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這個嘗試本來是班門弄斧,因為我的音樂素養差,只不過是想拋磚引玉,在這裡填補一些空白。為此我查閱國內網站有關民國時期音樂藝術的論述,這一查不禁使我大吃一驚,原來這方面的論文可謂汗牛充棟,多不勝撿。倒不一定是國內產生了民國音樂熱,也沒有見到在國內樂壇上出現過藝術歌曲花朵初開的苗頭;而我以為是,一方面當然是真正的藝術珍品是不可能長期埋沒的,而另一方面,國內大專音樂科系,(包括專業的和師範的,以及專業團體的,)雖難統計,至少50個以上是有的,這方面的音樂師資人才研究人員成百上千,人人需要做研究發表論文謀求職稱晉升,多少年來當然一切可以研究的方方面面早已發掘巨細無遺,所以我這裡的筆墨簡直是小兒科了。故而,行文也不妨從簡了。 繼蕭友梅和趙元任之後,今天我們要介紹的第三位中國現代音樂的功臣元老是青主,即廖尙果。非常有趣的是,中國樂壇的趙廖兩位元老,卻都不是音樂專業的。但是他們的音樂作品,即青主的兩首藝術歌曲,”大江東去:和“我住長江頭”,和“叫我如何不想他”一樣,都已經被奉為中國藝術歌曲的永遠的經典。 如果追述歷史,作為歌唱的一種音樂形式,藝術歌曲最早是出現在18世紀末至20世紀初歐洲所興起的浪漫主義運動之中,以舒伯特、舒曼為代表的德奧作曲家們最先賦予了這一音 樂形式以嶄新的藝術形式。.而中國最初僅僅是把歐洲現有的歌曲拿來(那時沒有版權問題)填上中文詞而已,.考究最早由中國人自己在中國作曲填詞的藝術歌曲 ,是1922年蕭友梅的“問”,和同年趙元任的“賣布謠”。而青主的“大江東去”卻是他1920年在德國所作,這才應該是最早的,不過當時沒有在國內傳唱而已。 青主,原名廖尙果,廣東惠陽人,1893年出生,1959年病故於上海,終年66歲。他1911年參加了辛亥革命,參加了進攻潮州府的武裝行動,由於戰功卓著,獲得民國政府的銀質軍功章,1912年被選派到德國留學。1920年他獲得柏林大學法學博士學位。在此期間,他選修鋼琴,作曲等課程,實際上他的志趣更多在音樂方面。在留學期間已經和德籍夫人華麗絲共同為中國詩詞譜寫歌曲演唱。 1922年廖尙果回國,擔任國民政府的職務,屬於國民黨左翼人士,1927年後,寧漢分裂,廖尙果受到國民黨右派政府通緝,逃脫後隱姓埋名居住上海,用青主之名發表作品,1928年他的“大江東去“發表後引起很大反響。此後他在蕭友梅的幫助和掩護下,在上海國立音樂專科學校從事音樂學術教育工作。發表60多篇音樂評論,編寫兩本音樂美學專著,他是中國最早談談音樂美學問題的代表人物。 青主創作的歌曲不多,但是他可以說是開風氣之先的一二人,而他的兩首名曲,以感情真摯,格調高雅,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在中國樂壇享譽不衰。 “大江東去“是為北宋蘇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譜寫的歌曲。青主這樣說:”這首歌是我的《東坡樂府集》的第一首。創作年代應該是1920年,“當時是與女友在避暑山莊度假,她們在湖上泛舟時,突然雷鳴閃電,風雨交加,回到房間後,他突發靈感,聽着風雨和松濤聲,得到了這首歌的motive,思量一夜之後,早晨坐在鋼琴前面,結合蘇東坡的大江東去略微修改,隨即寫了下來。由於原著是抒情兼敘事,故青主採用德奧藝術歌曲的傳統格式,寫成一首ballade,即‘敘事曲’。第一部分用富有朗誦性的宣敘調手法,開始就以’天風海雨逼人‘的氣勢,唱出“大江東去”一句,既有宣敘格調,又有豪放的歌唱性;第二部分用詠嘆調的手法,再現了《公瑾當年》的《雄姿英發》和豪邁風流,旋律在流暢的鋼琴伴奏下,充滿浪漫主義色彩;在尾聲輕聲唱出《人生如夢》一句後,以較長的停頓,渲染出追思和迷惘的情緒;最後,又以雄渾的聲調,高潮《一樽還酹江月》,戲劇性地再現了英雄豪邁的氣概。
大江東去
沐嵐的分析:
《大江東去》的風格是德國印象派音樂的描景手法,仔細辨認,不難聽出德彪西和格里格作品中恢宏而優美的描繪色彩;在詞曲結合的手法上,休止音符的反覆使用,非常符合漢語單音節字的發聲特點,同時使歌曲具有鮮明的動感和個人特色;中間過門鋼琴獨奏一段特別出彩,一共兩個樂段八個小樂句組成,第一樂段採用了重複遞進的手法,除了第一句,每一句都是第一句的重複,最後一個音落在比前一句最後一個音高一個音程的音上,造成了一種強大的緊張不安的力把音樂往前推進,達到第四句在高三度的平行變調上形成的高潮,接下來的四句可以說是前面高潮的回落和延續,第一句中一連串音符的連續下行,接下來三句在低音區以漸弱的方式遞減以致平靜。整個過門一氣呵成,手法馴熟而高妙,非常形象地表現了“驚濤駭浪”“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壯觀,這一表現手法,是典型的以德彪西和格里格為代表的德國印象派音樂家的風格。和趙元任黃自等民國音樂家喜愛採用中國音樂和戲曲元素不同的是,《大江東去》裡完全是西洋音樂元素,但和歌詞的結合貼切而和諧,藝術性非常強。個人看法,這首歌也許還有其他的類似的歌曲是1949年後頌歌類歌曲的開山鼻祖,我們可以從文革時期的鋼琴協奏曲《黃河大合唱》中找到它的影子,還有很多不勝枚舉的歌頌黨和領袖以及祖國山河類的歌曲。這類頌歌的特點是無關中國音樂元素,但使用的頻繁,形成專門的風格進而成為當代中國音樂中的中國音樂的一部分。 我住長江頭(張權唱)
《我住長江頭》在作曲手法上相對簡單一些,6/8節奏型採用得非常好, 歌劇詠嘆調手法揉進某些日本音樂元素,強調的不是戲劇效果而是抒情。同樣是以長江為主題的歌曲,如果說在《大江東去》中作曲家採用了宏大的戲劇性的敘事描景方式表現了長江的壯觀氣勢和男性的英雄情懷,這首曲子則是採用了沒有節奏變化的音型,僅僅靠旋律的行進來推動樂句發展的手法,非常貼切地表現了長江水的永無盡歇以及女性的此情綿綿無絕期般的相思。兩首歌曲一陽剛一陰柔,一複雜一洗鍊。作曲家青主對音樂的天才把握和表現力令人佩服,這兩首歌曲放在一起欣賞比較能更深體會90年前天才作曲家的藝術功力。 (按:據青主自稱,此曲有懷念在大革命中犧牲和被迫害的同志的思緒,究竟是否為了配合形勢,請讀者自行解讀)。 女高音張權是我國老一代歌唱家,1919年生。抗戰期間在重慶主演歌劇“秋子”出名。後留學美國進修聲樂。解放後回國。1957年被打為右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