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城20—三个人头万古冤
安芃
在湖南省湘阴县的开福冲村,新宁县的庄姜村和桃江县的黄土仑村,各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坟墓,这三座坟墓现在已经杂草丛生,几乎难以辨认。
70多年来,生活在村里的人们很少有人知道这三座坟墓的墓主是谁,也几乎从未看见过墓主的后人来这里祭奠,更没有人知道埋在这里的人过去曾经是他们村民的骄傲,是他们走出山村,走向外面世界的榜样。
这三位墓主,就是70多年前的长沙警备司令鄷悌,长沙警备二团团长徐昆和长沙市警察局长文重孚。
鄷悌,徐昆,文重孚
1938年11月20日晨,鄷悌,徐昆,文重孚三人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这时离长沙大火才刚刚一个星期,办案效率实在高得让人惊讶。
在绑赴刑场的途中,酆悌低头垂泪,一言不发,他心里肯定有委屈,却再也找不到地方倾诉了。文重孚,徐昆明显不服,高声谩骂,一路不停:“张治中不是人!”“张治中是湖南人的魔王”等等。如果张治中也跟他们一道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那他们又能骂谁呢?
三人被执行枪决的刑场地名叫侯家塘,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山野岭,现如今已成为长沙城内繁华的闹市区。今天居住在侯家塘的人们,夜深人静时,是否还能听见冤魂的呜咽?
长沙大火案档案
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人被处决了,而对长沙大火负有直接领导责任的湖南省主席张治中却只受到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处分,“革职留任、责成善后、以观后效”。与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人相比,别若霄壤,这大概也是徐昆,文重孚二人临刑前大骂张治中的原因。
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个人冤吗?当然冤,直到今天我还在这里替他们喊冤。
平心而论,这三个人对长沙大火的确负有责任,但无论如何,他们只是遵命行事,这中间当然有处置失当的地方,但也有太多人力难以控制的客观原因,他们只应该对长沙大火负他们应负的那部分责任。
有责,不等于有罪,即使有罪,也绝对罪不致死。
应该说钱大钧等人的最初判决量刑还是相对恰当公正的。
然而,不论在什么时侯,也不论在什么地方,当某一个伟人过于伟大时,其他人就相对显得过于渺小了,渺小得连生命都可以被别人当作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或筹码。在这种情况下,法律条文容易变成如今清明节坟头焚烧的冥钱,尽管花花绿绿煞是好看,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排不上用场;这时的法律程序,则有如孩童娶媳妇过家家,热闹也许热闹,却也是张翼德绣花,握着丈八蛇矛当不得针(真)。
或许,蒋伟人,毛伟人们之所以伟人,正是由于他们站在法律之上的缘故。
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个人的确冤。可是,他们冤,难道张治中就不冤吗?
其实张治中更冤,真正在舆论中心替蒋伟人挡箭背黑锅的不是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个人,而是张治中张文白。蒋伟人严惩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个人,却轻轻放过了张治中,显示出其作为伟人的老辣的政治手段。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人人都有个心理倾向,喜欢刨个根问个底,喜欢追寻个幕后黑手啥的。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人被处决,人们禁不住还会继续往上追究,眼光必定会落在他们上面那个命令他们放火的人身上,这个人自然就是张治中。
当时,湖南人都极为作为湖南同乡的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人抱屈,还有民间才子炮制了一幅有名的对联,
横批:张惶失措
上联:治绩如何,两大政策一把火
下联:中心安在,三个人头万古冤
对联将张治中的名字巧妙地镶嵌其中,对仗工整,用词辛辣,矛头直指这位下令放火的湖南省主席,一时间,张治中在湖南成为众矢之的,万夫所指,让他百口莫辩。
第二年,也就是1939年,张治中到重庆,去拜访当时也在重庆的著名教育家胡子靖,胡子靖不肯见他,将拐杖往地上直顿,说:把学校还给我,再来见我!胡子靖是长沙著名的明德中学的创办人,明德中学也在文夕大火中被烧了。
毁于文夕大火的明德中学
甚至到21年以后的1959年,中共文坛盟主郭沫若在自传《洪波曲》中提到文夕大火时还在数落张治中的不是,惹得张治中不得不去信为自己辩解,声称自己下令放火也是迫不得已遵命行事。试想,如果张治中也被一同绑赴刑场执行枪决,那么叫屈的就不只是湖南人民了,安徽人民肯定也会加入叫屈的行列,到那时,谁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可想而知。
蒋伟人毕竟是伟人,他不会那么傻,他知道他需要有人在舆论中替他遮风挡雨。蒋伟人轻轻放过张治中,用意非常明确:人们要往上追究,追到张治中这儿就打住吧,我把张治中都轻轻放过了,若继续往上追究,还能追究出个什么来呢?
一场震惊世界的大火,两天之内,便匆匆结案了。
也许,战事吃紧,非常时期,办案也不得不速战速决。
文夕大火将近两个星期以后,也就是1938年11月25日,蒋伟人又在衡山主持了被载入史册的著名的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有陈诚,何应钦,白崇禧,冯玉祥,张治中等国军上百名高级将领参加,中共代表周恩来,叶剑英也列席了会议。
这次会议对长沙文夕大火也做出了检讨,蒋伟人在检讨中指出:“就这一事件的根本成因研究,可以说不属于哪一个个人的错误,而可以说是我们整个团体的错误。”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没有想到酆悌,徐昆,文重孚三个人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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