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本文原是在椰子博的《从中国好歌曲里看新中国人的崛起》後面的跟评,椰子的原文准确地捕捉到了《中国好歌曲》里的时代气息,我的跟评想做些许补充。发现越写越长,只好独立成文。
一直以来我是音乐的门外汉,年轻时也听过当时的流行乐,但都没有入心。记得後来准备考GRE的一天,我坐在书桌前,看不进书,我的收录机不知怎麽调到了点歌台,一群来自上海各大学的学生们点著他们喜欢的歌,我就那麽听著,木著,任凭春光撒在身上,虚度了一个下午。
後来在美工作了,我的同事里有一位填字游戏迷,我们每天中午吃饭的时侯都会聚在一起跟她做填字游戏,科学历史地理等题目我还好,但一到音乐我就抓瞎,正好我的上司 Bill 对此很精通,他能准确地答出每首歌是那个年代,它的内容,演唱者等等。每当我称赞他这方面的知识的时侯,他总是说,他经历过那些个时代。
Bill 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比我年长,一直以来是我的上司,师长,和搭档,我很欣赏他优雅又略带不经心的风格,与我的认真执著形成对比。每次我们俩出差,他讲business,我讲science,合作得天衣无缝。两个家庭也相互走动,他的太太是位美术老师,优雅,谦和。我和Bill几乎无话不谈,但他的音乐我却进不去,用他的话说,我不属于他的时代。
让我真正觉得我属于哪个时代的歌是《我们是八十年代的新一辈》,虽然开始时没有注意到,但当那二十年真正来临的时侯,我的心里激荡著,煎熬著,“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几乎是在这首歌的驱使下,我回国应聘,和同学聚会,等等,等等。
在一番折腾沉浮动荡之後,我听到了《中国好歌曲》,第一次为音乐、为歌著迷。
首先让我著迷的是这些歌曲的原创性,作为一个技术人,我对原创性的向往到了挑剔的程度,看《中国好歌曲》就象是看发明展览,听作者讲述思路的来龙去脉,真是一种享受。我为一个好的表达惊叹,欢呼,陶醉,即使是没有被导师选上或评到的歌,也有些许闪光的点,也让我心动。
其次,我惊异于新的一代中国人的内心的力量,追求,灵动,和多样性。我看到了选歌底下那些或单人独室,或聚朋结伙,或家庭支持,或逆境搏击的一代年轻人,和一些并不太年轻了的年轻人,这让我觉得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就象我在美国的科技展会上感到美国是个伟大国家一样。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就是由这样的人塑造的,其它的一切都会消失,这些人的新点子,作品,产品,甚至行为,会积淀在民族的记忆里,最终形成这个民族的性格。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很高兴《中国好歌曲》让我听懂了这麽多歌。不管是传统还是摇滚,不论中国风还是西洋音,一直站在音乐门外的我,一下子被许多种歌所吸引,所陶醉。
周三的《一个歌手的情书》和莫西子诗的《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仿佛说的就是“我”的过去,穷困过,彷徨过,也爱过。如果一个女人跟你说你送给她的野草比玫瑰还美丽,你会不会一辈子不弃不离?如果一个男人给你说要死就死在你手里,你是否愿以生相许?
涂议嘉的《蒲公英在飞》,一嗓子“无所谓”,唱出了女儿的自由和天真,一句要写歌“从九岁到九十九岁”,除了十六岁的她谁还有配有那样的自信?
赵雷的《画》和霍尊的《卷珠帘》 更是让人百感交集。赵雷这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带著家庭的伤感,“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画上母亲安详的姿势,还有橡皮能擦去的争执”,可是“我没有擦去争吵的橡皮,只有一支画著孤独的笔”。让人嘘臾。但愿他能“画一个姑娘陪著,再画个花边的被窝,画上灶炉与柴火,一起生来一起活“。
而霍尊这个大四男孩的清婉嗓音, 唱出的却是妇人的幽怨:
“镌刻好 每道眉间心上 ,
相思蔓上心扉
她眷恋 梨花泪
静画红妆等谁归
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 (霍尊《卷珠帘》)
这两首最美的歌都出自单亲家庭,这也许可以叫做一种缺失美吧。老天把痛降于你,又赐予你敏感的神经去感受它,丰沛的大脑去咀嚼它,最後让这些刺骨的痛经陈年酿成醇,让人迷恋,让人沉醉!
也许狂风爆雨之後,才发现恬淡才是生活的真味,一曲 Old Jazz最能抚慰这时候的心。带著那麽点蓝调,那麽点自嘲,不经意间一切都可以入歌了。《先生小姐的那些事》轻松活泼,"多幸运能和你踏上音乐旅行,多变的青春里还有这倔强的热情“。经先生小姐组合改编的导师杨坤和蔡健雅的歌也非常好听。只是我觉得他们改编的周华健和刘欢的歌味道不调,这两位大侠的英雄豪情和Jazz Blues 有点格格不入。
如果要问这个时代的音乐特征是什麽,我想是——逐梦。
逐梦中最为执著的莫过于两位年过四十的男士。四十六岁的张岭曾是崔健乐队的贝斯手,为了学习Jazz去澳洲留学,最後喜欢上了Blues。而四十三岁的西安老钱,则用原汁原味的陕西话演绎那蓝色的调子。殊途同归,两人的歌曲内容竟都一样:我没有喝醉。
“她跟我说爱我
一辈子都跟我过
她跟我说爱我
一辈子都跟我过
可我昨天才知道
她跟别人也这麽说“ (张岭 《喝酒Blues》)
“不管你是谁
不管你是谁
不管你是谁
我已疯了
其实我不会
我不会
我不会为你
喝醉“ (西安老钱《今天我疯了》)
四十岁的男人,蓝色的调子是岁月带给的一抹沧桑,更是历练赋予的一份内功,那曲尽头的婉转恰似他的逐梦——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实际上,当不同风格的歌溶于同一棵心的时侯,这棵心便不再有年龄,经世而不沧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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