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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峰航線10 駝峰,駝峰! 2025-09-11 06:05:54

駝峰航線


劉小童



第十章 駝峰,駝峰!



  墜毀、墜毀!


  一千二百公里的“駝峰航線”(北線),全程險象環生,白天飛越“駝峰”南線都艱險萬分,現在又要在漆黑、茫茫夜色中跨越那道屏障、跨越那道橫在途中的“天塹”,艱難之程度,可想而知!


  見到每一位曾在“漆黑之夜”飛過駝峰航線的老人,都問一句話:“伯伯,黑夜裡飛‘駝峰’是什麼感覺?”


  回答都是言簡意賅:如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閉上眼睛跑百米衝刺!


  全程都要做儀表飛行!


  鄧湯美是1944年夏天進入“中航”擔任副駕駛的,老人回憶,夜航飛行,在航線兩端、巫家壩和汀江對飛。飛行員凌晨兩三點起床,去庫房取降落傘和氧氣面罩,副駕駛在地面對飛機安檢,機長檢查駕駛儀表,然後開車,滑行到起飛線,塔台放行命令一下,把油門開至最大、讓發動機發出巨大轟鳴的機長立即鬆開剎車——起飛!


  飛機像一匹脫韁的烈馬一樣,霎時在跑道上快速滑過,昂首鑽入茫茫夜色之中。


  鄧湯美:一開始,飛北線自大理點蒼山以西,沒有任何檢查點,白天還可以參照已熟悉的地形、地貌,山脈河流及機場附近的城鎮村落,夜間飛行猶如瞎子跑步。


  老人說,從喜馬拉雅到野人山茫茫林海直到最後跨越橫斷大山和高黎貢山,天地一片黑!機長要目不轉睛地盯着儀錶盤上的每一個儀表指針和讀數,副駕駛則利用機上無線電定向機ADF找兩端兩個電台定向,再將航圖攤在兩腿之間,依照定向台給出的坐標,標出所飛飛機的實際位置和航跡,報務員則將接收到地面氣象台給出的航路天氣預報,經機長綜合計算,確定飛機方位。碰到不好的天氣,機長一路都要不停地修正偏流導致飛機偏航的航向,否則,飛機一旦有偏航沒發現或不及時修正,就是機毀人亡!


  大地、山河,除了星星點點,上下左右,一片漆黑。空中,雪山冰峰間,一架C-47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其間。關閉了照明燈的機艙內,,無人講話,只有機翼兩旁的兩個螺旋槳發出輕快的“嗡嗡”聲。照射儀表的熒光燈在暗夜中透出柔和的光亮,這光亮,從儀錶盤上折射出來,又依稀地反射到正副駕駛的面龐上,這是一張多麼稚嫩而又年輕的面孔啊,和平時期,這副面孔,可以和母親撒嬌,可以和女友呢喃細語,可以盡情歡樂。是戰爭,讓還很年輕的孩子們早熟懂事;是戰爭,讓這些健康、陽光的孩子們把性命置之度外,用血肉之軀在狂風、驟雨、暴雪之夜抗擊冰峰雪川和萬丈深淵;還是戰爭,讓他們過早地承擔起保家衛國的重擔!


  老人說,你們文人就是能想象,這樣“安詳”的情景,飛十次、二十次能遇到一次就是燒高香!你想,白天要麼是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過,要麼是咬着牙、硬着頭皮闖,夜間的危險,還用多說嗎!


  多數時間是惡劣的天氣,日本人的“零式”機在這樣氣候下是不出來的,那,就要和惡劣的天氣斗!


  “中航”無線電高級技師寧衡在“駝峰航線”時期,一直在中國、印度兩邊基地來回跑,安裝、調試無線電台。老人說,磁羅盤、無線電定向機和無線電台都有個晝夜效應問題,越到晚間故障越多,準確率越低、效果越差,全部失靈也不奇怪。問老人坐着“自己”家的飛機過“駝峰”是什麼感覺,老人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別說他們開飛機的,就連我們在後面的機艙里看着兩側陡峭的崇山峻岭、猙獰突兀的冰山雪峰,精神上都是一種折磨!


  老人說,過“駝峰”最擔心的就是定向機和無線電失靈,如果是白天,還可以參照熟悉的地形走,要是夜間,那真是雪上加霜!


  1944年3月28日深夜,黃官悅駕駛一架C-47載着滿滿一艙炮彈從汀江飛昆明,在“駝峰航線”上遇到強氣流,飛機就像一隻在汪洋中被巨浪掀起的小舢板,一會兒被高高抬起,一會兒又向深淵墜落。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隨波逐流、飄蕩起伏的C-47沒有被徹底壓到谷底摔個粉碎,也沒有被拋向兩側的冰峰而撕成四分五裂。凌晨4點,猶如在群狼中逃出來的一隻可憐的小動物,他們總算是在地獄大門前逃出。


  此時,他們多麼想儘快落地,好好地休息和調整一下疲倦至極的身軀。


  誰都沒有想到,又一個麻煩降臨了。正要和地面聯繫的報務員發現,發報機壞了。


  剎那間,三個人不約而同地一齊把目光投向自動定向儀,此時,這是最後的希望!


  可一看定向機的指針,三個人的心都涼了——也壞了。


  剛才遇到的氣流實在太強了,以至於機載自動定向儀。無線電在劇烈顛簸中全部損壞!


  怎麼辦?


  漆黑的夜晚,C-47孤零零地像浮萍一樣在空中漂浮,像無頭蒼蠅那樣亂轉,轉到油盡之時,也是飛機撲向大地之刻。


  煎熬的時刻,副駕駛和報務員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兩人的眼睛都看着機長、看着黃官悅,此時,這個大他們十多歲的人是惟一的主心骨。


  按剛才的側風和順風,大致估算一下飛機可能處於的方位,機長轉過身,看着已經連續飛了四天、雙眼都是紅紅的副駕駛和報務員:“你們……休息吧,我一個人來……相信我。”


  兩個夥伴還要爭辯,但看到機長嚴厲中又透出一絲慈愛的眼神,他們明白機長的意思。的確,大眼瞪小眼乾坐着,還不如趁這個時間休息。


  副駕駛和報務員身子在座位上一歪,不一會兒,機艙里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他們太累了,起五更、爬半夜,一直是不停地飛,一天飛兩個來回,有時兩個半。沒日沒夜,多想能多休息一會兒,可沒辦法,前方打着仗,公司飛行人員又嚴重短缺,汀江堆積如山的各種軍需哪一樣不都是亟待啟運回國,而這一切,都是依賴這條航線、這百十號人!


  疲倦,使他們顧不得這是在空中、在漆黑之夜、在迷航的機艙里,合上雙眼就能安然入睡。


  他們相信自己的機長,相信黃官悅,這位曾駕駛“樂士文”號載着孫中山先生及其夫人宋慶齡女士升空的優秀飛行員,一定會想出辦法,再次逃脫鬼門關。


  黃官悅回頭看看倚靠在座位的副駕駛、報務員,兩張稚嫩的面孔安詳地合閉着眼睛,均勻的呼吸正從他們鼻翼中發出。看看油量表,所剩已經不多,這樣乾耗下去的後果想都不用想。思忖片刻後,黃官悅下定決心,他長長舒口氣,把右手放在油門拉杆上。


  他慢慢地把左發動機油門把柄拉到全收檔位。


  左發動機轟鳴聲驟然頓減,直至最後悄然無聲,左螺旋槳也漸漸停止轉動,說時遲那時快,黃官悅一個停車,接着猛踩右舵。


  他要關閉一個發動機,僅靠一個發動機維持運轉使飛機滯空。這是惟一的辦法,他要讓C-47在空中盤旋,只有靠這個方式,才能讓C-47在最省油的狀態下,盤旋、等待。


  盤旋、消耗時間,等待、等待天亮。只有在盤旋中等到天亮,才能知道自己是在什麼位置,才能最後回到溫暖的家!


  重載的C-47很難控制,得使勁踩住舵才能讓飛行姿態正常。見飛機是在略有傾斜的盤旋中,雙眼通紅的黃官悅輕輕點燃一支香煙。


  冬季的西部,天亮得更晚,此時,他多麼想能讓時間快點流逝,讓他早點知道C-47的位置。


  茫茫夜色,一隻金屬“大鳥”在崇山萬嶺上空,孤獨地轉着圈,一圈、兩圈、三圈……


  時間,像涓涓細流,悄悄地流淌,一分、一秒……


  黑黑的夜色漸漸褪去,東方,一絲光亮慢慢顯露,魚肚樣的白色越來越大,天,終於亮了。趕緊叫醒兩個夥伴,面色憔悴的機長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的副駕駛、報務員一同把目光投向舷窗外。


  淡淡的霧氣籠在山川間,仿佛給大地披上一層薄薄的紗衣,透過這層“紗衣”,三個人同時認定:下面是馬龍!


  昨夜的大風把他們吹過了頭、吹過了昆明、吹到了陸良、霑益之間!


  位置確定,黃官悅馬上把關閉的左發動機重新開啟,C-47愉快地掉轉過身,向着昆明飛去!


  講過這件事情的老人說,C-47單台發動機只有一千一百九十馬力,黃官悅在超載情況下,僅靠一個發動機,還能盤旋滯空這麼長時間,實在太艱難、也太不容易,這需要機長有相當高超的飛行技術才行!


  可是,不可能誰都能有黃官悅他們這樣從強氣流中脫逃的好運氣。


  11月17日,由機長布朗(J.S.Browne)、副駕駛迪恩(J.J.dean)、報務員楊光瀏執飛的“中航”C-53(60號)在昆明起飛一小時後,還向地面發來“一切正常、即將跨越橫斷山脈”的電報,之後,再就杳無音信。


  後來查到,設在雲南驛的導航台曾收到過楊光瀏最後一封電報,稱其之遇到惡劣天氣,正打開艙門拋卸……,電波戛然中斷。


  徐承基老人說,報務員楊光瀏是想告訴地面,飛機正在被強氣流往下壓。肯定是為了減重,機組打開艙門準備往外拋卸載重,結果還沒來得及就……慘啊,到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搞不清他們墜機具體方位,估計又是在橫斷大山那一帶,屍骨全扔在那個冰天雪地里了。


  魔鬼般的“駝峰”,你究竟要把生命帶到何方!


  飛行冰窖


  日本人的“零式”機如果及時觀察,不等對方發現就跑、就躲,還能有逃掉的可能,但“駝峰“是必經之路,駝峰航線上的惡劣氣候就擺在那裡、就在那裡等着,你無路可逃、無法選擇!


  日本人都是在哪裡出現、氣候“惡劣”到什麼程度?每一個從地獄門口逃脫回到地面的機組說法都各不相同,飛機的損失如此之高,讓習慣掌握第一手資料的邦德坐臥不安,和第一次飛阿薩姆時心情一樣,邦德突發奇想,他要嘗試一下,親自飛一回讓飛行員們談之色變的“駝峰航線”!


  1944年9月8日,第二十航空隊B-29從成都起飛轟炸鞍山,為了查看轟炸效果,二十航空隊總司令柯斯特·E·里美將軍決定,親自乘一架B-29,到鞍山上空“轉一圈”,看看孩子們的轟炸效果如何?


  將軍親赴前線,沒有遭到任何勸阻,沒派幾架飛機緊緊相隨,來個“貼身”保護什麼的,也沒有指示24503號:飛臨戰區後,找個安全地帶,躲遠一點。更不下個一俟轟炸結束,讓“首長”先走這樣的命令。一切不僅都沒有,而且司令部還專門命令里美將軍所要乘坐的24503號B-29機長柯納特:不能因帶領將軍參戰而放棄起飛或不按航線飛行。(注一)還就怕載着“首長”的B-29飛行員走“安全航線”,這不是把“首長”往死里推嘛!


  擔心出麻煩,24503號機長柯納特想拒絕,婉言道:“長官上去了沒位置坐。”


  回答更痛快:“那不是有竹椅嗎,搬一把上去就行。”


  機長繼續“對抗”:“沒有安全帶。”


  回答:“沒關係,起降時讓他呆在比較低的地方。”


  可憐的機長再也無法拒絕。


  於是,有人搬了一把竹椅放到B-29機艙里,總司令也真就那麼坐着到了鞍山上空。轟炸開始了,戰友們分批把彈艙里的炸彈傾瀉到日本人頭上。地面,日軍頑強抵抗,像聖誕節的禮花一樣,高射炮彈密集地在每一架B-29機身旁爆炸。空中,到處都是高射炮彈爆炸後綻放出的一朵朵看起來很是絢麗的火光和團團黑煙,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把B-29推得搖搖晃晃。


  “咣”隨着一聲巨響,龐大的B-29機身不由自主地顫動一下,一發炮彈擊中24503號飛機,充滿火藥味的艙內頓時煙霧繚繞,有人大聲呼喊和求救,機長轉身一看,將軍沒了!再定睛細看,透過煙霧,拖着急救箱的總司令正爬過狹小的機艙去給機槍射手包紮傷口。


  ……


  和二十航空隊總司令一樣,邦德也要親自到死亡航線上去走一遭。稍有些不同的是,里美將軍是在硝煙瀰漫的戰場,而邦德要去的地方,雖然沒有槍林彈雨,但卻是夾雜着狂風暴雨的死亡航線。


  也有相同,都是在空中。


  1943年1月26日,中國航空公司一架載着國民政府要員的DC-3準備從重慶起飛,經昆明、汀江,至加爾各答。和第一次“開闢”新航線情景完全一致,也是在飛機馬上起飛那一刻,邦德跳了上去。


  公司的“領導”走了,連個“隨從”也不帶,更沒有人前來送別,也沒有人想想,假如“領導”真的有去無回,“中航”怎麼辦?


  繼續干!


  這是邦德的觀點,也是他的口頭禪。


  相信制度,不要相信人。從到“中航”那天起,邦德就一直致力於在公司中推行這條經營管理手段。雖然“國統區”言論還算自由,傳播異類思想的報紙、主張另類制度的雜誌都可以在街面上大行其道,但在受過幾千年封建統治、盼求“青天老爺”普度眾生的中國人心中、在由高高在上的蔣委員長領導的國民政府操控下,“中航”中,邦德的“思想“多少屬大逆不道,多數“中層”以上的管理者對邦德兜售的“貨色”嗤之以鼻。然而威廉·蘭霍恩·邦德絲毫不掩飾自己在“中航”的管理手段。一次和總經理王承黻閒聊中,談及此事,王承黻對副董事長常常離開公司頗有微詞,高高瘦瘦的邦德坦然一笑:“王,我承認你說的是事實,但我相信,公司制定出的所有章程都是經大家討論,所以是比較合理的,大家只要能在規範的範圍內做事,是否整天坐在副董事長辦公室,不必計較太多。”


  本想反駁自己的“上級”、“泛美”派駐中國航空公司總代表,可王承黻一時還真想不出駁斥的觀點。和美國人打交道這麼長時間,除了對他們的一些言行有時確實看不慣、不能完全苟同外,其他,也沒什麼。人家是“參股”的另一方,除了財務大權一直是牢牢掌控在中國人手中,整個飛行業務還全是依靠他們。還別說,也許真是“制度”有效使然,即使是在戰爭年代,“中航”在“內外”夾擊中,不也是有條不紊、按部就班地飛來飛去嗎!


  既然“制度”沒規定副董事長出行要迎來送往,一個人獨來獨去又會如何!


  沒有繁縟的迎送、沒有杯斛交錯,會使一切程序更簡單。


  總經理王承黻也跟了出來,想和副董事長一同飛,被邦德勸阻。其實,他也怕“萬一”,雖然剛說完人不是第一,要“相信制度”,但如果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也是麻煩,畢竟不是美國人。他不想讓公司的“大股東”怪罪自己。


  和C-47相比,C-53和今天的飛機客艙座位差不多,也是縱向排列,一邊兩個座位,中間是過道,邦德找了個空位坐下。


  在一陣轟鳴中,C-53升入藍天。


  按邦德計算,飛機剛剛離開昆明六十英里左右,機身便出現強烈的顛簸,只見一團團濃霧從舷窗外飛速而過。


  糟糕的天氣來了!


  為了能更好地觀察飛行狀態,邦德走進駕駛艙,他讓副駕駛到後艙,自己則坐到了右座。飛行程序就此改變——“中航”公司副董事長擔當本次航班的副駕駛。


  C-53被團團濃霧圍住,前面航線上就是高山,為了避免撞山,機長悉尼·德堪佐夫開始爬高,他是希望以此能擺脫糟糕的天氣。滿座的C-53爬升得非常艱難,德堪佐夫告訴邦德,如果是貨機,將無法這樣爬高,只能做儀表飛行。


  C-53艱難地爬到了14000英尺高度,但依舊是在濃霧中飛行,德堪佐夫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再也無法升高了。


  邦德看了一眼溫度表,刻度顯示,艙內溫度急劇下降了近二十度。


  德堪佐夫和自己的董事長不約而同地相互對視,他們都明白,最麻煩的事情即將來臨——結冰。


  飛過那條航線的老人都說,在飛行中所遇到的惡劣天氣中,和狂風、驟雨、濃霧、大雪相比,最令人發怵的就是結冰,因為只要結冰,整個機身氣動布局就跟着改變,機翼的升力減小,機身重量加大,飛機已近於難以操縱之階段,再往下發展,就跟一塊石頭似的,很快就掉下去!而冬季,最容易結冰,能快點衝出去是運氣,否則……


  誰都知道。


  真是刻不容緩,邦德馬上打開擋風玻璃上的酒精噴霧器,想靠酒精的揮發把冰面限制在最少範圍。


  噴霧器工作正常,酒精均勻地成霧狀塗抹在前擋風玻璃上,但能明顯看得到,除冰效果並不是很好。


  霧太大了!


  薄冰,一層一層,慢慢地結着。


  越擔心越出事,關鍵時刻,該死的溫度計指針再次下降,這意味着,結冰只會越來越嚴重。邦德透過薄冰,從側面舷窗往外看,潔白的冰晶已經開始從機翼的翼尖慢慢向整個機翼擴展。他示意德堪佐夫是否能增大速度,好讓C-53快點衝出結冰區。


  德堪佐夫懊喪地搖着頭,這個高度,油門推得再大,發動機功率輸出效果並不好,搞不好,極容易失速。


  白瑩瑩的冰晶完全圍住機身,要命的是,這還沒完,冰晶開始試圖裹住螺旋槳。


  每隔四五分鐘,一些冰塊被螺旋槳甩掉,脫落的冰塊會“噼里啪啦”地打到機身上。


  不幸中的萬幸,發動機工作正常。


  聽到冰塊甩到機身上發出的聲音,邦德和德堪佐夫由衷地感到一絲安慰,這證明,發動機在工作,螺旋槳依舊在轉動,只要螺旋槳轉動,飛機就還是在空中、還是在飛行,通過軟管吸氧。機艙濕度低於40度。而一萬英尺的高空空氣非常稀薄。


  C-53還是在前進!


  就怕聽不到“啪啪”聲音,那可真是大禍臨頭。


  氣溫依舊繼續下降,機艙內供暖系統停止工作,溫度計指針已經越過了最低刻度,邦德估計應該是在零下三十度左右。在這個高度和溫度中,本迪克思無線電羅盤完全失靈,已經不讓人信任。擔心被冰凍結住,從結冰開始,後座的報務員羅昭命就一直不停地轉動裸露在機身外的德律風根定向儀。從定向儀上判定,飛機還處在航線上,但具體是什麼地方,三人都無法回答。但有一點可以放心,這種天氣,日本人肯定不會出來。


  機身上的冰層越來越厚,機艙內的溫度繼續降低,連舷窗內側都結滿了一層冰霜。


  機艙外,冰層蔓延在機身上的面積越來越大,從機艙風擋玻璃到客艙舷窗,最後到全部機身,C-53被冰雪包裹得嚴嚴實實!


  外面的景物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人就像坐在一個四面八方被冰雪掩蓋着的房間裡。從被冰霜覆蓋得嚴嚴實實的舷窗往外看,只能感覺到,外面,有一個隱約發光的白色“亮點”,那是太陽!此時,它就是歸家的路、就是指點迷津的萬能之神,就是眾生依託的希望!


  邦德把蘸滿酒精的手掌伸出去,按在擋風玻璃上,試圖融化一點冰霜觀察外面的情況,哪想到,酒精迅速揮發,擋不住寒氣的他忙縮回手,一塊肉皮差點被扯掉。


  如果能從空中觀望,除了兩個螺旋槳沒被包裹住,露出的葉片還在旋轉外,載着二十多名乘客的C-53在冰山雪峰之間移動的,就是一塊飛行的“冰塊”。


  不,是一座移動着的飛行冰窖!


  ……


  再次把光着的掌心壓向側窗,堅持住,終於,冰霜融化出一塊“手掌”,透過它,邦德把眼睛幾乎貼在玻璃上向外看,C-53已經鑽出濃霧,從來都沒見過這麼明亮的陽光就在頭頂上,發動機整流罩的輪廓大部顯露,翼尖上的冰晶已逐漸融化。


  機艙內,溫度正在逐漸上升。


  再一次看窗外的景色,大地一片生機盎然——C-53已經跨越了“駝峰”,汀江,即將到達!


  機艙內,三個人長長出了一口氣。後艙,從飛機結冰開始,就一直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二十多位乘客不約而同地鼓掌:“機長太棒了!”


  C-53經停汀江,邦德要在這裡下飛機,而機長德堪佐夫還要帶着他的乘客完成還未完成的旅行,飛向本次航班的目的地——加爾各答,在和機長告別時,在以往的飛行中,遇到過多少次險情但都沒有今天這樣如此驚心動魄的邦德握住機長德堪佐夫的手:“生命,真是妙不可言!”


  也許只有經歷過大劫大難又重新回到這個世界的人,才會發出這樣的感嘆!


  豈止機組技術精湛,旅客的表現更棒!


  回憶起這次難忘的飛行,中國航空公司副董事長,威廉·蘭霍恩·邦德這樣在日記中描述:……能僥倖活下來,是由於本次飛行,我們擁有一位老資格、飛行技術甚佳的飛行員和最好的報務員,另外德律風根定向儀和發動機儀表的表現相當出色,還有,在瀕臨絕境中,旅客們堅持得非常好。真的,“中航”公司的旅客遭受困境而毫無騷亂及怨言,令人驚奇,讓我感動。


  現在我知道,中國航空公司的飛行員們是怎樣飛越“駝峰”的!(注二)


  難道僅只是邦德一個人的生命“妙不可言”?難道那些把孤魂留在了雪山深處的弟兄們的生命就那樣算了?劫後慶幸的“激動”就是那麼一小會兒,邦德知道,此行目的是,第一,了解了氣候“危險”的程度,第二,如何在惡劣的氣候條件下,把傷亡減少到最小。這些不僅是“中航”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也是回復國民政府交通部、“泛美”總部的詰問所需解答的問題。


  回到重慶,在和王承黻詳細談過如何有驚無險地飛越了“駝峰”經歷後,“中航”副董事長再次給國民政府交通部和“泛美”總部寫信,回復是以邦德和王承黻兩個人名義寫的:……必須承認,這條航線已遠遠超過了最大安全範圍,如果惟一在目前能夠做到的,就是,如果飛行員飛到這種超過最大安全範圍外,我們惟一能夠做到的,就是希望他們能夠折返回來,或者,年輕的飛行員回來。(注三)


  這是查找“中航”歷史資料中,惟一一次看到“中航”高層人士最無可奈何的文字和語氣。


  於是我傻乎乎地問老人們:有“折返”回來的嗎?


  老人苦笑一下:“孩子,到了前進、後退差不多都是死的時候,你想啊,誰還往回飛。再說,航線上哪有幾天是好天氣,天天折返?可能嗎?”


  其實還是有一次,但不是“有意”折返,是被大風硬給吹回來的。


  飛越“駝峰”英雄人物一:飛行天才——潘國定


  只要想,弄塊石頭擺在那兒,他肯定能飛起來!名氣大。飛行這個圈中,沒有不知道這個人的。


  熟識潘國定的老人說。


  和大多小巧玲瓏的南國眾生相比較,1915年出生於廣東新會的潘國定身材高挑,濃眉大眼的,穿上筆挺的飛行制服坐在機艙里,用現在的話形容,帥呆了!


  活脫脫一個衣服坯子。


  不僅形象好,駕駛技術在“中航”,是超一流。


  二十歲去美國讀書,在華盛頓州立大學攻讀工程學位期間,假期就去打工,在魚罐頭廠壓瓶蓋,到建築工地乾重體力活,掙來的錢全都用來學飛行,先後在寇克斯航空學院、漢克飛行學校系統地學習過航空工程、航空儀表和無線電。梁鶴英後來在加爾各答“中航”基地做地勤,和潘國定打過多次交道。老人說,大多數飛行員都是只負責飛行,潘國定不僅會飛,還精通航空機械,也就是說飛機的所有零部件怎樣工作,飛行中狀態如何,全都門清!“中航”只有兩個人能做到這一點,一個是陳文寬,一個就是潘國定,連美國人都不行,否則不可能在1943年駝峰空運正酣之時,就把他特別提拔為正駕駛。


  美國人對他佩服得很!


  正在讀書時,日本人侵略中國,潘國定更加發奮地學習飛行。1939年畢業,和現在那些飄洋過海逾期不歸者相反,畢業即回國——就是想用自己一份微薄之力,報效祖國!


  先到香港,1940年就進入“中航”公司。自始至終參加“駝峰”空運,單純地把其中“一次”遇險拿出來寫已經是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什麼暴雪、暴雨、結冰、超過十二級以上的狂風、日本人空中攔截和追殺,大大小小險情遇到過百多次,全憑着高超的飛行技術一次次從鬼門關前死裡逃生、化險為夷!


  和印中聯隊相比,中國航空公司飛機雖然遠遠少於對方,但飛行載運效率卻遠遠超過印中聯隊,在駝峰航線上來回走個三五百次的人不在少數,然而,潘國定飛越“駝峰”達到四百個來回,八百多次。八百餘次,這在平均十幾天就摔一架飛機的中國航空公司,艱難之程度,可想而知!


  連邦德都認為,潘是一位真正的既可以在目視氣象條件(VMC),也可以靠儀表盲飛(IMC)的全天候飛行專家。


  正是由於飛行技術好,1942年,國民政府避開美國人,自己勘察新航線,挑選飛行員,王承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和陳文寬。


  美國人沒過去的喀喇崑崙山口,潘國定和陳文寬就過去了。


  情感豐富,喜歡吹薩克斯管,不僅在地面吹,還把薩克斯管帶到藍天上,就在天上吹!


  天氣好時吹,天氣不好時,也吹——有多少次,飛越“駝峰”後,逃過生死之劫難,馬上就把舵杆交給副駕駛,拿起薩克斯管就吹,把坐在右座給他當副駕駛的美國人都看傻了!


  暴虐退消,“風平浪靜”的喜馬拉雅、橫斷大山盡顯她百媚千姿的嬌容,湛藍的天空中,一架螺旋槳飛機穿行在聖潔的冰山、雪川之間,一曲悠揚的薩克斯管樂曲從機艙中飄來……


  1949年,國民黨兵敗大陸,開始潰逃台灣,年中,共產黨派員到香港暗中做“兩航”員工工作,希望他們能留下來,有人找到潘國定:“別去台灣了,那兒地域狹小,不適合航空公司發展……”


  回答就一個字:“行!”


  放棄了在香港的汽車和別墅、放棄留在香港的豐厚收入和優越待遇,也顧不得還在美國的嬌妻和孩子,開着飛機就回來了。


  震驚中外的“兩航”大起義,中國航空公司、中央航空公司總共從香港飛回來十二架飛機,作為領隊長機,潘國定駕駛着國內載客量最大、性能最好、也是最豪華的惟一一架四個發動機的“空中行宮”飛在最前面,時任中國航空公司總經理劉敬宜、中央航空公司總經理陳卓林、負責策劃本次起義的中共地下黨呂明都坐在這架飛機上。


  起義後,幹勁更大,中國民航的起始初期的很多飛行“大事”,都和他有關。


  中國民航首次航班飛行,就是由他完成——1950年,中國民航在8月1日那天開航,擔當首個航班的機長就是潘國定。


  按時間順序,再說不亞於和飛越“駝峰”一樣驚險的。


  1951年2月21日,境外一架PBY水陸兩用走私飛機因故障迫降到黃埔海面,上面發令,要把它飛回來。3月10日,潘國定帶着副駕駛去了,檢查飛機後倒吸一口冷氣:PBY性能極差,在水面上起飛極其危險,新中國的航空,什麼都沒有,這也是寶貝啊,一定得把它飛起來,飛回去。


  當時在現場看到PBY起飛的謝國梁老人說,看着飛機在海面上歪歪扭扭的樣子,在場者都捏了一把汗,海水涌動,把坐在機艙里的潘國定和副駕駛渾身都打濕了,經過一番掙扎,PBY終於飛上了藍天,降落在天河機場。


  同年8月,解放軍進藏,途中斷炊,軍委命令民航局(一直到改革開放,中國民航一直隸屬軍隊)火速空投,潘國定駕機趕到,在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高度空投,後經地面報告:空投準確率百分之百(同期有一架參與空投飛機撞山失事)。


  1953年5月29日,試飛拉薩航線,途中,右發動機一陣巨大轟鳴聲後,螺旋槳轉速和進氣壓力同時減小,時值高海拔山區(相當於“駝峰”),高度爬不上去又不敢下降,正在大家驚慌失措之時,潘國定說:汽化器結冰,打開加溫。副駕駛照辦,二十秒鐘之後,飛機恢復正常。


  同年10月16日,潘國定駕駛C-47在西北執行任務,也是飛行途中,左發動機潤滑油溫度突然升高至95度,按飛行手冊規定,潤滑油溫度達到100度就必須停車關機,而飛機此時卻是在空中。隨機工程師閔君認為是冷卻器自動調節器損壞,必須用人工調節,隨即打開人工調節。“人工調節”後,溫度不僅沒有降低,反而繼續上升,達到98度,眼看一個發動機就要停車,要麼回蘭州、要麼“單發”飛,必須立即抉擇,否則就是機毀人亡!


  回蘭州,航程一個小時,單發飛,飛行高度5000米,周圍都是和其高度同等的大山,怎麼做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看看儀表,發動機汽缸溫度並不是很高,潤滑油溫度高,但壓力並未降低,潘國定再跑到後艙觀察,沒發現漏油產生的黑煙,再看機外溫度,零下19度,於是做出判斷,潤滑油是由於過冷而凝結,現在不是要降溫,而是加溫!


  危急關頭,隨機工程師漲紅了臉反駁:潤滑油冷卻器可能已經發生故障,打開後要考慮可能導致的“嚴重後果”。


  相信自己判斷是正確的潘國定笑着關閉冷卻器,據閔君老人後來回憶,關閉“冷卻器”那一刻,他心都快“蹦出來”了。


  “冷卻器”關閉一分鐘之後,一切恢復正常。


  1954年春,民航對C-47進行改裝,換裝蘇制阿莎62型伊爾發動機,試飛在天津張貴莊進行。潘國定和邊任耕擔任正副駕駛。當C-47爬升到5000米左右時,右側螺旋槳轉速突然上下擺動並發出震音,同時機身開始劇烈搖擺。副駕駛急忙請示,右發故障停止上升,是否下降返場?潘國定掃了一眼儀錶盤,即答,螺旋槳鋼筒內潤滑油凝結,推拉右發變距杆。


  變距杆只推拉了幾下,像烈馬一樣的C-47立刻變得馴服。


  還是同年,西哈努克首次訪華,隨從專機誤把大理洱海認為是滇池,在邊上轉來轉去的,就是找不到巫家壩機場,而機場塔台只能聽見耳機里傳來嘰里呱啦的聲音干着急——國際航空通用英語,此時,巫家壩機場從塔台到跑道,都是軍隊管制,而部隊裡哪有懂洋文的人啊!


  那邊天上的飛機,油都快幹了,這邊卻是跺着腳跳高沒有任何辦法,一起國際事件即將釀成!


  關鍵時刻,又是潘國定,剛剛駕機在巫家壩落地的他得知情況緊急後,連飛行服都沒換就跑到塔台。


  一聲嫻熟的英語從耳機中傳來,傳到親王隨從專機的駕駛員耳中,專機得救了!


  隨從下了飛機衝着人千恩萬謝:“是誰,英語這麼棒!”


  他哪裡知道,別說曾留過洋的潘國定,在“中航”,連一個最普通的工人都能操一口流利、地道的美式英語。


  1958年,“大躍進”,全中國陷入魔幻般瘋狂,連“北航”(今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筆者)都只用了一百天時間就造出一架可以載十幾個人的“客機”——“北京一號”。


  一架飛機從開發到研製,起碼要幾年時間,而現在,用的是“大躍進”速度。飛機造好了,就得派人把它飛起來。此時,在已把“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口號喊得震天響的中國,頭腦清醒者知道,明里跟着呼呼口號還可以,真要把這樣的飛機弄上天,着實缺少勇氣。都是幹這行的,摔飛機是咋回事兒誰都明白。


  這樣的“飛機”,誰敢去“飛”?


  潘國定!


  領導把“試飛”任務交給他後,還是像當年起義那樣,就一個字:“行!”


  9月15日,有老人回憶,試飛好像是在南苑機場,“北京一號”剛上天500多米就開始冒濃煙,再後,螺旋槳不能變矩,眼瞅高度急劇下降,好容易把它控制住歪歪扭扭回到機場,跑道近在眼前了,起落架又不正常……


  如果不是機長反應快,全完了。講起這件事情的老人說。


  1961年夏,民航蘭州管理局“里二”型317號飛機栽到山西大同一個山溝里,總局派潘國定、吳自更設法將飛機飛回北京。潘、吳兩人到現場查看,飛機雖然損壞不很嚴重,但怎樣把它再飛起來、飛到北京機場卻是一個頭疼的事情。


  為減輕重量,技術人員拆除飛機上不必要的設備,之後再從飛機輪下開始,用推土機推出一條延長線作為“跑道”,潘國定和副駕駛就用這條幾百米長的“跑道”,以熟練的飛行技能,真就把317號飛了起來。


  317號在北京修復後,又交給新疆局,因為是“出過事兒”的飛機,飛行員們思想負擔沉重,都對317號望而生畏,恰好潘國定隨同總局有關領導到新疆做飛行安全檢查,新疆局提出用317號做修復後的航線試飛,潘國定二話沒說,馬上答應——由他來飛!


  航線是烏魯木齊——庫車——阿克蘇——喀什——烏魯木齊。回程在庫車起飛後,即接烏魯木齊塔台電報,烏魯木齊機場風速超過起降標準,達到30米/秒。按以往的慣例,這樣的風速下,絕對不許返場!地面指示317號,在吐魯番停留過夜。


  恰巧當天317號飛機是滿載,吐魯番是個小場站,服務條件差,食宿均不方便,潘國定告訴烏魯木齊機場塔台:有信心和能力返回。


  地面同意。


  果然,317號頂着狂風平安着陸。但從跑道滑向候機室卻不容易——偏西風把飛機吹得搖搖晃晃。


  只見潘國定腳蹬方向舵順風勢而逆向平衡,時而輕踩,時而一蹬到底。在候機室門前站坪轉彎時,副翼操縱杆幾乎被他旋轉九十度位置,317號在他手裡,就像一隻聽話的小貓,最後乖乖停穩。


  從開始降落就一直緊張的乘客,此時都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


  317號在這樣的環境表現都是如此“完美”,可見沒有任何問題。自從潘國定駕駛過317號之後,飛行員們對它的疑慮徹底消除,最後,317號一直使用到報廢。


  在飛越“駝峰”中積累的寶貴經驗,在新中國民航中,全都用上了!


  飛行中,哪裡聲響不對,哪塊儀表讀數異常,別人還在反應中,他已經做出正確判斷並處理了,基本上是百分之百的準確,什麼時候可以這樣飛、什麼時候可以那樣飛,都計算得一清二楚。每個對我講起潘國定的老人都這樣評價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那傢伙,天生就是開飛機的料,都願意和他一起飛,踏實、托底,要是遇上個笨蛋,指不定都摔幾回了!


  人也好,沒架子,愛說愛笑的,特別隨和。這在離地三尺就無法管的“天之驕子”們中間,還不多見。在加爾各答修飛機,每次試車時,感覺哪裡不對,他都是這樣和梁鶴英說:你看……能不能這樣……


  梁鶴英老人也說,這個人啊,要是不讓他開飛機,實在是把他糟蹋了。


  喜歡女人!擺弄起女人的嫻熟勁兒不亞於擺弄飛機。人又長得帥,吸引人,和他飛過的空姐,都喜歡這個飛行技術高超、又風流倜儻的帥男人!


  1979年,在美國的侄女回國內看他,他不讓侄女住星級飯店,就在狹小的家中打地鋪睡。侄女要回去了,在去機場路上,他下車,到商場買了一頂當時幾乎每個中國男人都頭戴一頂的黃軍帽,到了機場後,鄭重其事地給侄女戴上:“記住,無論你今後走到哪裡,你,都是一個中國人!”


  講到這裡,老人流淚了。


  老人說,孩子,你來晚了,要是早來幾年,還能見到他……那可是個好人啊。


  飛越“駝峰”英雄人物二:“老實人”


  ——陳文惠在“中航”,無論是“駕齡”,還是“資歷”,都名列最前——和陳文寬差不多,是“中航”第一批提升為機長的中國人之一,日本人轟炸香港時,他就已經參加了撤退南雄的飛行。


  和潘國定是同鄉,廣東開平人,自幼隨父去美國,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開始學習飛行,為的就是將來駕駛戰機光復東北、報效祖國。在芝加哥考的飛行駕照,1935年,放了“單飛”就回來加入“中航”。夏普帶着一幫美國佬“罷工”撤退馬尼拉後,陳文寬開着“海軍上將”飛來飛去的時候,擔當副駕駛的就是陳文惠。熟悉他的老人講,陳文惠平時話不多,在中國航空公司,不顯山、不露水的,文文靜靜、內向,很多時候,不經意,還真想不起來他。這就像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北京第一次颳起沙塵暴,所有的人才忽然意識到,哦,原來中國西部內陸,還有那麼大一片沙漠!“抗戰”勝利後,“中航”統計每個飛行員飛越“駝峰”次數加以表彰,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陳文惠以在“駝峰”上空飛行四百二十個來回以上、接近九百次獨占鰲頭!


  美國人一看這個統計,都蒙住了。中國航空公司飛越“駝峰”三年半,一千二百多天,除去生病、臨時有其他的飛行任務和正常的休息外,陳文惠幾乎是整天“懸”在“駝峰”上!


  “中航”從頭至尾參加飛越“駝峰”的,不乏其人,像潘國定、陳達禮、邊任耕、李福遇、顧振寰、林汝良等,但以正駕駛(機長)身份並達到創紀錄飛行的中國人當中,只有陳文惠。


  原北京航空聯誼會會長華人傑老人說,“中航”飛“駝峰”的飛機平均壽命就是一百八十到二百天左右,也就是說,一架飛機從交付給“中航”到最後摔掉,也就半年多,隨之是空勤機組的犧牲,所以“中航”飛“駝峰”的人不少,但能堅持下來的寥寥無幾——大部分都摔了。在同期印中聯隊,飛越“駝峰”超過五十次就是了不起的英雄。


  像潘國定、陳文惠這樣,從駝峰航線開始到結束一直在飛,竟然能奇蹟般活下來,實在少見,是大英雄!


  不敢相信這一事實的美國人也懷疑了:這個E.Chen,是人還是“鬼”!


  翻找所有能找到的資料,幾十本薄薄的、用今天眼光看很低檔、都是七老八十的當年起義的老人們回憶自己當年時光、由“兩航”聯誼會編輯的《聯誼通訊》中,提到陳文惠的,只有一篇回憶文章。


  是老人們“健忘”還是陳文惠的“人緣”不好?


  都不是!


  硝煙瀰漫的戰場,長官拼死衝到敵人陣地,回頭一看,緊隨其後的,是平日裡最少言寡語的戰士——其實一點都不奇怪,無論是在戰爭年代還是和平時期,任何一個集體中,總是有兩種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張揚和內向。往往關鍵時刻,這兩種人又是主力——衝鋒陷陣在前。潘國定能在藍天中愜意地吹上一曲薩克斯,是個性使然,陳文惠直到“駝峰”航線結束統計飛行次數時才讓人知道創了紀錄,顯然,也是“個性”造成。


  問過認識陳文惠的老人,想聽到他在“駝峰”上遇險的事情,老人都這樣回答我:“從沒聽他說過。”聽老人的口氣,好像當年不是在飛越“天塹”,而是在走平坦的康莊大道一樣。


  看來,也是“性格”使然!


  但通過一件事情就可以管窺全貌:1946年3月31日,陳文惠駕駛C-46從昆明飛上海,在貴州郎岱上空突遇結冰,旋即,左發動機停止工作,右發動機抖動“放炮”,機身嚴重傾斜和顛簸,失去高度,緊要關頭,陳文惠一面操縱飛機、一面喝令副駕駛伍慶香、報務員楊立德迅速跳傘。同伴先後離機,此時陳文惠已經失去了跳傘高度,只好迫降。


  地無三尺平的黔西南除了山就是山,哪裡有適宜“迫降”之地,眼看C-46往山上撞去,在即將撞上山坡前,陳文惠拼命拉杆,利用C-46最後的慣性順着山坡的走勢使機頭稍稍抬起……


  這個動作做得相當及時,C-46接地(應該是“山”)時沒有粉碎,而是斷成兩截,陳文惠骨折……


  這就是陳文惠的一貫“作風”,危急關頭,他把生留給別人,自己向着死神走去!


  “兩航”起義時,已是“央航”機航組主任的陳文惠,不顧頂頭上司的勸阻,誰都拉不住,就是回去。從小在外長大,即使是在頭號自由世界,也是一個“二等公民”,他要回去。回去建設自己的祖國。他相信,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一定最民主、最自由、最富強!


  熟悉內情的老人說,抗戰勝利後,陳文惠才從中國航空公司去的中央航空公司,是先過去的老搭檔、老朋友陳文寬把他弄過去的。當時,陳文寬是“央航”副總經理,得知陳文惠要參加起義,為了挽留朋友,給他開出的“條件”相當不錯,結果還是回來了。


  1980年,經軍方特批,陳文惠赴法國定居。看樣還是“故土難離”,老人轉了一大圈,還是選擇離家門近一點的地方——香港。八年後,陳文惠在香港病故,享年七十六歲。


  死亡檔案


  如果不是純屬機長技術高超和運氣使然,只在“駝峰航線”上空飛一次的“中航”副董事長簡直就差點在劫難逃!


  飛越“駝峰”並能在駝峰航線上活下來,已經實屬不易,而那些幾乎天天在地獄門前徘徊的飛行員們,就已經無法找到一個恰當的詞語形容他們天天都要經歷的磨難!


  費盡周折找到一份當年飛越“駝峰航線”失事飛機記錄,翻開有據可查的檔案,一份份墜機、死亡名單,簡直讓人觸目驚心:1月8日,58號C-47墜毀。


  2月13日,46號DC-3墜入江中。


  還不到一個月,3月11日,53號C-53在昆明——汀江間失蹤,正駕駛福克斯(J.K.Fox),副駕駛潭歡、報務員王國生死未卜。


  接着,僅隔兩天,3月13日,49號C-53再次由昆明——汀江間失蹤,正駕駛韋爾什(O.M.Welch)、副駕駛王銘佩、報務員黃少華下落不明。


  4月7號,由正駕駛羅斯伯特(C.J.Roseberk)、副駕駛(C.R.Hammell)報務員王耀東執飛的58號C-53失蹤……


  8月11日,48號C-53在由昆明飛往汀江途中失蹤,正駕駛安格林(S.C.Angllin)、副駕駛陳錫庭、報務員胡仲文下落不明。


  10月6日,69號C-47由昆明至汀江,起飛三十分鐘後墜毀。


  10月13日,72號C-47從汀江至昆明,中途遭到日本飛機攻擊,以斯羅德為機長的三名機組成員犧牲。也就是從此,“中航”決定,為避免日機攔截,飛越“駝峰”走北線,並夜間飛行。


  10月17日,由佩塔奇(J.Petach)擔當機長駕駛的84號C-47從昆明飛往汀江途中墜毀。


  10月23日,由柯里帕特里克(Kirkpatrie)駕駛的78號C-47從昆明到汀江,中途墜毀。


  10月26日,由機長霍克斯恩達(Hockswinder)駕駛的78號C-47,歷盡艱險飛越“駝峰”後,在汀江墜毀。


  11月19日,59號C-47由汀江飛昆明,在飛抵陳家營穿雲時墜地,機長普利文沙(A.J.Privensal)、報務員張啟榮遇難,副駕駛黃伯英死裡逃生,但右腿被生生扯斷。


  同日,63號C-47從汀江飛往昆明,中途墜毀,正駕駛查維爾(J.A.Charville)、副駕駛陳重、報務員李承德犧牲。


  12月18日,79號C-47,從汀江飛敘府(今宜賓),撞山失事,機長陸銘逵、副駕駛王中英、報務員陳國精犧牲。


  同日,83號C-47也是從汀江飛敘府,和79號只相差十幾秒鐘,同樣撞山失事,機長賴特(A.M.Uright)、副駕駛庫克(C.R.Cook)、報務員龔式忠犧牲。


  ……


  這僅僅只是有據可查、並白紙黑字寫在紙上的,是中國航空公司在1943年,僅一年的失蹤犧牲和墜機的記錄,其中,除一架為日本人擊落外,其餘都是由於惡劣的氣候所為,至於是否還有沒有記錄下來的,誰都無法說清。根據“租借法案”,1943全年,“中航”只有十架飛機日夜不停、穿梭於昆明、汀江之間。十架C-47,加上原來已有的幾架C-53,總共摔了十六架飛機,犧牲了十幾套機組人員,對於公司而言,“中航”幾乎全軍覆沒!


  全摔沒了。


  採訪中,一位老人說,小伙子,你試着找一找“印中聯隊”同期資料,他們飛機多,估計傷亡更是驚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用了一年多時間,還真找到一份“印中聯隊”傷亡數據,打開一看,心都縮成一團:1943年6月至12月,短短半年時間,在穿越“駝峰航線”中,“印中聯隊”共有一百五十五架飛機或是在茫茫冰雪世界失蹤、或是被攔截的日機擊落!


  中國航空公司平均十五天左右摔一架,而印中聯隊,幾乎是一天一架!


  代價高昂、代價驚人!


  在付出高昂代價後,物資輸送量同樣讓人嘖嘖稱奇:中國航空公司每天保證十架飛機穿越“駝峰”,從1942年8月至12月,往返駝峰航線八百七十三次,運送1833噸前線軍需品到中國。在10月、11月、12月間,還空運七千多遠征軍到印度接受訓練。


  別小看那一千多噸貨物,那是在每架飛機只能載重三噸的情況下完成的,就像螞蟻搬家、燕子銜泥築巢一樣,就那麼一點點地翻山越嶺,運回來。


  再看同期“印中聯隊”,從1942年12月1日至1943年10月15日,有28415噸武器彈藥、汽油、飛機零配件運到中國,送到十四航空隊手中。


  在駝峰航線,一架接一架的飛機就這樣消失在冰峰雪山中,一條又一條飛上藍天的鮮活生命,如同輕輕逝去的風,颳走後,就不再回來……


  更大的代價還在後頭!


  絕地、絕境,徹底傷了元氣!


  駝峰航線,猶如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中國航空公司、美國陸軍航空兵“印中聯隊”在這條航線上,傷亡慘重,無論是“中航”還是印中聯隊,幾乎都喪失元氣。


  人、機,高得驚人的損失率讓交通部和“泛美”總部不能等閒視之,他們來電催問,讓“中航”給予回復,巧合得很,差不多是與此同時,美國軍方也在向聯隊最高指揮官問責——為何傷亡慘重!


  和中國航空公司相比,美國陸軍航空兵第十航空隊(隨着十四航空隊建立,“印中聯隊”相應改為第十航空隊)已經達到了“散夥”的程度。


  和“中航”差不多“摔沒了”相比,第十航空隊摔得更厲害,他們的飛機比“中航”多,損失也更大,把後增補來的都算上,總共將近四十架C-47,被日軍攔截擊落的擊落、失事的失事,只剩下了幾架。心灰意冷的克萊頓·L·比斯爾准將對自己的航空隊開始懷疑,這樣下去,飛越“駝峰”,向中國運送物資,還能持續多久?


  和“中航”副董事長威廉·蘭霍恩·邦德一樣,讓數據說話的比斯爾准將也準備了一份“科學報告”,這個報告是寫給美國國防部中國國防物資供應局代表懷丁·威勞爾的,在報告中,比斯爾准將認為,在目前情況下,即使航線的艱險姑且不計,單就是航線兩端的機場,也是遠遠不夠。按昆明巫家壩和汀江這樣能夠正常疏散和正常處理密集業務量的機場,最大限度,也只有處理五十架飛機裝卸貨物、加油、充電、機組人員食宿、休息的能力。國防部命令第十航空隊每月即使是在最壞的天氣里也要保證必須運入中國五千噸貨物,那即意味着,在汀江和昆明,至少各需要五個以上的機場,而第十航空隊,必須有三百架以上的飛機!


  如果邦德或是“中航”哪位飛行員看到准將這份報告,也許會很吃驚,和區區只有十幾架不停飛越“駝峰”的中國航空公司相比,比斯爾准將的“胃口”實在是太大了。


  准將的報告交到了國防部,國防部要求中國國防物資供應局技術顧問弗蘭克·D·辛克萊做出回答,看來辛克萊是想兩面都不得罪,於是採取一個“折中”的回答,1942年9月,顧問這樣答覆國防部:如果有適當的支援,一百二十五架飛機能夠做到每月運進中國一萬噸貨物。


  不偏不倚,老謀深算的辛克萊夠老到的!


  國防部相信顧問的“科學”,一百多架飛機還真的像蝗蟲一樣從美國東海岸出發,越過大西洋、印度洋來到加爾各答加入“印中聯隊”,與這些飛機同時到達的,還有一道命令:調任愛德華·H·亞歷山大上校為“印中聯隊”最高指揮官。


  一次竟能補充一百多架飛機,實在不可思議,這美國佬真是闊綽,國防部的“手筆”也太大了,看着資料中標註的C-87、C-109等陌生的飛機型號,我也開始頭有些“發蒙”。


  見我發蒙,華人傑老先生說,美國那面也沒有那麼多的飛機,要不,中國航空公司也不能只分到十多架飛機飛越“駝峰”,肯定還要更多。一百多架,一部分是新生產的C-46,其餘那些,是把B-24轟炸機改了,把炸彈艙改成貨艙和油艙,運輸貨物叫C-87,運輸汽油叫C-109。


  見我依舊是一副迷惘的樣子,老人又說,不改不行啊,沒飛機了,生產根本供應不上,


  只能出此下策,和飛“駝峰”一樣,也是硬給逼出來的。


  原來如此!


  面對“天塹”,比斯爾也一直是執行上級的命令,但悲觀因素占主導地位的他,一直不看好通過“駝峰航線”支援中國抗擊日本人這種“戰略”,據曾和他有過一面之交的老人講,准將不像那種剽悍、強硬的武夫,倒更像一個多愁善感的柔弱姑娘。


  和比斯爾對比,新來的指揮官亞歷山大就絕對是員悍將,上任伊始,他便立下“軍令狀”:一百架飛機,每月保證運入中國一萬噸軍需!


  亞歷山大敢下這番決心、說這番“大話”不是空口無憑,比斯爾的優柔寡斷還因為一點,他缺少足夠的飛機和飛行人員,而亞歷山大在上任前,上邊已經許諾,國內空軍訓練部畢業班的“精英”們,將全部來到這裡,飛越“駝峰航線”!


  C-46是美國寇蒂斯飛機製造公司專門為戰爭後勤運輸開發的新型運輸機,雖然也是兩個螺旋槳發動機,但載貨量整整比正在使用中的C-47大一倍。有這樣的飛機,還“即將”有那麼多的“飛行精英”,難怪亞歷山大敢誇下海口!


  然而,真正的問題都被急於飛越“駝峰”向中國運輸的人們所忽視——對於“印中聯隊”而言,C-46簡直就是“飛行棺材”。


  新設計、新定型的C-46根本就沒經過太多的飛行驗證就匆匆投入到世界上最惡劣的航線上,所有設計上的毛病、技術缺欠在“駝峰航線”中顯露無遺,每個飛過這個型號飛機的飛行員們都認為:C-46,是和“駝峰航線”相等的威脅!


  飛越“駝峰航線”後期,“中航”補充到幾架C-46,鄭家瓊擔任副駕駛,老人說,C-46發動機整流罩上的增壓進氣孔,不知為什麼,小鳥就喜歡呆在那裡過夜,汀江和加爾各答達姆達姆機場周圍原始森林多,鳥也多,起飛前檢查,什麼都沒有,可剛一在跑道上拉起來,“咣噹”,摔下來了!


  華人傑說:“中航”和“印中聯隊”一直是都在一個機場起降,“印中聯隊”的飛機摔得就沒法說了。飛機本身就有問題,苦了那些剛從航校出來的畢業生,都是二十一二歲、滿臉稚氣的孩子,剛從學校出來,從美國本土來到這裡,第二天就過“駝峰”。航線本身險惡,老飛行員都膽戰心驚地飛,他們沒經驗,而且是剛學會駕駛單引擎飛機,根本就掌握不了兩個發動機的飛機,慘,太慘了,一批一批地沒。上去了,就沒再回來,再上、再沒回來,他們上邊也紅眼了……沒辦法,國軍、陳納德都在打仗,消耗極大,必須得大量補充。


  實在沒人了,都是硬趕着上去。


  誰能過去誰過去,過去一架算一架!


  就半年光景,在飛越“駝峰航線”中,“印中聯隊”摔了一百多架!


  本就不高的士氣更是嚴重低落!


  ……C-46里到處充斥蟲子、化油器結冰、橫跨大西洋的給養船隊遭到納粹潛艇“狼群”戰術堵截,人員士氣越來越低……(注四)


  史迪威在日記里這樣說。


  可能實在是再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了,也許是受了什麼“啟發”,也不知是誰,給亞歷山大出了個“餿“主意:請英雄來聯隊作報告來鼓舞士氣!


  英雄還真找到了,也真給請到了印度、請到了“印中聯隊”——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優秀的王牌飛行員、時任東方航空總經理愛德華·V·里肯巴克來到了“印中聯隊”,坐在了一群孩子們中間。


  英雄實事求是地說:“……你們應該準備、準備留在這裡……這裡,長期、長期……長期戰鬥。”


  這話還不如不說了,原來還僅存那麼一點點“士氣”,現在,經“英雄”這麼一說,孩子們不僅不能回到溫暖的家,還要“長期戰鬥”,連一點盼頭都沒有,最後的一點“士氣”也全沒了!


  亞歷山大剛來時雄心勃勃的熱情徹底消失了,1943年6月,他給美國陸軍空運總部和負責中緬印戰區作戰的史迪威寫了一封寥寥數語的“訴苦信”:維修人員不足、供應情況危急、通訊不完善、天氣可怕、食物很糟、損失慘重!


  按對亞歷山大字面上的理解,印中聯隊也是即將崩潰!


  接到亞歷山大的信,本就情緒相當低落的史迪威更是消沉,自從在緬甸撤退出來後,和中國戰區司令的關係就出現縫隙,該如何和中國戰區最高統帥愉快、和睦相處使他頭疼。蔣對“額外”物資的貪婪,給他帶來無盡的煩惱,已經用了全部力量飛越“駝峰”,所有的手段已全部用盡,可這個傢伙就是不知足!史迪威把一腔怨氣都發泄到第十航空隊身上:他們擁有一百多架飛機、三千多人、七百多名飛行員,整整一個7月份,才運送了三千多噸貨物到中國,一天就摔六架飛機,不,他們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幫業餘的卡車司機!


  和同期“中航”對比後,史迪威接近絕望,照這個樣子幹下去,對中國的援助將會極其渺茫!


  建議重新慎重考慮!


  氣急敗壞的史迪威直接給陸軍總部和總統發電。


  奄奄一息的“中航”


  歷史再一次“偶然”。


  史迪威面對的是第十航空隊士氣低落等自下而上來的煩惱,而邦德和中國航空公司高層,卻要應付的是,自上而下、紛紛揚揚的指責。指責來自大洋彼岸“泛美”航空公司總部,矛頭直指中國航空公司,直指邦德、王承黻、國民政府交通部——為什麼一家商業的航空公司損失如此嚴重?究竟誰來為接二連三的事故負責?


  連中國外交部長都再次搭了進來——你不是說過“一路平坦”嗎,請宋子文先生給出合理答案!曾經從陸軍總部出來的話現在在“泛美”公司出現。


  中國外交部長在“抵擋”詰問的同時,私下,也在向“中航”請教:“駝峰”,是公司目前的惟一“出路”嗎?


  於是,幾乎是史迪威在日記中發牢騷、並給陸軍參謀部發電的同時,邦德也在做差不多相同的事情——給中國外交部長和“泛美”總經理髮電,同時這封電報又經王承黻一併報送國民政府和交通部:……有些原因是我們從事的工作所固有的,它們是,第一,天氣,天氣一直是壞的,常常很壞。第二,我們飛越的地勢極高。第三,我們工作的緊迫性。我想請你們知道的是,我們沒有任何辦法來改變這些條件!換句話,只好接受,儘可能忍受。還有其他原因使我們損失慘重,第一,我們新飛行員被批准合格太快了。因為在通常情況下,任何一名飛行員在批准允許作為機長領銜飛行之前,起碼要在這條航線上擔任副駕駛飛行六到八個月時間,但是我們沒有,今後也不會考慮這樣做,因為沒有時間。第二,所有的飛機都大大超載。C-47載重是三噸多,我們的飛行員都要多裝一噸到一噸半,甚至更多。第三,我們在推動這一行動中,過於積極。換言之,我們在天氣壞到應該停留在地面上的許多日子裡飛行了……


  以上這些,從純粹技術角度看,我完全承擔我應負的責任!


  在沒有天時、不占地利、缺少“人和”(此時,只有國民政府明確支持開闢這條航線),邦德再次把理、據分析得頭頭是道。並且,面對責任,胸懷坦蕩地承擔!


  在詳細分析損失慘重的原因後,接着,邦德繼續寫道:寫信,是希望讓你們相信,這些錯誤並不是由於不仔細或漠不關心,而是面臨一個嚴重的問題。這個問題就是在關鍵時期把急需的物資運進中國,在這個非常時期,政府和民眾心目中對能否把戰爭物資經由空中又在“駝峰”這樣惡劣條件下的運輸運進中國極其沒有把握,據我和我的搭檔王(承黻)的觀察確是如此,我們所能表明的,就是組織“中航”公司,盡一切力量把物資經由“駝峰”運進中國,並且充分表明,我們可以利用航空運進更多的物資!


  至此,邦德把中國航空公司飛越駝峰航線的重要性、惟一性向自己的上司和盤托出。


  還有什麼比這更有說服力!


  電報沒完,還有:如果我們等待六到八個月再批准我們的駕駛員合格後擔當機長,我們將嚴重地誤事!如果我們僅僅載運標準載量,每架飛機所運貨物將如此之少,以至急需貨物將永遠也運不進中國!如果我們在壞天氣時,停止飛行,那麼我們將會使我們的飛機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停留在地面!


  很少使用三個排比,“中航”副董事長一改往日之溫和。


  這是所見到邦德書信中,這位中國航空公司副董事長、“泛美”航空公司駐中國總代表依舊沿用一貫平和之風格,但卻發出最慷慨激昂、最淋漓盡致的一封電文。


  一切都不言而喻!


  在電文的最後,邦德發出最後、也是最強烈的吶喊:正在採取措施以減少事故。而真正停止這些事故的惟一辦法就是停飛“駝峰航線”!


  但,這辦不到,也絕對不能考慮!(注五)困獸猶鬥的咆哮!


  據說,有關方面將史迪威和邦德的電報全都轉給了羅斯福。


  美國總統即刻回電:不、不、絕不!不惜任何代價,通往中國的空中通道必須開放!(注六)


  殺出一條血路狂風暴雪中衝出一支機隊。


  亞歷山大少校走了,印中聯隊迎來了它的第四任指揮官:托馬斯·O·哈丁少校。


  哈丁少校將接替亞歷山大職務的消息傳出後,整個印中聯隊官兵頓時籠罩在一片肅殺氣氛之中,誰都不知道,這位一向以嚴厲而著稱的哈丁少校的到來,會給印中聯隊帶來怎樣的改變?一年多來,連續更迭的三任長官全都敗給“駝峰航線”,也正是因為“駝峰航線”才使印中聯隊損失慘重。如今,“駝峰”等同於“殘酷”、“死亡”,飛越“駝峰”就等於向着地獄撲去。這個哈丁,難道還有超過殘酷、死亡、地獄的手段?


  托馬斯·O·哈丁少校來了。


  少校上任第一天,即發布命令:飛越“駝峰”,沒有天氣限制!(注七)


  這是整個二戰中,印中聯隊在飛越駝峰航線期間最為著名的一封電報,之所以被認為“著名”,是因為印中聯隊官兵認為它從頭至尾流露着嚴厲、冷酷、殘忍,毫無人性!


  完全是蠻幹!華人傑老人說,那真是給逼急了,一點辦法都沒有,才不得不這樣做。正在對峙、鏖戰中的中國處處需要補給,羅斯福又不惜任何代價要保住這條通往中國的惟一通道,中國航空公司已經在拼命地飛,單機載荷噸位還大大好於印中聯隊,


  連史迪威都要以“中航”為樣板,等待印中聯隊的,是必須要上去,要過去!


  老人說,戰後,很多人指責哈丁這道命令,認為其不尊重科學、漠視生命,其實也不盡然,就算哈丁少校沒有發布這道命令,也好不到哪去。駝峰航線,風、霜、雨、雪、霧,還有結冰,哪一天沒有,誰沒遇上過?“中航”除了地面大霧瀰漫、一點能見度都沒有而暫時不起飛外,什麼時候停飛過?只要上去了,不管氣候如何壞,你就去闖吧,能不能過去是你自己的事情!估計哈丁也是下了狠心才發布這樣的命令,連大霧都不在乎了。實際上,就是那麼一回事,過去了,就過去,過不去,算你倒霉!飛越“駝峰”,根本就不計後果、更不計代價!要是像現在這樣,航線上稍微有一點天氣變化就延誤或更改航班,得,什麼都別想運進來!


  或許是自己都覺得那道命令過於殘忍,發布“殘酷”命令的第二天,托馬斯·O·哈丁少校走進航調室,這裡是等待起飛命令的飛行員聚集地,少校也沒個開場白什麼的,對着圍過來的部下大聲說道:“弟兄們,沒什麼好說的,還是那句話,讓我們迅速行動起來,飛越‘駝峰’不受任何天氣限制!”


  ……


  馬達轟鳴、螺旋槳由慢漸快,機群開始向起飛線蠕動。


  在震人心扉的顫動中,一架架C-47、C-46、C-87、C-109依次飛上藍天,等待他們的將是最殘酷的考驗……


  飛越“駝峰”場景一:


  倒飛高度:30000英尺。


  這不是托馬斯·M·福克斯中尉要飛的高度,他的C-46也無法到達這個高度。


  是超過100英里的狂風和強烈的氣流把他硬“托”到這個高度。舷窗外,能看見的是雨夾雜着雪,還有冰雹,噼里啪啦地打到風擋玻璃上!


  從印度出發不到一個小時,C-46就被裹入了強風暴之中!


  強烈的顛簸、上下高達2000英尺的落差已使飛機幾乎不在操控之中。年輕的中尉目前能做的,就是乞求上帝,千萬不要結冰!


  已失去和地面的聯繫,耳機中傳來的全是一起出發的同伴們在自己前後左右發來的求救信號。


  可又怎麼能顧得了他們!


  一臉汗還沒來得及擦,“呼”的一聲,猶如在洶湧波濤中起伏的C-46突然大幅度側身,向着萬丈深淵墜去、墜去……勉強看清高度表,下降速度達到每分鐘4000英尺,高度本身就不夠,照這個速度側降,用不上一分鐘,C-46就將和雪山、大地“緊密”擁抱。


  中尉覺得自己是向着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在墜落。


  墜落、墜落、墜落……


  徹底完蛋,在劫難逃!


  福克斯中尉和副駕駛、報務員不由地大聲呼救起來——上帝,救救我們!


  後艙里是稀里嘩啦翻倒、碰撞聲,一股土腥味道鑽入鼻孔,不知哪裡來的灰塵均勻地落滿了整個面部。陀螺羅盤、地平儀已經沒有讀數……只有空速表指針減慢並顯示,飛機時速已經降到每小時四十英里。


  墜落的速度已經減慢,中尉感覺C-46就像在空中隨風飄逐的一片樹葉。


  墜落完全停止了,C-46似乎穿越了強風暴,機艙外一切好像風平浪靜。


  副駕駛費力地解開安全帶,就在鎖扣卸開那一刻,副駕駛一個人猛地向“上”飄,重重地撞在了機艙“頂部”。


  後座的報務員猛然頓悟:中尉,我們在倒着飛,肚皮朝天!


  C-46被氣流掀翻後,機組三人都繫着安全帶,否則這肯定是機組的最後一次飛行!


  萬幸!


  托馬斯·M·福克斯掙扎着壓杆,C-46慢慢改平,扭轉過機身後,中尉對着後座的報務員大叫:“後艙油桶散開了,趕快重新捆綁!”


  報務員離座,轉身去了後艙。


  重新回到“地面“的副駕駛看着翻轉一百八十度的羅盤,一邊揉着腦袋一邊大聲喊叫:“不、不,中尉,我們現在是往回走,向着印度飛!”


  報告方位!機長氣急敗壞地叫喊。


  無線電定位儀的指針大幅度旋轉,依稀辨別出方位的副駕駛聲嘶力竭:“已進入中國、在保山一帶……”


  托馬斯·M·福克斯咬緊嘴唇,拉杆、踩舵……


  空中,C-46艱難地再次把機身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從“天上”回到“人間”的福克斯想起剛才還大聲叫喊求救的同伴,他對着話筒連續呼叫。


  耳機里一片沉寂,四周鴉雀無聲。


  淚珠,斷了線一樣從眼睛裡流出,中尉沒有擦拭,任由它默默流淌……


  空中,從地獄中逃出來的C-46,展開沉重的翅膀,像一隻孤雁,向着它此次飛行目的地——昆明,緩緩飛去。


  飛越“駝峰”場景二:


  報告,他們在不丹上空


  “報告少校,已經測定,他們現在是在不丹上空,如果再不發生轉機,他們,將有可能跨越珠穆朗瑪,如果高度還在繼續的話。”


  羅伯特·H·尼可拉斯從沒有能讓他的C-87上升到這個高度——32000英尺!


  現在,他做到了,但卻是被動的,所有的努力都做了,但卻沒有任何作用,他降不下來,只能隨風飄逐……


  在昆明為十四航空隊卸下一批航空炸彈後,又轉載了一批中國出口茶葉,機組就踏上了回程。起飛時,在巫家壩機場收到的是一份“氣象正常”的預報。然而在飛行一小時左右,一個巨大的“天氣組合”攔腰橫在航路前方。機載定位儀顯示,此時,C-87是在雲南驛附近。羅伯特試圖繞雲飛行,但副駕駛和報務員都持反對意見——左右都無法看到雲團盡頭,很可能C-87沒有繞過去,就一頭撞到山上。


  少數服從多數。羅伯特·H·尼可拉斯決定採納同伴的意見。二十四歲的他已經有六年飛行經歷,他相信自己,也更相信跟隨他一年多的C-87。這是由原來B-24轟炸機改裝而成,共有四台發動機,和只有兩個引擎的C-47、C-46相比,顯然要可靠得多,就算兩個引擎都壞掉,剩下的兩個依然會讓他們平安回到汀江,回到夥伴們中間。


  前面就是黑黑厚厚的雲團。


  鑽,鑽進去!


  羅伯特·H·尼可拉斯下了狠心!


  飛進巨大的“氣象組合”後,羅伯特·H·尼可拉斯豁然明白了人間和地獄的區別!


  按常規,在“駝峰”上空飛行一年多,風暴、冰凍、大雨、驟雪或是電閃雷鳴,任何一種氣候、氣象都曾見過,可今天這樣情景,在羅伯特·H·尼可拉斯飛行生涯中,還是第一次。


  因為它們竟然奇蹟般地“組合”到了一起!


  是進了雲團後,機組才知道,這是在地獄中的飛行,退出,已不可能!


  硬着頭皮向前飛,不,不是飛,是隨波逐流,任由飄蕩!


  風暴,夾雜着冰雹,冰雹中還有鵝毛般的雪片和傾盆大雨,這幾乎不可能同時發生的氣象就偏偏出現在這裡,就是上帝,也不會安排得如此“巧合”!


  忽上忽下的強氣流,讓C-87就在浪尖和谷底間徘徊!


  隱約可見的兩側險峰峻岭,一會兒被踩在腳底,一會兒,又黑乎乎地壓到頭頂。


  又一股氣流襲來,C-87顛簸得更加強烈,搖晃中,羅伯特·H·尼可拉斯死死盯住高度表,飛一般旋轉的指針表明,強氣流把C-87在一分鐘之內,從30000英尺再次提高到32000英尺!


  這是羅伯特·H·尼可拉斯從來沒有達到過的高度!


  耳機中傳來嘈雜的呼救聲,從所報機號看,起碼有四架飛機在同一雲層中。


  30000英尺高度是現在民航噴氣客機可以達到的高度,如果不是強氣流,靠螺旋槳旋轉產生升力和推力的C-87就是再加上四副引擎,也不可能飛到這個高度。


  從這個高度看,天空是湛藍色。


  這個高度只持續短短片刻,三人戴上氧氣面罩沒一會兒,C-87開始快速旋轉下墜。


  看不清是在哪個高度,由於旋轉,結在螺旋槳上的冰被不斷地轉掉、甩落,噼里啪啦地打到機身上。


  頃刻間,C-87重新回到了地獄!


  19000英尺高度上,羅伯特·H·尼可拉斯把四個引擎開到最大馬力,想快一些逃脫魔鬼世界,可該死的老天爺就是和他作對——高度繼續下降!抬腕看表,已經掙扎了三個多小時,依舊是飛不出去這片雲,躲不開這惡劣氣候,就在鬼門關前進進出出。


  此時,這是在何處?腳下,是什麼地方?


  設在迪布魯格爾(位置在汀江西北,筆者)地面的美軍一座大型雷達觀測到了羅伯特·H·尼可拉斯和他的C-87的飛行航跡,此時,他們已經越過汀江,頭也不回地徑直往不丹上空“飛”去。


  雷達操縱手的聲音都變了調:報告,長官,他們現在是在不丹上空!


  “嗡”地一下,三部探空雷達同時鎖定羅伯特·H·尼可拉斯,從顯示屏看,在十五分鐘之內,這架C-87又從24000英尺降到18000英尺,接着更低,失去蹤跡,所有的人都以為它不會再現,可是,僅僅一分鐘後,在雷達顯示屏上,它又艱難地露出一個點。


  屏幕上,米粒大小的C-87時隱時現,這,只能說明,它是在崇山峻岭之中。


  發報,不應;對講,距離過長,夠不上。


  雷達操縱員再次報告:C-87是在向着珠穆朗瑪峰飛……


  知道!帶班的中尉使勁拍了一下桌子。


  該死!


  羅伯特·H·尼可拉斯憤怒咒罵着,不知是咒罵天氣還是飛機,此時,在定位儀失靈情況下,憑着以往的經驗,機組已經發現C-87是在陌生的“航線”上。


  機長,這不是回家的路!副駕駛大聲喊着。


  衝出了強氣流,逃過了暴雪、大雨、冰雹和該死的結冰,三個年輕的孩子似乎又進入一個完全陌生而又孤獨的世界。


  我們要回家,觀察下面,哪邊冰雪少,我們就往哪邊去!羅伯特·H·尼可拉斯在咆哮的同時,已經調整了飛行姿勢。


  上帝保佑,鬼使神差,羅伯特·H·尼可拉斯竟然在無意中,把航向對正了汀江。


  無線電定位儀恢復工作,指針對着他們的“家”。


  雷迪布魯格爾雷達站,雷達屏幕顯示C-87正在轉向,雷達操縱手“騰”地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天哪,快看,回來了,他們回來了!回來了!”


  雷達顯示屏,東北方的“小米粒”開始緩緩地向西南移動着。


  “嘩——”一片掌聲,小伙子們全都站了起來。


  控制室里,一片歡騰。


  又是一個多小時掙扎着的艱難飛行,羅伯特·H·尼可拉斯和他的同伴駕着傷痕累累的C-87疲憊不堪地降落在汀江。


  不管怎樣,終究還是回來了,可那些羅伯特·H·尼可拉斯前後左右,和他一起在風暴、大雨、雪霧之中求救、掙扎中的戰友們,就這樣從此銷聲匿跡。


  注一:李肖偉《超堡隊》。


  注二:邦德《戰時駝峰航線起源》。


  注三:邦德《戰時駝峰航線起源》。


  注四:史迪威日記。


  注五:邦德《戰時駝峰航線起源》。


  注六:1941-1942,蔣介石、宋子文、羅斯福電報文錄。


  注七:吳子丹《“駝峰”和“駝峰”空運》。


第十一章 世界上最艱險、漫長的供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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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賁萬歲79 一場噩夢以後
· 虎賁萬歲78 空山無人
· 虎賁萬歲77 一隻離群孤雁
· 虎賁萬歲76 復活之夜
· 虎賁萬歲75 舄履交錯
· 虎賁萬歲74 荒涼,恐怖,奮鬥!
· 虎賁萬歲73 敵屍群中夜獵
· 虎賁萬歲72 坐井觀天
· 虎賁萬歲71 廢城巡禮
【虎賁萬歲7】
· 虎賁萬歲70 國旗飄飄
· 虎賁萬歲69 一口氣打回城去
· 虎賁萬歲68 拿下毛灣打開大門
· 虎賁萬歲67 飽餐了精神不知肉味
· 虎賁萬歲66 拿下傅家堤早過年
· 虎賁萬歲65 沒有垮字
· 虎賁萬歲64 用日本機槍打日本兵
· 虎賁萬歲63 羅家崗望月
· 虎賁萬歲62 沖!衝過去
· 虎賁萬歲61 江心淚
【虎賁萬歲6】
· 虎賁萬歲60 師部門前的血
· 虎賁萬歲59 對攻心戰的一個答覆
· 虎賁萬歲58 這樣的吃喝休息
· 虎賁萬歲57 人換機槍
· 虎賁萬歲56 平凡的英雄神奇的事
· 虎賁萬歲55 裹傷還屬有情人
· 虎賁萬歲54 聽!援軍的槍聲啊!
· 虎賁萬歲53 最得意的一句話
· 虎賁萬歲52 余師長親督肉搏戰
· 虎賁萬歲51 刀襲敵後手推戰梯
【虎賁萬歲5】
· 虎賁萬歲50 向民間找武器
· 虎賁萬歲49 禿牆夾巷中之一戰
· 虎賁萬歲48 看到巨幅電影廣告
· 虎賁萬歲47 通信兵和工兵都打得
· 虎賁萬歲46 覆廓碉堡戰
· 虎賁萬歲45 以忠勇事跡答覆荒謬
· 虎賁萬歲44 殺四門
· 虎賁萬歲43 虎嘯
· 虎賁萬歲42 沒讓敵人活埋到
· 虎賁萬歲41 逮活的
【虎賁萬歲4】
· 虎賁萬歲40 忽然寂寞的半天
· 虎賁萬歲39 余師長彈下巡城
· 虎賁萬歲38 零距離炮與火牛陣
· 虎賁萬歲37 戰至最後一人的壯舉
· 虎賁萬歲36 自殺的上帝兒女
· 虎賁萬歲35 鐵人
· 虎賁萬歲34 夜風寒戰郭星火肅孤
· 虎賁萬歲33 鳥巢人語國
· 虎賁萬歲32 勤務兵的軍事談
· 虎賁萬歲31 兩位患難姑娘
【虎賁萬歲3】
· 虎賁萬歲29 竹竿挑碉堡
· 虎賁萬歲28 火瀑布下的水星樓
· 虎賁萬歲27 錦囊三條計
· 虎賁萬歲26 四十八枚手榴彈
· 虎賁萬歲25 回馬槍
· 虎賁萬歲24 肉搏後的一個微笑
· 虎賁萬歲23 風!火!雷!炮!
· 虎賁萬歲22 火藥塗染的情書
· 虎賁萬歲21 黃九妹還活躍着
· 虎賁萬歲20 文官不怕死
【虎賁萬歲2】
· 虎賁萬歲19 三個女人
· 虎賁萬歲18 奪回岩凸
· 虎賁萬歲17 話說葉家崗
· 虎賁萬歲16 手榴彈夜襲波式陣
· 虎賁萬歲15 西北郊一個黃昏
· 虎賁萬歲14 炮打波式陣
· 虎賁萬歲13 電話中的殺聲
· 虎賁萬歲12 第八次進犯又壓下去
· 虎賁萬歲11 羅家沖壕中行
· 虎賁萬歲10 石公廟堤上和堤下
【虎賁萬歲1】
· 虎賁萬歲9 老百姓加油
· 虎賁萬歲8 多謝厚禮恕無小費
· 虎賁萬歲7 虎穴上的瑞鳥
· 虎賁萬歲6 太浮山麓摸索着
· 虎賁萬歲5 向炮口下走的路程
· 虎賁萬歲4 《聖經》與情書
· 虎賁萬歲3 死活在這圈子裡
· 虎賁萬歲2 第二個愛人走了
· 虎賁萬歲1 大雷雨的前夜
· 《虎賁萬歲》:內容簡介及自序
【個人感慨二十一】
· 個人感慨之215 資本怎麼啦?
· 個人感慨之214 誰是匪軍?
· 個人感慨之213 牛馬不如
· 個人感慨之212 出口轉內銷噱頭
· 個人感慨之211 慫貨與強者
· 個人感慨之210 渣到無法想象
· 個人感慨之209 知道被忽悠了
· 個人感慨之208 DeepSeek 與 Chat
· 個人感慨之207 法治與人治
· 個人感慨之206 只說問題
【個人感慨二十】
· 個人感慨之205 高風亮節
· 個人感慨之204 時代不同了
· 個人感慨之203 無事不笑話
· 個人感慨之202 蘇俄的危害
· 個人感慨之201 還敢戒嚴?
· 個人感慨之200 中國人素質低?
· 個人感慨之199 最大的優點?
· 個人感慨之198 生命至上?
· 個人感慨之197 有歷史證據嗎?
· 個人感慨之196 兩種人
【個人感慨十九】
· 個人感慨之195 病得不輕
· 個人感慨之194 史上最殘暴政權
· 個人感慨之193 美國為什麼不敢
· 個人感慨之192 核廢水這件事
· 個人感慨之191 特色社會主義
· 個人感慨之190 假得沒臉沒皮
· 個人感慨之189 美國有什麼好
· 個人感慨之188 抓間諜
· 個人感慨之187 多割幾年韭菜
· 個人感慨之186 害怕北約東擴
【個人感慨十八】
· 個人感慨之185 多砸錢
· 個人感慨之184 爛尾帝的關注
· 個人感慨之183 斷絕一條生路
· 個人感慨之182 吉尼斯級厚臉皮
· 個人感慨之181 信訪辦是什麼?
· 個人感慨之180 終於進入體制內
· 個人感慨之179 到底發達不發達?
· 個人感慨之178 第一座大山
· 個人感慨之177 竟是體制內人!
· 個人感慨之176 中學畢業了嗎?
【個人感慨十七】
· 個人感慨之175 譴責暗殺
· 個人感慨之174 習主席你在哪裡?
· 個人感慨之173 這不行那也不行
· 個人感慨之172 只差一個小本本
· 個人感慨之171 假如中國人有槍
· 個人感慨之170 現在的人心
· 個人感慨之169 美帝紙老虎
· 個人感慨之168 到底誰叛了誰?
· 個人感慨之167 國足竟然是最愛!
· 個人感慨之166 哪裡還有傳統?
【個人感慨十六】
· 個人感慨之165 黨國黑社會
· 個人感慨之164 更關心下一個
· 個人感慨之163 小學博士的學費
· 個人感慨之162 也是拱火
· 個人感慨之161 美國也沒什麼好
· 個人感慨之160 全民脫貧偽命題
· 個人感慨之159 還能講什麼?
· 個人感慨之158 為誰而戰?
· 個人感慨之157 習總的謙遜
· 個人感慨之156 水溫變燙了
【個人感慨十五】
· 個人感慨之155 自認崇禎了
· 個人感慨之154 明目張胆的搶劫
· 個人感慨之153 下海與上岸
· 個人感慨之152 到站下車
· 個人感慨之151 衰到不可言說
· 個人感慨之150 句句謊言的歌曲
· 個人感慨之149 從盛世到末世
· 個人感慨之148 人上人與人下人
· 個人感慨之147 盛世饑饉
· 個人感慨之146 北京平壤化
【個人感慨十四】
· 個人感慨之145 禍在電動車
· 個人感慨之144 竟敢叫新能源車
· 個人感慨之143 厲害國的厲害處
· 個人感慨之142 好消息與壞消息
· 個人感慨之141 公公入廟堂
· 個人感慨之140 還是計劃生育
· 個人感慨之139 大食物觀
· 個人感慨之138 都是你的錢
· 個人感慨之137 只會折騰
· 個人感慨之136 搶錢啦!
【個人感慨十三】
· 個人感慨之135 您是幾等公民?
· 個人感慨之134 八路的理想
· 個人感慨之133 錢太多沒地兒花
· 個人感慨之132 為人民熬鴉片
· 個人感慨之131 “百日無孩”運動
· 個人感慨之130 一夜回到改開前
· 個人感慨之129 全都玩壞了
· 個人感慨之128 騙子集團
· 個人感慨之127 49年入國軍
· 個人感慨之126 誰是傻子?
【個人感慨十二】
· 個人感慨之125 壞分子
· 個人感慨之124 真沒錢了
· 個人感慨之123 未成年小畜生
· 個人感慨之122 誰是境外勢力?
· 個人感慨之121 世道太黑暗
· 個人感慨之120 香港人大政協
· 個人感慨之119 尋釁滋事的包公
· 個人感慨之118 住房醫療免費
· 個人感慨之117 清場式遙遙領先
· 個人感慨之116 二次文革
【個人感慨十一】
· 個人感慨之115 舉報新華網
· 個人感慨之114 新詞治國
· 個人感慨之113 富裕的中國人
· 個人感慨之112 關心孟子
· 個人感慨之111 習總施政方略
· 個人感慨之110 臉都不要了
· 個人感慨之109 不吹牛會死
· 個人感慨之108 一胎化政策
· 個人感慨之107 解放思想
· 個人感慨之106 哀哉文化母國
【個人感慨十】
· 個人感慨之105 非正常國家
· 個人感慨之104 前朝舊臣
· 個人感慨之103 外號最多
· 個人感慨之102 此巴非彼巴
· 個人感慨之101 最牛逼的領導人
· 個人感慨之一百 內在動機
· 個人感慨之九十九 惟妙惟肖
· 個人感慨之九十八 關門大吉
· 個人感慨之九十七 感謝習主席
· 個人感慨之九十六 單方面免簽
【個人感慨九】
· 個人感慨之九十五 胰腺癌
· 個人感慨之九十四 中新互免簽證
· 個人感慨之九十三 中共的奇蹟
· 個人感慨之九十二 抗美援朝
· 個人感慨之九十一 習主席著作
· 個人感慨之九十 民主生活會
· 個人感慨之八十九 冰雕連
· 個人感慨之八十八 國安部的經濟
· 個人感慨之八十七 鐵公基
· 個人感慨之八十六 改革開放
【個人感慨八】
· 個人感慨之八十五 說瞎話
· 個人感慨之八十四 地道戰
· 個人感慨之八十三 政治夜店化
· 個人感慨之八十二 韓戰影視
· 個人感慨之八十一 四日工作制
· 個人感慨之八十 萬惡的資本主義
· 個人感慨之七十九 交往的人
· 個人感慨之七十八 醫療行業反腐
· 個人感慨之七十七 既要又要還要
· 個人感慨之七十六 躲貓貓
【個人感慨七】
· 個人感慨之七十五 錢和權
· 個人感慨之七十四 雄安新區
· 個人感慨之七十三 什麼都不懂
· 個人感慨之七十二 暴發戶
· 個人感慨之七十一 極權政體
· 個人感慨之七十 習家幫
· 個人感慨之六十七 蠢
· 個人感慨之六十六 雙贏
· 個人感慨之六十五 人體器官指導
· 個人感慨之六十四 指明方向
【個人感慨六】
· 個人感慨之六十三 真相
· 個人感慨之六十二 反腐與大位
· 個人感慨之六十一 艱難探索
· 個人感慨之六十 中國人的苦難
· 個人感慨之五十九 政治抗疫
· 個人感慨之五十八 三年前與三年
· 個人感慨之五十七 沒見過這麼要
· 個人感慨之五十六 收放自如
· 個人感慨之五十五 終於爛尾
· 個人感慨之五十四 防疫狀況
【毛澤東的兩性生活】
· 毛澤東的兩性生活(一)
【唐朝詩話】
· 為了兩句詩而殺人的唐朝高官
· “妄議中央”的孟浩然
· 大唐如月,太白如星
【閒聊水滸】
· 閒聊水滸:影帝宋江的上位
· 閒聊水滸:影帝宋江的實力
· 閒聊水滸:影帝宋江的表演成果
· 閒聊水滸:影帝宋江的表演
· 閒聊水滸:千古影帝數宋江
【重讀紅樓二】
· 重讀紅樓(代序)
· 重讀紅樓十九:《紅樓夢》人物概
· 重讀紅樓十八:心中已無林黛玉
· 重讀紅樓十七:《紅樓夢》—曹公
· 重讀紅樓十六:《紅樓夢》中的“
· 重讀紅樓十五:《紅樓夢》中的性
· 重讀紅樓十四:站在《金瓶梅》的
· 重讀紅樓十三:應死而未死的苦香
· 重讀紅樓十二:日月無光的高鶚續
· 重讀紅樓十一:王熙鳳背了口大黑
【重讀紅樓】
· 重讀紅樓十:榮國府的一桌“麻將
· 重讀紅樓九:七面玲瓏王鳳姐
· 重讀紅樓八:從薛寶釵想到甄嬛
· 重讀紅樓七:我最欣賞的紅樓女兒
· 重讀紅樓六:榮府童養媳花姑娘
· 重讀紅樓五:讓寶二爺魂不守舍的
· 重讀紅樓四:黛玉寶釵,誰是女一
· 重讀紅樓三:曾經有那麼一個高富
· 重讀紅樓二:黛玉發飈—都是宮花
· 重讀紅樓一:賈雨村—一個清官的
【釘子城十二】
· 釘子城大結局 同盟國軍唯一決定
· 長沙大捷--一場毫無爭議的勝仗
· 汨羅江畔收官戰
· 影珠山上—日軍自殺互殺慘劇
· 自身難保的日軍接應部隊
· 瀏陽河畔的追殲戰
【釘子城十一】
· 為搶屍體而進行的戰鬥
· 委員長的一份熱情洋溢的電報
· 讓日軍無法承受的怪招
· 華軍師長的絕命書
· 日軍加藤大隊的覆滅
· 抗戰中華軍一次作死的團級軍事行
· 戰場上短兵相接的天才
· 撿軟柿子遇到硬核桃
· 示弱於敵,抗戰空城計
· 汨羅鏖戰--火線上的升遷
【釘子城十】
· 揚名中外的華軍“斷頭將軍”
· 日軍喧賓奪主的策應戰
· 大材小用的華軍炮兵指揮官
· 鹹魚翻身—“泰山軍”東山再起
· 屠倭良策—“天爐戰法”出籠
· 一次為了面子而發動的戰役
· 烽火珍珠港--抗戰勝利曙光初現
· 日美開戰--跛腳侏儒挑戰大力巨人
· 多事之秋--走投無路的日本人
· 委員長揮淚斬馬謖--名將之逝
【釘子城九】
· 性格決定命運--為戰役失敗買單的
· 日本人的宿命—贏了戰役,輸了戰
· 泄憤—禽獸最後的瘋狂
· 日寇無法占領的城市
· 空城不是計—意料之外的驚喜
· 奔遠程—三棲將遇險春華山(下)
· 奔遠程—三棲將遇險春華山(上)
· 處女戰—“泰山軍”的噩夢
· 輸暗戰—強悍勁旅死裡求生
· 不好了,日本國旗被狗吃了
【釘子城八】
· 發生在日軍主力身後的破襲戰
· 火線上,前赴後繼草鞋兵
· 脫胎換骨的烏合“雙槍軍”
· 大戰前的一場糊塗仗
· 讓日本人蛋痛的華軍前哨基地
· 學渣學弟否定學霸學長
· 以己度人一廂情願的日本人
· 異數--鶴立雞群的長腿司令官
· 最精彩的一仗—抗日鐵軍出世
· 險被冤殺的國軍虎賁主將
【釘子城七】
· 神箭當風--國民革命軍第一號武功
· 被扭曲的形象--功勳卓著的國軍罪
· 史上最瀟灑的日軍師團長
·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
· 由屌絲逆襲成功的三棲將軍
· 岡村寧次眼中的黃埔嫡系
· 阿Q的信徒—慣用精神勝利法的日本
· 光耀千秋—中國抗戰史上不朽的勝
· 那一年的十月一日這一天
· 甲方乙方--一個人的抗戰
【釘子城六】
· 意外,發生在決戰前夕
· 慘烈--沒有傷員的戰鬥
· 老鄉,我們來生再見了
· 戰無不勝的國軍冒名驍將
· 湘北烽煙--眼睛裡面的鏖戰
· 夾縫中的戰事—鄂南戰火弓背路
· 奇聞:九旬老翁娶少女
· 雞肋作戰—贛西北的騷亂
· 才具平凡的軍中老黃牛
· 一份料敵如神的作戰計劃
【釘子城五】
· 沒事找抽型司令官
· 一念之間--從黨國領導到跳梁小丑
· 日本-惡蟒吞象的後果
· 南昌南昌,心中永遠的痛
· 張古山,血染紅—王牌是怎樣煉成
· 倭寇死亡谷-地獄谷中三星期
· 三犯重婚罪的抗日名將
· 秒殺當今帥哥的國軍王牌悍將
· 將在外—敢於抗命犯上的虎將
· 不長記性的司令官
【釘子城四】
· 鮮為人知的星子大捷,有圖有真相
· 遭遇反八字的日軍倒霉蛋
· 南潯線王牌對決
· 春風得意的司令官
· 日本王牌特務的結局
· 還是帥哥不吃虧
· 逃跑將軍毀三觀
· 合圍—華軍人多勢不眾
· 大迂迴—日軍師團兵強馬壯
· 救火司令遭遇特務將軍
【釘子城三】
· 三封電報換來一個司令官
· 不朽偉業—國軍的長征
· 一人等於十萬兵
· 憤青炒老闆的代價
· 在國母流產的日子裡
· 生命中的第一位貴人
· 將軍之家,一門四將帥
· 禍福相倚,災難帶來的幸運
· 小商小販創造歷史
· 奇觀: 廣場發錢,來者有份
【釘子城二】
· 三個人頭萬古冤
· 收拾殘局,用人頭買單
· 掃描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火災
· 愛國憤青惹下大禍?
· 一字之差,一座城市的命運
· 一還是二,兩個人的命運
· 放火,是件精細活
· 張主席終生難忘的一天
· 那年頭,領袖也抓狂
· 開啟災難的秘密會議
【釘子城一】
· 曾國藩也會編瞎話
· 初次見到洋鬼子
· 來歷不明的江南名樓
· 借腹而生的皇子
· 滿城儘是窟窿眼
· 史上最苦逼的才子
· 冤屈的帝王與憋屈的才子
· 假如可以穿越
· 從王八說起
· 抗戰最牛釘子城
【危難歲月一】
· 抗戰中生死相依的戰地伉儷情(續
· 抗戰中生死相依的戰地伉儷情
· 在南京城裡騎車的美國女漢子3
· 在南京城裡騎車的美國女漢子2
· 支那也有了不起的女人
· 在南京城裡騎車的美國女漢子
【危難歲月二】
· 美國女漢子的“傳單炸彈”
【抗戰英烈譜】
· 抗戰英烈譜:大地主的兒子楊靖宇
· 抗戰英烈譜:大地主的兒子楊靖宇
· 抗戰英烈譜:電影《色戒》發掘出
【影視亂彈一】
· 永遠的陽光女孩--小鹿純子
· 《風箏》:善良的高君寶
· 《風箏》中的政治(下)
· 《風箏》中的政治(上)
· 奇葩組成的世界—看電視劇《 美好
· 人性的讚歌--《媽媽留給我一首歌
· 給愛情瞧瞧病
· 集結號是個偽命題
【閒言碎語二】
· 對文明的顛覆—我讀《狼圖騰》
· (小說)騙中局
· 丹.布朗 – 不應錯過的通俗
· 作為正人君子的林彪
· 人生的兩極--張愛玲與張中行
· 您來猜猜這篇文章的作者是誰
· 是癌,還是鈣?-- 也說癌症
· 登徒子,是色狼還是真爺們?
· 為周總理改詩
· 光下雨不打雷—我看習近平
【閒言碎語一】
· 也來說幾句告別《非誠》的黃菡奶
· 也來說說“美國老兵口中的志願軍”
· 七律●去國廿載有懷
· 在美國,愚公,居然是真的!
· 一部電影,昭示中國司法制度重大
· 說幾句柴靜的兩個視頻
· 體育--美國主流社會的敲門磚
· 弱者啊,你的名字叫中國男人
· 底特律—種族分離的樣本
· 坑爹的韓寒
【韓寒視頻分析】
· 韓寒視頻分析(八) 關於學校教
· 韓寒視頻分析(七) 關於名著
· 韓寒視頻分析(六) 關於名譽損
· 韓寒視頻分析(五) 關於報刊雜
· 韓寒視頻分析(四) 關於《紅樓
· 韓寒視頻分析(三) 關於“思想
· 韓寒視頻分析(二) “文人相親”
· 韓寒視頻分析(一) 不知為不知
【方韓大戰始末三】
· 方韓大戰始末(二十五) 一個神
· 方韓大戰始末(二十四) 說話如
· 方韓大戰始末(二十三) 獨步天
· 方韓大戰始末(二十二) 蒙人的“
· 方韓大戰始末(二十一) 作文大
【方韓大戰始末二】
· 方韓大戰始末(二十) 無法抵賴
· 方韓大戰始末(十九) 進退失據
· 方韓大戰始末(十八) 毀三觀的
· 方韓大戰始末(十七) 現原形落
· 方韓大戰始末(十六) 露“底”的
· 方韓大戰始末(十五) 兩封怪異
· 方韓大戰始末(十四) 坑爹的穿
· 方韓大戰始末(十三) 誰是“大蠢
· 方韓大戰始末(十二) 迷惘的舔
· 方韓大戰始末(十一) 離奇的求
【方韓大戰始末一】
· 方韓大戰始末(十) 天上掉下個
· 方韓大戰始末(九) “天才”獲獎
· 方韓大戰始末(八) “天才”的井
· 方韓大戰始末(七) “天才”讀什
· 方韓大戰始末(六) 敗走時擺個P
· 方韓大戰始末(五) 第一次正面
· 方韓大戰始末(四) 主人公閃亮
· 方韓大戰始末(三)那邊廂有人兀
· 方韓大戰始末(二) “天才”,哪
· 方韓大戰始末(一) 改變,從這
【搬運有理】
· 萌芽,就是蒙丫--轉個猛的@朱磊1
· 一篇讓人笑掉大牙的“天才”神博文
· 癌症奇蹟
· 據說是郭德剛的段子,忒油菜了
【非誠點評】
· 《非誠勿擾》20160423期點評
· 《非誠勿擾》20160416期點評
· 《非誠勿擾》20160409期點評
· 《非誠勿擾》20160402期點評
【個人感慨五】
· 個人感慨之五十三 卡塔爾世界盃
· 個人感慨之五十二 動態清零爛尾
· 個人感慨之五十一 富士康工人暴
· 個人感慨之四十九 習主席的新冠
· 個人感慨之五十 告台胞:統一的
· 個人感慨之四十八 公權力
· 個人感慨之四十七 幺蛾子
· 個人感慨之四十六 神奇的國度
· 個人感慨之四十五 亡我之心不死
· 個人感慨之四十四 香港已死
【個人感慨四】
· 個人感慨之四十二 惡性案件
· 個人感慨之四十一 福建號航母二
· 個人感慨之四十 福建號航母
· 個人感慨之三十九 奴隸身份
· 個人感慨之三十八 人身權利
· 個人感慨之三十七 反人類歷史
· 個人感慨之三十六 烏紗帽
· 個人感慨之三十五 經濟狀況
· 個人感慨之三十四 中國與越南
· 個人感慨之三十三 東升西降
【個人感慨三】
· 個人感慨之三十二 GDP趕超
· 個人感慨之三十 大白
· 個人感慨之二十九 兩個二
· 個人感慨之二十八:上海封城
· 個人感慨之二十七:集中力量辦大
· 個人感慨之二十六 更無一人是男
· 個人感慨之二十五 救世主與大救
· 個人感慨之二十四 清零以後
· 個人感慨之二十三 傳說與數據
· 個人感慨之二十二 糧食大躍進
【個人感慨二】
· 個人感慨之二十一 屁股與腦袋
· 個人感慨之二十 專制政治的弊端
· 個人感慨之十八 人治與法治
· 個人感慨之十七 拍腦袋
· 個人感慨之十六 折騰老百姓
· 個人感慨之十五 動態清零
· 個人感慨之十四 歷史驚人地相似
· 個人感慨之十三 糧食怎麼辦?
· 個人感慨之十二 陸獨
· 個人感慨之十一 還有公信力?
【個人感慨一】
· 個人感慨之十 中共的立場
· 個人感慨之九 美國與中國
· 個人感慨之八 不願統一
· 個人感慨之七:沒了任期制
· 個人感慨之六 最好與最壞
· 個人感慨之五 谷愛凌的國籍
· 個人感慨之四 大河和小河
· 個人感慨之三 徐州八孩媽
· 個人感慨之二 大國崛起
· 個人感慨之一:打江山,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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