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子城38--南潯線王牌對決
安芃
如果岡村率領麾下所有五個半師團的日軍全部沿長江向西進攻,以日軍的攻擊能力,一個月內攻占武漢肯定不成問題,但岡村卻不能這樣做。
攻占武漢,只是日軍實行武漢會戰的目的之一,而非唯一目的。日軍參謀本部希望在攻占武漢的同時,儘可能尋殲武漢外圍的華軍主力,以迫使以蔣偉人為首的國民政府投降。
然而,這時的國民政府已經從抗戰初期喪師失地的慘敗中清醒過來,在檢討了以前一味死守的僵硬做法尤其是南京保衛戰的教訓之後,蔣偉人也學乖了,這回軍事委員會保衛武漢的作戰方針是守武漢而不戰於武漢,只在武漢市區留下少量部隊堅守,主力則配置在長江兩岸做縱深機動防禦,可戰可守可退,以保持戰略機動。
面對華軍保衛武漢的戰略部署,岡村應該說相當清醒,他知道,如果不能消滅武漢外圍長江兩岸的華軍主力,日軍顧慮側翼安全,無法放手進攻武漢。即便勉強攻下武漢,在長江兩岸華軍重兵威脅之下,日軍在武漢也不一定能站穩腳跟。因此,必須首先肅清長江兩岸的華軍主力,他才能安心攻擊武漢,並且在攻占武漢之後長期據有。
長江北岸的華軍由輔助進攻的日軍第2軍負責,岡村要操心的是長江南岸的華軍,如果不能肅清長江南岸的華軍,無論他攻下武漢多麼神速,他的勝利都要大打折扣。
為了圍殲長江南岸的華軍部隊,岡村制定了第11軍下一步的作戰計劃∶以一部兵力繼續沿江向西攻擊武漢,另以一部兵力從九江沿南潯線南下攻占德安,相機攻占南昌,然後向西迂迴,和西攻武漢的日軍以及江北的第2軍一道對武漢實行戰略大包圍,一舉圍殲武漢外圍的華軍主力。
計劃確實很刁,胃口也大的出奇。大概是輕取九江的戰績讓岡村信心爆棚,以為日軍在中國大地上真的可以指哪打哪,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可是,在南潯線,他將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薛岳,負責贛北南潯線一帶防守的,是華軍第九戰區第一兵團,其司令官正是薛岳薛伯陵。
儘管薛岳指揮的蘭封會戰以失敗而告終,但薛岳的膽識卻令蔣偉人印象深刻。因此,蔣偉人不僅沒有怪罪薛岳,而且繼續委以重任。
1938年6月6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解除了薛岳的第一戰區前敵總指揮職務,同時任命薛岳為由陳誠為戰區司令官的第九戰區第一兵團總司令,與張發奎的第二兵團一起負責長江南岸的作戰。
薛岳的第一兵團共有十個軍二十多個師近二十萬人,駐防贛北鄱陽湖西岸的南潯路和瑞武路一線。
九江陷落以後,負責九江防務的第二兵團司令官張發奎被調往第四戰區,第二兵團從九江防線撤下來的三個軍調歸第一兵團司令官薛岳指揮。這三個軍是:歐震的號稱“鐵軍”的第4軍,李漢魂的第64軍,李覺的第70軍。其中歐震,李漢魂是薛岳的廣東老鄉,李覺則為湘軍名將。
這一下薛岳手中的部隊又多了好幾個軍,其中負責南潯線防務的部隊達到七個軍。
薛岳將兵,多多益善,薛岳擅長指揮大兵團作戰,兵力越多,他指揮起來也越是得心應手。
此時的薛岳,信心滿滿,做好了迎戰準備,為岡村布置好了他自己獨創的“反八字陣勢”,就等着日軍上門送死。現在薛岳不怕日軍前來攻擊,就怕日軍不來攻擊,只要日軍敢來,南潯線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薛岳憋足了一股勁,一心要好好打一仗,以雪上次蘭封戰敗之恥,好好出出胸中那口惡氣。
薛岳,華軍嫡系精銳中的王牌將領;岡村,日本陸軍部隊王牌指揮官。現在,在南潯線,王牌和王牌相逢,王牌對決,針尖對麥芒,一場惡戰即將開始。
趁着惡戰尚未開始,我們來把薛岳和岡村兩人做個大致比較,你會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實:這兩人實在有着太多相似之處。
薛岳出道極早,十歲就離家進入廣州陸軍小學學習受訓。岡村出道也不晚,14歲便考上東京陸軍幼年學校,在少年從軍這一點上,兩人驚人地一致。
薛岳早年就結交了一群當時志同道合且後來赫赫有名的朋友葉挺,葉劍英,張發奎,陳誠等人;岡村就讀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時,同班同學中,也有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安藤利吉等人。
坂垣征四郎和土肥原賢二兩人,中國人無人不知,都是戰後被判處絞刑的日本甲級戰犯。安藤利吉這個名字對中國大陸人民來說有些陌生,但上了年紀的台灣人一定記得這個人,這個安藤利吉是駐台日軍的最後一任司令官,戰後在盟軍的監獄裡自殺身亡。岡村和這三個人後來都銜至日本陸軍大將,因而這幾個人所在的日本士官學校第16期被稱為“榮譽的16期”。
後來被派往德國考察期間,岡村寧次等人在德國南部小城巴登巴登發起成立了一個巴登巴登盟約組織,這是一個軍國主義的軍人組織,主張軍主民從,國家軍事法西斯化,這個組織後來發展成少壯派軍人法西斯主義組織二葉會和一夕會,最早的成員還有後來權傾一時的東條英機和山下奉文等。混痕跡於這樣一群人中間,對岡村後來的步步高升大有助益。
在華軍當中,薛岳就象個救火隊員,哪裡有險情就調往哪裡。
岡村在日軍的情形也薛岳極為相似,只是岡村沒有把自己比喻成救火隊員,而是用了另外一個詞:泥瓦匠。
在東北清剿抗日游擊隊時,岡村曾對自己的親信參謀長說,“你我都成了泥瓦匠,哪裡作戰出了麻煩,就叫去塗抹一番”,用詞不同,意思相近。
中國北伐期間,為了阻止北伐軍進入濟南,日軍製造了濟南慘案,在國際上引起很大反響,岡村被派去善後。1932年第二十九路軍淞滬抗戰以後,岡村又被派往上海收拾亂攤子。後來東北抗日烽火遍地,岡村又被調往東北鎮壓抗日游擊隊。到武漢會戰打響,岡村又被派往華中擔負第11軍司令官重任。能者多勞,這一點亦與薛岳相似。
的確,岡村寧次才智過人,這一點在他就讀陸軍士官學校時已露端倪。在陸軍士官學校,岡村成績優異,與另兩名成績優異的學員永田鐵三和小畑敏四郎一起被稱為學校的“三羽鳥”。就是這個所謂“三羽鳥”,後來首先在德國訂立了巴登巴登盟約。
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三羽鳥岡村寧次,永田鐵山和小畑敏四郎
所謂“三羽鳥”也就是中文“三傑”的意思。
與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三羽鳥”相似的是,在中國國民政府的黃埔軍校中也曾有過表現優異的“黃埔三傑”,乃黃埔一期中的三個湖南人蔣先雲,賀衷寒,陳賡。
黃埔三傑:蔣先雲,賀衷寒,陳賡
當然,在學校表現優異並不能保證一輩子順風順水,前途坦蕩。在“黃埔三傑”當中,只有陳賡傳奇一生,銜至共軍開國大將。其餘二人,黃埔三傑之首的曠世奇才蔣先雲不幸於北伐中戰死,賀衷寒一生追隨蔣偉人左右,儘管銜至國軍陸軍中將,一生業績卻乏善可陳。
相似地,日本陸軍士官學校著名的“三羽鳥”中,也只有岡村寧次飛黃騰達,銜至日本陸軍大將,職達中國派遣軍總司令,權傾一方,炙手可熱,其餘二人一生都平淡無奇。
與土肥原賢二一樣,岡村寧次一生的主要事跡都與中國有關。從陸軍士官學校畢業以後,岡村擔任過幾屆陸軍士官學校清國留學生區隊長,也就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中國留學生班的班主任,與一些後來名動九州中國留學生孫傳芳,閻錫山,何應欽,李烈鈞等人結下了師生之誼,這為他後來在中國的發展打下了基礎。後來岡村寧次還做過學生孫傳芳的軍事顧問,隨同孫傳芳作戰,在與北伐軍的作戰中,孫傳芳兵敗,岡村逃跑時趁機偷走了孫傳芳指揮部里長江中下游一帶的軍用地圖,正是他偷走的這些地圖,後來讓他的部隊吃過苦頭。
作為日本著名中國通的岡村寧次,與土肥原賢二一樣,也有一個極大的缺陷,他不了解一個他最應該了解的人物--薛岳薛伯陵。
薛岳薛伯陵--這就是岡村司令官即將面臨的對手,一個讓他吃盡苦頭的對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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