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家和老赵家所在的这一社区几乎全是式样相同的半连体屋。两栋房子之间相隔有十米左右。
比尔家的左邻是一家来自意大利的第二代移民,热情、爽朗,好热闹,几乎每周家里都有聚会,有时还唱歌,放音乐。曾经有几次喧哗声太大,凯西受不了,比尔还去敲门客气地请求他们把声音控制小一点。他们表示歉意,很快把声音控制了。隔段时间,类似的事情又再次发生,比尔不得不再次登门。以后左邻也不介意,见面还是非常热情地问候。路易斯来到三天后,左邻这位有着四个孩子的妈妈就干脆地敲门说她和她全家都喜欢狗,尽管他们家没养狗,只养了两只猫,但这狗的凌晨叫声影响了他们的睡眠。比尔当然只有道歉,并表示正在想办法。
过了几天,右邻的华裔老人(即老赵之前的房主,来自香港的老先生)碰到比尔和凯西去遛狗时与他们打招呼,似乎有意无意地说了声:“这就是你们的狗吗?它个头不大,声音倒不小!”也含蓄地表示了狗叫声对他们的影响。比尔正想说明一下,表示歉意,却被凯西拉着走了。原来在以前的一次聊天中这位华人老先生无意中曾说过狗肉是一种美味佳肴,他以前在香港时吃过。从此凯西对这位华人老先生就有了看法,一直不愿意搭理他,也不允许比尔多与他接近。后来凯西又从报纸上知道东亚人,特别是韩国人、中国人都喜食狗肉。她为此特别气愤,认为这些吃狗肉的人都是野蛮人。
邻居们对凌晨狗叫的反应虽然都很温和或者含蓄,但比尔却感觉很不安。凯西则无所谓。她觉得他们已经想了许多办法,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她甚至还说狗叫是自然的,就像人要说话一样,谁也没法阻止。只要对狗怀着爱心,也就能容忍一时的不适了。凯西一心只关注路易斯的一举一动,似乎对其它的事情都不在乎了。说来也奇怪,过去对声音特别敏感的她,如今也好像真的有所改变。虽说到点狗一叫就会醒,可也不再起来去观察了,似乎真的是司空见惯了。反而是比尔一直难以忍受,采用了多种办法去减低狗叫的影响。由此他推己及人,猜想邻居们一定也如他一样难受,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一晃就过去两个月了,其间邻居们也没有谁再表示过什么。难道真如凯西说的那样,习惯了狗的叫声,也就无所谓了?
那天傍晚,凯西正与路易斯在门前的草地上扔飞盘玩耍,比尔刚割完草在一旁收拾割草机。右边的邻居香港老先生和他的孙子出来了。
老先生原来是和儿子一家一起居住的。十几年前他们全家从香港移民到加拿大。当时有大批的香港人因为惧怕香港将要被中国政府接受而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海外移民潮,加拿大是最大的接受国,仅多伦多的华人人口一下就增加到二三十万人。多伦多的经济也受益于香港移民,房地产、投资、餐饮、消费等都一派欣欣向荣。香港回归中国后,“一国两制”发展平稳,顺利度过亚洲金融风暴,经济等各方面的情况不但没有恶化,反而更为繁荣。几年前,许多香港移民又都纷纷回流到被中国接收后的香港去了。老先生的儿子、儿媳也带着小孙女儿回去了,留下当时上初中的孙子与爷爷在一起。现在长得又高又壮的孙子已经是高中生了,老先生每天上午去茶餐厅坐坐,下午去成人教育学校读英语班,其实也就是分头去会一帮有闲有钱的朋友,日子过得很逍遥。
老先生看到比尔和凯西后,对他的孙子说了几句话,那男孩就朝着比尔家走来。男孩问候了比尔和凯西,很礼貌地说:“我们想请你们控制一下你们家的狗,它在每天凌晨的叫声使我们都睡不好觉。特别是我爷爷,已经被狗叫折磨得都快发疯了!”
比尔连忙道歉。男孩正要离开,凯西插了进来,“我们很抱歉,我们无法控制我们的狗。狗也有狗的权利,路易斯愿意在凌晨叫,他也就有权在那时叫。他又没有到你家去叫,你们睡不好觉跟我的路易斯没有关系!”这明摆着是不太讲道理了。比尔没想到凯西会这样对人说话,一时愣在那里了。
站在家门口的老先生听到了凯西的话,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这两个月来他已经被那狗叫折磨得快受不了了,特意让孙子去代为表达一下意见,只是想孙子英语更好,说出来更为委婉,也免得邻居间难堪。谁知凯西竟然如此无理。他不由大声地回了一句气话:“我这是最后提醒你,你要再不采取措施,小心哪天我杀了这只该死的狗!”他的话是用广东话说的,比尔和凯西都听不懂,但从他的口气和神情,可以估计出他非常生气。男孩子已经跑过去,要扶爷爷进门去。老人气愤异常,不听孙子劝告,竟又加了一句,“我要杀了这只狗!”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比尔和凯西都听明白了。
那边老人被孙子劝回家了。这边凯西停了一阵则大发作了。她抱起路易斯回家,就要翻找电话本找律师,说是要告邻居老先生企图谋杀路易斯。比尔左劝右劝劝不住,最后只好说:“你拿什么去告人家?有什么证据?”
凯西说:“他刚才的话就是证据!”
比尔说:“就那么一句话怎么够?谁都会认为那只是一句气话。要是他真有那样的企图,还是等等看,再多收集一点证据再告也不迟。”如此,好不容易把凯西的情绪平复下来了。
过了几天,比尔再次劝说凯西放弃路易斯,把它送回流浪狗收容所去。凯西根本不听劝说,斩钉截铁地说:“我的生命已经与路易斯连在一起了,永远不能分开。如果要送走,就连我也一起送走吧。”这等于把比尔逼到了死胡同,哪还有什么回旋余地呢?
打那以后,凯西对路易斯看得很紧,生怕有什么闪失。她还注意观察右邻的行动,并煞有介事地记录下来。比尔看了也只有摇头而已。
右邻的老先生并没有对路易斯作出任何举动,两个月后,他就把房子给卖了。随后,老赵一家搬了进来,成了比尔和凯西的新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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