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一九六五年--一九七六年 89 一九七六年五月十一日,我和陶桓樂正在游泳池值班,醫療組的護士余雅菊沖了起來。毛的心臟發生了大量的早跳,全身出汗,呼吸急促。開始時張玉鳳不讓檢查,我們深恐毛是心肌梗死,堅持檢查。 毛此時仍有意識,但已沒有力氣阻止我們進行檢查。我們立刻做了體檢和心電圖。打電話到工字樓後,其他的醫生隨即趕到游泳池。心電圖顯示心內膜下心肌梗死,心跳不規律。經過搶救,逐漸紓解。毛的護士孟錦雲和李玲詩後來告訴我們,主席和寮國總理凱山會談完後沒多久,就和張玉鳳大吵了一架。 這時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全都趕到游泳池。他們詢問完了發作的情況,當時商定,由外交部發文通知中國駐各國大使館,為了使毛得以充分休息,今後不接見來華外賓。 華國鋒對張玉鳳說︰“主席年紀大了,有重病,伺候他老人家要有耐心嘛。”張玉鳳嘴裡嘟嘟囔囔,很不耐煩。王洪文湊過來說︰“小張,好好伺候主席,我們感謝你。” 華國鋒當時決定,毛如果發生變化,立即通知他,並且提出今後毛的疾病和治療,由華自己和王洪文、張春橋、汪東興負責。醫療組有任何事,向這四個人報告。 張春橋提出,以後一般的中央文件不向毛報告,特殊重大的事情經過中央政治局決定以後,看具體情況向毛請示。華國鋒同意了張春橋的意見,王洪文也表示同意。此後江青四人幫開始握有實權。 心肌梗死雖搶救得宜,但毛情況仍持續惡化。每天的尿量很少,都在五百毫升左右。咽喉麻脾,已經完全不能吞咽食物和液體,只能餵進一點糊狀食物。 經過醫療組的要求,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汪東興四個人在五月十五日傍晚,到工字樓召集醫療組的全體醫生開會。我們一再強調,在目前狀況下,不下胃管,就不可能保證有必要的營養和水分,藥物也吞咽不下去。照這樣下去,等於沒有治療,斷絕了食物和飲水。 張春橋講,毛不同意下胃管,誰也沒有辦法。我們說,現在毛不同意,可是能夠接近毛的人,如張玉鳳,也不同意。需要她明白下胃管的重要,向毛建議。 但張玉鳳不肯來開會。她說要照顧毛主席,分不開身,而且醫療不是她的事,同她沒有關係。 幾位政治局委員嘿然不語。最後王洪文說︰“我去同她講一講,讓她也向主席提一提下胃管。” 散會以前,華國鋒讓我們將鼻飼的胃管拿給他看。這是剛剛進口的很細的管子,既柔軟,又有韌性。華看了以後,與王、張、汪約好,第二天上午到游泳池大廳,每個人都試一試從鼻孔內將這種管子下到胃裡。這樣,一旦毛問起下這種管子,難受不難受,就可以將親身的感覺告訴毛。我們建議,所有在毛的身邊工作的人,都試一試,就更容易打動毛。 華國鋒同意我們的意見,然後告訴汪東興通知一組的人也都試一試。 他們臨行前,王洪文對我說,珍珠粉是很好的藥,可以給毛用一用。王說,他已經打電話到上海,精選一些好珍珠,做好粉,送來交給我。 我與神經內科的醫生商量好,上海和北京各找一些病人試服珍珠粉,以確定有沒有療效和副作用。就這樣將服用珍珠粉的事拖下來,到毛去世,一直沒有使用。 四人中只有華國鋒試了下胃管,其他三人各有各的藉口。汪東興說他在做十二指腸潰瘍手術時,已經嘗過下胃管的味道,他不試了。接著王洪文和張春橋都說第二天有會議,需要參加,如果來不及趕來,就不用等他們試了。 第二天上午華國鋒來到游泳池,試了下胃管的味道。他說︰“並不太難受。管子從鼻孔進去以後,只是過嗓子的時候,稍微有點噁心。主席問的時候,我可以說說。” 華走了以後,醫療組的醫生們和一組的工作人員都試過了。只有張玉鳳不試。她說︰“我試有什麼用,我又沒有病。我試了,主席也不一定同意下胃管。” 用鼻飼管的事仍沒有得到毛的同意。除去用手去摸摸他的脈博以外,毛拒絕其他的檢查項目。 到五月三十日的夜間,毛又全身出大汗,暫時昏厥。在搶救中,外科醫生將鼻飼管從鼻孔送了進去。當時還沒有來得及做心電圖等檢查,毛已清醒過來,他立刻用手拔去鼻飼管。外科醫生阻止他拔的時候,他握拳要打這位醫生,而且要所有的人都出去。 我留下來。因為這次發作的病因不清楚,我同毛講,最好是查一次耳垂血。毛同意了。結果只知道是血糖偏低,沒有其他檢查項目,無法作出確切的判斷。 我又同毛說明,醫生對他的心臟,完全不知道有沒有新的變化,這樣就很難採取對策。最後毛同意了在他的前胸上貼上一個電極。應用空軍研究所製造出來的無線電遙測心電儀器,我們在大廳上,可以日夜不停地監視心電圖形變。這此又調來五位心內科專家,一方面輪流值班監護心臟,另一方面做好心臟變化時的搶救工作。 病到這個程度,張玉鳳仍然要毛看電影。我認為應該讓毛保持安靜,看電影很不相宜。何況有些片子內容荒誕刺激,看個電影又把毛從床上搬到沙發上,恐怕心臟承受不了。但是張玉鳳不聽。 江青很不贊成。江覺得現在仍然看電影,對毛不利,電影的光線太強,刺激眼睛,而且映久了,空氣很不好。還是不要看了吧。 汪東興一向和江是唱反調的。汪來到游泳池,找到我,要醫療組的醫生在工字樓開會。大家到齊以後,汪說︰“主席有病,沒有任何娛樂,看電影也要受限制嗎?你們可以討論一下,寫個報告,說明你們主張看電影。” 我回答說,醫生們都不主張不要看。汪當時十分不高興。這個會又是不歡而散。事後吳潔同我說︰“老李,可不能再忤犯汪主任了。我們的工作,沒有他的支持的話,垮台更快。”結果 電影仍然照看不誤。 毛在這期間表現很煩躁。在床上躺一會,覺得熱,起來坐到沙發上。坐不久又覺熱,回到床上躺下。江青提出,給毛再做一個床,可以兩個床輪流躺,就不至於熱了。這時毛已經沒有力量自己移動了。於是叫幾個人,又抬又推,從一個床上,換到另一個床上去。我認為這樣作法很危險,容易摔跤,導致骨折。 六月二十日,毛煩燥不安,一事整天換床換來換去。我懷疑他的情況有變化。傍晚,我同陶桓樂醫生告訴張玉鳳,毛的脈博早跳多,心電監護顯示心肌供血不足加重。我們要張玉鳳少讓毛活動,儘量保持安靜。張玉鳳說︰“我看主席同平常差不多,發生不了什麼問題。”我們告訴她,如果不小心,會發生心肌梗死。張扭頭走了,說︰“我看沒有這樣嚴重吧。” 到晚間七點鐘,毛已經服過安眠藥,正要睡的時候,換床。剛換沒有多久,毛起身坐到沙發上。坐了大約十幾分鐘,毛又回到床上睡。這時大廳內的心電監護顯示心肌梗死。 我與陶恆樂沖入臥房搶救。這時華國鋒、王洪文、張春橋、汪東興紛紛趕來。這次心肌梗死的範圍比上次要廣泛。到凌晨四點多鐘,血壓開始穩定,人也逐漸安靜。在搶救時,將鼻飼管安放好了。毛這次沒有將它拔出來。 護士人手不足,從醫院又調來一批,一共有了二十四名護士,分成三班~輪換。我將醫生們分成三班,每班三個人。另有兩名醫生輪流做心電圖監護。 華國鋒等四個人決定在游泳池值班。華國鋒和張春橋一同值白天班,即由中午十二時到夜十二時。王洪文和汪東興值夜班,由夜十二時到中午十二時。每天中午及夜十二時,他們交接班時,由我報告十二個小時內的病情和需要解決的問題。 江青從釣魚臺搬回了南海春藕齊旁新建的住所。江很少來看毛,也很少詢問毛的病情。 張耀詞對我說,護士們更多接近毛,護理毛的生活,是不是由他和張玉鳳主管,醫生則全由我主管。我說這可以,但是現在正是病危,生活護理和醫療分不開,有關治療必須聽從醫療的決定,張玉鳳不能橫加干涉。張耀詞不說話了。 這時游泳池內有不少藥品和器材。張耀詞同我說,應該由醫生負責保管。我不同意,因為醫生使用藥品、器材,自己保管,以後出了什麼問題,很難查清責任。應該由護士保管。為了這件事,張耀詞說我不聽組織的安排。所謂“組織”就是指張自己。我說這種安排,不全醫療上的安全責任制。因此爭吵起來。張耀詞說︰“不是為了主席,我不受這個氣。”我說︰“你可說反了,我正是為了醫療上的安全,不能聽你的這套指揮。”此後,在救治毛的過程中,還發後了幾次類似的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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