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一九六五年--一九七六年 87 到一九七五年七月底,最後一名治療白內障的病人出去了。這時傳來毛的決定︰用針拔的方法。毛說︰“這個方法痛苦少,也安全”。 在游泳池大廳內,用布幔隔成一間手術室。針拔白內障手術就在這裡完成,由唐由之和高培質醫生治療。在整個手術過程,周恩來和鄧小平都在旁守著。 手術前,唐聞之向毛說明整個手術的細節。開始時,毛有些緊張,後來也就放鬆了。毛說︰“元朝人薩都寫過‘天低吳楚,眼空無物’。那麼做完手術,我的眼裡就會有物的了。” 手術很快,從注射麻醉藥到針拔完成,一共不過十二分鐘。這次做的是右眼,打算兩個月以後再做左眼。 手術切口恢復很快,十天以後去掉了蓋眼的敷料。剛揭開敷料的時候,毛十分高興,說︰“又見天日了。可是看不清楚。” 唐聞之醫生向毛解釋,將水晶體拔開了,等於瞳孔里缺少了一個凸鏡,所以要眼鏡才能看得清。毛同意配眼鏡,但是不肯驗光。這樣只好配了好多副眼鏡試驗。此後,毛又自己看文件了。政局隨之突變。 原本打算十月中旬要做左眼的針拔白內障手術。但此時江青的“批經驗主義”運動轉為佔了上風,又透過毛遠新、張玉鳳不斷向毛說鄧的壞話。汪東興眼見局勢如此,非常擔心。汪同我說︰“現在緊張得很。江青他們四個人要扳倒鄧副主席。主席怎麼樣下決心,還不清楚。你們這些醫生可千萬要慎重,不要再在治療上提出什麼新的建議。主席正在一肚子氣,你們可不要撞到刀口上。” 這些話我又不能如實告訴醫療組的醫生們,因為這是“中央內部的核心機密”。我只能同大家說,現在毛很忙,我們先按目前的治療做下去,不急於提出新的建議。 可是醫生們非常認真,特別是眼科醫生,大家紛紛提出進一步的治療方法。 汪東興深恐在醫療問題上,引起毛借題發作。他決定醫療組的醫生們,暫時各回原來所在的醫院,需要時再行集中。只留下內科醫生胡旭東和兩位耳鼻喉科醫生、一名麻醉科醫生和一名外科醫生,住在游泳池附近的工字樓,做日常性的照顧。我仍住在中直招待所,繼續主持如何進行下一步的治療。 到十月底,毛的病情大變,咳嗽、痰、氣喘加重,每晝夜二十四小時排出的尿量不足五百毫升。毛不讓我見他,我只能從護士那打聽他的病情。尿量不足可能是由於心、肺功能差,或是腎臟有了問題。這時輸液成了必須,但需要做身體檢查才能確定。 汪東興又迅速召集所有的醫生,決定讓內科陶桓樂醫生住進游泳池旁的工字樓。 情勢十分緊張,胡旭東的壓力特別大。他不想待在醫療組,可是又不能走。夜裡胡旭東吃了安眠藥,煙頭丟在棉被上。棉被、褥子、床單、枕頭慢慢引燃,產生極濃的煙。胡在屋裡,被煙燻,昏厥過去。胡被送去北京醫院,診斷是氣管灼傷。胡在院中待到毛去世。 於是我又搬回中南海工字樓。我向張耀詞提出要讓神經內科的醫生住進來,好密切觀察。但是張耀詞不同意。他說︰“張玉鳳說了,這些醫生不頂用。進來也是吃閒飯。她不同意,怎麼好讓他們進來?” 我說︰“怎麼能由張玉鳳決定用哪些醫生呢?在這樣重病下,沒有專科醫生參加,一旦發生了問題,怎麼樣向別人解釋呢?我想口說無憑,我寫一個報告給你,你批了不同意他們進來,我自然照辦。” 張耀詞叫我不要寫報告了,他再去同汪東興商量。第二天他告訴我,汪同意讓這三位神經內科醫生全住進工字樓。 毛和張玉鳳開始每天在游泳池的書房裡看台灣和香港影片。游泳池大廳的北端,也改裝成了一個電影放映室。每次放映,一定叫醫療組的醫生們都去看,不去也不成。因張耀詞說了︰“反正大家都看了,不要到時候又揭發,主席重病,我們值班看電影。”有時弄到半夜兩三點鐘才結束。 反鄧小平運動情勢升高。一九七五年八月,清華大學黨委副書記劉冰寫了一封信給毛。信中批評黨委書記遲群和謝靜宜兩人生活墮落,專斷獨行。劉冰將信拿給鄧小平轉,鄧小平則交給了秘書局,秘書局再轉給毛。 毛遠新自然擔護遲群和謝靜宜,說他們兩人切實實踐毛主席的革命路線。毛後來將這封信當成攻擊鄧小平的箭靶。毛覺得劉那封信的動機不純,信中的矛頭是對著他的,而且鄧小平偏袒劉冰。毛說︰“清華所涉及的問題,不是獨立的,是當前兩條路線的反映。” 十月,毛與毛遠新多次秘密會談,將毛對鄧小平的批評做成書面指示。這些指示只在高幹之間流傳,其中包含不少對鄧嚴厲的批評。毛認為鄧的領導方式有重大問題。但毛覺得鄧還可以改造,並不想鬥垮鄧。 此時毛的身體更加衰弱,站立起來都很困難。連續吸氧氣時,只要稍有停頓,立刻出現缺氧癥狀。吞咽十分困難,但毛仍然不同意下胃管鼻飼。只能在左側位,使糊狀食物流入食管。 為了補充營養,醫生們研究給毛靜脈輸入人體必要的氨基酸(組成蛋白質的基本單位)。於是我們通過外貿部門,從美國和日本買來靜脈輸液用多種氨基酸。 張耀詞又傳來張玉鳳的意見說,醫生只會給病人用藥,自己卻不試試。 吳潔、陶桓樂都說,即使在北京醫院,天天治療高級幹部,也從來沒有過這樣苛刻的要求。這是輸入氨基酸,如果做外科手術,難道也要求醫生自己先體驗一下不成。 最後我挺身而出,接受了靜脈輸入氨基酸試驗。因為進口的數量並不很多,所以只給我輸了一次,其他的留給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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