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出生在河南省商邱市一个偏僻的村庄。爷爷奶奶生育了六个孩子，爸爸是老大。

爸爸高中毕业后，考取了武汉的一所大学。他是家中唯一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江西省南昌市的一所研究院。

爸爸妈妈曾多次邀请爷爷奶奶来南昌居住，但他们两人同来的次数只有一次，住了一个多月就回去了。爷爷说：“在这里没事做，闲得慌。我每天要到地里走走，干点农活，心里才踏实。”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刚上大学。爸爸赶回老家，和弟妹们一起，把爷爷安葬在屋后的一块地里。

几年后，爸爸不放心年迈的奶奶，把她接来南昌养老，那时我已在上海工作了。

有一天，爸爸突然打长途电话给我：“你马上去上海火车站，买三张去商邱的火车票，然后向单位请几天假，我们一起送奶奶回老家。”

第二天，我在火车站接到了从南昌来的爸爸和奶奶。奶奶身体虚弱，几乎无力说话了。爸爸一直搀扶着奶奶。

在上海到商邱的火车上，爸爸告诉我：“一个月前，奶奶开始感到食欲不振。带她去医院检查，查不出什么原因。这几天情况越来越严重，我和你妈想给她做进一步的检查，奶奶不肯。她坚持要马上回老家。”

在火车行驶的十几个小时里，我和爸爸都很紧张。奶奶一直闭眼躺着，偶尔会哼一声。每隔几小时，爸爸就给奶奶喂几口泡着人参的水。爸爸嘱咐我：“万一奶奶在车上去了，要稳住，别声张，坚持到下车就行了。”

终于，奶奶回到了那个依然贫穷的小村庄。在床上躺了一夜后，奶奶居然可以坐起来了。第二天，奶奶可以喝稀饭了。奶奶对围在身边的子女说：“你们的大哥大嫂在南昌把我照顾得很好，总是给我买好吃的，是我没有福气啊。我觉得还是回到家里好，死在这里才安心。”

爸爸对我说：“奶奶的身体似乎在恢复，你回去上班吧，我再多陪她几天。”

我和奶奶告别，奶奶拉着我的手，满脸的皱纹舒展着：“放心回去吧，我没事了。你妈妈是个好媳妇啊，她见我吃不下饭，就给我做各种各样的粥。她担心光喝粥没营养，把鱼啊肉啊剁得碎碎的放在粥里。这段时间辛苦她了。”

三天后，在那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小村庄，在自家的床上，奶奶平静地离开了人世。她走的时候，六个孩子都围在身边。

爷爷奶奶葬在了一起。他们安息的地方，离他们曾居住的房子，很近，很近。