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熙熙攘攘的广州火车站广场,我接过刚下火车的同学带给我的物件,愉快地说谢谢再见,一转身意外地看见了大叔。他微笑的脸在太阳下眯着眼睛,那一字胡子在脸上显得更加的黝黑。
“请问你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谢谢”
“太好了,我的事情也办妥了”,大叔说,“快傍晚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我拿到了东西放心了,也正好没事,于是欣然答应。
火车站的对面是流花宾馆,宾馆的后面有一片郁郁葱葱老根盘错的大榕树,榕树下有一家大排档。——不知道现在那个大排档还在不在?天热,树阴下好乘凉,大榕树下排开了很多张四四方方的折叠桌椅,还有摇头风扇左右摇摆地吹着。
我们挑了一张坐下,伙计过来,大叔问我想吃什么,天气太热了,我说,来一扎冰冻啤酒!大叔很开心,说每次我来广州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很没劲,也不懂点菜,你来点。我就点了两三个小菜,大叔说这么少怎么行?我们东北人请客都要点一桌菜的不然会失礼的,我说我们广州人不兴浪费的,你不是让我点吗就得听我的,推来推去的大叔只好说好吧。
大排档的味道总是很好吃的,边吃边说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大叔说,“那天在火车上对你的印象很深”,为什么?我问,“我觉得吧,你总是很高高兴兴的样子,跟你说话忘记了烦忧,所以很喜欢。以后来广州再找你吃饭,行吗?”我爽快地说当然可以啦。“那一言为定,我明天就要坐火车回去了,一个月左右会再来,到时候来找你。”
过了一个月,大叔真的又来了,这次时间上比较充裕,大叔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原来他是国营单位的,这几年下海做生意,但是因为厂里管得很宽松,所以回去的时候还会回厂子点个卯,还算是职工,他每个月专门过来广州贩卖时装,这里买来一百块的衣服回去可以卖五,六百块钱,所以尽管来回路途遥远疲累,还是有利可图的,这些年赚了些钱吧。难怪每次见他,都是很疲倦的样子。大叔说他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所以每次来都会找我。。。。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还通信的,大约一个月左右有一封信,都是很正规的彼此问候,说说自己的生活和心情,算是一个笔友了。
这样过了大约一年多,有一次过了大叔说要来的日子一个月有余,还没见大叔来,我有点担心,就去打了一个长途电话给铁岭,打到厂里说辞职回家了,打到家里大婶听的电话,转给大叔,我听到很疲倦的声音,说是啊,有事情耽误了,可能下个月回来广州,我隐约感觉大婶不太高兴的样子,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后来大叔来了,吃饭的时候沉默了许多,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好问,就这样默默地陪着。
大叔住的旅馆里放了好几个大包,是准备托运回去贩卖的时装,大叔说一直没有送我一件因为东北姑娘的时髦衣服你不适合,和你们广州姑娘穿的风格差太远,这次是冬天卖的,可能还好,让我挑一件,我推了半天,大叔说没事,你拿吧,当作纪念,我就挑了一件外套,事实证明还真的不太适合我,后来也没穿几次。
打那以后,大叔渐渐地少来了,到了后来书信也少了,我记得最后我还打过一次电话给他,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过得还好?大叔低沉的声音说很好,说和我说话让他很开心,忘记了忧虑,谢谢,但是以后可能不方便打电话了,请我不要担心。
广州火车站广场,是一个拥挤的,人来人往,龙蛇混杂的地方,就连本地人也不敢久留。但是这里也是广州通往北方的门户,去北方坐火车都要从这里出发,自从改革开放以后,广东的工作机会比外省多,这里每年尤其是过年春运的时候那一段时间,都挤满了往返的外省民工。而我们本地人都是匆匆地坐车路过,一般很少下车。有几次我坐公司车到了这里总会略微地塞车,我往左看,是岁月风霜下依然默默屹立的流花宾馆,望右边,是密密麻麻挤满了扛着麻袋的人流的火车站广场,就是看不见流花宾馆的后面,那个大排档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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