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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时候,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尤其是文革期间,课不怎么上,书也没有读,电影、戏也就那么几部,对那些常看的《地雷战》、《地道战》,革命样板戏,哪个小朋友不是倒背如流,那些经典台词张口就来。唯一有点独立自主的活动就是小朋友们互相讲故事了。 邻家姐姐的风光和罢讲 邻家姐姐比我们高三级,与我二哥同年纪,她特别会讲故事。我们经常是吃过晚饭就到院子里的一棵大樟树下玩“官兵捉强盗”,文革时不敢玩这个了,男孩子只能玩玩打弹子、用自制的弹弓、木手枪显摆显摆,女孩子就玩跳绳、跳房子、跳皮筋、踢毽子。边玩着边等着天黑。天一黑,就派人(大家轮流当差,每次去两人以示郑重)上邻居姐姐家,等她洗完碗,就簇拥着她到大樟树下,给她放好座位,大家团团围住,听她讲故事。她以前读过很多书,会讲很多民间故事,什么《田螺姑娘》、《柳树精》,还有不同的巧媳妇的故事。那时别的不敢讲,讲这些好像没人干涉,因为这是劳动人民创作的故事。大姐姐可风光了,我们围着她就像众星拱月一样。平时见了面也是一口一个大姐姐,嘴甜着呢。有的小朋友还把自己难得的零食和食品贡献出来,如一粒亲戚从上海带来的大白兔奶糖,一颗话梅,一个肉包子,一个苹果……。大姐姐也是照收不误,因为她家生活条件比较困难,父母是一般干部,收入不高,孩子多,这样的东西她平时很少能吃到。 邻家姐姐的风光让我二哥看了,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本来我二哥是这院子里的孩子王,他很有号召力,大家都听他的。二哥的手巧,会自己扎风筝,做弹弓,做木手枪。他扎的风筝能放得很高,还会让所有没有风筝的小朋友都轮流放;他做的木手枪用墨汁涂黑了,橡皮筋拉着一个小木条,还能打火药,响声跟买的玩具枪一样,就是不能连发。二哥的脑子还特别灵,有很多玩的办法,当然也有干淘气事情的鬼点子。他在我们大院里是头一份儿,大家都服他。可是自打我爸被“炮打”“火烧”,又被当成“走资派”批斗了,二哥的孩子王就当不成了。有段时间甚至没人敢跟我们哥儿俩玩,二哥心里闷闷的。不久,我爸“靠边站”了,造反派、保守派好像都不怎么管他了,二哥周围就又围满了小孩,找回了点一呼十应的感觉。就在这时,小朋友们都迷上了听故事,邻家姐姐成了中心人物。二哥就有些失落了。二哥不如邻家姐姐爱看书,肚子里没货,口才也不如她,比不过人家。我原来是二哥的铁杆跟屁虫,他到哪儿我到哪儿。有时他还烦我,我也死皮赖脸地要跟着他。现在我变成邻家姐姐的故事迷了,成天跟在邻家姐姐后面屁颠颠地问些傻乎乎的刨根究底的问题:后来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连唯一的亲弟弟铁杆跟屁虫都“叛变”了,让二哥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二哥神出鬼没了一阵子,我都找不着他。可每天晚上听故事,他还是照样到场。邻家姐姐被大家捧着捧着,就拿起架子来了。每次都要小朋友给东西,如果没有或者是她不喜欢的,就不高兴。这让大家有些扫兴。为了听故事,大家努力地去凑东西。不久,二栋的小三子因为多次偷家里给妹妹留的糖和饼干去献给邻家姐姐,被他妈发现了。他妈是个厉害的,跑到故事会上打骂小三子,也顺带指桑骂槐地骂了邻家姐姐,邻家姐姐又羞又气,就罢讲了。 这可急坏了我们这些小故事迷。我们每天都去央求邻家姐姐,说尽了好话,她就是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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