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老何收到了市政府的信,书面上确定了Jerry可以在ASCC呆到学期末。但没有提下学期能不能来的事。这对老何不重要,因为下学期他基本上不想让Jerry去了。这种让孩子不得安宁,大人也跟着受罪的地方不去也罢。 他早就在给Jerry找夏令营。夏令营大部分是美国人办的,也有少数中国人开始办夏令营。当时他犹豫是去中国人办的好,还是去美国人办的好。中国人办的夏令营主要好处是孩子可以学中文,美国夏令营就是孩子玩得好。但正常孩子大都觉得学中文枯燥无味,中文学校也好,夏令营也好,学中文对孩子来说也是不得不为之的苦差事。Jerry这种自闭症的孩子,语言能力本来就不好,两种语言同时学就更加困难。而夏令营的中文老师们都没有受过特殊教育的培训,根本不理解自闭症,完全不知道怎么教这样的孩子。老何以前也送Jerry去上过周末中文学校,他根本就不听,还不时在下面抱怨boring,扰乱课堂秩序,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办。老何只好让他退学了。 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ASCC说要开除Jerry了,这下让老何下决定去中国人办的夏令营了。因为他当时觉得,造成ASCC的老师们频频抱怨Jerry的原因可能是文化的差异,中国人把和孩子拥抱当成爱的交流,而在ASCC的人(严格说来是一些东欧来的中老年女性)却把被孩子拥抱当成性骚扰,所以老何觉得Jerry应该更适合中国老师。不过老何后来发现,美国大部分人还是欢迎孩子拥抱的。是S女士,Maggie等一些ASCC女老师心理肮脏变态,她们的行为并不代表美国主流文化。 最后定的夏令营是他认识的一个中国朋友和几个人开办的,租用了州立大学的亚洲文化中心。开车要二十五分钟,比较远。但近处也没有其他中文夏令营。老何去交了定金,从放假第二周开始。 既然下学期不送ASCC,那么下学期就要给儿子找个新的Day Care,因为夏令营开学以后就没有了。他开始查黄页,上网,一家一家的打电话给Day Care问情况。大部分After School Care要等到八月份才开始报名,而且基本上不提供交通车,家长必须要接送。老何将可以考虑的Day Care记下来,准备放暑假以后,带儿子一家家去看。要找一个不错的,对Jerry比较宽容,而且他也喜欢的Day Care。 接下来的日子里,ASCC的老师们的抱怨明显减少。日子一安定,过得就格外快。三个星期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六月十八日,还差两天就放假了。老何这天照常去接Jerry,走到外面孩子玩耍的草坪边,看见Jerry正在和别的孩子玩。老何站在那里,不想马上惊动儿子,让他多玩玩。一位女老师走过来,对老何说:“何先生,好消息!”“哦,什么好消息?”“Jerry今天输了棋,却很平静,没有发脾气。” “是吗?那真是好消息。” 看来儿子在进步,这位老师也注意到了,兆头很好。老师的话,父母的话Jerry还是听的,只是常常忘记。有时是控制不住,比如输了发脾气。但也在进步,过去是还没有输就发脾气,到后来输了才发脾气,现在是输了并不一定发脾气了。不过进步慢,有时有反复。只要老师有耐心,他是会变好的。 六月十九号,放假的前一天。明天就是六月二十,将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ASCC也在明天结束关门。老何上午送Jerry上了校车,处理了一些其他事情,去了公司一趟,开了一个会。下午3点钟,老何刚回家,突然接到Ms. S的电话。她说Jerry出了大事,家长必须立即到学校去见她。并且说她已先与儿子妈妈打了电话,报告了此事。让老何马上去学校见她。老何问:“是不是孩子受伤了?” “不是”电话那头说。 老何觉得没有受伤,还能有什么大事,必须马上去?S女士每次来都没有好事。学校下午2:30才放学,她2点45就在学校给打电话,显然早就来了。以前她都是事情发生后过一两天才来,今天看来很反常。 来到学校,女士S 和Maggie在门口等着,都板着脸。一见面就将何老爸引到僻静处,对他说:“Jerry今天摸了一个女生的私处。”(He touched a girl's private area)。 老何的脑袋轰的一下差点没有晕倒,这可是重罪啊! 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等缓过气来,才问:“他在哪里?” 她们带老何去了学校礼堂,Jerry正不知所措地坐在台上,旁边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高大魁梧,穿着白衬衫,40岁的左右的男老师。 不知他们和儿子说了什么,Jerry显得很紧张,一见到爸爸就抱住他:“I am sorry. I won't do it again。”(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老何摸摸儿子的头,没有说什么。他相信儿子不会故意那么做的。 大家在台上几张椅子坐下。S女士告诉他,Jerry在游玩时,突然摸了一个女孩的私处,让女孩吓一跳。他们已经通知女孩的家长来了。老何很震惊,从来也没有经过这种事,真不知道怎么办。想了一下,他说:“我为今天Jerry做的事感到很难过。那个女孩是谁,我想见见她,也见见她父母,表达我的歉意,同时让Jerry向他们道歉。我想你们应该知道Jerry肯定是无意的,请你们理解,也请他们原谅。同时我也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孩子错了,我一定会教育他的。” S女士说:“我们必须保护当事人的隐私,你不能见他们。我们也不能将她的名字告诉你。” 她接着说:“我们必须开除Jerry, 不然无法向女孩的父母交待。我上次也说过了,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Jerry就不能再呆下去。” 老何说:“儿子绝对不是有意的,开除是不合理的。” S女士毫无让步地说:“不可能。我们已经给了你们机会了。而且你应该清楚,Jerry下学期也不能再回来了。” 老何对于Jerry是不是做了像S女士说的事有些怀疑:“你说Jerry做的事,我没有看见。能不能告诉我谁看见了?你不让我见当事人,连名字都不告诉,是没有道理的。有没有可能是女孩子误解了?我做为他的父亲,有权知道真相,不让家长知道事情真相就开除他是没有道理的。”老何同时指出:“我早就要求你给我ASCC有关开除学生的规定,你一直就没有给我。你在这里做的仍然是没有任何处罚条例,没有程序,也没有证人,完全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你说开除就开除。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S女士争辩说有人看见Jerry那么做了,但无须告诉老何是谁,也不用证明给他看,他也无权问是谁。S女士说:“开除的通知我们明天会寄给你的。” 老何说:“明天就放假了,你们非得今天开除他,到底是为什么?”。 那位男老师突然大声插话:“你根本不关心孩子。S女士曾经要你带孩子去看counselor, 你去了吗?” 老何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孩子需不需要看counselor,自然有特殊教育的团队建议。其实那些特殊教育的老师们都是合格的counselors。 老何回答说:“没有”。 他厉声质问:“为什么不去?”。 老何说:“他的特殊教育的老师们就是counselors, 他们并并不认为他还需要看别的Counselors。而且这与今天的事也没有关系。” “不看counselor, 孩子当然就有问题!”男老师还在那里愤愤然。 S女士让老何赶快把孩子领走,不能再呆在学校了。男老师也站起来,对老何做出赶紧走的手势。老何站起身,拉上Jerry。对他们说:“孩子是有错,但是无辜的。你们做得过份了。是的,我知道你们不在乎你们这么做会对他会有什么影响。我是他父亲,我在乎,而且会永远保护他的。” 何老爸牵着Jerry的手往外走,一个年轻的ASCC女老师在门口看见了。大声喊:“Jerry, 我会想念你的!”(I will miss you!)。老何只知道这个姑娘常常和Jerry玩,从来没有告过Jerry的状,看上去是那种美国土生土长的姑娘,没有什么城府。她让老何感到一点温暖,觉得也不是所有ASCC的老师都那么没有同情心。 走出校门,老何胸口堵得慌,一股悲苍凄凉的感觉笼罩了他的心头,他思绪很乱,木然地牵着儿子的手,无声地向停车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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