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故事】

星期五的晚上，我在睡梦中被惊醒。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病房里的人都醒了，大家小声地询问出了什么事。4号病友听了一会说：“好像是那位地质学家的妻子在哭。”

我们听4号说过，那是一位挺有名的地质学家，住院期间曾有部级领导来探望他。地质学家原籍上海，常年在野外工作，因身体不适去当地医院看病，怀疑是癌症，单位上把他送到上海这家医院。医生检查后发现已是晚期了，建议保守治疗。他的妻子坚持要动手术，结果开刀后就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4号病友曾和地质学家的妻子聊过两次，那位妻子一直在诉苦：“他这个人啊，眼里只有他的事业，一出差就是一个多月，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操心。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两年我一直要他少出差，多管管孩子的学习，他就是不听。我找他们的领导谈过，他知道后还冲我发火 …”

整个病房区很安静，只有那悲戚的哭声在回荡：“你怎么就丢下我走了，你不是很能干吗，你不是很要强吗，你怎么就撑不住呢。早知道我们就不开刀了，可我想要你好起来啊。求求你醒一醒，我以后不和你吵架了 …”
 
我们在小说电视电影里都见过这样的描写：某人去世了，亲属在一旁长时间地边哭边说。我以前曾觉得那种场面有点假，人都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那天晚上，我知道了，原来，是有这种追悔莫及的哭诉，是有这种爱怨交加的发泄，是有这种“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依你”的乞求 …

第二天，4号指给我看地质学家曾住过的病房。里面只有一张病床，铺着白色的床单，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也许，生与死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样一种关系。丈夫的事业和追求，妻子不能理解；妻子想要的生活，丈夫无法给予。对于国家来说，他是一个好男儿。能够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业，也是一种幸福。但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她也许不是一个好妻子，却独自撑起了一个家。人世间的爱与恨、对与错、得与失，有谁能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