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十年,我经常被邀去公司,大学,或图书馆做书法讲座加workshop (书法练习)。自己也主动参加一些Art Festival(艺术节), Street Fair (街道集市),摆上一个书法桌就开张了。前者主要是讲座,加教美国听众写书法。后者主要是给美国游客写书法。
我不给美国人用书法写他们的名字,只有一次写了两个名字。我会在后面专门谈这个问题。我只给他们写象形生肖汉字,就是生肖的甲骨文,篆书(大篆和小篆),加隶书。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肖,所以这很容易让他们把汉字与自己联系起来。加上象形字的亦字亦画,他们感到很新奇,也极为好懂,效果比按照发音写名字要好得多。后来我在写好生肖汉字后,再在边上写他们的英文名字,或干脆让他们用毛笔写自己的名字,很受欢迎。 我把下面三张生肖字让他们找自己的生肖字。如果不知道自己的生肖,我准备了一张生肖年月对照表,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出生年找到对应的生肖。 每个生肖有三个字:甲骨文,小篆,隶书。没有甲骨文的,就用大篆代替。这样就会是:大篆,小篆,隶书。下面的鼠,蛇,猴就是这样的。 这三个字就代表了大致的汉字历史演变过程。 有时候我给出一些不是生肖的象形字,比如下面这些。 也让他们选一个字,我给他们写。顺便说一下,每次解释“鬼”字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会心的微笑,因为它竟然混入动物之中了。有时我说:它也是一种动物啊。气氛顿时轻松了。 我先给他们解释这些甲骨文,大篆的原始象形意思。鼠的大篆,上面是头和牙齿,下面是尾巴。虎和马的甲骨文就是站立的虎和马。兔是一只侧面的兔,鸡是一只正面的公鸡。这些都不需要解释,他们一看就懂,因为就是画。 牛字和羊字很像,不是特别像,需要解释一下。这是正面看过去的牛和羊,看见角,身子。牛角弯曲向上,羊角弯曲向下。狗和猪也很像,尾巴冲上的是狗,尾巴往下的是猪。大家可以去看看牛羊和狗猪,它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比较难的是龙和猴,需要解释得时间多一点。龙是一个假想的动物,长什么样其实都是想象出来的。加上秦始皇统一文字之前,一个字可以有无数的写法,其实还真的很难解释甲骨文的龙字。但甲骨文的龙显然有尾巴,有头,有身子,但身子有点怪。 猴是真动物。但猴的大篆不是画了一个猴,而是一个“厂”:悬崖峭壁的意思,左边挂着一个犬字,下面是矢字,就是箭的意思。这不是猴,而是一个猎猴的画面。当然你可以问:这也可以说是猎其它动物的画面,为什么一定是猎猴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古人用这个字来代表“猴”字?这也是古汉字研究常常碰到的问题,字常常有点不那么严谨吻合。这只好留给专家去研究好了,我们就先接受这种约定俗成的结果吧。 如果是讲座,我就对所有的听众一起解释了。接下来他们自己写的时候(一般讲座后面是workshop),我不用再解释。如果是外面摊位上,来一个人,我就解释他/她的生肖字。然后问:“你喜欢哪个字?”因为我给一个人只写一个字,他们得在三个字中选一个。 外国人(指母语不是中文的外国人),包括白人,黑人,印度人,ABC,大多会选最象形的甲骨文或大篆,尤其是他们听了我解释象形的意思后。有人会在甲骨文和隶书之间犹豫,但有两个人坚定地选隶书,尽管我告诉他们隶书不象形,他们仍然坚持,觉得隶书好看。外国人基本上不选小篆。 也有华人来要字,与外国人不同,大多数华人选小篆,觉得很有艺术味道。也有很多选甲骨文。但华人没有选隶书的。 这种差别很有意思。我的分析是:小篆对外国人太陌生,不像甲骨文那么象形好懂。而篆书纤细的笔画与英文有点相似,所以没有新奇感。隶书虽然不象形,但笔画的粗细变化巨大,蚕头燕尾特点突出,看惯了纤细的,粗细不变的英文笔画的外国人,隶书给他们一个极大的视觉冲击,觉得非常不一样,很新奇。看惯了标准书体(楷书,宋体字)的中国人,对与楷书机构上相同的隶书并不陌生,司空见惯,没了新鲜感。而小篆看上去有距离感,似懂非懂,犹抱琵琶半遮面,小篆的神秘感让华人觉得有挑战,要想一下,但又不是搞不懂。不是想楷书那样一览无余,也不像外语那样基本搞不懂,很适合慢慢去品。 现在来谈谈用书法写外国人名字的事。 我前面提到了我不给外国人用书法写他们的名字。有一次艺术节,有几个印度人缠着我要我给他们写名字。印度人的名字又长发音混沌,还有打舌音,比一般的英文名更难音译。当然我不是因为太长不给他们写,而是我觉得用书法按照发音写外国人的名字没有什么意义,即使是英文名我也不会写。 我给他们是这么解释的:中国人给外国人用书法写名字是根据外国名字的发音,然后找到汉字中发音一样或类似的汉字来拼出这个发音,但这里有很多问题。第一,很多外国名字的发音,汉字中没有,这种情况非常普遍。只能找相近发音的汉字来代替,常常是相近发音也相差很大。第二,汉字同音字很多。即使汉字有类似的发音,但一个发音会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汉字都发这个音。我应该选哪个汉字呢?第三,除了极少数很大众的英文名字,比如John, Alan, Mike, Susan, 等,有约定俗成对应的汉字翻译,其它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同一个名字,不同的人写出来的汉字组合是不一样的。你拿回家,外国人看不懂,中国人也不知道你原始的名是什么样,你想要这样的名字吗? 印度人虽然听得有点迷迷糊糊,但基本上懂了,表示这样的名字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我把这样按照发音来写名字的做法叫做Pronunciation translation - 音译法。我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Meaning translation - 意译法。你告诉我你名字的意思,我按照意思写对应的汉字。印度人的名字大部分都有意思,比如,美丽,花,坚强,勇敢,友好,等。 他们大多数人就我写意译的名字,或者说名字的意思。只给两个人还是要求写音译的名字。 这种给外国人写生肖汉字的方式很受他们的喜欢。很多人告诉我,他们回去会把字框起来,作为艺术品挂在墙上。我觉得象形汉字写生肖有下面的好处: 1,象形字就是画,外国人很容易懂。 2,外国人对汉字是画演变来的很好奇,也很有兴趣。因为他们的文字就是符号,与汉字完全不一样。 3,生肖每个人都有,他们感到自己和生肖汉字产生了一种联系。尤其是当我把每个生肖的特点介绍给他们后,更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生肖动物。 4,更为重要的是,象形汉字最能代表汉字文化,乃至中华文化。每当我给美国人解释汉字象形时,他们都对中华祖先伟大的想象力所佩服不已。 所以他们都很喜欢。 下面分享几张在这些活动中的一些照片。 图一:小学生在学写象形字 图二:大学生排队等我给他们写生肖字 图三,小姑娘穿着中式服装学写象形字 图四:中老年美国人在学写象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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