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愚公,居然是真的! 你到过美国南达科他州的拉什莫山吗? 这拉什莫山就是赫赫有名的总统山,这里有美国国家纪念公园,山上有四位著名的美国总统华盛顿、杰斐逊、老罗斯福和林肯的面部雕像。 南达科他州的总统山 如果你真到过这里的话,我想你一定会跟我一样失望的。当你真正站在这四位美国总统的雕像面前时,你才发现,这四个总统雕像并非象照片中展示的那样好象雕刻在峻岭之上,而是雕刻在一个极小的小山包上,几个总统像挤挤挨挨,有头无身,显得有点可怜。我这时的感觉,不是雄壮或者伟岸之类,我这时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被忽悠了。 不过,既然你已经到了南达科他,尽管这总统山让你失望,但还有另外一个去处肯定不会让你失望,那就是距总统山仅仅17英里以外的黑山。 就象故意要跟总统山的总统雕像唱对台戏似的,在黑山,也有一尊巨大的雕像,而这尊雕像比四位总统的雕像足足大了十多倍。如果你刚看过了总统山的总统雕像,再来看黑山的这尊雕像,那你的感觉绝对是—震撼! 总统山纪念的是四位总统,那么,黑山的这尊巨大的雕像的纪念的又是什么人呢?又是谁吃饱了撑的要雕刻这样一尊巨大的雕像呢? 那就让我从这尊雕像的原型说起吧。 黑山这尊雕像的原型,是一位外号叫做“疯马”(Crazy Horse) 的印第安人酋长。 为一位印第安人酋长雕一尊比四位总统还大的雕像,这事听起来似乎有点邪门? 的确,这事要放在其它地方,听起来就有点反常。但要放在南达科他州,那就再正常不过了。因为南达科他州是个印第安人聚居州,州内有大片印第安人聚居地。1990年由凯文·科斯特纳执导并主演的反映印第安人生活的奥斯卡获奖影片《与狼共舞》就是在这里拍摄的。正因为如此,这个州不喜欢哥伦布,将每年一度的哥伦布节改为土著美国人节(Native American Day),每年的这个节日,该州的各个城市都会有游行庆祝活动,当然纪念的内容与其它州完全不同了。 “疯马”酋长本名克利(Curly,1841--1877),是南达科他苏族印第安人酋长。1868年,当地苏族印地安人与美国政府签订了一个条约,苏族印第安人同意进入政府划定的印第安人聚居地生活,政府答应为其提供生活保障。条约上写道,“只要河还在流,草还在长,树上还有叶子,达科他的黑山就永远是苏族印第安人的圣地”。条约很正式,上面还有着美国总统的签名。 然而,在苏族印第安人交出土地搬进聚居地以后,根本得不到政府保证的作为交换的食品,衣物和帐篷。看到同胞们受到欺骗,生命与生活毁于一旦,疯马酋长率领他的部落进行了不屈的反抗,多次打败白人殖民者军队。最有名的战役就是小比格霍河战役,疯马酋长率领他的印第安人部队全歼了美国白人殖民者卡斯特(Custer)的骑兵队。 由于寡不敌众,武器装备悬殊,苏族印第安人的反抗失败了,疯马最后死于白人殖民者之手。他死的那一天,是1877年9月6日。 疯马酋长死了,而我们的主人公接着就要登场了。 就在疯马酋长被杀31年以后的同一天,也就是1908年9月6日,未来的雕刻家柯扎克·希欧考斯基(Korczak Ziolkowski)出生于美国一个波兰移民家庭。 与疯马酋长生死日期上的巧合让柯扎克感觉到自己与疯马酋长先天地在精神上有着某种传承关系,这是他欣然接受苏族印第安立熊酋长的邀请为疯马酋长雕像的一个重要原因。 很巧的是,疯马酋长死时年仅36岁,而柯扎克从1947年提出劈山造像的跨世纪方案开始,到他1982年去世为止,他献身疯马雕像的时间,也刚好是36年。 1949年疯马雕像正式动工时,柯扎克·希欧考斯基已经年过四十了。他把自己的十个子女全都带到山上来,立志仅以自己一家人之力全部承担起为疯马雕像的工作。这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计划中的这尊雕像是一个高踞于山顶的三维立体石雕,雕像高180多米,宽210多米,光是头部就有9层楼房高。疯马酋长骑在马上,手指前方,好象在回答白人殖民者说,“这是我们的土地,是我们得以安葬的地方。” 疯马雕像头部 柯扎克知道,自己这一生绝对无法完成这样巨的工程。他更知道,他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已,总会有完成的那一天的。 看到这里,您想到了什么?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伟大领袖前门毛老三篇中的《愚公移山》。这柯扎克不就是一个活生生如假包换的愚公吗?只不过他要做的事不是移山,而是锉山,先是他一个人锉,后来是他与自己的子女一起锉,他过世以后,他的子女坚持继续锉。他们已经这样锉了六十多年了,据说还要三十多年才能锉完。柯扎克的这种做法,实在是与愚公在精神实质上毫无二致。 美国愚公柯扎克·希欧考斯基和妻子 在中国,愚公,那只是个传说;但在美国,愚公,居然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在中国愚公移山的传说中,最后的结果是:愚公挖山的行为感动了天神,天神命令神仙替愚公把山背走了。 其实,美国愚公柯扎克的行为曾经也感动了“天神”。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提高了少数民族的地位,更多的人知道了“疯马”的故事,也听说了疯马雕刻者的轴劲,纷纷来到黑山参观这个远未完成的雕塑,门票和捐款收入都增加了。政府的国家艺术基金会也在多元文化的旗号下两次要给“疯马”上千万美金的奖金,但是,柯扎克两次都拒绝了。柯扎克也象疯马酋长一样,两次都毫不含混地对美国政府说了“不”,他不愿让“疯马”被政府招安,变成国家纪念碑,变成一个装门面的多元文化象征,宁可推掉巨款,一家人只靠捐款和门票收入维持,再慢慢锉它个七八十年。 说实话,这“疯马”雕像的确让我受到了震撼,这震撼一方面来自于伟岸的雕塑本身,更多地来自于柯扎克·希欧考斯基的人生抉择。他的抉择让人知道了,愚公移山并不仅仅是一个神话传说,还可以是人生的真实,人生还可以有这样的活法。他的抉择足以让人重新审视生命的形态与意义。 如果说,总统山的总统雕像是一件主流艺术品,纪念的是美国历史的荣光,那么疯马雕像就是一件非主流艺术品,它纪念的并不是美国历史的荣光,而是美国历史的疮疤。看到这个雕像,人们就会想起殖民者对印第安人的无情杀戮以及印第安人被强迫进入聚居地的血泪旅程。所以,对这尊政治不正确的疯马雕像,政府从未做过任何宣传,没有到过南达科他的人,基本上对这件雕像一无所知。正因为如此,更显出柯扎克是一个与疯马酋长一样的特立独行的英雄,他们有着特别的精神传承,那就是敢于对政府说不,不向强权低头,一切全靠自己的奋斗精神,这种精神,也正是美国精神的实质。 离开疯马时,我在留言本上写下了一句中文:“可敬的美国愚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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