锉子是我多年的朋友。像孔子他老人家一样,述而不作——喜欢神侃闲聊而不愿意提笔或打字。可惜了他那些有趣的故事。于是,我自告奋勇当代笔,把他的故事记录下来。于是有了这《锉子的故事》系列。第一篇:锉子不久前痛失慈母。清明将至,上一篇回忆四年前回家探亲的事情,怀念母亲的爱。 怀念慈母爱——火锅运,火锅劫 第一次冬天回国探亲,磨拳擦掌要大吃一场。一进门,放下东西没说几句话,老妈就着急地问:小儿子啊,晚饭最想吃什么?我心说,想吃的太多了,不过不能一下都说,说了还不把老妈给急坏了,忙坏了。那就捡最想吃的也简单一点的说吧。大冬天的,当然最好是吃火锅了。一句话出口,老妈乐了!想吃这个还不好办,当即下指示:快快,大家去准备。嫂子赶紧去厨房与保姆一起忙乎,哥哥推车出去采买东西。 我就腻在老妈身边,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喝茶、嗑瓜子、吃水果。老妈都八十二了,除了出门行动有点不方便,得坐轮椅,其它都还好,日常事务还能自理。没俩钟头,嫂子来说开饭了。一看桌上摆着的是个电火锅,还分隔成两半。我问,咱们家以前的那个铜火锅呢?我记得还是老爸当年上北京开会时买的。哥哥说,那火锅早坏了,都几十年的事情了,还提。老妈说,你可别说,你爸还就喜欢这个木炭铜火锅,以前我们每年都要用好几次。提到老爸,大家都不说话了,因为老爸前几年已经走了,当时我没法脱身,没能赶回去送他,一直是个遗憾。 为了掩饰心中的难过,我就说,一路饿坏了,我得使劲儿吃。一桌子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薄薄的肉片,有鸡肉、羊肉、猪肉,那些肉都是真正的新鲜肉,美国的冻肉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还有新鲜的莴笋、小白菜,凉菜里有我喜欢吃的家做香肠和腊肉。大家都给我夹菜,好像又回到儿时的过年过节了。老妈看到我这么大吃,开始还特高兴,说是不是家里的饭特别好吃?我点点头,确实是好吃。其实我都不知道我吃的是什么。老妈看着看着就心疼起来,说:“瞧那国外,哪儿好啊,把我小儿子饿成这样……”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起来。我赶紧安慰她老人家:“美国也有很多中餐馆啊,您那年来的时候不是也吃过吗?现在更多了,各种地方风味的都有。超级市场里也有很多国内的食品、调料。就是千好万好不如家乡好,所以回到家,什么都好。特别是这火锅最好吃,不瞒您说,我在美国还真吃不到这么地道的火锅,特别是我妈制的火锅调料。”老妈擦擦眼泪,笑着说:“好,好,只要我小儿说好就是好。不过,今天的调料是你嫂子做的。”嫂子立马添上一句说:“我也是从咱妈那里学来的!这功劳还得算咱妈的。”把老妈听得可高兴了。 当晚开始,左邻右舍,过去一块长大的小学、中学同学陆续来到,纷纷请吃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大家都约好了似的,不管是在哪儿吃,家里或者饭馆里,全都是请我吃火锅。中午吃了,晚上还接着吃。我说换一种吃法吧,人家还不愿意,都说:伯母不是说你最爱吃火锅嘛!大老远地回来一趟不容易,要吃就捡最喜欢的吃!原来是老妈悄悄地给大家打了招呼呀。可怜天下慈母心。可怜我在家里呆了九天就吃了整整九天的各种火锅。尽管火锅与火锅并不重样,有海鲜的,牛肉的,鱼头的,狗肉的,毛肚的、猪脑的等等,风味有重庆、陕西、东北、上海、傣族、韩国、本地的等等,可到底是火锅呀!我本来打算在家呆十天的,被这一番火锅的重力轰炸吓倒了,提前一天跑了。 最后一站,我到北京去会几个老同学。心想,这回可得换个花样吃吃了,哪怕吃全聚德烤鸭也行啊,那也是我常常惦记的一种吃食。谁知一见面,给弟兄们拉东来顺涮羊肉去了。都说是到了北京,大冬天不吃涮羊肉怎么行?人说命中犯桃花,没有桃花运,必有桃花劫。其实有桃花劫也还凑合,做鬼也风流嘛。哥们这回可能是命犯火锅,用积极的观点看是走的火锅运,用消极的观点看算是一头栽落在火锅劫里了,想躲躲不了,想逃逃不脱,这一通火锅吃得……真正是吃伤了!连打个哈欠都是杂七杂八的火锅味。 回到亚特兰大,太座亲自去机场接我。半路上,太座柔柔地说:“晚上去哪儿吃饭?给你接风。”我美滋滋地喘了口气,刚想充大爷,转念又讨好地说:“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就是您的人了,一切听您的吩咐,太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太座娇嗔地横我一眼:“回国去还没贫够啊!好吧,我想你回去肯定吃请吃伤了,我们今晚吃个清淡点的吧。中国城的大三元改成豆捞坊了,新开张没多久,都说不错。我也没去过,就等着你回来一起去。”我哼哼哈哈地答应着,迷糊过去了。 稀里糊涂地被太座叫醒,我摇摇晃晃地跟着太座走进豆捞坊一看,台湾风味——啊,啊,啊——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我的老妈呀,还是火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