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红楼六：荣府童养媳花姑娘

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把给人做小老婆当作自己人生的最高理想吗？

在现实生活中是否有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但在《红楼梦》中肯定有这样的人，至少贾宝玉的贴身丫环袭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要考察《红楼梦》中的袭人这个人物，那就一切都要以她给人当小老婆这个最高理想为基础，否则，您就没有办法很好地认识和理解这个人物。

袭人是《红楼梦》中一个十分吃重的角色，在曹雪芹的前八十回中，“袭人”这个名字一共出现了738次，甚至超过了女主角之一的“宝钗”出现的次数（694次，要把“宝钗”，“宝姑娘”，“宝姐姐”加在一起才能勉强超过“袭人”出现的次数），可见袭人这个人物在书中的重要性。

袭人对自己给人做小老婆的理想的追求，是从她给贾宝玉做童养媳开始的。

《红楼梦》中，袭人第一次出场，是在书的第三回《贾雨村夤缘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中林黛玉进荣国府的那天晚上。那一次出场，袭人戏份不多，作者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袭人的来历，“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上有‘花气袭人’之句，遂回明贾母，更名袭人。这袭人亦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这里实际上已经很明确地描述了当时袭人对宝玉的态度：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宝玉—至少在态度上，已经是活脱脱一个童养媳的心态了。

然而，袭人作为贾宝玉的童养媳还不止在态度上，很快袭人就成了贾宝玉实质上的童养媳。袭人第二次出场，其跟贾宝玉的关系就有了实质性的突破。

袭人第二次出场，是在书的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当中，在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一阵梦中云雨遗精之后。

书中这一段写得非常精彩，我抄在下面：

袭人伸手与他（贾宝玉）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

处，只觉冰凉一片沾湿，唬的忙退出手来，问是怎么

了。宝玉红涨了脸，把他的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

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今

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一半了，不觉也羞的红

涨了脸面，不敢再问。仍旧理好衣裳，遂至贾母处来，

胡乱吃毕了晚饭，过这边来。

袭人忙趁众奶娘丫鬟不在旁时，另取出一件中衣来与

宝玉换上。宝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万别告诉

人。”袭人亦含羞笑问道：“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

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宝玉道：“一言难尽。”

说着便把梦中之事细说与袭人听了。然后说至警幻所

授云雨之情，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

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

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

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自此宝玉视

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

即使当初懵懵懂懂地初读红楼，也觉得这一段很精彩，是《红楼梦》一书中不多的当时就能吸引我的段落之一，甚至觉得可以作为性事启蒙知识来读。

曹公这一段描写，告诉了我们很多信息，大致说来，可以归纳成如下几条：

第一 ，当初贾母将袭人分派给宝玉时，实际上私下已经承诺将袭人许给宝玉了，所以袭人心里已经明确了自己就是宝玉的童养媳，她也常常提醒自己这个童养媳的身份，并且时时以这样的身份来严格要求自己。

当然，以袭人丫环的身份，她将来只能给贾宝玉做妾，不可能做正房太太。所以说宝玉的婚姻生活有些奇怪：小老婆很早就敲定下来了，却迟迟不知道大老婆在哪里。

第二，袭人比宝玉大两岁，被宝玉称作姐姐，那更是名符其实的童养媳。

第三，宝玉将自己的童贞给了童养媳花袭人。

第四，贾宝玉与花袭人的这一次嘿咻，大概只能算做一番性事技术方面的探讨和切磋，至少在贾宝玉这方面，应该与爱情无关。

第五，此时贾宝玉已经懂得性事，已经基本上是个男人了。所以以后贾宝玉对红楼女儿的体贴与关爱，并非一个无知孩童的胡闹，而是一个具备了情欲的男人对女性的不带情欲的体贴与关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这次嘿咻后，袭人就更加死心塌地地做起了贾宝玉的童养媳，并且将这个童养媳还做得挺到位，差不多把她作为女性的全部妻性和母性全都放在贾宝玉身上，书中对此有很细致的描写。

第九回《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当中，宝玉要去上学了，袭人恋恋不舍，

至是日一早，宝玉起来时，袭人早已把书笔文物包好，

收拾的停停妥妥，坐在床沿上发闷。 见宝玉醒来，

只得伏侍他梳洗。宝玉见他闷闷的，因笑问道：“好

姐姐，你怎么又不自在了？难道怪我上学去丢的你们

冷清了不成？”袭人笑道：“这是那里话。读书是极

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终久怎么样呢。但只一

件：只是念书的时节想着书，不念的时节想着家些。

别和他们一处顽闹，碰见老爷不是顽的。虽说是奋志

要强，那工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

也要保重。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可要体谅。”袭人说

一句，宝玉应一句。袭人又道：“大毛衣服我也包好

了，交出给小子们去了。学里冷，好歹想着添换，比

不得家里有人照顾。脚炉手炉的炭也交出去了，你可

着他们添。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白

冻坏了你。”宝玉道：“你放心，出外头我自己都会

调停的。你们也别闷死在这屋里，长和林妹妹一处去

顽笑着才好。”说着，俱已穿戴齐备，袭人催他去见

贾母，贾政，王夫人等。

少年时初读这一段，我完全没有感觉，只是觉得啰里啰唆的。但这次重读，我才体会到，袭人对宝玉说的这些话，完全不是一个纯粹的丫环能说出来的。既希望宝玉好好学习，又怕他一心向学忘了家里；既期盼宝玉发奋用功，又怕他学业太重累坏了身体；把衣服手炉交给了下人，又怕下人慵懒照顾不周，那简直就是千叮咛万嘱咐，语重心长苦口婆心，那样的一种复杂的情愫，那样的一种关切的口吻，不可能来自一个纯粹的丫环，只可能出自一个妻子或者母亲。

如果您完全不了解《红楼梦》，不了解其中的人物，只是先看到这么一段，您会怎样判断袭人和宝玉的关系呢？您大概会错认为这袭人是宝玉尚在蜜月中的新婚妻子。

如果光看这一段，您也许会以为宝玉要去上学的学堂，大概没有万里之遥也是千里迢迢的，宝玉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实际上呢，这学堂只不过一里开外，宝玉也不过去了大半日就回来了。这一段细致的描写，表明了袭人对宝玉的情谊与眷念，已到了须臾无法分离的程度了。

的确，既然袭人已经许给了宝玉，那么，在贾宝玉身上，寄托着袭人的将来，寄托着袭人终身的幸福，所以，袭人对宝玉无论有怎样的关怀，怎样的期盼，那都是毫不过分，绝对可以理解的。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关怀和期盼，才迫使袭人后来勇敢地就宝玉的成长环境在王夫人面前斗胆直谏，就是这次直谏，让袭人向着自己的理想又靠近了一步。

袭人对王夫人的所谓忠言直谏，发生在书的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当时贾宝玉因故被老爸贾政一顿屁股打了个半死，在屋里养伤，王夫人叫人过去询问情况，袭人抓住机会大胆说出了一番自己的看法，建议将贾宝玉搬出大观园去，理由么，我将袭人的原话抄在下面：

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

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

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

外人看着也不象。一家子的事，俗语说的‘没事常思

有事’，世上多少无头脑的人，多半因为无心中做出，

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只是预先不防

着，断然不好。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

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

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

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

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要叫

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

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

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不

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

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

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

人，惟有灯知道罢了。

这样一段话从袭人口里说出来，非常非常贴切。

袭人建议将贾宝玉搬出大观园的理由，说白了就两个字：“避嫌”。而这个建议由袭人提出来，比其他任何人提出来都更加合情合理，为什么呢？

首先，袭人比谁都了解贾宝玉，因为贾宝玉曾跟她初试云雨情，她了解宝玉乃性情中人，既然可以跟她花袭人有这样的事，也就难保不会跟其她人也有同样的事。宝玉独居美女丛中，这样的机会实在太多了。一旦出点差错，比如弄大了谁的肚子什么的，后果的确很难收拾，对荣府，对当事人—不管是谁—都是灾难性的。所以，对袭人而言，让贾宝玉搬出大观园去避嫌，实在非常迫切。

其次，袭人很明白自己是贾宝玉的童养媳，从一个女人的角度考虑，她也希望贾宝玉能够避嫌，不愿看到贾宝玉跟许多异性在一起，跟很多女人有染。

第三，同样作为贾宝玉的童养媳，袭人认定贾宝玉是她未来的丈夫，是她的天，是她未来的整个世界，她当然希望贾宝玉（当然也包括她自己）能有个稳定的将来，在脂粉堆里厮混的贾宝玉不能给她安全感。所以他希望贾宝玉能够搬出去，脱离大观园脂粉圈，有个安静的读书环境好好读书，能为将来打下一个安身立命的根基。

作为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或者丈夫能够踏实，上进，对生活有计划，有追求呢？否则，女方就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喜欢看《爱情保卫战》的人，一定看过很多这样的故事。袭人的感觉就是同样故事的红楼版，非常真实。

所以，如果我们设身处地地站在袭人的角度考虑，她的这一番建言，实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完全可以理解，无可厚非。

而且袭人很会说话，其字里行间，似乎都是在为宝玉和荣国府的名声着想。听了袭人这样一番说辞，王夫人不能不为之动容，忙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忘了。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成全我娘儿两个声名体面，真真我竟不知道你这样好。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王夫人的这一番话，等于是给袭人又吃了一颗定心丸，给她做贾宝玉小老婆的理想又多加了一层保证。

而且王夫人说话算话，在接下来的第三十六回《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里，王夫人干脆调整了袭人的待遇，将袭人原来大丫头级别每月一两的月利银子翻了一番，提高到姨娘（也就是小老婆）级别每月二两，并且这二两银子直接从王夫人自己的月利银子里出，体现了王夫人对袭人的格外看重。王夫人甚至还交待凤姐说：“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这就摆明了袭人正式开始享受姨娘一级的待遇了。

现在，袭人离自己的给贾宝玉做小老婆的理想只有一步之遥，荣国府的花姨娘现在呼之欲出，只有最后一步现在还没有走出去。

为什么没有走出这最后一步呢？书里是这么说的：

王夫人含泪说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

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

长长远远的伏侍他一辈子，也就罢了。”凤姐道：

“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王

夫人道：“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

许，三则那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纵有放纵的事，倒

能听他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

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然而，造化弄人，王夫人和袭人都没有想到，因为后来贾府的变故，花袭人成为花姨娘的最后一步永远也没有机会走出去，袭人也永远失去了成为贾宝玉小老婆的机会，所以，袭人在荣国府的身份也就永远停留在了童养媳的位置。

这对于袭人来说，应该是幸运大于不幸，袭人后来的命运，其实比她最初的最高理想还要好的多。当然，这是后话了。

给袭人招来非议的事情发生在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在这一回里，宝玉身边的丫环晴雯，蕙香，芳官三人被赶出了荣国府。这几位被赶出去的原因之一就是平时开一些在王夫人看来非常不恰当不体面的玩笑，比如蕙香，因为她自己和贾宝玉同一天生日，她就在背地里开玩笑说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让王夫人认为是在引诱宝贝儿子，所以要赶出去。

这件事与袭人的关系是：丫头们开玩笑的私房话是如何传到王夫人的耳朵里去的呢？连贾宝玉也觉得奇怪：“这也罢了，咱们私自顽话怎么也知道了？又没外人走风的，这可奇怪。”

很显然，肯定有人告密？这个告密者是谁呢？

鉴于王夫人对袭人的器重，我想荣国府很多人以及很多读者都会认定是袭人告的密，这是全书中最给袭人招来非议的地方。

那么，这个告密者究竟是不是袭人呢？

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曹雪芹在《红楼梦》一书中留下了很多谜，这个告密者也是其中之一。因为《红楼梦》八十回后的内容已佚失，我们也不知道曹公最后有没有揭露出这个告密者。

尽管我无法确定是否袭人告密，但我可以根据书中的内容做出我自己的判断，而我的判断是：这个告密者不是袭人。

下面就说说我的看法。

让我们再回放到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宝玉挨打之后，袭人抓住 一个机会向王夫人进言，在她们两人之间，还有如下一段对话：

王夫人见房内无人，便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儿

捱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

了？你要听见，告诉我听听，我也不吵出来教人知道

是你说的。”袭人道：“我倒没听见这话，为二爷霸

占着戏子，人家来和老爷要，为这个打的。”

这是作者的一段纯客观的描写，两人的对话发生在房内无人的时候，也就是说，这时候袭人说的话，只有王夫人和袭人两个人知道，如果袭人要告密，这时候尽可以告。当王夫人问宝玉挨打的原因，问是否环儿（即贾环）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袭人的回答是：“我倒没有听见这话。”

读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宝玉挨打，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伶人蒋玉菡，王府来要人，这是个公开的原因，贾府人人都知道。另二个原因就是贾环在贾政面前告了一状，说宝玉调戏金钏，导致金钏跳井自杀。这第二个原因尽管没有公开，但实际上贾府也是人人皆知。因为这第二个原因直接关涉到宝玉与贾环以及王夫人与赵姨娘的关系，所以袭人不肯说出来，只说“我倒没有听见这话。”这说明袭人并不是个喜欢嚼舌头的人。

如果这一段对话还不能说明问题，那么我们再接着往下看，接下来还有一段对话。因为此时房内无人，所以王夫人让袭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

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来住

就好了。”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

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袭人连忙回道：

“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

……”

省略号省略掉的，就是袭人的那段述说宝玉为什么要搬出大观园的内容。

如果袭人想告密，这是她多好的一个告密的机会，可是她却连一句具体关涉到其他人其它事的闲话也没有说，而且生怕王夫人有什么怀疑，连忙回答说“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

由此可见，袭人并不是个喜欢说闲话喜欢告密的小人。

尽管王夫人看重袭人，但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袭人这次进言的机会还是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所以，很难想象，如果袭人想告密，有如此现存的好机会不抓住，却要另外再找机会告密。

如果不是袭人告密，那又是谁呢？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或许真的象袭人对宝玉说的：“你有甚忌讳的，一时高兴了，你就不管有人无人了。我也曾使过眼色，也曾递过暗号，倒被那别人已知道了，你反不觉。”

究竟谁是告密者，还是个谜，只是我自己相信，袭人并不是这个告密者。书中一开始对袭人的形容就是“心地纯良”，读完全书，我们看到袭人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与人为善，从来没有也没想过要伤害其他人，为人也算得沉稳敦厚，我相信，告密这样的事，她做不出。

人的命运真的很难说，一心想做贾宝玉小老婆的荣府童养媳花袭人，最后一步终于没能走出去，后来却阴差阳错地做了蒋玉菡的正房太太，算是红楼群芳中结局最好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