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前后,我经常去长沙市环保所找大学同学孙中生玩。久而久之,也认识了环保所的一些年轻人,阿敏是其中之一。
我是77级的,所以所里的年轻人都比我小几岁。阿敏当年大约二十三四岁。他身高一米八,高大健壮,浓眉大眼,一头乌发,黑红的脸堂,总是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轮廓神态都很像瞿颖,可以说是一个男版瞿颖。是当时长沙环保所最帅的小伙。如果不说他是长沙人,人们很难想到他是长沙人,因为他比长沙人高大得多,也没有长沙人那种能说会道,反而显得憨厚老实。长沙人反应极快,如果说话带刺,长沙人会立马反击。阿敏总是慢一拍,常常还不反击,张大嘴看着你,一副无辜的样子,像是在问:“我是那样吗?”,显得很可爱。 孙中生与他们年龄差距小一些,所以他们和孙中生比较随便。我年龄大一些,加上只是偶然去,不那么熟悉,所以他们对我总是很客气,就像小弟对大哥那种客气。当时环保所的年轻人都很有朝气,而且个人品行都很好,工作认真,懂礼貌,而且都不抽烟,当然包括阿敏。 不久阿敏在电大开始上物理化学课,感到和以前学的无机化学,有机化学,分析化学都不同,学得很吃力。他请教孙中生,请他帮助辅导一下他。孙中生是北大技术物理系环境化学78级的(这个专业后来没有再招生,以至于有人说北大没有这个专业),化学是最重要的专业课,当年他们的化学课大多是化学系的老师教的,所以化学基础是不错的。 我有时候去环保所,见孙中生正在给他解释一些物理化学的难点,总是耐心地等他们完了再和孙中生讲话。 孙中生当时总往北京跑,找朋友玩,正在找英语培训机构,准备考托福,然后联系出国留学。他不在的时候,就委托我给阿敏辅导。不久他找到了培训中心,停薪留职去北京培训去了,阿敏的物理化学课的辅导就全部变成了我的任务。 阿敏对我本来就很礼貌,总是笑眯眯的,我对他的印象不错。孙中生委托的事,我也觉得应该帮忙。另外我是北大77级化学系毕业,最后一年的论文是胶体化学方面的。胶体化学是物理化学的一个分支,在农药,化肥,印染,胶片,洗涤剂,石油,催化等方面应该广泛。物理化学就是我的大专业,而且大学毕业后,我在湖南农学院做物理化学助教三年,所以辅导阿敏的物理化学就是熟门熟路,就轻驾熟,我还真没有借口推脱。 作为大学物理化学分支胶体化学专业的我,加上教物理化学的经历,对于学生学物理化学时出现的问题非常清楚,物理化学是学生在学了无机,有机,分析化学以后才学,很容易把物理化学当成无机,有机,分析化学来学。但物理化学非常像物理,很抽象,很多数学推导,像热力学第三定律,就是物理。当然它也有很多实验,但与无机有机分析的实验非常不同。不转化思维,就学不好物理化学。 所以我对阿敏的辅导主要是让他转化思维,强调物理化学与其他化学的区别,它的基本原理和结构,它与物理的相似与不同。然后再讲物理化学方面的特点,怎么去思考它们? 阿敏从来没有听过我这样解释物理化学,瞪着大眼看着我,显得迷茫,震惊,慢慢悟到了什么,开始点头。总之,那一次他听懂了多少不知道,但对我越发毕恭毕敬。就这样,我开始大概每周给他讲一次,基本上都是怎么思考,不太具体讲解题。随着他越来越理解,他上路了,慢慢学得得心应手了。我讲的时间开始减少,到了下半学期,只是偶然讲讲。就这样,阿敏虚心好学,不耻下问,最后以优秀的成绩通过了这门物理化学课。 他很高兴,也很感激我对他的帮助,经常对别人说我是他的老师,从我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说主要还是你自己的努力,我没有做多大贡献。他总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且执意要表示一下。后来专门在餐馆请我吃了一顿,还叫了我认识的好朋友作陪。我就这样有了这么一个“学生”。 不久阿敏被单位送到杭州培训了半年。完成培训后,再见他时,他还带来一个杭州姑娘。小伙子帅气,脾气好,又聪明,还憨厚,吸引异性那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位杭州姑娘就是他培训时认识的,女孩还随他来到了长沙。女孩很漂亮,具有江浙姑娘那种温柔甜美,不像长沙姑娘火一样的性格,辣味十足。阿敏应该喜欢比较文静的姑娘,小鸟依人的性格,与他比较相配。 阿敏后来调去了广州深圳那边,女朋友也跟去了。从此我们失去联系,偶然可以从环保所的其他朋友那里知道他的一点消息。 2006年我回国,准备去广州深圳看朋友,想起阿敏来了。找到长沙环保所的朋友问到了阿敏的电话,打电话给他说我会来广州深圳,希望有空见个面。他很高兴,说很欢迎我去,一定会来见我。 我在广州深圳见了很多同学朋友,玩了几天。与阿敏联系后,在他的安排下,一个晚餐的时间,我们在一个不大但很雅静的餐馆见面了。二十年不见,他从二十几岁的小青年变成了四十多的中年人,一个沉稳大方,成熟稳健成熟男人。那天他一个人来,我带着不懂中文的女儿和儿子,没有外人,一个可以什么都谈的见面,朋友会面的最佳形式。 他外表没有太多变化,身材没有发福,仍然是憨憨的笑容,当年的稚气消失了,透露出一丝老练精干,落落大方。我们聊起当年在长沙的日子,聊起环保所的朋友,当年发生的事,觉得一切好似就发生在昨天。 他介绍了到这里来以后的情况,现在也算一个中层干部,做得不错。他没有做化学了,在做城建规划,经常出国考察,主要去欧洲,而且去过很多次了,好像当时还没有去过美国。他说出国考察对他来说是很好的学习机会,因为他可以对比中国和外国的情况,而发现一些东西,得到启发。他说当年全世界的建筑主要在中国,欧洲只是偶然看到有修建楼房的工地,而且往往只有一栋楼。他曾经在德国一个地方看见有一栋楼正在建设,过了两年再去那里,发现那栋楼仍然没有完工。他对接待他的德方人员说:按照我们中国的速度,这样的楼我们不要一年就可以建好。德方代表回答说:“我们的楼虽然建的慢,但质量好。建好后,三百年还会完好如初。你们的楼建的很快,但可能三十年就破旧不堪了”。阿敏哑口无言,因为他觉得人家说得是事实。 一个多小时聊下来,我发现他对中国社会的了解和思考,很有见地,可以做我的老师了。很高兴他在各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让我学到了很多,对他刮目相看。 写于2023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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