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Halloween就要来到了,看到几位爱好摄影的朋友拍的南瓜照片,很有感触,想起我十年前写过的一篇文章,贴上来应应景吧。 南瓜(Cucurbita Moschata),又名番瓜、番蒲、倭瓜、北瓜等,是一年生草本瓜果类蔬菜,属葫芦科植物。茎蔓生,呈五棱形,无刚刺。叶五角状心脏形。花冠裂片大,黄 色,分雌雄。果长园,扁园等形,果面平滑或有瘤,老熟后有白粉,夏未秋初果实成熟,呈红黄、黄赫、红赫、黄白等各色。原产地有亚洲南部、中国南方、中美洲 等,现世界五大洲都普遍栽培。 借用周斿和大酷各一张照片,先在此鸣谢! 周斿摄影: 大酷摄影: 我自小长大的地方出产南瓜,所以我对小时候和青少年时的记忆与南瓜紧密相连。不管我身在何处,看见南瓜就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或者是提起那时候的事就想到了南瓜。在我的记忆中,南瓜大部分的时间充当的是艰苦、辛苦和贫苦的“形象大使”。 多 年前,曾经有一首《井岗山下种南瓜》的儿童歌曲风靡一时,而我则是早在这首歌诞生的多年以前就已经在井岗山上种南瓜了。几天前我到网上去转悠了一下,竟发 现了这首歌,看来现在国内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还在唱。比起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我不禁感慨万千,“种南瓜的老前辈”的自豪感和沧桑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第 一次种南瓜的那年我九岁,是井岗山小学的三年级学生。因为生活在“革命摇篮”,“艰苦奋斗”是光荣的革命传统,是井岗山精神的核心,这一点我们井岗山的孩 子从幼儿园时就知道了。“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好香,餐餐吃个精打光”的革命歌谣我们人人都会吟颂,“学老红军,做小红军”,“发扬革命传统,争取 更大光荣”的誓言我们早操时日日复习。春天,学校决定全校师生一起出动,把我们位于山坳的新学校两边山坡上种上南瓜,以实际行动向老红军学习。一声令下, 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全部行动起来,课外活动时原本喧闹异常的操场没了人影,全都在山坡上挖南瓜洞呢!一二年级的挖洞任务主要由老师承担,三年级以上就按小组 分工,每个小组挖一个洞。同学们从家里拿来了五花八门的工具,男同学挖,女同学掏土,没有工具的就用手扒,或用瓦片拨拉。挖好了两尺深的洞还要放底肥,肥 料就是学校厕所里的大粪,由男老师和年纪大些的男生挑着或抬着上山坡。盖上土后,当天的活就干完了,要等一星期后肥料沤好才能下种。下种的那天非常隆重, 每个洞下三颗种子,三名同学每人手捏一颗南瓜籽,尖头向下插进土中,其余同学负责洒上细土。以后这兜南瓜就成了小组的“责任田”了。我们每天都要跑上山坡 去看南瓜发芽了没有,发芽后再看牵藤了没有,牵藤了又看开花了没有,开花了更看结小南瓜了没有,结了南瓜还看南瓜长大了没有等等,并且不时浇浇水,拔拔 草,追追肥,培培土什么的。南瓜牵动着我们每个人的心。终于到丰收的日子了,我们喜气洋洋地抬着一个个大南瓜下山。把南瓜放在教室后面,整整齐齐地摞了两 层。课间时,每个人都去挨个摸一摸南瓜。这么美了一星期,记得学校把南瓜都送去开什么展览会去了,以后就不知道那些南瓜的下落了。 种南瓜对小学生来说虽然有些辛苦,可总体上还是很不错的,除了学习老红军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还满足了孩子们对南瓜生长过程的好奇心,对“粒粒皆辛苦”的道理的亲身体验,并感受了用劳动换来的丰收喜悦。比起吃南瓜,我宁愿种南瓜。 南 瓜可真不好吃!我五,六岁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也是我对吃南瓜之苦开始有记忆之时。有相当的一段日子,我们家餐桌上就常常是煮南瓜或煮萝卜当饭吃。 我不爱吃甜食,(也可能是那时根本没吃过好吃的甜食,)南瓜那甜得发腻的味道我特别不喜欢。吃了以后又老打饱嗝,一打就一股难闻的甜酸气往上冒。有煮南瓜 吃其实还是幸运的,我那时小,不知很多人家连这也吃不上。 我们家的南瓜是我奶奶开荒种的。那时有规定,国家干部不许开荒种地,我奶奶是家属,不受这一规定的限制,她就和其他一些有劳动能力的干部家属各展其能,想 办法不让自己家的人挨饿。当过菜农的奶奶是“生产自救”的一把好手,她在山脚下的小河岸边平整出几畦地,地里种上辣椒、茄子、西红柿、黄瓜、青菜等,沿河 岸种了好几兜南瓜。奶奶种的菜长得欣欣向荣,常令邻居们眼馋。一年夏天下暴雨涨大水,没等雨停,奶奶就冒着大雨急急地去看她心爱的菜园。菜园被水淹了,好 几个半青半黄的大南瓜浮在水面上,奶奶正想去把那些南瓜抢摘回来,山洪暴发了,奶奶眼巴巴地看着汹涌的洪水把那几个大南瓜冲走了。她拔腿就追,南瓜在水里 漂,奶奶在岸上跑,一直追了好几里路。终于在河道拐大弯时,奶奶抄近路到了水势较缓的下游,在岸边抓住了南瓜藤,拽上来一大一小两个南瓜。当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的奶奶气喘嘘嘘地抱着两个南瓜走进家门时,我和弟弟都吓坏了。听了奶奶追南瓜的经历后,我狠狠地瞪了那两个南瓜一眼,这两个可恨的南瓜让我奶奶经受 了这么大的风险!我对南瓜的不喜欢上升到几乎怀有恨意了。 1966年“大串联”的时候,井岗山上当时常住人口只有几千,却涌来了无数的满 怀革命激情前来“走红军当年走过的路”的外地红卫兵。宾馆、大厦、招待所、饭店,山上仅有的四个旅馆加上新搭建的竹木棚“红卫兵营房”都住满了人,仍然有 许多红卫兵露宿,最后动员家家户户腾房让屋,让红卫兵住到居民家中来。大雪封山时,据说有十万红卫兵被大雪困在井岗山,北京还派了飞机来空投干粮和被子。 我家也腾出一间房间陆续住过好几批红卫兵,男的女的都有。他们中有的仿佛不可一世,住在我们家好几天,连招呼都不跟我们打,走了也不说个谢字。有的则很有 礼貌,对我们很友好,还讲故事给我们听,用一枚小小的毛主席像章和我换我家的竹扁担。我也尊敬地叫他们大哥哥大姐姐,曾跟着他们去“红卫兵接待站”玩,在 那里我初次尝了井岗山著名的革命传统饭――红米饭和南瓜汤。吃革命传统饭本是井岗山为红卫兵准备的必修课之一,但因为人太多了,一切都忙乱,所以有很多红 卫兵都因不知道而错过了。 为了再现真实的红军艰苦生活,做红米饭用的是糙米,也就是只去了谷壳没经过任何加工的米,南瓜汤没放油仅放了点 儿盐,仅这一点就比当年红军吃南瓜的味道要强多了,井岗山时期因白军封锁缺盐以至熬硝盐代替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干硬的红米饭实在粗糙难嚼难咽,我费了好几 分钟才吃下了第一口,虽然只舀了一勺米饭一勺汤,可吃了半小时也没吃完。看看周围的人,也都苦着脸皱着眉使劲嚼呢。没有人敢倒掉吃不下的饭,谁也不想成为 被好斗的红卫兵战友团团围攻的靶子。也有人为了显示自己的阶级觉悟高和革命感情深,连吃了两三碗,我猜他们可能连嚼都没嚼就囫囵咽下了。我最后还是多舀了 两勺南瓜汤才把红米饭送下喉咙里去的,我不喜欢的南瓜那次帮了我一个大忙。 在插队时吃南瓜更是吃得苦不堪言。我插队的那个小山村山高水冷 无霜期短,一般蔬菜很快就过季节了。至少有半年我们没有什么新鲜菜吃,除了南瓜就是从城里买来的萝卜干了。每到吃饭时,大家一看是南瓜就责怪知青队食堂做 饭的同学,其实做饭的人很冤枉,没有菜叫他或她怎么做?到南瓜也没有吃的时候,大家就只好用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酱油和猪油拌饭吃了。有时我们的队长或生活管 理员硬着头皮挨家挨户去村里或别村的老乡家买菜。老乡家其实也没什么菜,家境好点的偶而会有点腊肉笋干,那是过年过节或是来了贵客才会上桌的,大部分也比 我们好不到哪里去。有的同情知青,会卖点菜给我们。买回来的也大多是南瓜,只有南瓜才能较长地保存。偶尔买回一个冬瓜,那大家都欢天喜地地提前去厨房等吃 饭,连冬瓜皮都用辣椒炒了吃一顿,觉得比什么都好吃。 总之,我从小到大吃南瓜吃“伤”了,1978年考上大学离开农村时,我发过誓,这一 辈子再也不想吃南瓜了,尤其是老南瓜!后来,生活条件好多了,我奶奶曾变着法儿用南瓜、面粉、鸡蛋做南瓜饼,做蜜饯南瓜干,我都不为所动,只是为了让奶奶 高兴才象征性地尝一点。而在我自己的小家里,南瓜一直也没上过餐桌。不过,清香可口的素炒南瓜花和回味无穷的南瓜籽却是我难以割舍的。 可爱的南瓜花宝宝: (图片来自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