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年前,我讀大三。爸爸利用出差的機會來學校看我。 爸爸交給我一個布包:“這是你媽給你準備的,打開看看。” 布包里有一條長褲,一件背心,一瓶肉醬,一袋椰子糖。 爸爸開始一一交待:“這是你喜歡的椰子糖。這瓶肉醬你媽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熬製,她說放兩個星期也不會壞。你的胃不好,要注意休息和飲食。要和老師同學們搞好關係,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學習上,… ” 我覺得爸爸有點囉唆。我已經是成年人了,這些事我都知道了,爸媽還把我當孩子看呢。 那年我二十歲,父母四十九歲。 今年我四十九歲。
歲月是一條河,悠悠地向前流淌。我是岸邊的過客,緩緩地與歲月同行。從什麼時候開始,歲月的流速越來越快,我有點趕不上了?一轉眼,花開花落幾度春;一回頭,月圓月缺多少年。 如今的我,開始理解爸爸當年的叮囑。孩子是父母心頭永遠的牽掛。在父母眼裡,無論孩子年齡幾何,走到哪裡,都需要父母的關心。做父母的都希望,他們的經歷和教誨,可以讓孩子少走一些彎路。 四十九歲的我,身邊有兩個十多歲的孩子。還記得他們跌跌撞撞學走路的樣子,他們卻已經和我一樣高了。我告訴女兒,這件事應該這樣做,她會說:我想那樣做。我提醒兒子,這種方式更適合你,他回答:我不這樣認為。孩子們開始有主見,有個性,我卻不能肯定,他們可以應付外面的風雨。 如今的我,開始體會媽媽當年的感受。記憶中爸爸總是很忙,媽媽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買菜、做飯、洗衣、縫紉、照顧老人,媽媽似乎很少有時間坐下來歇一下。偶爾會聽到媽媽抱怨:家裡的事情太多,無法專心於工作。 四十九歲的我,是一名普通的工程師。很想多花點時間在辦公室里,把項目做得好一些,可下午四點半必須下班,送孩子們去學跳舞、彈琴、跆拳道。晚上忙完家務後坐下,拿起專業書來看兩眼,大腦卻無法吸收,只有上網或聽音樂能讓自己放鬆。那些把家務和事業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女人,總是讓我敬佩。 年輕時以為,隨着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多,我會更好地了解這個世界,更好地掌控自己的生活。一路走來,多姿多彩的世界讓我迷戀,變幻莫測的人生讓我困惑。如今的我,依然是懵懵懂懂,對眼前的一切有許多的不解。
汶川地震後,給一位在四川某橋梁公司工作的朋友打電話,聽他嘆息:"花了那麼長時間建好的大橋,一下子就垮了,那麼多的人命轉眼就沒了。老天爺真殘忍。" 地球上有這麼多的天災人禍,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如此渺小,那麼人活在世上的意義是什麼?所有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曾經以為,所有的事情不是對就是錯,非黑即白。現在的我卻時常犯糊塗:判斷對錯的標準是什麼?對同一件事情,為什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為什麼這個小小的藍色球體上有如此多的爭執、衝突、甚至戰爭? 什麼是絕對的公義,什麼是普世的真理? 古時候,一位歷經風霜容顏不改,笑時猶帶嶺梅香的女子說:"此心安處是吾鄉。" 千百年來,這句話被許多人引用過。什麼才能讓我心安呢?是富裕無憂的生活,還是身心舒展的自由?是世外桃源的安靜,還是人間煙火的熱鬧?是異國他鄉的成就,還是故土親情的環繞?
也許,正因為人類很渺小,所以芸芸眾生庸庸碌碌;正因為生命很短暫,所以時間是那麼珍貴;正因為世界既美麗又神秘,所以人們希望走遍千山萬水,看盡人間風景。 明年這個時候,我爭取再寫一篇生日感言,題目就叫:年過半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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