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行旅图》是北宋画家范宽(约公元950-1032年,生于五代,卒于北宋)的著名墨彩画,是千百年来众口皆誉的华夏第一山水作品。真迹现存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是天字号的镇院之宝。在高达两米的画绢上,巨𡶶耸立,一练瀑布垂落山涧。溅落的水雾于近山后升腾弥漫,近山上古树嶙峋,寺院静卧。左侧山下一道人正欲跨越溪上的小桥,而画右侧一队旅人赶着驮驴朝左行走在溪边的土路上。 巨峰线瀑,古树山寺,溪流旅人,由高而低,由远而近,三重构图,比例雄奇。山峰壮阔,山寺幽逸,旅人活灵活现,意境深远。不愧是与西方蒙娜丽莎相齐并论的国画巨作。
千百年来,《溪山行旅图》辗转于名门大家,被书画大师与皇家所珍藏,被无数绘画爱好者临摹研习。尽管不曾有人怀疑这幅无与伦比之作出自宋代大家范宽范中立,但作者的署名与画中的原景却没有找到。一直以为这是一幅未署名的写意山水,明代画师董其昌还在画楣上提上了“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作为鉴定。直到公元一九五八年,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工作人员才在画面右下角的树叶丛中找到了范宽二字,作者署名之谜才得以解开。二零二三年四月,更有陕西自媒体人“走走看看”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视频”我找到了范宽溪山行旅图的原景地”,看到后我激动不已,因为他所指的地方离我的故乡不远。我决定回国时无论如何都要拜访这个地点。 说起来让人有宿命之感,之所以能发现《溪山行旅图》的原景地还要感谢这些年国内搞的红色旅游。陕西省耀州照金是中国共产党在陕甘边的第一块红色根据地,是当年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一干人起家弄革命的地方。这里区域广宽,山高林密,便于藏身,是红二十六军的后方基地。其中的薛家寨(因唐末薛刚在此屯兵练武而得名)位于陡峭的山崖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当年陕甘边的机关中樞,建有枪戒𠂆,被服𠂆以及红军医院。但当年与其后的八十年间从未有人将它和《溪山行旅图》相联系,大概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见过这幅名画,甚至不知道范宽这个名字。时间到了二十一世纪,有人在游览研究这个景点时发现了它与溪山行旅图中巨峰相妨,并用无人机从空中进一步确认了其相似性(见链接)。 今年回国探亲,我约亲人一起去探访《溪山行旅图》的原景。到达照金薛家寨,却并无《溪山行旅》的标志,附近倒是有一个新开发的“溪山胜境”旅游景区。进景区需要买门票,游览车票,以及空中览车票。看样子应该与溪山行旅图有关。进入景区后乘游览车在溪边小径朔源而上,来到一高山巨峰之前,换乘高空览车,陡峭向上到一个平台,再拾阶而上约五六百米,抵达一个钢木结构的阁台,名范公台。台上看到周围山景美仑美奂,但并不似溪山行旅图。询问在此的工作人员,他说溪山行旅图中之山水应该是泛指,并无一个具体的对应。失望之余我们决定下山沿溪边小径步行,看看是否是因为山上山下视角的不同让我们看不到行旅图里的效果。
沿小溪步行的感觉好极了,空气清新,凉风习习。更有瀑布挂于峭壁之上,水汽泌散在空气中,整个呼吸道都润泽舒畅。真是洗涤尘肺身心的好去处。难怪西魏(公元535-557年,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一个北方政权,都长安)皇帝将此做为集中和调教秀女之地,故得“秀女房”之名。但可惜“溪山胜境”景区内段并未发现溪山行旅图中的山景。失望之下,一行人中慢慢就有人无心再走,开始掉队,我们的队伍也越来越小了。另一方面,由于道路的不断攀升,旁边的山势也越来越窄矮,不可能是行旅图中的溪山了,于是我无奈地决定无功而返。
出了景区,驱车沿溪旁的公路顺流而下,仍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对岸的峭壁。突然,两座巨峰从峭壁中伸出,巍然矗立于峭壁之前,在左峰右侧皱褶处有一山涧,尽管现已无水,但一眼便识是溪山行旅图中瀑布之所在,想这必是“走走看看”网主所指的溪山原景。于是在路旁停妥车辆,下车仔细端详这一伟岸的山峰。 除巨峰的形状以及右侧的山涧之外,峰顶的形状也以及左侧的小山峰也与溪山行旅图中无异。巨峰脚下,溪流之滨,现仍有一条道路,仿佛历史在此从未改变过。千百年来大抵如此。 唯一改变的是瀑布和瀑下溪流,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山不转水转,瀑布的烟霞和涓流都已消失沉寂。昔日的美好不知是当年范大师笔下的创意,还是如今的沉默是岁月的磨砺。无论是哪一种都说得过去。北宋的中国仍处于暖期,此后中国经历了气候上的小冰河时期,也经历了历史上的多次异族入侵,河水改道,人文变色,能维持山岳伟岸如故已是不易。 拍照,上车。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是终于见到《溪山行旅图》原景的满足,也是对千年沧桑的感念:换却行旅人,仍识范溪山。 二零二四年四月十四日于陕西耀州秀房沟。 相关链接:我终于找到了《溪山行旅图》的原景地 https://youtu.be/wkEAEstWqd0?si=-_ajBvEkt5Egdcl1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is4y177RH/?spm_id_from=333.337.search-card.all.cli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