有人突然灵机一动:“这会不会是 一个男生啊?”。是啊,有这种可能。而且这拆开了的信退回也太不像话了。这才 有人拿信到男生宿舍打听,才找到真正的“陈小红”。 这信在女生中几乎是众所周知了,现在一听收信人是男生,大家一下来了兴趣。男 “陈小红”?那是什么样啊?大家都想目睹一下这位神秘的收信人。那时没有什么 娱乐活动,花边新闻也没有,这样的事件当然就成了大家最关注最提精神的事了。 他什么也没有做,一下就变成了矿冶金学院许多女生最想见的,最喜欢谈论的男生, 成了她们心中的名人了。 我在寄信后两个多月收到他一封厚厚的回信,还以为他很念及我们的友情,洋洋洒 洒地写了很多,很高兴。觉得这从小长大的朋友感情就是不一样。打开信一看,我 才知道出了大事。他当时受了什么委屈我不知道,但字里行间,他对我大发脾气, 发泄他的怨恨,我知道他当时尴尬不已,痛苦不堪。他在信里历数我的“罪状”给 他带来的苦恼,还说他早就告诉大家,他的名字是“陈晓洪”。最后他警告我,从 今以后一律不许再将他的大名写成“陈小红”,必须写成“陈晓洪”:拂晓的晓, 洪水的洪! 不然的话,不但信退回,而且还会断绝往来。 我对他的痛苦表示同情的时候,也对自己被他数落感到很无辜。我不就是写了一个 “陈小红”,过去就这么写来着,他从来就没有意见。谁想到,中南矿冶的这些女 生就这么没有见过世面,男人就不能叫“陈小红”?拆了人家信已经违法,还不知 道怎么奚落我的朋友。小红也是,不,晓洪也是,对那些女生不敢理直气壮地批评, 却来指责我。胆子太小,要是我就会说“朋友叫我‘陈小红’值得你们大惊小怪吗? 我们老家还有叫‘舒胜男’的女孩!”。 不过人家毕竟受了惊吓,他的警告还得听,毕竟他是一个“受害者”,而且是我造 成的。从此我书面写他的名字就一律是“陈晓洪”了。不然我还以为他叫“陈小红”, 这题目就可以是“我和小红的故事”了,点击率应该会提高很多。 那次事件其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当时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将错就错,借题发 挥,吸引女生们的注意,趁势物色一个心议的女生。说不定我也会沾光,作为写信 人也会有人感兴趣:你就是那个“陈小红”的朋友? 可惜,他当时太年轻,除了把我臭骂一通以外什么事也没有做,坐失大好良机。不 然的话,我们一毕业就可以成双如对,那会像后来我们一起在长沙工作时,过了三 十还是两个王老五,成了老大难。借用
成了老大难。借用《芙蓉镇》里的对联来形容我们的关系:“两个王老五,一对真朋友”。 不过,我和晓洪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事受到丝毫损伤,因为我们的关系曾经经历过 比这更艰巨的考验。 (作者注:此文曾于2011年10月在<世界周刊>第1440期以“我叫陈晓洪”为题登载, 这里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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